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部曲 第五集 雍野風雲
第五章 真父子
林熠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倦意，如同是在昏昏沉沉的一場夢中，見到的一切，都突然變得不真切起來。
林熠微笑道：「我要見金城舞，立刻，馬上，可以么？」
一百個人里，有九十九個聽到這樣的評價加諸己身，都會憤怒翻臉，而老巒偏巧是九十九之外的那一個，他居然很開心地笑道：「不錯，很順口，很好記。那麼，你又怎麼評價你自己呢？」
他重新戴上斗笠，說道：「我沒有必要騙你，而這件秘密龍頭也早已了解。所以，他從不擔心有一天你真的會下手殺我。」
「住口！」
林熠沒說話，突然轉身走出刑室。
林熠慢悠悠回到屋裡落坐，蹺起二郎腿道：「這個問題，閣下不妨去請教龍頭。」
林熠拿起一隻酒杯，藉著燭光一邊欣賞一邊回答道：「冷血殺手，龍頭忠狗。」
「當然，」老巒的眼睛里閃著光，回答道：「而且只喝最上等的好酒。」
林熠冷笑，憤怒、悲傷、委屈、痛楚，種種抑制多日的負面情緒，終於如同火山般爆發出來，嘶吼道：「什麼叫暫時相信？你又讓我如何相信，我的爹爹是九間堂的首腦，是逆天宮的叛徒？」
林熠想笑，卻發覺嘴角的肌肉有點僵硬，像冷凍住了一般。
林熠笑了笑，悠然回答道：「我不過是想讓你明白，起身迎客是最起碼的禮儀。顯然，令師沒有教過閣下這一課，我只好越俎代庖教會你。現在，你可以坐下了。」
老巒從容自若道：「那又有幾個人會知道，當時你的左肩上尚有一處牙痕，好幾天後才消失不見？那牙痕，是你娘親在餵過你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奶后，狠心咬下的，她本想咬得再深些，好留下一個永久的印記。可惜終究不忍心——」
他淡淡地回答道：「我記下了，你別忘記我請你的是好酒，可不是苦酒。」
他似乎學足了雲怒塵的自負與傲慢，更變本加厲地比雲怒塵多了一股陰冷與囂張，這讓林熠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很不喜歡。
師仇未報，摯愛未圓。就像天上的明月，在光彩皎潔的另一面，隱藏著的黑暗又是何其的濃重與深沉！
「奴婢早都準備好了，就等公子回來用。」
他狠狠一拳砸在池邊的大理石上，臉上的水珠淋淋滴落，竭力讓嘶啞的嗓音聽起來不至於刺耳難辨，繼續用傳音入秘說道：「他不是早死了么，我不是個孤兒么？我的娘親，她如今又在哪裡？你告訴我，把你知道的事情統統告訴我！」
「我在等你，」老巒回答道：「天色還早，有沒有興趣到我的小屋去稍坐片刻？」
「冷靜些。」
「好酒！」
一頭形似花貓的魔獸從門縫裡鑽出來，繞著老巒腳邊轉悠，親熱地探出猩紅色的舌頭，不時舔上幾下。
不等釋青衍同意，立即切斷了聯繫，默默看著傳音法陣在肌膚上隱去。
龍頭微笑道：「這是我的希望，又為什麼要擔心呢？此次西冥之行，兇險之處會很多，好好照顧保護林熠，做好我需要你做的事情！」
林熠不由自主地再次瞥過插花，生硬地道：「這事昆吾派很多人都知道，玄冷師叔也是知情者之
「這是一頭六眼靈貓吧？」
隆雅安一愣，霍然起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老巒替自己倒滿了一杯酒，說道：「你的名字是『熠』，源自你那雙特別亮的眼睛。
「我也相信不是你，這事稍後還是由我自己來求證吧。」
