二部曲 第一集 龍刃出鞘
第七章 刺殺
想起初識的日子，想起牽手的溫馨，鄧宣逐漸安靜下來。他抬起頭，看到路邊生長的一株野草。春天來了，綠色的嫩芽充滿生機。微賤如小草者，也能擁有自己的一生，何況他鄧宣，是一個人。
小檀欣喜回頭瞥了他一眼，低聲嗔怪道：「你知道有多少日子沒來找人家了么？」
話音一落，四條赤色軟鞭齊聲鏑鳴，宛如靈蛇出動，從不同方向射向呂岩。眨眼之間，歷史驚人相似的重演。只不過這回受到圍攻、身處絕境的倒楣蛋，不再是鄧宣，而是適才沉浸在立功受賞美夢中的呂岩。
說時遲，那時快，另兩條軟鞭一左一右纏住袁山主魁梧的身軀，猶如巨蟒縛身緊緊勒入他的皮肉，骨頭髮出「嘎巴嘎巴」的脆響。
那青衣人道：「我們四人不過是奉命行事，保護鄧公子的安全而已，沒什麼可謝。」
弄清楚誰先跨出第一步，此時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兩個劫後餘生的年輕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一名白衣中年文士嘿嘿冷笑，手搖摺扇出現在鄧宣左首說道：「孫少爺，你行色匆匆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呂岩嘆息道：「孫少爺，明天就是你大喜之日。這個當口上，你實在不該甩開令尊的『為所欲為八風衛』，一個人偷偷溜出龍首山的。」
小檀輕輕一掙，驚道：「你為何要這麼說，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天啊，今天是什麼日子，要是沒有這絕色麗人的援手，此時自己與小檀豈非已經是人鬼相隔，鄧宣不由打了個冷顫。
袁山主雙錘「當」的一併，掛著隆隆風聲夾向鄧宣仙劍。這要是被箝住，鄧宣除了撤手撒劍外別無他途。
老人笑道：「其他也沒什麼，只是常見她出來吹吹風，嘆嘆氣，一站老半天，看著叫人心疼，小夥子來了可該好了。」
小檀錯愕地望著鄧宣問道：「你怎麼了？」
鄧宣默默地想道：「我不要做爹爹的應聲蟲，更不該是被他用來爭權奪利的工具。讓他們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統統見鬼去，我想和小檀在一起，他們憑什麼一定要我放棄！」
與他們一同投靠麻奉秉麾下效力的，原先還有兩人，卻在夜襲曹府的一戰中被人擊斃。但僅這眼前兩人，鄧宣自問已難以應付。
正當他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拚死抵擋呂岩與袁山主猛攻之際，外圈無聲無息地又有四名青衣人現身，各踞一角冷眼觀戰，卻並不急於立即出手。
鎖住銅錘的兩名青衣人早有預料，同時揮舞軟鞭引著銅錘脫手飛出，轟向呂岩面門。呂岩大吃一驚，不得已先求自保，退身閃避，讓開銅錘。
呂岩道：「所以我們才要乾淨俐落地解決了你，不留後患。孫少爺，你的好日子到頭啦，想做新郎只能等到陰曹地府里有人招親了。」
鄧宣鼻子一酸，眼中淚光閃動無聲滑落。
四名青衣人收起軟鞭，先前與呂岩說話的那名男子冷冷掃過鄧宣，不帶絲毫感情漠然問道：「你怎麼還不走？」
鄧宣一驚，冷喝道：「你們兩個想造反么？」
眼角的餘光一掃，在右首又現出一名巨靈大漢，手持銅錘不住
左手一揚祭起「漫天神砂」，一蓬金燦燦的飛雲，鋪天蓋地分朝呂岩和袁山主涌去，身形趁勢一沉向東御風突圍。
鄧宣心底掠過青衣人的警告，魂飛魄散中一挺身跳將起來，拼盡全力沖向來時的路，口中狂呼道：「小檀——」
