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二集 金風吹寒

第九章 情殤

二部曲 第二集 金風吹寒

第九章 情殤

司馬病夫婦不知其中變故,還當這對金童玉女劫后重逢,必有許多私語,卻礙於眾目睽睽,各自克制著不願表露出來。
時間在此刻凝固,那隻緊按在楊北楚胸膛上的右掌,此刻清晰感覺到一記記來自他的心跳……
他的心有似火燒,也沒心思去多想為何石頌霜會來雄遠峰,而身邊不見了厲青原,佯裝平靜地,他問道:「你來做什麼?」
他實在不敢想象,自己的娘親落入仙林四柱手中,會遭受何等的折磨?
楊恆和馬羆勁、小夜來到了太素閣前。遍地的屍首和殘兵斷刃尚來不及清理打掃,一群滅照宮部眾正在死人堆里找尋著可能的傷者。
「說,為什麼要把我關在石室里?」
剎那之間,楊恆心裏轉過千萬個念頭,只消稍稍一吐勁力,即可了結這七年來日夜煎熬自己的仇怨。
石頌霜芳心一沉,愕然道:「怎會這樣,有沒有辦法醫治?」話一出口,即知自己問得多餘。倘若有方可治,毒郎中又何須事先對自己說起這個?
「慢著!」司馬病徹底被搞懵了,敲破腦袋也想不出這一日一夜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以至於楊恆對石頌霜的態度大變?隱忍著不滿,說道:「什麼上一站下一站的?楊兄弟,你有話不妨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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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責導引的滅照宮護衛也看見了楊恆,忙叫道:「石姑娘快看,楊公子就在前頭!」
馬羆勁一愣,楊恆已到了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竟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想到自己被他關在南明離火室里險些喪命的事,楊恆一聲喝斥道:「你站住!」
「也許她是被人擄去了,」楊南泰神情沉鬱,說道:「只是四大名門不肯承認。」
林婉容察覺到其中微妙之處,插言道:「石姑娘,不如你乘上這頭三角魔獸,由愚夫婦相伴前往可好?」
楊恆略一遲疑,被楊南泰從后一把抱住,喝斥道:「阿恆,你娘親心裏愛的人一直是他!」
原以為楊恆情深義重,哪曾想,傾心一戀的結局竟然是絕望!
這口氣、這話語,當真稱得上是字字錐心,刀刀見血!
每一記無聲的足音都像重鎚一般敲擊在石頌霜的心扉上,重逢的喜悅與激動悄然褪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尋常的沉悶和壓抑。
楊北楚微微變色,低哼道:「你這話是說給我聽的?」
然而她走得是那樣決絕,留下了今夜的風,留下了今夜的月,也留下了曾經所有的酸甜苦辣;僅帶走的是他的魂,他的魄!
凌紅頤嘆了口氣,道:「方才有人來報,那尊軒轅心昨夜也失盜了。我擔心這兩件事之間或許存在某種關聯。」
有一瞬,她真想拔出天廬神匕戳進負心人的胸口,看一看他的心到底是什麼顏色?
娘親在哪兒?竟似石沉大海,一下從滅照宮裡蒸發了般。
「砰、砰、砰!」
凌紅頤看著這對站得極近,卻彼此不瞧一眼的兄弟,幽幽輕嘆道:「我猜不到,他曉得了這事,會是怎樣的反應。」
「誤會?」楊恆氣不打一處來,說道:「好,我也誤會你一回。把你們兄弟三個丟進南明離火室里待上一天試試!」
他放開手問道:「大魔尊……我娘親呢?」
可是漸漸地,她隱約從楊恆的眼神里察覺到了一縷不對勁。
不用他招呼,石頌霜的一雙妙目早已凝定在了楊恆的身上。只是她的眸中全無了往日的光採,失色的櫻唇旁卻不自覺地逸出歡喜之情。
小夜溫婉頷首道:「你去哪兒,我跟著就是。」
馬羆勁苦笑道:「你進石室不久,仙林四柱便開始攻山,我們兄弟三人亦奉命調往前去布防。我怕你趁機救走令尊,更擔心生出什麼事來,也沒多想就將石門閉上。」
楊北楚紋絲不動地坐著,望著憤怒的楊恆與襲來的北斗神掌,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他說過:「我在想,以前在我心裏只有我媽一個女人,從今往後便多了一個你。」
楊恆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儘管明知凌紅頤一道鈞命頒下,數百滅照宮弟子必會全力搜救大魔尊,可他又焉能若無其事地站在一旁等消息?便對馬羆勁道:「領我去太素閣。」回頭又向楊南泰道:「爹,你靜心療傷,一有娘親的消息,我便會請這位馬大哥稟告。」
