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四集 血奕射日
第二章 神木
林熠耳中恍惚，驀然響起一記記銳耳的破空聲，打斷了青丘姥姥的思緒。
林熠受到感應，身軀劇震，急忙收斂真氣，穩住身形。
她的櫻唇泛起一縷淡淡的哀怨微笑，輕輕地問道。
林熠驀然道：「不對！我們兩個怎麼距離千仞神木越來越近了？」
衣衫與肌膚上亮起一層青紅相間的光彩，像是一件透明的光甲，將林熠的身子籠罩起來。
林熠壓力驟減，大鬆一口氣。
一股股經過合煉的真氣從丹田流出，流轉林熠的周身，瞬息注滿他的經脈。
「可惜他們未必會聽我的，」林熠苦笑道：「就算我把這裏的景象告訴他們，這些人也難以甘心放棄他們籌謀已久的計劃。」
無數縷細小的青魄靈韻散發開來，迅速遊走全身經脈，最後彙集在膻中穴，化作一股莫御的洪流，湧入林熠的丹田。
「嘩——」
青丘姥姥問道：「你真的相信我？假如我突入靈台後，趁機吞噬你的元神，將你的肉軀據為己有，從此在這世上，『林熠』只是一具行屍走肉。對於這個問題，你怎麼想？」
林熠雙目一閉，盤膝入定，手化印訣。青丘姥姥的身影幻化成一束青光，射入他的眉心，隱沒不見。
青丘姥姥低罵道：「見鬼，這地方竟連靈魄閃遁也被禁錮！」
林熠無暇去體會她心緒的波動，聚精會神地催動鑄神訣熔煉魔意。他不清楚，適用於大光明弓的破日七訣，是否也同樣能化解眼前的危機？
由於青丘姥姥強大靈魄的支撐，林熠的身心有如傲立在浪頂峰尖的礁石。一個浪頭打上去，吞沒了蹤影，卻又紋絲不動，待到魔意略退，便再次顯露崢嶸。
這四個字在她的心頭盤旋起伏，卻終究沒有說出。
林熠哈哈一笑道：「我這個人最不缺的就是膽子。你打算怎麼做？」
正在此際，心靈最深處爆發出「轟」的劇震，似是有什麼東西炸裂釋放出來。
青丘姥姥目光一閃，冷笑道：「這麼做，也許首先被毀的會是你我才對。」
那四個字愈發清晰醒目，流動著光暈，色彩卻由深而淡，先是變藍，然後變綠，慢慢變黃——最後，天地一片白光，連那樹，那字，也齊齊消失。
他默念鑄神訣，靈台撤開一絲縫隙讓魔意滲入。青丘姥姥驚異之間，已察覺林熠的元神迅速包容那縷魔意，轉眼煉化于無形。
林熠咬牙噴出一口熱血，用劇烈的痛楚清醒幾將麻木的神經。他從不知道絕望是什麼，但面對四周煌煌如海的金色濃霧，依舊禁不住泛起無力的感慨。
風起電裂，林熠心中的警兆越來越濃烈。他的神情反而淡極了，取出一枚翠綠色的寶珠，托在掌心輕輕地旋轉，笑道：「不曉得為什麼，我突然有一種很不妙的預感。萬一我被這鬼霧吸噬了，你就拿著空桑珠設法突圍吧。別忘了，逢年過節替我燒些紙錢，我好買酒喝。」
他的腦海來不及作出任何判斷，就被一股沒頂的魔意吞沒。
「什麼計劃也比不得數百條人
青丘姥姥幾乎同時就了解到林熠發自心底的想法，回答道：「誰讓你從不將我的警告當作一回事？」
「我真是個苦命的孩子，」他在心裏苦笑道：「這株鬼樹居然把吸納的冥海魔罡盡數傾瀉到我的身上，我招它惹它了？」
直到此刻，林熠才第一次感受到，青丘姥姥無數輪迴修鍊凝鑄而成的實力，是何等的驚世駭俗。強大的青魄靈韻摧枯拉朽般席捲經脈，假如要置他于死地，實在是小手指頭輕輕一彈的事情。
