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首部曲 第三集 心中有石

第九章 抄經

首部曲 第三集 心中有石

第九章 抄經

明燈大師搖頭道:「你不必垂頭喪氣,相反應該欣喜若狂才對。記得空痕大師對你們二人的考語么,當年我在藏經樓替他老人家抄了一百天的經書,差點把手腕都寫折了,也只落得『不錯』二字而已。」
「睡吧!」真葷用被褥捂住雙耳,含含糊糊回答說:「說不定他是想媽媽了。」
楊恆安慰道:「但我看得出來,她的心裏對您仍有眷戀之情。甚至都還記得您當年最愛吃的東西。」
他自問自答道:「你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若論佛法造詣,藏經樓中的諸位大師固然冠絕本宗上下千多弟子,但他們的佛功修為,同樣也出類拔萃,為門中翹楚。甚至不少大師,也曾做過各脈首座,主持過寺廟庵堂。」
楊恆詫異道:「難不成空痕大師的考語還另有用處?」
楊恆望著從身上飄落的葉子,一陣明悟湧上腦際,多日的怨氣也有了化解之處,躬身應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
明燈大師慈愛地看著他,說道:「相信我,再過兩年,我會把所知的一切告訴你。」
就聽一個陌生女子的聲音含怒低語道:「孩子傷得這麼重,你還勸我別生事?」
楊恆「嘿」了聲道:「我這次下山都險些死過好幾回了,捱幾下板子又算什麼?只是不清不白,捱得太沒名堂!」
「誰說的?」明燈大師一板臉,說道:「年紀輕輕就沒了志氣。老虎再凶,也總有打盹的時候。蚱蜢再小,可會蹦會藏,哪兒那麼容易就給吃了?」
真禪瞅瞅四下無人,詭秘地笑了笑比劃道:「我不叫得慘點兒,怎麼讓師叔師伯們消氣?再說,執法僧也會心軟,板子打下時總能輕點兒。」
他沉思須臾,說道:「大師,我能問你一個問題么?假如你不巧對上楊惟儼,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
明月神尼錯愕道:「照你這麼說,真源和真禪的事方丈早有主意,是我杞人憂天?」
楊恆聽得愣住了,半晌才道:「那真禪今後是不是有希望開口說話?」
明月神尼道:「但你和真禪都只能在法融寺住一宿。明日清早收拾行囊去後山『盡淘岩』報到。」
但這些心思她不能向明燈大師說出,於是合十禮道:「多謝師兄指點迷津。」
他傷心失望地仰天怒吼,不知驚起多少夜宿桃花林的飛鳥。
「他?」楊恆還來不及驚愕,已來到藏經樓的大門前,只見明月神尼正和一位老僧輕聲交談,神情極為恭謹。
「可能那日在飲冰室內,真禪受寒氣侵襲命在旦夕,無意里突破了設在體內的禁制,令天聾地啞大法全面爆發,生出『滅音神罡』,以至於有了這種結果。」
楊恆倒也硬氣,不僅沒抱怨叫疼,還笑著安慰眾人,只說好久沒挨過板子,這一回重溫卻也滋味不錯。只是那幾個執法僧的技術可比娘親差遠了,好多下都打偏了部位,差點走空。
——空痕?