在門背上靠了很久，他才緩過一點神，定了定心褪去衣物，把整個身子埋入池水裡，不想起來。
「我本不打算這麼早讓你知道，」老巒道：「可終有一日你會明白過來。現在，我的話說完了，你可以選擇離開，也可以選擇留下來喝酒。」
「嘩——」
他忽然比所有的時候都更加思念容若蝶，想著她芬芳溫暖的懷抱，然後把自己的頭深深埋進去，永遠都不要再抬起來。
林熠的聲音驀地冷靜得可怕，徐徐說道：「你在隱瞞我，龍頭在利用我，雲怒塵也在算計我，連我的親生父親都莫名其妙地成了勢不兩立的對頭！我算什麼？龍刃，還是魚鉤上那串誰都可以咬上一口的誘餌？」
他的相貌如三十余歲，面色蒼白，雙頰泛著胭脂般的嫣紅，這令他原本頗為俊秀的五官，看上去有一種說不出的妖艷味道。
他以前並沒有見過林熠，也談不上什麼恩怨，可是一想到這個比自己還小上許多歲的年輕人，短短數月間，居然獲得數起重要任務的全權指揮權，成為龍頭座前有數的紅人，他就很不舒服。
林熠的臉上波瀾不驚，徐徐道：「聽說金城舞還關在忘憂崖未被釋放？」
龍頭徐徐道：「說得好，可是有一件事情我很奇怪。剛才他在得知自己是林顯的兒子時，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震驚與詫異，難道他早已曉得自己的身世？然而這個秘密，之前我並沒有告訴過他，又會是誰提前多嘴？」
林熠咬著牙，唇皮滲出了血，許久說道：「我的真氣不濟了，有事以後說吧。」
邁入屋門，他說道：「除了馬，這裏只有它和我作伴，你是第一個我邀請來小屋的客人。」
隆雅安的臉有些青，對視林熠片刻嘿嘿一笑道：「有意思，你以為你是誰？」
龍頭道：「既然林熠提出要你隨行，我就不會拒絕。事先警告你，是為你好。」
龍頭說道：「你曾經要求林熠每天只能喝一斤酒，為什麼？」
老巒清楚，林熠的話是在提醒自己，他與他之間毫無干係，甚至比陌生人更加疏遠，所以欠的一定要還。欠酒還酒，欠命還命！
青丘姥姥沉默片刻，回答道：「他應該明白，這麼做會加深自己的嫌疑。」
藕荷乖巧地回答道：「公子，您的衣衫也該換下來洗一洗了。奴婢還給您多備了一壇酒。」
「你來晚了，我已等了你很久。」
一想到這些，隆雅安的嘴唇就抿得更薄、翹得更厲害了。
他蕭索地道：「給我準備熱水，我要洗澡。」
老巒沒有立刻回答，緩緩伸手摘下頭頂的斗笠，一字一頓道：「我不是聶天轉世，可你是這些年，第一個真正看到我臉的人。」
釋青衍感應到林熠激憤的心情，沉吟著措辭回答道：「但他背叛了魔聖，倒向九間堂，這才導致逆天宮一
「對，」釋青衍沉聲道：「只是沒想到，他們這麼快就發現了你身世的秘密。」
「見鬼去吧！」
青丘姥姥不動聲色，回答道：「我想這事林熠應該已經對你做出了解釋。」
「你爹爹，他本是聶天有意安插在龍頭身邊的卧底。」
林熠沉聲打斷道：「就算你說的都對，也不能證明你就是林顯！」
「你何需替他解釋？」
「你姓林，是因為令師玄干真人抱養你時，發現你的胸口有一枚執念玉，上面刻著一個『林』字。那枚玉佩，是我在你出生之時，親手掛上去的。」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說過，這本就是一場未知生死的賭局，中間任何事情都會發生，承受和堅持是你必須做到的。」
林熠前行的腳步沒有停止，卻忽然問道：「你喝酒么？」
修長的個頭穿了一身金絲繡花寬袍，挺直的鼻子底下，兩片過薄的嘴唇微微上翹，眼裡隱隱閃爍著教人極不舒服的森寒光芒。
