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魔衍者 第二集 冠軍侯
第一章 長歌出塞
這時走在後頭的赤地旗統領刑山忽然不陰不陽插了一句，「眼睛也會騙人。」
趙破奴搖搖頭，道：「哪能呢，不過是意氣之爭。說到底，咱們還得並肩殺敵吶。」
高不識此刻心裏痛快之至，率先應道：「謹遵霍校尉令！」
「這還用你說？」董武回頭憨厚地笑道：「大丈夫保家衛國血染沙場乃分內之事。」
「太卑鄙，太無恥了。」高凡喃喃道：「這傢伙私分起仆多的藏酒一點也不手軟。」
「白天的事，多謝你為我解圍。」說話時他俊朗的臉龐上流露出一絲誠摯，頓了頓又道：「還有，等回到長安卑職請你喝酒。」
「跟著咱們這位霍校尉想殺敵立功，可不是易事吧？」仆多道：「從上任頭一天到現在我從沒見過他操練兵馬整肅軍紀，成天不知在幹嘛？」
「霍兄可別怨我，誰讓咱們的修為半斤對八兩呢？小弟只好另闢蹊徑，免得又像上次那樣拼得兩敗俱傷。何況這毛氈是霍兄自己心甘情願蓋在了身上，小弟可沒強迫你啊。」金不炎圓溜溜的鼻子像兔子般聳了聳，又笑道：「你看現在多好，咱們可以心平氣和地聊會兒了。」
「我們在小妹的墳頭髮現有人送了一束新摘的花，是不是你小子乾的？」魯鵬問。
由定襄城往北的遼闊原野上，一時間旌旗蔽日，烽煙滾滾，五萬大軍便如一條蜿蜒迤邐的巨龍昂首向前，以不可阻擋之勢直逼匈奴腹地。
他勉勉強強把酒罈湊到嘴邊，口鼻齊用灌了不到小半壇，猛然身子一搖癱倒在榻上，「哇哇」往外大聲嘔吐，已然神志不清。
霍去病沒有回答，他的臉忽然迴轉向城樓上眺望，神情里有一絲驚訝與欣喜。
霍去病不急不忙也打開了一壇酒，就站在仆多跟前笑吟吟地喝下。等仆多連吐帶咽地把手裡的那壇千度醇灌下，霍去病又舉起一壇酒道：「再喝？」
仆多莫名其妙地瞧著霍去病，詫異道：「你想幹什麼，跟老子拼酒么？」
這一次李敢亦隨父親出征，只因李廣統領的是后軍，所以離開長安后兩人尚未有機會碰面。
有人搗鬼！
定襄城漸行漸遠，鼓音漸小漸渺，座下的戰馬在一步步跨出大漢疆域，去向漠北。
想到這裏他又瞧了眼高凡和魯鵬，這兩個傢伙是霍去病的死黨，也不需指望什麼。
「霍校尉說笑了。」趙破奴索性收起爍金神戟，向霍去病施禮道：「卑職不過是想勸阻高統領，以免生出事端。」
「唉，要是小如也在就好了。」高凡顯然也回想著同樣的舊事，輕輕唏噓道：「昨天大軍在定襄宿營，我陪老魯抽空回了趟奮揚牧場，在魯媛的墓前點了三炷香。」
仆多望著霍去病並不起身，打了個酒嗝道：「你想說什麼，別繞彎子！」
如今的驃騎營固然兵強馬壯，但八位統領各有打算互不買帳，底下的各旗壁壘分明人心渙散，這樣的兵將上了戰場能把仗打贏了才是笑話。
「不必著急嘛，離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呢。」金不炎在霍去病身前蹲下，瞟了眼他的枕邊道：「能將霍兄的性命操諸于手，如此少有的美妙感覺小弟可要好好享受——只要我念咒，毛氈便會不斷緊縮直至將霍兄的身體碾裂。沒有飲雪魔刀在手，霍兄空負一身神
霍去病走到帳門口，掃視帳外的數百將士，徐徐道：「今晚我請諸位統領喝個痛快，從明天起若有誰在營中酗酒，霍某便讓他嘗嘗用白酒沖澡的滋味。」
「你都親眼瞧見了？」趙破奴哼道：「我只認一條道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高不識嘴角泛起笑意道：「就怕那點酒不夠灌醉霍校尉。卑職先去查營了。」