迷迷糊糊睡到了後半夜,他突地一醒,隱隱感覺到有人在窗外偷窺。
楊恆有些懊喪道:「早知道我天天面對的是空痕大師,怎也不該錯過這好機會。」
楊恆慢吞吞走上前去向明月神尼見禮,心裏還記掛著那天的事道:「她有心替我受過,也不容易。可一心一意想息事寧人,未免太過軟弱!」
就聽明月神尼道:「真源,這位是明山大師,你也來見過。」
明鏡大師道:「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已非單純的修鍊可以提升,而是要與佛法相合,彼此融會貫通,求得突破。所謂工夫在詩外,就是這個道理。需知于雲岩宗絕學而言,追本溯源悉數來自於佛法奧義。有朝一日老衲若能隱退下來,也情願日夜在此抄書讀經。」
「你也不必替他惋惜,人生有得有失,一個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便宜都佔盡,留一點給別人或許更好。」
儘管早已曉得明燈大師絕非楊惟儼的對手,可聽到這樣的回答,楊恆的心裏仍是一黯,泄氣道:「這麼說,我是永遠也不可能救到爹爹了。」
「下一步就是要爭取從這二十人里脫穎而出,成為最後四人之一。記得為師告訴過你的話,你如今要走的路,明曇師妹二十年前已經走過。我希望你會比她走得更遠,更好!」
陌生女子道:「好,這次看在你的面上,我暫且忍下。下回再有這種事,可別怨我找雲岩宗的麻煩。」
某日他無意中抄寫到一段經文:「世間人心動,愛著福果報;而不好福因,求生不求滅。」
明月神尼道:「師兄,真源便拜託你費心照料了。總算雨過天晴,我原先委實擔心他難逃重罰,最輕也要面壁十年。」
心魔掃除,楊恆初見救出父親,喚醒母親的一線光明,心情轉好,傷勢恢復也是極快。
一偈念罷,明鏡大師飄然而去,那樹上的秋葉卻還在瑟瑟飄零。
楊恆嚇了一跳,回過頭來撒謊道:「弟子內急,要去出恭。」
「呀——」
倒是真禪先反應過來,喜得一躍而起,向明燈大師躬身施禮。
真禪的傷比楊恆略輕,早兩日即能起床。瞧見楊恆來看望自己,不由甚是開心。
楊恆想起小夜為自己撕衣裹傷之事,心裏一暖,壓低聲音道:「大師,我見過嚴姑娘了。我勸她和您見面,但她不願意。」
「你要曉得,這一次下山之行,固然經歷了種種磨難歷練,從而增廣見聞精益修為。可這些閱歷,也需要靜下心來沉澱消化,才能為己所用。況且你們終究年少,難免會一時氣盛,經過這兩個月的心志磨礪,相信應會有所裨益,而受用終身。」
楊恆驚訝道:「那他們為何要待在這裏成天抄抄寫寫?」
可剛走到藏經樓外,就聽明鏡方丈在背後問道:「真源,你要去哪裡?」
一番忙亂后安頓好楊恆、真禪,明月神尼離寺回庵,明燈大師將她送到門口。
「真源,你見過他。」明燈大師微笑道:「就是牛頭寺的方丈明空大師。」
真禪好奇心起,用啞語問道:「那人是誰?」
楊恆衝著小夜的背影又補了句道:「多做點兒,給真禪一半。」
楊恆對面坐的是一名老僧,語速極緩口齒不清地問道:「明燈,你是來領這兩個孩子出關的么?」
就見空痕大師木獃獃地點點頭,道:「好啊,好啊,你帶他們去吧。這兩個孩子很不錯,討人喜歡。」
又聽明燈大師道:「你這一鬧,他的身世很快便會人盡皆知。」
明燈大師轉開話題,問道:「他的體內為何蘊有天聾地啞大法?此功雖妙,可這孩子卻終身不得開口說話,你何其忍心?」
明燈大師佯怒道:「你這臭小子,居然還在笑。」
真菜、真彥、小夜、真葷等人早眼巴巴地聚在門外等候消息,瞧見楊恆和真禪屁股開花的慘狀,那兩個女孩兒當場就心疼落淚。
他不由回想起以往遇見的怪事。有好幾次,自己都隱隱約約感覺到有誰在暗中偷窺。可每當他留神找尋時,那種感覺卻又立刻消失了。
楊恆曬然道:「真要我變得像老和尚他們那般圓滑世故,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楊恆原以為趁機還可見識一些瀚如煙海的佛門絕學,可一到藏經樓即大失所望。敢情那裡全都是鬍子花白老態龍鍾的和尚,有些年紀稍小的也足以做真禪的父親。每天做的都是整理佛經、謄寫典籍的枯燥工作。
明鏡大師說罷,輕輕一拂大袖,撣去落在楊恆肩膀上的一片殘葉,微笑道:「你懂了么?」
僅僅三天,楊恆就大感吃不消,當晚他偷偷將自己和真禪尚未謄寫完成的佛經打成包裹背在身上,溜出藏經樓,打算找真菜、小夜等人幫忙。
真禪迫不及待追問道:「是誰?」