老巒深深注視林熠，嘆了口氣道：「我不用證明，我也不強求你能立刻就接受這個事實。至少，該告訴你的，我已告訴了你。」
呼叫過後，是漫長的等待，或許不過是須臾的工夫，但他分明覺得每過一刻都難以忍受。
從他的臉上，已看不出昨夜的疲憊與憤懣，然而以往不時浮現在嘴角的那抹洒脫不羈、輕鬆自在的笑意，也同樣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雲怒塵已經閉關，負責接待林熠的是他的關門弟子隆雅安，亦是忘憂崖的大總管。
林熠的心完全冷了，他原本在心底還悄然存在的最後一絲期望，也被釋青衍的話語無情地毀滅。
「我確實什麼都不知道，就像個傻瓜被你們當作棋子使來喚去。」
那是一間陰暗的刑室，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見識一下他的刑訊手段么？這難道，不是另一個刻意安排么？
很久很久，他才把頭浮出水面，默默舒展靈覺探察了一下澡房外的動靜，才將傳音法陣開啟。
林熠一凜，回憶在合谷川青丘姥姥對自己說這句話時的情景，老巒若要知道只存在一種可能性，他冷冷道：「敢情尊駕還是一位喜歡躲在角落裡偷聽的傢伙。」
對面傳來長時間的沉默，很久之後釋青衍才緩緩問道：「你都聽到了些什麼？」
隆雅安很享受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漸漸把地上的這個人幻想成林熠，生硬的回答道：「我沒有收到山尊釋放金城舞的手諭。」
林熠搖搖頭，低聲道：「我犧牲得太多了，你告訴我，這樣的忍耐何時才算了結？」
這世上，還有自己可以完完全全相信的人么？
老巒用絲巾認真擦乾桌上的酒漬，認真問道。
「幾近於天道，」林熠在桌邊坐下，微笑道：「我很好奇，像你這樣的人，怎麼能有如此的閑情雅緻，擺弄花草？」
傳音法陣里終於響起釋青衍熟悉的聲音。
點燃火燭，林熠頓時發現這間貌不起眼的小屋子裡別有千秋，四面的牆壁上，錯落有致的懸挂著數幅字畫，隨意看上一眼落款，無不出自千年以來的名家手筆，較之公攬月寶庫中所見，甚至更勝一籌。
可想而知，只要這名囚犯掙扎的幅度略大一些，八根銀線便會立刻收緊，扼制住他的喉嚨。
釋青衍婉轉道：「老巒的身分，也是在你提出之後我們才查證出來的，事先並不清楚，我沒有馬上告訴你，是不願影響你的心情。至於你娘親，我們也曾查找多年，但沒有一點消息，只好暫時相信，她已經不幸遇害了。」
光影閃過，青丘姥姥在林熠剛離開的椅子上落坐，淡淡道：「也許他是在擔心，這杯茶水裡是否有什麼問題。」
彷佛，只要有酒喝，他就可以忘記是誰親手殺死了黎仙子。
老巒拍開封泥，聞了聞才說道：「可是你卻忘了，『破罡收音』是逆天宮不傳絕學，自從聶天兵解，三大弟子銷聲匿跡之後，當世就再無人懂得。而你能夠知道，也不過是沾了《幽游血書》的光。」
青丘姥姥道：「你真的不擔心，將來會把他培養成為聶天第二？」
林熠道：「沒想到你還養貓。」
林熠推開門，澀聲道：「酒不苦，心才是真的苦！」
「你叫林熠，對么？」
林熠更不喜歡的是兩人見面的地方。
林熠針鋒相對道：「我至少知道，閣下能夠聽到青丘姥姥的傳音入秘，無非是運用了類似『破罡收音』那樣的心訣。」
隆雅安踱了兩步，用腳尖翻轉那名囚犯緊貼在地的臉，吩咐道：「灌藥！」
「暫時相信？」
首先映入林熠眼帘的，是一排馬廄和一輛沒有上套的馬車，穿過馬棚，是三間一排的小木屋，再向後竟是一片碧綠的草場。
青丘姥姥道：「套用雲怒塵的一句話，要麼，是我們的懷疑出錯；要麼，是他的城府已深到足以瞞過所有人的地步。」