邁步入屋，挑起門帘，小檀正在裡屋對著銅鏡梳妝。
絕色麗人漠然道：「你的運氣真不錯，也不必與小檀私奔了，有人已為你安排好了一切。回到金牛宮，再不會有人逼你成婚。」
袁山主疼痛難忍，嘶聲大吼卻掙扎不脫。
袁山主身子一晃已截住鄧宣，一對銅錘惡狠狠向他頭頂轟落。鄧宣知道對方神力過人，不能硬撼，急忙側身躲閃，仙劍「騰風」斜刺挑出點向袁山主咽喉。
小檀道：「你沒事，我也就放心了。對了，有一件東西要送給你，我一直都在等你來取。」
鄧宣的右腳邁出，突地凝固在半空，徐徐地又收回。回過頭，滿懷悔恨與不舍，他輕聲喚道：「小檀——」
小檀，她會原諒自己么？她會怎麼做？鄧宣的心忽然又忐忑起來。六百里路是那樣漫長，即令在御劍飛行，卻也好似怎麼都飛不到盡頭。天高雲淡，他的心中卻在起風，吹拂得波濤洶湧，跌宕起伏。
雲層渺然，已無回應。
袁山主不耐煩地喝道：「呂窟主，廢話什麼，夜長夢多，趕緊宰了這小子好回去向麻護法交差！」
小檀依舊直挺挺坐著，聽見呼喚嬌軀劇烈一抖，滿臉淚水回眸相望。一個字也沒有說，但那雙充滿痛楚的眼睛里，分明帶著期盼。
小檀花容失色，怔怔望著鄧宣已是呆了。
呂岩笑道：「這你不必問。咱們暗中綴著你已有些日子了，可惜八風衛里總有人形影不離地跟著你，咱們一直找尋不到合適的下手時機。今天終於鬼使神差，教你一個人落了單，可怪不得呂某了。」
小檀玉頰生暈，輕輕道：「唔……原來你記得這麼清楚，我真害怕你是出事了。」
鄧宣怔怔站在一旁，不知是該立刻逃走，還是等四人解決了呂岩上前搭話詢問究竟。轉眼二十余個照面已過，呂岩一聲凄厲呼嚎，被四條軟鞭從頭到腳糾纏鎖縛，動彈不得。
心在沉淪陷落，鄧宣無助地把頭埋進泥土，嗚咽扭動。這透著自虐意味的舉動帶來的窒息感，或許會讓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鄧宣突然喝道：「看打！」
呂岩嘆口氣道：「孫少爺何必用這種話來騙我們，我們兄弟真要放過你，莫說麻護法不會饒了咱們，即便是令尊，回頭也會將咱們剁成肉泥。孫少爺，你死了這條心吧。看在往日也算熟人的分上，你乖乖受死，咱們也好替你留個全屍。」
他狠狠捏起一把泥土，在手心裏揉碎，眼淚潸然滂沱，無聲地潤濕身下泥地。
眼看鄧宣中招，那四名青衣人齊齊揮手射出一條赤色軟鞭，兩根纏住銅錘，兩根點向袁山主左右雙眼。
鄧宣強笑道：「你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最美的，我都愛看
鄧宣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鎮定，說道：「只要放了我，回頭我一定向家父保舉你們。保證兩位日後飛黃騰達，遠比跟著麻奉秉來得風光。」
鄧宣不及招架，只能努力側轉身軀向右躲閃。不防袁山主那面的銅錘轟然襲到，砸向右肩，令他再無騰挪閃展的餘地。
可這四名來歷不明的青衣人，輕描淡寫間就將呂岩和袁山主擊斃，修為高得出奇。
這些疑問百思不得其解，驀地想到青衣人最後說的那句話，遍體生寒，趕忙御起仙劍全速向西南掠去。
鄧宣腳下生風，終於遠遠看見山麓中的那座村莊。雞鳴狗吠，一派寧和。鄧宣心裏稍定，降下身形從村口快步走入。
鄧宣彎下腰，順從地讓小檀將聖檀木掛在自己脖子上，小小木雕散發著好聞的香味，鄧宣卻分明感覺脖子上沉甸甸有上千斤重量，心一絞痛，垂首無語。