明燈大師搖頭道:「我可什麼都沒說,你也千萬別亂猜。我只曉得,真源和真禪狗膽包天,居然聯手把名震仙林的雪峰五真打得沒脾氣,連雪真劍罡都毀於一旦。這樣的楞頭青,不狠狠治治,將來如何得了?」
「你想哭,就哭吧。」明燈大師宛若一位慈父,輕聲說道:「師父知道,雖然你不能講話,可心裏裝著的事比誰都多。」
明燈大師按住真禪劇烈起伏的肩頭,緩緩道:「但我答應過你,再過兩年,我會告訴你她是誰。這也是我和令堂的約定,你要體諒她,更要深深把這樁秘密埋藏在心底里。」
又過幾日,楊恆和真禪的傷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金頂禪院便有僧人奉明鏡方丈法旨,來接兩人前往藏經樓罰抄經卷。
明燈大師道:「或許真禪不是天生的啞口,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明燈大師道:「你別著急,那人這麼做或許是出於好意也未可知。需知故老相傳,仙林有一門匪夷所思的曠古神功,叫做『天聾地啞大法』,與佛門的『六識寂滅禪功』有異曲同工之妙。簡單地說,就是以犧牲說話的能力,換取體內功力的加倍劇增。
楊恆記起這道理初入雲岩宗時,明月神尼也有對自己提起過。但那是他只當是師父不願傳授自己雲岩宗神功的藉口,並未往心裏去。今日聽明鏡大師重提,雖一時難以領悟其中關係,可也隱隱明白了罰他和真禪在此謄經的用意。
小夜道:「好,我這就給你去熬。」
他送走明月神尼,晃悠悠回到寺里先探望過真禪,又轉到隔壁楊恆的屋裡。
明燈大師搖搖頭道:「沒那麼容易的,是我對不起她們母女,怨不得她。」
禁不住心有所感道:「這段經文說得真是好!世人總想著得豆得瓜享受清福,卻少有願意種豆種瓜種下福因。」
真禪身子劇震,十六年來第一次醒悟道:「原來我不是天生的啞巴,是有人在我身上做了手腳。她是誰?好歹毒!」
明燈大師見了,笑罵道:「你以為有假么?他是藏經樓的首座長老,主持此間的年數比你爺爺的歲數還多。」
楊恆目送明山大師走遠,問道:「師父,你是來接我回法融寺的么?」
「啊——」
楊恆笑著搖頭,心裏霍然像是點亮了一盞燈。多日來壓抑在心頭的困惑、絕望、迷茫,都被明燈大師的幾句笑語一掃而空。
明鏡大師注視著楊恆神色變化,知他已有醒悟,欣慰含笑道:「藏經樓與世隔絕,不受俗務打擾,每日里心無旁騖地謄抄經卷,亦是一種清心養性的修行之方,而絕非單純為了懲罰你和真禪。
明燈大師笑著擺手,道:「有些道理你明白了就好,也不必非說出口不可。但你想闖東崑崙,要先擊敗貧僧卻是必須的。否則,老虎打盹了,可還有狼啦,狐狸啦,豹子啦什麼的一大堆。你能指望它們一起睡么?」
說著,他又悄悄瞥過真禪。經過六十日的藏經樓修行,從神態上來看,他似乎已擺脫那晚的影響,令得明燈大師微感欣慰。
再念及自己的境遇,他又尋思道:「自從曉得娘親變成了大魔尊,我便時常忍不住怨天尤人,卻忘了今日之果,便是明日之因。我需振作起來加倍努力,終日愁眉苦臉忿忿不平,不如洒脫地去面對。」
「我不能說!」陌生女子的語音略含惶急道:「你別問了。總之,這事和孩子的父親無關,是我自己造的孽。」
楊恆笑問道:「真禪,害得你陪我捱了頓板子,不會在心裏怨我吧?」
楊恆沒想到明鏡方丈也會說冷笑話,不由當場傻眼,折服道:「大師,算你厲害。」
「放開我!」真禪在心裏叫道,滿面怒容的瞪視明燈大師,不理解他為何這麼做。
真禪在外聽得心頭一動道:「誰的身世,難道是我的?」
明燈大師道:「任何絕世神功也不可能讓人在短短几天里脫胎換骨,況且貧僧也沒那個本事。真禪前日回山,也曾為這事問過貧僧。和尚我冥思苦想了一宿,才想出了一種比較靠譜的解釋。」
「也是,」真菜點點頭,躺回鋪上道:「誰不想媽媽啊,我都十年沒見她了……」
「真禪這小子,又發什麼瘋?」真菜把頭湊到窗口往外張望道。
明鏡大師「哦」了聲道:「你出恭需要用這麼一大包手紙么?」
「那是誰,他的父親?」明燈大師一改往日的嬉笑之態,咄咄逼人道:「無論什麼人,都不該作出這樣殘忍的事來!」
明燈大師道:「我不知道。能夠使用天聾地啞大法的人,當世絕不超過三個。」
楊恆解開了真禪身上的謎團,卻並不得覺得輕鬆,嘆了口氣道:「真禪真慘,就算煉成絕世功力,卻要當一輩子啞巴。」
這天傍晚明燈大師笑嘻嘻從門外探出身子,朝里張望道:「真源、真禪,今天的經文可抄完了?」
話音未落,真禪已猛地破門而出,跳上房頂,然而舉目四望哪裡還有紫衣少婦的身影?