迎面夜風襲來，他大步而行，彷佛潛意識中是想儘快逃離這個地方。
青丘姥姥哼道：「你若對我不放心，大可將我從林熠的身邊調走。」
老巒抱起六眼靈貓，溫柔地拍拍它的腦袋，看上去倒像一個慈祥的父親。
釋青衍道：「是他親口對你這樣說的么，還是另有其它人？」
一名血衛撬開囚犯的嘴巴，將一小碗墨綠色的濃汁倒入。
林熠拒絕道：「對不起，我想早點回去休息，可不可以呢？」
老巒關上門，點點頭道：「你覺得怎麼樣？」
放下酒具，他轉身進了隔壁的屋子，聲音傳來道：「不可救藥的笨蛋么？」
林熠若有所悟道：「原來，在忘憂崖龍頭的話是不算數的。」
隆雅安靠在舒適的獸皮椅背上，冷冷掃視林熠一眼，揮手指了指下首的一張空椅，拖長透著施捨意味的語氣道：「坐。」
胸前執念玉透過水波熠熠閃光，伸手握起依舊溫潤，但他現在卻只想狠狠捏碎！
木屋的門沒有鎖，老巒推開道：「進來坐吧，這裏就我一個人住。」
隆雅安的眼皮輕輕跳了一下，寒聲道：「你拿龍頭來壓我？」
他拚命在地上翻滾，雙手在堅硬的地面上磨得全是血，脖子上的銀線深入肉里。
呼吼驟然從刑室里消失，那名囚犯七竅中流出黑血，身體奇怪而僵硬地扭曲定格。
隆雅安譏笑道：「可以，眼前不就是么？」
發現龍頭的目光正盯著自己，青丘姥姥漠然道：「我不清楚。在此之前，我和許多人一樣，並不了解這個秘密。」
林熠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水底，水好涼，他盯著對面牆上的挂鉤木然道：「可是你為何要一直瞞著我？又或者，你為什麼不繼續隱瞞，乾脆否認？為什麼？」
林熠狠狠拍動水面，激起一蓬浪花，低吼道：「我受夠了！你居然問也不問我的意見，就讓若蝶去了雍野。那是什麼地方？萬一西冥翻臉，憑藉仇厲的一己之力能夠保護住她？」
林熠麻木地聽著藕荷的聲音在身後絮叨著，卻失去了開口的興趣，三步兩步走進澡房，緊緊關上了門。
不過是一個昆吾派的叛逆，竟能堂而皇之的住進龍園，被奉為上賓，而他追隨雲怒塵二十余年，到今天甚至還沒有見過龍頭一面！
他談笑用兵，輕鬆自如橫掃金牛宮；他一箭功成，瓦解血動岩于瞬息。在外人眼裡，本該是無限的風光，無比的艷羡，然而，這些所謂光環功業的背後，真正的他又要怎樣做，才能掩蓋自己的無力與苦悶。
老巒從櫥櫃里取出一套精緻素雅的酒具，一一擦拭乾凈，問道：「那麼在你的印象中，我又該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青丘姥姥道：「若是林熠能聽到你的這些關心之辭，或許會感動得受寵若驚。」
「所以你就敢堂而皇之地殺死黎仙子？」
林熠回過頭，露出笑容道：「如果你是請我去喝酒，我怎麼好意思拒絕。」
手中的杯子漫溢，碧綠清澈的酒汁順著桌角流淌滴落，酒罈在顫抖。
眨眼間本已陷入昏迷的囚犯，猛然聲嘶力竭地慘嚎起來，可惜他的嗓子早啞了，只能發出「呵呵」的呼吼。
「當然可以，」老巒溫和地一笑，說道：「不過，你想不想知道我是誰？」
他死了，終於可以死了。
釋青衍的語氣也變得嚴厲，回答道：「我對蝶兒的關心不比你少絲毫！你知道我明天要去哪裡么？你知道我暗中布置了多少措施么？你什麼都不知道，龍頭用一個林顯就把你打趴下了！」
藕荷倚門張望，笑靨如花地迎上來道：「公子，奴婢終於等到您回來了。」
可惜林熠已走出小樓，更沒意識到自己在無意中已露出了一個絕大的破綻，大得足以要他的命，他現在看到的，只有老巒的身影站在原地一直在等。