兩個人尚未有時間思索這四個字突然出現的含意，周身就被一蓬深紅色的光瀾籠罩包圍。狂風雲浪頓滅，魑魅漿也失去了蹤影，耳中驟然變得萬籟俱寂。然而這種感覺，卻比剛才驚天動地的隆隆轟鳴來得更加可怕，更加譎異！
一道道亮麗的幽藍光柱從腳下此起彼伏地迸射飛騰，旋即在高空散裂，夾雜著濃稠的液汁、灑濺如雨。
「嗤嗤嗤——」
青丘姥姥目光一凝，果然發覺自己與千仞神木的距離被拉近到六丈之間，而他們分明沒有再向前跨出過一步！
雲淵越來越近，肆虐地翻滾著波濤。
腳下沸騰的雲淵，僅是冥海袒露在地表的一個小小泉眼。林熠不清楚類似的地方還有多少處，但無論是哪一處失控崩潰，塵世人間無疑將面臨一場亘古浩劫。
「不要慌，」青丘姥姥鎮定地說道：「這是蘊藏在極冥魔罡中的魔意，我的『鍾靈空罩』也無法抵擋，只能憑你的仙心抗衡。」
「小心！」
林熠笑了笑道：「我相信你就是了，告訴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林熠這才稍稍得空觀察眼前景象。七丈外，千仞神木籠罩在一團絢麗彩光中，猶如披霞被雲，巍峨聳立。四周一束束憑空生成的狂風激浪不斷肆虐，撥動雲嵐。
「是不是你無法解開青木宮的靈符結界，所以才找句場面話趕緊收手？」
「這就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吧？」
「如果我們現在退走，還來得及。」
「要怨就怨你太愛多管閑事，偏又運氣不好。」
林熠無語，只得重樹信心，意念微凝，隱藏在髮髻里的守心珠霍然覺醒，宛如張開血盆大口的魔獸，無畏地吸納吞食湧入他體內的無盡魔意。
魑魅漿絡繹不絕地從地底噴出，如同喜慶日里萬千燃放的煙火。只是這煙火非但碰不得，連沾一下都會要命。
他居然笑了，說道：「不用那麼誇張吧，至少你還能多活一兩百年，說不定就能想出辦法來。」
青丘姥姥漠然道：「你若還不想死，就把眼睛和嘴巴一起閉上。抱元守一，鬆弛心神。」
林熠顧不得還嘴，腦海里記憶起那日酒窖中參悟所得的無敵心境。
心寧仙劍鏗然出鞘，連劈三劍斬斷舞盪的罡風，身形稍稍恢復穩定。
猛然，他決絕地躍出，將自己也投身進茫茫雲淵，仿是要追尋若蝶的印記，去追尋下一世的重聚。
靈台一涼，似有一股清泉注入，瞬息凝聚成一汪秋潭輕輕波動，振蕩心神。緊接著心底「響起」青丘姥姥的聲音道：「很好，你的修為比我預想的境界要出色。現在，運轉太炎真氣將我的『青魄靈韻』吸納。」
「呼——」
一股濃烈的寒意陡然升起，埋沒了他的神志，只想毀滅眼前的一切，讓天地萬物都一同消失。
火熱的罡流毫無間隙地撲卷林熠周身，他就像被人把頭和整個身子按入了狂暴的海水中，透不過一口氣。胸口鬱悶難當，窒息的感覺恍若要爆裂出來。
青丘姥姥罕有地一笑：「這是天意——」
但她很快就發現，守心珠煉化的速度遠遠跟不上體外魔意的湧入，心念更緊。
「啊——」
失去了身軀，也感覺不到元神，隱隱約約只是一抹意識在這虛空里飄蕩沉浮，不知從何處來，也不知將向何方去。
這時，他反而能清楚地感受到身外澎湃席捲的金色霧濤，無垠無涯的沉浮天地；感受到青丘姥姥的靈魄，正與自己的元神一點一滴的水乳交融，無分彼此。
林熠喃喃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問青丘姥姥。
林熠清楚這已是生死瞬間，被魔意吞噬的結局，比起讓極冥魔罡消融肉軀更加悲慘可怕。一旦元神被滅，想轉世為人再無可能。