一望無際的營帳如同一座座連綿起伏的小山巒，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轅門前高懸的長信燈在風中微微搖曳，似一條條銀蛇飄舞。
不知何時定襄城樓上多了一道靚麗的鮮紅身影，在迎風飄舞的明黃大旗下縴手飛揚擊向金鼓——
「鼓是軍中魂，你明白嗎，虹如？」父親親切的嗓音迴響在她的耳際，那滄桑而堅毅的面容又一次從夢境中走了出來，仿似此刻正站在自己的面前。
在走出定襄城北門的一刻，霍去病情不自禁抬起了頭朝高聳的城樓上望去。大漢的軍旗在陽光下獵獵飄展，一排雄壯的武士佇立城頭目視遠方，鮮亮的盔甲熠熠閃光，從一支支槍鉞鋒刃上折射出的熾白光芒刺得人眼花。
「霍兄，我勸你不要再做無謂的掙扎。」黑漆漆的帳內忽然多了一條人影，手中悠閑地輕搖著一柄烏骨扇，笑呵呵望著霍去病說道：「這條毛氈的背面已被小弟下了『鎖咒』，你剛才外出巡夜，小弟就在此偷梁換柱，換下霍兄原先蓋在身上的那條。不容易呀，為了能讓霍兄束手就範，著實讓小弟花了不少工夫。」
霍去病將空空如也的酒罈隨手一甩，蔑然看著他問道：「你怕了么？」
魯鵬也深有感慨地贊同道：「酸棗你個熊，小霍這個驃騎校尉真不是人乾的。」
「將屬於刑統領的一份送到他營帳中。」霍去病道：「記得也給高統領留一份。」
「高不識。」霍去病驀地抬高嗓門，「你是今日的守值官，立即巡查大營，若有擅離職守不遵軍紀者一概按律處置。」
他鬱悶之下索性告假不出，躲在一邊冷眼觀瞧霍去病的治軍之方。結果除了第一天自家的府邸大門被旗牌官率人砸壞外，霍去病再無大動作，對自己的故意稱病更是不聞不問。趙破奴有點明白了，那敢情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已。
霍去病深吸一口氣，身形隨之微微內收，但那毛氈竟似附骨之蛆跟著收緊，直勒得他胸口窒息骨骼輕響，五臟六腑好像要擠爆出來一樣。
「那可差點就要了我的命啊……」他情不自禁地輕聲自語，輕得只有風可聽見。
徐自為笑嘻嘻道：「趙哥，剛才小弟在氣頭上說了些渾話，你不要介意啊。」
霍去病點點頭，叫道：「旗牌官！」旗牌官正滿頭大汗指揮著下屬搬運酒罈，聞聲急忙大聲應道：「在！」
「這丫頭……」魯鵬回望著厲虹如的身影喃喃低語，揉了揉有點發酸的鼻子。
魯媛便是那日為免受匈奴暴徒侮辱毅然自盡的魯鵬幼妹，聽到她的名字霍去病的眉頭微微抖動了一下，嘴唇緊閉一言不發。
這話說完高不識還沒回應，周圍看熱鬧的人卻呼啦啦散了一大半。尤其是那些今夜有巡查任務的橫山旗武士亡命般往各自哨位上奔去
霍去病「哦」了聲，那語氣聽上去就似在說：「你當我是傻瓜么？」而後慢條斯理走進軍帳，俯身抓起一壇已開封的酒在鼻子底下聞了聞說道：「長安悅景樓的千度醇，仆統領的品味不差呀。」
萬里無雲的湛藍晴空下，厲虹如輕吐朱唇再唱大風歌，明眸中淚花閃動神情肅壯，一對鼓槌敲擊得越發強勁有力，應和著她的歌聲翱翔碧霄。
「霍校尉？」趙破奴望著狼狽不堪的仆多，第一次領教了霍去病的手段。
「有趣！」霍去病遠遠望見了包圍在刑山軍帳外的黑壓壓人群，眼裡掠過一抹寒光道：「天高皇帝遠，都以為自己是這兒的老大了。」
在一旁隔岸觀火的刑山不咸不淡道：「原來喝醉了就能藐視軍紀，受教了。」
徐自為聽刑山為自己幫腔，向他豎起大拇指道：「老邢，你這話算是說著了。」
仆多袒胸露乳斜靠在帳中的行軍榻上，一身酒氣硬著脖子道：「高不識是統領，我也是統領，老子憑什麼要向他低頭賠不是？」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歌聲在他們的喉嚨里發出，在他們的胸膛內激蕩，最後匯成一股氣勢澎湃的洪流震撼天地，澎湃山川。