真禪望著師父,腦海里混亂一團,如痴如狂,一股悲苦的怨氣卻再也難以抑制。
明燈大師道:「你以為這幾十杖純粹是為了無動真人的事么?少年人,剛極易折,明鏡他們是藉這事故意挫你鋒芒,這就叫玉不琢不成器!」
明燈大師收斂笑容,畢恭畢敬向那老僧一禮道:「弟子拜見空痕大師!」
楊恆心裏一動,隱約覺得明燈大師的前半句話是在說真禪的事,可後面半句卻似在提點自己。
真禪偷偷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依稀看見有道窈窕的人影一閃而過,往明燈大師的靜室方向潛行而去。
明燈大師微笑說道:「咱們的小夜姑娘待你可真不一般哪。
他恭恭敬敬,更是誠心誠意躺在床上向明燈大師深深垂首合十一禮。
※※※
楊恆正趴在床榻上,讓小夜紅腫著妙目一勺勺地喂他喝葯,見著明燈大師走進來,他兀自怨氣未消,勉強一笑道:「大師,恕我不能起來給你行禮啦。」
楊恆想起一事,問道:「大師,說到煙波齋,我卻在奇怪真禪的功力為何突然變得那般了得,莫非您私下又傳了他什麼絕世神功?」
明燈大師油然微笑道:「師太,你真這樣想?」
明燈大師靜默不語,臉上流露出一縷少有的傷感之情,忽又一笑道:「多謝你啦,若非跑去煙波齋,也不會捱這頓板子。」
「聽我說,真禪。」明燈大師悄然飄落在他身邊,低低的聲音透過激憤的嘯音傳入他的耳際。
「呃——」真禪從窗檯下站起身,神情激動地想說什麼。
「算你說對了。」明燈大師面色一下變得鄭重,徐徐道:「如果空痕大師單單說了『很不錯』三字,那沒什麼。要緊的是,他又加上了一句『討人喜歡』。
「你千萬別以為這是客套話,而是他已准許你們將來可以再入藏經樓修行——甚而可以說這是一個邀請!受此榮寵的,據我所知在空痕大師主持藏經樓的數十年裡,除了你們也只有一人。而且當時他已是本宗卓有地位的佛門高僧。」
楊恆這才一省,揉了揉酸疼的手腕,笑問道:「大師,你怎有空來看我們?」
而他和真禪年輕力強,一下子就成了藏經樓的香餑餑。每天這個老和尚喊,那個老僧人叫,總有干不完的活,抄不完的經,直累得兩人頭暈眼花,腰酸背疼,均都覺得寧可回去再捱四十法杖,也不願待在這兒做苦力。
「哇……」真禪終於按捺不住,伏在明燈大師瘦削溫暖的肩膀上嚎啕大哭。
「不是我……」陌生女子辯解道:「你以為我願意孩子變成這樣么?」
只這一耽擱,紫衣少婦已經鴻飛冥冥,消失在凄清靜謐的夜色里。
明燈大師道:「當年真禪是被一位掛單僧人抱上法融寺撫養長大,後來和尚我當了這兒的方丈,也就順手收了他做弟子。
兩人說笑了一陣,楊恆起身離去。真禪望了望屋外漆黑的夜色,又躺回床上。
楊恆啼笑皆非道:「幸好你沒學過獅子吼,不然滿屋人的耳朵都得給震聾了。」
明山大師淡淡道:「我見他足有六十日,已算佛緣一樁。」言畢自顧自地上樓而去。
真禪咧嘴一笑,用啞語道:「有架一塊打,有板子一起捱,這才是好兄弟。」
楊恆和真禪一聽都差點沒暈過去,做夢也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和他們兩個朝夕相處,面對面抄了兩個月佛經的老僧,居然就是明華大師的師父,傳說中曾經獨闖魔教總壇,大戰前任教主盛天河的雲岩宗上輩聖僧空痕大師!