「喀喇喇——」
知道這小子又在拿一個「老」字消遣自己，青丘姥姥冷冷一笑道：「別以為我不曉得你話里藏的是什麼意思。如今你只消轉一轉鬼念頭，我立刻就能知道。」
林熠低哼，仰天噴出一口赤紅的血箭，灼熱稍減，恢復了些許清明。
衣衫輕漾，嬌好的身軀投入雲海的懷抱，在林熠的視野里迅速地去遠。
不等林熠轉念，元神像炸裂般地一痛，冰冷如霜凍般麻木。
閃念中，另外三個血紅光字自下而上迅速亮起，連接一處便是：「天地無極」！
他的身軀瞬間失去平衡，被一道奇異的力量高高拋起，不由自主地翻騰旋轉，好似一葉顛簸掙扎在浪峰上的小舟。
魑魅漿濺射到她的靈魄上「嗤嗤」冒光，泛起一朵朵藍色光暈，一閃即逝。
林熠怔了怔，看見她柔弱的身軀佇立在雲淵盡頭微微地晃動，似乎隨時都會墜落進腳下蒼茫的深淵里，忍不住又道：「你能不能往裡走些？」
林熠的心冰凍，靜靜凝望。
「你想毀了千仞神木，好讓他們死心？」
「嘿！」
好在青魄靈韻和太炎真氣結成的光甲，看似薄薄一層，卻堅不可破，將金霧完全阻擋在林熠身外。
九死一生地離開公攬月的玄映地宮，他原以為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再回到這種鬼地方，卻沒有想到這麼快便再次見到冥海。
青丘姥姥的嗓音里竟含著微微的驚惶，左手緊緊抓住林熠的胳膊，低喝道：「快收秘虛袈裟！」
雖然穿著靴子凌空飄蕩，但腳下依舊似站在了滾燙的沙礫上。頭頂霧蒙蒙的高空，直如有一輪烈日正在瘋狂地釋放著一道道火辣辣的光與熱，欲將他
「敞開靈台，毫無保留，讓我的靈魄與你元神合而為一，以『鍾靈空罩』替你守住肉軀不受侵蝕，抵抗魔氣的侵襲。」
她頓了頓，忽然疑惑道：「奇怪，你的靈台深處怎麼還有一團空間沒有敞開，我的靈魄無法破入半點？這怎麼可能——」
可惜千仞神木凝鍊的魔意何其強橫龐大，一浪高過一浪地突入林熠身軀，令他的神志在模糊與清醒之間苦苦掙扎。
魔意咆哮，一波波撞擊林熠的靈台。
「少說廢話！」
他腦海里一片空白蒼茫，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五臟六腑如同燒了起來，連血液都像煮沸的水在汩汩冒騰。
他徹底放開懷抱，不去理會遊走的太炎真氣，也不去想身外步步逼近的極冥魔罡，只有明月滄海，小溪花樹，漸漸靈台雜意盡退，塵埃不染，一片空明。
或許察覺到林熠的到來，少女徐徐回首，露出一張絕世無雙的面容，竟是若蝶。
青丘姥姥的唇角浮現一縷不以為然的譏誚，低低道：「我沒有朋友，但你未必沒有生機。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量試一試？」
林熠從容道：「你的靈魄之體或許能抵抗住它，但我的肉軀卻肯定在劫難逃。既要一死，何苦再拉個朋友做墊背？」
四周龐大的力量不停地積壓傾碾，把他當作了磨盤裡跳動的豆子，要碾成汁，磨成漿，把骨頭也統統壓碎。
「見鬼！」
青丘姥姥冷哼道：「你以為我很喜歡偷窺隱私么？如果我想出賣你，你早已死過不知道多少回了，何須等到今天？」
死寂中聽不見一點聲響。難道，自己真的死在這裏了么，是魂魄還在不甘地遊盪？