「不成的。」董武以為霍去病果真打算袖手旁觀，急道：「看這架式要出人命。」
「頭兒！」骷髏頭被擠壓在霍去病的袖口裡動彈不得，驚叫道：「發生什麼事了？」
魯鵬和高凡愣了愣，不約而同地齊聲應和。在他們身旁的昊天旗統領趙破奴、洪水旗統領徐自為、橫山旗統領高不識、勁風旗統領董武、狂火旗統領仆多……還有八百壯志滿懷雄心萬丈的驃騎營武士，亦不由自主地被感染被激動，一同跟隨著霍去病與厲虹如的歌聲引吭相應。
刑山打了哈欠，說道：「我既不是守值官也不是驃騎營校尉，趙統領問錯人了。」
「我和徐統領趕去勸說，沒幾句話徐統領又和仆統領爭了起來。不一會兒趙統領、刑統領也趕到了，大夥劍拔弩張越鬧越凶。」
漢元朔六年春，即西元前一二三年，天子劉徹拜衛青為大將軍，領中將軍公孫敖、左將軍公孫賀、右將軍蘇建、前將軍趙信、后將軍李廣、強弩將軍李沮率大漢鐵騎五萬北出定襄再征匈奴。
徐自為大怒，邁步就要向仆多衝去。趙破奴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肩膀道：「小徐，別跟老僕一般見識，他喝多了。」
「橫山旗和狂火旗幹上了！」董武道：「這些人是前去支援高統領的。」
不知是多久，霍去病聽到帳外的更鼓聲，不覺已到了後半夜。他從榻上起身披掛整齊走出大帳，帶著兩名親兵開始例行查營。
營地里靜悄悄的，偶爾響過一兩聲戰馬低低的打鳴。初春凜冽的冷風吹拂在臉上，帶來北方大草原上清新的氣息，將黑夜中靜靜豎立的軍旗吹起，像一團火焰在動。
徐自為站在高不識身邊也是一臉的怒氣，接茬道：「仆多，你也太囂張了！」
「是啊，這種聊天方式確也別開生面。」霍去病的表情沉靜，既沒有遭受暗算后的憤怒也沒有大難臨頭的驚懼，淡然道：「不知金兄想和我聊什麼？」
霍去病笑笑，彎腰從仆多腳邊又拿過一壇未開封的酒道：「這是半壇，這是一壇。」說罷抬手仰面當著眾人的面將這一壇半的烈酒頃刻飲盡。
須臾的工夫霍去病便穿過人群來到仆多的軍帳前，剛好聽見趙破奴在勸道：「老僕，你向高兄弟認個錯也就是了，何必弄得大夥都不愉快？」
如果換成是像李敢這樣功勛卓著的名將之子，趙破奴也無話可說。可霍去病不過是天子身邊的一名近侍，來自邊城定襄的魔門叛逆，又憑什麼後來居上做了自己的頂頭上司？
鼓聲鏗鏘雄渾，回蕩在關外的巍峨群山間。北去的將士們紛紛回首，詫異地仰望故國城關。高凡的視線驀地有些模糊，恍惚中那道紅色的身影漸漸變作一身甲胄定襄都尉的厲定邊，在那鼓聲中豪邁高歌。
霍去病在衛青的中軍大帳剛出席完軍議走到營門前，就看到十幾個負責今晚巡夜的橫山旗武士丟下把守的營門不管，手持兵刃相互高聲吆喝著，風風火火往仆多統率的狂火旗營盤衝去。
霍去病「嘿」地一笑，道：「好啊，那就讓他們打吧，權當是在練兵。」
霍去病送走眾人，在行軍榻上盤膝打坐。
傍晚，大軍宿營后驃騎營里便出了亂子。
霍去病望著高不識背影遠去，聽見骷髏頭小聲道：「頭兒，這人倒是條血性漢子。」
「多殺幾個匈奴蠻子吧。」高不識眼裡閃著冷光，徐徐說道：「就算酬答厲姑娘的歌聲，寬慰厲將軍的在天忠魂！」
霍去病看著眼前那人，臉上緩緩浮起一縷笑意道：「原來是金兄大駕光臨。」
董武聞言心頭莫名地一凜，猶豫了下囁嚅道：「霍校尉，你不會行軍法吧？」
等人群散了七七八八，霍去病卻叫住正欲離去的趙破奴等人道：「走，到我營帳。」
「可我也不能因私誤國啊。」趙破奴心想，「到時候說不得還得站出來幫他一把。」