鄧宣接著道：「我爹爹已為我許下一門親事，明天新娘就會過門。我、我雖然不願意，可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更不敢違背他老人家的意願。小檀，我是個懦夫，是個窩囊廢。我對不起你，你忘了我吧！」
伸手，用力抹去臉上的淚和泥，鄧宣努力地回望。數十丈外，思念仍在；心靈深處，愛戀依舊難捨。
此時的鄧宣，與瘋子無異。附近的村民遠遠望著，誰也不敢上前說話。
他多長了一個心眼，曉得這四人修為卓絕，施展的又是冥教的血罩神功，自己的父親多半也沒資格能將他們收為部屬，故此才改成做「朋友」。果然那青衣人輕蔑一笑道：「我們不認識鄧不為，他也不認識我們。你快些去吧，來得及的話，尚能再見著小檀姑娘最後一面。」
小檀仿如未聞，搖搖頭低聲說道：「走吧，你放心，我會忘記你的。」
老人滿面笑容地起身應道：「小夥子，好久不見你來了。」
鄧宣尷尬一笑，回答道：「最近家裡有些事情脫不開身，檀小姐還好么？」
從鏡面反射里看到鄧宣，她嬌嗔道：「人家頭髮亂亂的，你就不能在外面等上一會兒么？冒失鬼！」
然而話到舌尖，鄧不為冷厲的面容浮現眼前，像一堵牆阻隔住小檀哀怨的目光；更如一座山壓迫住他的呼吸，胸中的熱血不住地瘋狂翻湧。喉嚨里甜甜地泛起一口血氣，他猛然大叫道：「我是個懦夫，我是個混球，對不起——」
呂岩低喝道：「咄！」
鄧宣是在那年輕人向前撲倒的一瞬掠出酒樓的。他潛蹤匿形施展身法，朝著西南方向飛速御風而去。雖然速度已極快，但心中的焦灼與期盼卻仍令他覺得飛得太慢，一出鎮子便御起仙劍，恨不能立刻就能趕到那座山村。
一揮手，四人齊向雲層深處隱去。那青衣人聲音遙遙傳來道：「那兩人截殺你的事情和我們四人的行蹤，最好不要告訴鄧不為。麻奉秉和金裂石也不會承認這兩人是受他們的指使。」
鄧宣胸口被狠狠擂了一記重拳，囁嚅道：「小檀，你別這樣說。你相信我，我不是心甘情願的。我、我心裏永遠只會有你一個
「王八蛋，孬種！你還算個男人么？」
鄧宣的心裏像是在滴血，艱澀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是我明天就要成親了。」
軟鞭抖動，又是「砰」的一響，呂岩被四人轟碎成粉。
沉默良久，鄧宣終於苦澀地說道：「我走了，你多保重！」
青衣人道：「你去了自然就明白了，我們說了也是白說。」
鄧宣認出來人是麻奉秉的手下呂岩，他曾是霧靈山脈中叱吒風雲的一方地霸，後來因得罪了昆吾劍派，才投身到金牛宮門下避難。鄧宣見識過呂岩的修為，知道不弱，但也不明白他為何會在這裏等著自己。
小檀宛如著魔般，雙目空洞失去了神采，久久之後，才木然道：「那我應該恭喜你了。」
鄧宣驚呆了，他一直以為普天之下除了三聖五帝，論及修為就數外公金裂寒為最。再下面就該輪到自己的父親鄧不為和外叔公金裂石。
鄧宣霍然轉眼，看見角落裡佇立著一位絕色麗人，只是光影綽綽更像是一尊元神。小檀臉色蒼白，伏在麗人的胸前，兀自不住地顫抖。
縱然此生與小檀無緣，他也必須告訴她，心中永遠永遠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千年萬年只會想著她。
鄧宣搖搖頭，強打精神道：「我好著呢，能出什麼事？」
鄧宣心頭一動，問道：「四位可是家父的朋友？」
鄧宣收劍變招，左掌並立如刀切向袁山主右肩。倘若以一敵一，他自信絕不輸于這個霧靈山脈的凶人。可惜背後還有一個更為厲害的呂岩，探手攝回摺扇，拍向鄧宣背心。
呂岩困獸猶鬥，全力施展青藹三十六式，希望憑藉白雲出岫的身法，能迅速覓到空隙逃生。
袁山主手上一緊，兩柄銅錘已被人鎖住。他自負神力，然而從軟鞭上湧來的勁力竟讓他虎口發麻，胸口如遭電擊猛地一震。