林熠揚聲吐氣，收起秘虛袈裟，施展奇遁身法，身軀順著罡風旋動的方向疾轉，間不容髮中脫出罡風，卻被又一股橫掃而至的狂流重重一撞，胸口如挨了記焚金神掌，氣血翻騰欲噴，急忙調息忍住。
「你快走，」林熠的聲音斷斷續續，催促道：「活一個算一個！」
明白了這點，林熠的心念稍稍一定。然而極冥魔罡撕裂開靈台上一道道的口子，將魔意源源不絕地傾瀉而進，不斷擠迫著他的元神，寸寸蠶食佔據。
「等我將來有空再考慮吧，」林熠道：「能和你這樣的絕世美女同體合元，如此機會除了笨蛋，又有誰會錯過？」
「極冥魔罡！」
渙散開的太炎真氣進入先天化境，不需林熠絲毫的意念驅動，重新凝結，與青魄靈韻相互滲透磨合，逐漸形成一團溫熱的渦流。
林熠運轉太炎真氣，在肌膚表面形成一道保護，酷熱的感覺頓時消退些許。目光所及處，發現腳下波濤洶湧，一道道環形的雲浪霧波向著千仞神木卷盪而去，又在剎那之間被吞噬無蹤。
青丘姥姥厲聲低喝道：「若要走，我早已走了，還守著你作什麼？堅持住！」
青丘姥姥訓斥道：「蕭照痕沒有教過你無欲無敵的道理么？你心中存念，如何能將青魄靈韻吸納？」
青魄靈韻終於接觸到林熠凝
林熠苦笑道。
「唰唰唰！」
青丘姥姥叱道：「守心珠，這寶貝早該用上了，你還藏著做什麼？捨不得么？」
林熠如遭五雷轟頂，脫口呼喊，耳邊回聲隆隆，那抹淡紫色卻消逝無影。
一蓬魑魅漿金雨如注，在林熠身前崩裂，點點幽藍色粘汁鋪天蓋地灑濺過來。青丘姥姥冷哼一聲，面色如霜飄身擋住林熠。
然而在千仞神木裸露冥海外的三丈處，陡然從深黑色的軀幹里，亮起一個碩大的血紅字：「極」！
林熠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他問道：「那麼，你是否可以透過我的意識，察看到我以前的所有記憶和思想？」
「砰！」
不知是過了多久，林熠髮髻中的守心珠陡然劇顫，發出脆鳴。青丘姥姥一凜，曉得是它蘊藏的魔意已臻至飽和，如果繼續吸納，便會珠碎人傷。
「你怎麼會在這兒？」
若蝶那熟悉而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的臉龐上，有一分憔悴，一抹幽怨，只是沉靜地回望著他。
他看到，有一個少女婀娜地俏立在雲淵盡頭，秀髮輕揚腰際，彷彿遙不可及，卻又像只要一伸手就能碰觸到。
「破日七訣！」
對於冥海和魑魅漿，林熠都不陌生，但再次目睹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面，仍然感到一陣陣心驚。
一拽林熠，飄身飛閃，橫移出六丈。
更糟糕的是熾烈難當的團團熱流，彷彿要將衣衫和頭髮也燃燒起來似的，體內的水分無情地蒸發，讓林熠迅速感覺到脫水的難受滋味。
林熠卻似乎全然忘記了這些，澄靜思緒晉陞無明，腦海里浮現起破日七訣的真意。
右手法印變幻如花，低聲念動真言秘咒。
「決定了什麼？」
金霧轟然吞沒林熠的身形，卻遮擋不住身上熠熠的光亮。好像寒夜裡高懸夜空的星辰，儘管微弱卻無比的頑強，一閃一閃宣示著自己的存在與不屈。
青丘姥姥不再說話，靈魄旋即築起一道堅固的堤壩，襄助他堅守住最後的陣地。
每一下都將他的元神震得晃動顫抖，神思恍惚，彷彿連抵禦魔意的堤壩也開始出現絲絲裂縫。
林熠亦是暗暗叫糟，切斷了守心珠，體內魔意的壓力頃刻成倍增強。如同有一柄巨大有力的鼓錘，一記記重重地敲打在他的靈台上。