是厲虹如，她悄悄地跟來，此刻正用這鼓聲為霍去病，為魯鵬、高凡，為北出漢關的五萬鐵血男兒擊鼓送行！
霍去病點點頭，說道：「好，到那時我與高統領一醉方休。」
「不會吧？」徐自為作為知情人為霍去病辯護道：「上次北征他和我同在大將軍帳下擔任幕僚，曾經孤身闖入匈奴大營斬殺四羽射鵰手摺鷹，刀斃十數名上將和千騎長，殺死匈奴士兵數以百計，還差點生擒右賢王顏海……」
這時趙破奴扭頭冷冷問刑山道：「那按照刑統領的想法，此事又該如何處置？」
這一切就如場夢，隱隱地令他感慨，令他惆悵，而體內的血液卻在無聲中賁張。
刑山走了過來向霍去病行了一禮道：「霍校尉，卑職不善飲酒，便不去了。」
「旗牌官！」霍去病轉過身，向著帳外吩咐道：「將仆統領私藏的所有白酒全部搬進我的大帳，今天晚上霍某請客。」
這兩個月來或許是元氣大傷的緣故，霸王會和巫域的人不約而同從長安城中銷聲匿跡，重新蟄伏于陰暗中。隨後是李敢調任衛士令，李廣復出就任郎中令，似乎與程若顰的婚事為整座李府的人都帶來了好運。
剛睡下不久，突然身上的毛氈發出一蓬妖異的銀灰色光芒，如一捆繩索急遽朝里收緊，將他的身軀從脖頸往下直到雙腳死死
「老子死都不怕，還怕這個？」仆多酒勁上涌，再被霍去病的話語一激騰地站起身，抓過一壇烈酒拍開封泥仰脖咕嘟咕嘟往嘴裏灌。
趙破奴不由暗道：「看樣子不僅老僕栽了跟頭，往後難以在霍去病的面前抬頭，連高不識也被他慢慢收服。好漂亮的一箭雙鵰！」
「聽說高統領查營時發現仆統領在帳內違紀飲酒，於是上前制止。不曉得為何兩人越說越僵便要動手，橫山旗和狂火旗的部眾聞訊紛紛聚集到仆統領帳前相幫各自的主將。
霍去病突然勒停戰馬，向著前方浩浩蕩蕩往北而去的數萬大軍背影唱響大風歌。
是的我明白，爹爹——鼓是軍中魂！我要用它為小霍小高老魯送行，為護衛家園浴血大漠的英魂吟誦，為出關北伐逆擊強虜的勇士壯威！
「聽說了沒有，擊鼓的姑娘是為國捐軀的前定襄都尉厲定邊厲將軍的愛女。」
霍去病不答，伸手扯開兩名在外圈看熱鬧的赤地旗武士，沉聲喝道：「閃開！」
霍去病擺擺手打斷董武道：「你知道他們為什麼鬧起來？」
董武目瞪口呆地看著霍去病就像頭公牛撞進人群，寬厚的肩膀高高凌駕于眾人之上，一晃一搖已消失在了他的視線里。
「士氣可用啊。」在中軍長史岳神機微笑著，向身前的大將軍衛青低聲說道。
霍去病沒做聲，攜著骷髏頭繼續查營。一圈巡完回到自己的營帳中漸感倦意上身，他卸下沉重的盔甲，將飲雪魔刀放在枕邊拉過毛氈吹滅火燭和衣而眠。
「怎麼可能？」董武心急如焚，並未留神到自己正跟著霍去病往狂火旗的營地走去，說道：「依照大漢軍紀，軍中若有持械火拚傷人性命者可就地……」
前軍帶起的黃塵在空氣中瀰漫，城門外早已不見昔日鮮血印染黃土的痕迹。彷彿中他的耳畔又響起山呼海嘯的吶喊聲助威聲，自己手握柴刀憑血氣之勇與右賢王世子拓寒激戰數十合，最終藉助厲虹如驚世一箭生擒敵酋，力退匈奴十萬雄師。
霍去病悠然將自己手裡的千度醇喝乾，把空罈子朝地上輕輕一放，就見仆多雙目緊閉一邊從嘴角流出涎水一邊呼呼打鼾，壓根不曉得自己正睡在一灘嘔吐物里。
而後左軍聽到了，右軍聽到了，前軍聽到了，后軍也聽到了。千百大漢健兒齊齊向定襄城樓上那位擊鼓的美麗少女遙行注目禮。
在驃騎八領中他是對霍去病最為不服的一個。當驃騎校尉還在空缺中的時候，營內的事務幾乎是他一人在料理，私下也有不少傳聞說校尉一職非其莫屬。
但他已無法看到厲定邊的身影，只能在遙想中回憶他當日屹立如山慷慨擊鼓的雄風英姿。同時也回憶起那浴血奮戰積屍如山的慘烈畫面，好似這些都已是上一世的事，距今是那樣的遙遠卻又那樣的鮮活清晰。