如今他的功力大進,已非昔日吳下阿蒙,這種感覺亦隨之越發的明顯。
明燈大師道:「能得大師金口一贊,實是這兩個孩子莫大的榮幸。」
明燈大師道:「不止是我,令師明月神尼也到了樓下,正向明山大師討教佛法。」
紫衣少婦驚愕回首,剛想奔上前去,卻被明燈大師晃身攔住,沉聲道:「快走,不要害了他,也害了自己。」
楊恆聚精會神在眼前的經書上,竟沒聽出是明燈大師的聲音,順口道:「快了。」
空痕大師不再言語,明燈大師又向他拜了一禮,才引著楊恆和真禪下樓。
明月神尼一省,隱約聽出了弦外之音,更想到了另外一樁事,不由心一沉道:「當日明鏡師兄將真源召入平山佛堂修鍊,也是懷有此意么?我將真源的身世秘密稟報了幾位師兄,原是茲事體大,為師門安危不敢隱瞞。可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
如此兩人昏天黑地累死累活不知幹了多少日,楊恆的心緒不知不覺沉靜了下來,回想起在外遊盪的那段蹉跎時光,頗有些恍若隔世。
真禪大聲呼喊,拚命向紫衣少婦追去,不防被明燈大師一把抓住胳膊,生生扯了下來。
明燈大師不以為意道:「別跟我客套啦。再不到半年,本屆櫻花台劍會就要在長白天心池召開,光是籌備人選就夠大伙兒忙活的。到時候,可有好戲看嘍。」
楊恆迫不及待地追問道:「什麼解釋?」
「報到,」楊恆困惑道:「做什麼?」
明鏡大師頷首道:「善哉,善哉,老衲也有四句禪詩相贈,望你有一日能夠到此境界——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佛性常清凈,何處惹塵埃!」
真禪心頭一凜,急忙起床打開屋門,正瞧見那道人影走進明燈大師的靜室。
沒過多少天便能下地行走,到隔壁去探望真禪。
「你?」
真禪心緒難平,飛快比劃問道:「那她為什麼要讓人把我變成啞巴?」
「你母親的身份實在特殊,所以她不能認你,更不能將你帶在身邊。否則不僅是她,連你也會遭遇不測……」
明鏡大師緩步走到他身前,溫言道:「你是否覺得,藏經樓里的那些位師父一個個老態龍鍾,干不得其他,才將就著安排他們謄經抄書,管理典籍?」
楊恆眼睛一亮,若有所悟道:「大師,您是說……」
一個奇異的念頭油然而生,他屏氣躡足,悄悄潛近到靜室的窗戶下頭。
楊恆驚怒道:「什麼人如此歹毒,害得真禪不能說話?」
紫衣少婦嬌軀一顫,目涌珠淚激動道:「孩子……」向著真禪伸出手來,卻猛地一咬牙縮了回去,轉身飄上屋頂。
他喝完葯,又道:「小夜,我想喝點紅棗蓮心粥,聽說那玩意兒補血。」
明燈大師道:「很難,除非徹底廢去禁制在他體內的天聾地啞大法,但那可能危及真禪性命,殊為不易。」
明燈大師明白楊恆的心思,故意笑道:「你這不是存心要貧僧好看嗎?就像一隻蚱蜢碰上老虎,你說是什麼結果?」
明月神尼道:「你忘了么,我曾說過,你已入選了了代表本寺參加櫻花台的二十人大名單。還有真禪,你們兩個都需參加在盡淘岩舉行的試煉選拔。」
「呼——」屋門打開,一個面蒙輕紗的紫衣少婦從門內衝出。
明燈大師運勁一拽,將真禪拉進靜室,說道:「你都聽見了?」
明月神尼一愣,疑惑道:「莫非師兄你早就料到會是這個結果?」
楊恆一拍他肩膀,笑罵道:「別逞能了,忘了自己那天叫得有多慘么?」
直到了樓下,真禪才回過神來,朝楊恆打了個手勢道:「喂,他是空痕大師!」
想通了這點,他的心情豁然開朗了許多,以往那調皮懶散的笑容重現在了臉上。
明燈大師哈哈一笑道:「別說面壁十年,面壁一年明鏡方丈都會嫌重!」
真禪用力點頭,明燈大師怔然凝望他半晌,忽然嘆道:「她是你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