鄧宣哼道：「你們兩個不過是麻護法的手下嘍啰，管得著本公子的事么？」
「回去，帶她走！」
袁山主怒吼道：「他奶奶的！你小子算什麼東西？不過是投了個好胎，便狗仗人勢不知天高地厚起來了！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今日正好送你歸西！」
屋裡靜悄悄的，也不知道小檀在做什麼。
小檀拉著鄧宣在桌邊坐下，摸摸他的臉道：「你不舒服嗎，唔……好像瘦了？」
說著攤開左手，一枚指頭大小、通體遍布神奇美麗花紋的小木雕，靜靜地躺在小檀的掌心中。
他衝進光霧塵土未散的屋內，不等他找尋著小檀的影蹤，只聽一位少女的聲音緩緩道：「她沒事，你不用擔心。」
一收仙劍，鄧宣飄立空中，目光在雲層中細細搜索，低喝道：「什麼人，給我滾出來！」
可惜這個如意算盤不錯，卻無法打響。四名青衣人聯同一體，軟鞭風雨不透將他牢牢籠罩在中間，根本不給一絲喘息的機會。
呂岩見勢不妙，舍了鄧宣摺扇切向軟鞭，欲將其割斷以解袁山主之困。
他徐徐道：「你們這麼做，如果被我爹爹曉得，還想有命在？」
小檀背轉身坐到椅子上，挺直的脊背彷彿微微聳動。
呂岩心中發虛，兀自冷笑道
鄧宣道：「多謝老人家，我進去找她吧。」
走到小檀屋前的籬笆牆邊，就見隔壁的老漢悠哉游哉地躺在竹椅里。鄧宣緊繃的弦一松，施禮道：「老人家，下午好。」
鄧宣的心，如同一條毛巾被緊緊地擰成一團，躊躇與撕裂著。他的嘴唇張了張，幾乎就想脫口告訴小檀，自己不稀罕作什麼狗屁金牛宮的孫少爺了，這就帶著她遠走高飛，從此風餐露宿，哪怕是做賊為盜，只求廝守一世。
鄧宣酒意全醒，目光閃動沉聲問道：「是不是外叔公金裂石叫你們來的？」
那青衣人不屑道：「冥教算什麼東西？動手！」
然而數尺的距離終究走過，他伸出手挑起門帘。外屋靜悄悄，不見人影。
鄧宣眼角的餘光看到床榻前橫倒的兩具屍體，悚然動容道：「八風衛！」
鄧宣滿懷失而復得的喜悅，摟住小檀一迭聲叫道：「我要帶你走，我不回金牛宮了，去他媽的青木宮小公主！你才是我的新娘，我只要你！」
鄧宣一醒，他正想著回去要向鄧不為稟報此事，好多加提防金裂石，聞言應道：「在下定當從命，只是尚不曉得四位恩公高姓大名？」
鄧宣一把抱住小檀，哽咽著一咬牙道：「我是來向你道別的。今後恐怕我再也不能來見你了，你、你忘了我吧！」
身後小檀的泣聲隱約傳來，鄧宣失魂落魄走向門口。從今以後，情斷義絕。自己，是不是應該再多說兩句訣別的話呢？拖著沉重的步履，鄧宣一步步愈走愈慢，到門邊時，甚至已抬不起腿。
這條泥路從前他每隔三五日就會走上一次，可謂駕輕就熟。村子里的老老少少他也大都認識，碰見了一一頷首招呼，腳下卻是毫不停留。
鄧宣出神地飄立空中，疑惑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又是受了誰的命令來救我？他們怎會曉得小檀，又那麼巧剛好在這兒把我救下？」
他的心一松。原來，只要作出一個屬於自己的決定，就可以卸去萬鈞的包袱。原來，自己也可以選擇未來的命運。
短短十余個回合，鄧宣在兩人夾攻之下左支右絀，險象環生。他一邊拚命抵抗，一邊黯然思忖道：「完了，終究還是沒能見著小檀最後一面！」
「撲通」，腳下一個趔趄，鄧宣撲倒在地，翻滾了好幾圈卻沒有爬起來的力量。這在往日，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現在，他好像一頭重傷的哀獸，倉惶地逃避著自己的感情，逃避著自己的愛人，失去勇氣再難回過頭。