「你才明白？」魯鵬笑呵呵大力一拍高凡道：「走，咱們也幫仆多幹掉點。」
趙破奴一驚，他方才幾乎盡全力將爍金神戟下壓，然而霍去病看似信手向上一抬，戟柄仍舊不由自主地高高豎起，可見對方功力之深委實遠勝於己。
仆多衝徐自為一瞪眼道：「老子就是囂張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霍去病向他一笑，道：「旗牌官送去
霍去病心頭微凜，九陽龍罡應運而生，體內紅光崩現剛猛的氣勁朝外一涌。「蓬」地一記極低悶響，卷裹身上的毛氈在無堅不摧的九陽龍罡轟擊下，竟如一道銅牆鐵壁紋絲不動，反震得霍去病胸口氣血一陣翻騰。
徐自為小聲對身邊的高不識說道：「有傳聞說她和霍校尉形影不離從定襄一路來到長安，這鼓聲歌聲就是在為他壯行吧？」
趙破奴一怔，再看刑山合上眼皮又睡了，那一顛一簸的戰馬就像是他的搖床。
「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高不識道：「他是故意藏拙還是外強中乾，等上了戰場就見分曉，但願他不會讓我失望。」
衛青點點頭輕聲道：「那是厲都尉的女兒在擊鼓吧？傳我命令，中軍唱響大風歌！」
「誰敢！」趙破奴將爍金神戟往軍帳門前一橫，「高不識，莫要欺人太甚！」
高不識站在帳門前，臉色冷峻手按佩劍道：「就憑高某是今日的守值官！」
忽然身後伸出一隻手來抓住戟柄慢慢往上抬起，跟著響起霍去病的聲音道：「咦，趙統領何時當了仆統領的守門親兵？」
仆多搖搖晃晃抓過酒罈，醉醺醺地傻笑道：「別攔我，老子要喝死他！」
當晚酒宴盡歡而散，連酒量不佳的高凡都喝了足足一壇，估計明日行軍要用繩索把身子綁在馬背上才能走了。
他一頓又道：「另外我勸霍兄不要指望帳外會有誰來救你，小弟剛將這頂大帳用結界封鎖。霍兄哪怕震聾自己的耳朵，也休想讓守在帳外的衛兵聽見。」
霍去病向著那群橫山旗武士的背影問道：「他們要幹什麼？」
沒有想到霍去病半路殺出，生生將驃騎校尉奪走。
高凡嘆了口氣道：「這還是大漢的精銳之師嗎？」
高不識見趙破奴竭力維護仆多心裏更加有氣，冷聲道：「來人，行軍法！」
霍去病拎著酒罈走到榻前，和顏悅色道：「你剛才喝了多少？」
他再走幾步，迎面撞上滿臉焦急的董武，開口便道：「霍校尉，我正要去找你！」
「是！」正躲在人群里看熱鬧的旗牌官呆了呆趕忙應聲，找人搬酒去了。
「咚、咚、咚——」鼓聲，震撼人心的鼓聲時隔數年又一次響起在定襄城上空。
不一刻，中軍歌聲揚起，城內城外連成一片，五萬人的歌聲此起彼伏淹沒黃塵。
「還沒有。」高不識搖頭道：「今晚我是守值官，不宜飲酒，留著等打了勝仗后喝。」
對於自己在驃騎營中的權威，他還是頗有自信的。拋開那個半死不活的刑山不談，高不識、徐自為等人都會買自己幾分面子，至於仆多更是和他情同手足，惟他馬首是瞻。董武嘛是個老好人，從沒主見也可忽略不計。
趙破奴一皺眉，他熟知仆多的酒量，在帳門口勸道：「行了老僕，認輸罷！」
「霍校尉。」身後鏗鏘響鳴，是劍鞘撞擊在甲胄上發出的聲音，高不識迎了上來。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仆多確是醉了，肆無忌憚地回答道：「一壇半吧，老子還沒喝夠癮呢！」
「那更好，說明兩位統領將練兵當實戰，一心鑄就驃騎營鐵血之師。」霍去病看上去一點兒也不著急，慢悠悠道：「我是否該請大將軍對他們予以嘉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