青丘姥姥神色複雜，靜靜默視空桑珠，眼眸里閃動著幽幽的光芒，卻沒有伸手去接。靜靜地回答道：「沒有用的，空桑珠已被『列御秘咒』封印，失去了轉世重生的功能。你死了，我的生命也將不再輪迴。」
無助的悲哀湧起。雖然他拚命告訴自己，這一定是噩夢，是幻象，可心淚如雨，哀慟如焚。
青丘姥姥的話音，被一記震耳欲聾的巨響硬生生截斷，腳底突如其來的一股雲柱將兩人狠狠拋起，連靈覺的應變都及不過它的速度。
「你決定了？」
林熠的心底只響著那幽幽的聲音：「記得告訴我你是誰——」
林熠剛要回答，又
青丘姥姥沒有回答，目不轉睛注視前方。涌動的金霧彷彿是皚皚白雪中灑散的陽光，一尺一尺地迫近。
「這是什麼鬼地方？」
林熠倒吸一口冷氣。他已經明白，這裏的空間竟會變異收縮！所以他們的確是飄立在原來的位置，可依然在不知不覺中被引向千仞神木。
青丘姥姥道：「何況，我們來血動岩，還有更重要的計劃要完成。」
「天啊，怎麼會這樣？」
「轟隆隆——」
青丘姥姥深深凝視林熠的眼睛，問道：「你為什麼不求我留下幫你？」
林熠只感到一束亮白色刺目的光芒，猶如利劍幾乎刺穿他低垂的眼帘，直插入心底。
若蝶搖搖頭，微笑道：「來生若能再見，記得告訴我你是誰——」
一道亮黃色雷電拖曳著長長的弧光在上空炸響，四面八方湧出浩蕩濃重的金色霧光，緩緩向著兩人飄立的地方迫來。
「笨蛋！」
依稀里，天地消隱蕩然不存，眼前只剩下一片漫無盡頭的漆黑虛空，甚至連與青丘姥姥的心靈聯繫，也陡然終止。
「不要——」
林熠愣了愣，醒悟到龍頭之所以敢將空桑珠交到己手的真正緣由。
「快走，這地方有古怪！」
林熠笑問道。輪值的血動岩護衛在千仞神木周圍來回巡視警戒，每隔三十丈都會有一塊巨大的石碑懸浮半空，上面寫著兩行醒目的金色大字：「擅近神木者，殺無赦！」
林熠答道。
事到臨頭，無論如何也要試上一試了。
「一個人想找死，大羅金仙也救不了。」
「我們不能再靠近了，」青丘姥姥的語氣出奇凝重，說道：「沒料到，結界之內竟是這樣的情形。你阻止丁淮安他們來送死，無疑是對的。」
他飄浮著，飄浮著，漸漸周圍有了光，還有一絲風。
兩人的視線失去憑依，無法判斷自己身在何處，但眼前的深紅光華卻漸漸像潮水一樣地向兩旁褪去，徐徐露出千仞神木聳入雲天的龐大樹榦。
青丘姥姥道：「不過，我並不能保證你的元神能否頂住極冥魔罡的吞食，那隻能看你的造化和仙心根基到底有多強了。」
林熠呆住了。
她的話音還未落下，又一股洶湧地從腳下升起的螺旋狀罡風，像是一隻從地底探出的大手，狠狠拽住林熠的身軀，似乎要將他一把拖入無底的深淵。
「這是『極冥魔罡』，源自冥海魔氣的菁華凝鑄。」
即使是散仙，面對如此天地神威也禁不住色變心悸，何況是平民黎庶，芸芸眾生？惟有那株千仞神木，深深地將根基扎入冥海，傲然屹立不知歲月，宛如靜態海浪里的一根定海神針。
青丘姥姥的聲音傳入耳中。
宛若有成千上萬枚滾燙的無形鋼針穿透光甲，刺入林熠的體內，直插到靈台的深處，讓他心搖神曳，近乎喪失了所有的意識。
青丘姥姥冷冷道：「閉上眼！」
他想縱出身，探出手，去拉住她的衣袂。然而失去本體的他，只能無助地望著她冉冉墜落，卻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