林熠將杯中酒飲盡，毫不猶豫地走向門口，忽然站住，頭也不回地道：「我欠你兩杯酒，一定會還請。」
龍頭道：「有一件事你可能不會相信，我比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林熠出事，所以，今後你最好不要再自作聰明，因為沒有下次。」
「這個無關緊要，」林熠有些焦躁地道：「我只需要你告訴我答案，對還是不對？」
水有一點涼了，他在水裡睜著眼，浮動的光影不斷地變幻，卻總看不清那清澈的水裡到底隱藏著什麼。
次日晌午，林熠很晚才離開龍園，獨自去了忘憂崖。
它的頭上生著三雙六隻細長的眼睛，發著紫光，
風清雲淡，心亂如麻，他的步履越來越慢，越來越沉。老巒桌上的插花，胸前的執念玉交替浮現，還有師父曾告訴過自己的牙痕。不知過了多久，林熠才如一個失去魂魄的空殼般，飄蕩回他居住的樓前。
他應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已憔悴衰落得如同枯槁的古樹，奄奄一息，只懂得從翕動的嘴唇間，發出若有若無的細微呻吟。
「包裹你的棉被是少見的黑底銀邊，上面綴著十七朵銅錢大小的忘夢花，就像我花瓶里插著的那樣擺放。」
釋青衍道：「你忘記了關在忘憂崖里受苦的潔雨師太了么，你忘記了為盜取《雲篆天策》而犧牲性命的段衡了么？那你是否還記得自己的師父，還有許許多多為了同一理想，拋家舍業隱姓埋名的仙盟盟友？他們都在付出與犧牲，又在指望什麼回報？」
「包括龍頭，也許他們很早就知道了。」
「龍刃！」
林熠冷冷道：「美其名曰是在關心我？」
一名遍體鱗傷的囚犯，正被血衛從刑架上拖下來，他的手腕與腳踝，分別深嵌著兩枚一指粗的油綠色鐵釘，釘頭系有一根銀色絲線，末端纏繞在脖頸上，勒出數十道血肉模糊的細痕。
「果然是好酒，」林熠不緊不慢，自斟自飲了一杯，問道：「難不成尊駕要告訴我說，你就是魔聖聶天轉世？可看年紀，似乎稍嫌老了一點兒。」
老巒抱了一壇酒出來，滿不在乎道：「一個人，話說的越少越安全；耳朵卻是豎得越長才越能活得安穩。你的問題，就是許多時候話太多，知道的又太少。」
斗笠一寸寸地滑過他的臉，輕輕落到桌上，林熠的呼吸驟然停止，雙眼緊緊盯死老巒的面龐，久久，久久不能說出一個字。
扶正酒罈，林熠不受控制地笑了起來，悠悠道：「前不久我剛冒充過金裂寒的私生子，莫非又有人想和我再玩一次滴血認親的把戲？」
「這個認識我的人都知道，不勞尊駕再問我一次。」
龍頭道：「其實他剛才不過是全神貫注在與我的交談中，才忽略了桌上的茶盞而已。他放走幻雲真人的事，你怎麼看？」
林熠邁下石階，停住腳步望著老巒問道。
釋青衍還在接著說道：「逆天宮一戰後，林顯了無音訊，我們本以為他死在了亂軍之中，不料，他竟在九間堂中一步登天，成為龍頭的心腹之人。龍刃，沒有及時告訴你這些秘密，是我的錯。你——要克制！」
「你還沒有走？」
龍頭悠悠一笑，道：「可是他這樣做，我反而愈發覺得有趣了。再說，一個人，若是心裏有鬼，往往會在下意識中急於向別人撇清自己的嫌疑，林熠很聰明，他自然曉得自己有嫌疑，而且很重，卻還是不管不顧做了，這說明什麼？」
釋青衍放軟了口吻，語重心長道：「這條路，絕不好走，可我選擇了你，而你也選擇了這條路！」
林熠步步進逼，追問道：「老巒就是林顯，是我的親生父親，對不對？」
林熠搶在對方詢問之前先說道：「記得，我曾經請你調查老巒的來歷，可是你一直沒有響應，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