說來也奇怪，短暫的交談過後，他的心像是被點燃了一把熊熊烈火，無比渴望著能夠再見小檀一面。渾身上下充滿了激情與鬥志，哪管後面是否會遭遇狂風暴雨。心結，在不經意里打開，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一個男人應該承擔的責任和使命。
鄧宣獃獃地聽著，也不曉得他是否明白了這話的涵義，只死死抱緊小檀不再放手。
呂岩哈哈大笑道：「孫少爺，你走不了的！」
呂岩大駭，收住身形喝問道：
正在這個時候，小檀的屋中爆發出一記滾雷般的轟鳴，青色的絢光猶如潮水煥放洶湧，照亮白晝，大地在劇烈的戰慄中驚悚。
轉頭衝出門，再不敢回頭，跌跌撞撞奔向村外，連背後隔壁老漢的呼喊也沒聽見。
那麗人淡淡道：「他們是奉鄧不為之命，來刺殺小檀姑娘的，可惜運氣不好。」
更可怕的是他們的殺人手段，軟鞭纏身裂為粉末，連殘渣都不給人留下。如此心狠手辣，慘絕人寰，縱是他出身金牛宮亦少能見到。
鄧宣振作精神，抱拳道：「在下鄧宣，尚未謝過四位仗義援手的救命之恩。」
鄧宣的嘴唇已被痛苦地咬出血絲。他想握住小檀的縴手，但眼睛迎上對方冰冷麻木的眼神，心頭一陣瑟縮戰慄，終究沒敢。咫尺的距離，突然間就變得那麼的遙遠，伸出手握著的，只能是昨日未散的溫情。
她笑咪咪道：「這是我照自己的樣子用聖檀木雕出來的，還不錯吧？據說聖檀木可以幫助人提神醒腦，它吸收的天地靈氣更可驅邪治病、保佑平安。更重要的是，你隨身佩帶上它，讓它貼在你的心口，今後走到哪裡都再也不會忘記我了。」
但心中愛人絕望的神情，夢魘般不斷浮現，漸漸掩蓋了父親的面容。真的，我就這樣屈服了么？難道，父親的旨意一生都不能違抗么？
四名青衣人神情依舊木然，其中一人淡淡道：「快死的人何必問那麼多？」
他見呂岩和袁山主面含冷笑、神色不善，心裏暗自提防，喝問道：「你們攔住本公子的去路想作什麼？」
手中摺扇飛起，打出一道狂飆，將漫天神砂吹得七零八落遠遠飛散。
鄧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從上回見面到現在，一共是三十三天又兩個半時辰。每過一刻，我的心裏都在計數著，哪會忘記。」
呂岩和袁山主搞不清這四人路數，見他們並不出手阻擋，只好權當不知，加緊手上招式，以儘快殺了鄧宣，避免節外生枝。
鄧宣又是甜蜜又是酸楚，老人揚聲叫道：「人都來了，小姑娘怎麼還不出來，躲在屋裡作什麼呢？」
呂岩搖搖頭，回答道：「造反的事咱們兄弟是不做的。不過金牛宮裡，早已有人比咱們看孫少爺更加的不順眼，我們不過是替人代勞罷了。」
耳中聽到袁山主撕心裂肺的慘叫。紅霧湧起，袁山主巨靈般的身軀，竟被兩道軟鞭硬生生勒碎，斷成三截，繼而「砰」地一聲血肉橫飛化作齏粉，屍骨無存。
正出神沉思間，一記銳利的響哨刺破了寂靜的高空。鄧宣警兆突生，面前一束赤色的弧光激射而至，直奔咽喉。他不及招架，急忙提氣朝上，身子憑空拔高，赤色光簇從腳底走空。
鄧宣開始後悔為什麼會一時衝動，把保護自己的八風衛甩下。如今遠離龍首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一條小命可就懸了。
鄧宣大驚失色，問道：「你們……她、她怎麼了？」
小檀抬起頭，欣喜無限，不顧一切地環抱住鄧宣的虎腰，珠淚滴落儘是幸福。
摺扇攏起，如一柄利劍刺向鄧宣胸膛，又准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