這麼魂不守舍地回到有鳳來儀軒,楊南泰、楊北楚和凌紅頤三人均都在座。
依然,依然……迷茫的眼帘里到處都是他的身影,風聲呼響的耳畔也在不斷回蕩著他過去的話語。
楊恆一下沒聽明白,凌紅頤幽幽嘆息一聲道:「楊恆,沒人能切下自己親生爹爹的頭,明白么?」
不自禁地又想起了石頌霜,想起了她那離去時孤單的背影,心情越來越壞,越來越懷疑自己,心道:「莫非我誤會了她?」
石頌霜莫名地打了個冷戰,她敏銳地覺察到楊恆和自己之間已多了一堵無形而冰寒的牆壁,卻想不明其中的緣由。
那頭目道:「屬下已奉凌護法之命察看過,並沒有找到大魔尊。」
楊恆的心也隨著她的離去,一下子被掏空,笑顏凝固令唇角變得僵硬,他呆望著伊人遠去的背影,潛意識中卻盼她能夠回頭,哪怕只回頭看一眼也好。
石頌霜若有所覺地瞥過厲青原,問道:「楊恆……他去哪兒了?」
楊恆一怔,手勁略松。
那頭目搖頭,馬羆勁遲疑了下又問道:「那些屍首你們都翻看過了么?」
望著楊恆和小夜、馬羆勁的身影走遠,凌紅頤問道:「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就似一場突如其來的夢魘,沒有任何的徵兆降臨在了她的頭上。
三人在太素閣轉了一圈,果未尋到絲毫線索。馬羆勁建議道:「楊公子,要不再去前頭的聽濤竹海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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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病見楊恆默不作聲,恨恨點了下頭。若非這少年於己有大恩,只怕滿身的毒藥就要一股腦地招呼上去。
馬羆勁的鎖骨差點兒被楊恆捏斷,苦笑道:「楊公子,這是個誤會。」
石頌霜臉上血色殆盡,卻倔強地坐直在了三角怪獸上。一顆芳心沉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濁浪之底,眼前一陣陣天旋地轉,完全不明白楊恆何以要這麼說?
恍恍惚惚地,她看到遠處的小夜正向楊恆遞來關切的目光,更看見她皓腕上戴著的那串定神念珠,頓時心神劇震,一瞬間似乎什麼都明白了,心底油然湧起一股沒頂的悲憤神傷,慘淡的容顏泛起一抹凄涼笑意,沉靜道:「司馬先生,多謝你送我來。我該走了!」
楊恆這才明白原委,料馬羆勁不知石室靈泉的秘密,以為楊南泰既能在南明離火室里待上七年,自己給關個三五日也不會有事,故有此舉。
石頌霜感念于司馬夫婦的熱誠,便頷首答應,起身向厲青原盈盈一禮道:「這兩日多謝厲兄照料,小妹告辭。」
由於蜃樓仙境的禁制大半被毀,三人一路行來倒也沒遇見什麼麻煩,走過陰曹嶺時,迎面撞上一隊滅照宮的巡山護衛。那護衛統領因石頌霜曾在滅照宮養傷多日,立刻認出了她,於是派出手下護送入內,以免引發誤會。
若沒發生石頌霜的事,楊恆看在父親當面,或可稍作忍耐。可此刻已是瀕臨暴走的邊緣,積壓心頭的所有鬱悶憤惱尋找到爆發點盡情宣洩而出。
楊恆呆了呆,難以置信地望向面色蒼白的楊北楚,問道:「你們在開什麼玩笑?」
可又有什麼用呢?愛意既去,覆水難收。
果然,司馬病苦笑搖頭道:「老夫無能,尚無良策。」
他邁開步履,向她走來,不疾不徐。
然而她卻擔心楊恆無法承受毀容的打擊,所以來時路上細細思量,早早備好了見面時的話語,甚而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她也預先想到,以免觸及楊恆的傷痛。而今竟一點兒也用不上,卻有多好?
凌紅頤勸慰道:「楊恆,你別著急。我已命人徹查過,並未發現令堂屍首,所以她一定還活著……」
石頌霜默視片刻,悠悠輕嘆了聲,便由林婉容扶上三角魔獸。
人心,真是世上最可怕的東西,竟可以變得那麼快,那麼決絕,將一切付諸于雄遠峰下的滔滔江水中。
楊南泰想了想,也就答應了下來。
奔出聽濤竹海,奔出蜃樓仙境,奔出雄遠峰……石頌霜風馳電掣,漫無目的地在濃重冷夜裡狂奔,即便耗盡身上所有的氣力也要狂奔而去。
可一想到那噩夢般的場景,他又煩躁起來,狠狠一甩頭道:「娘親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你還有空想她?」
厲青原漆黑的瞳仁凝視石頌霜,極力壓制住胸中翻騰的心緒,沉聲道:「異日他若敢負你,厲某定要他血濺五步!」說罷身影一閃,已消失在幽暗林深處。
司馬病道:「不錯,這一兩天,四大名門就要和滅照宮決一死戰……」他張目眺望雄遠峰方向,接著道:「嗯,說不定已打了起來。兵凶戰危,還是小心為上。」
天亮了,楊恆的心裏卻不見一絲光明。他幾乎尋遍整座雄遠峰,就是不見娘親的下落,而從凌紅頤那邊傳來的也是同樣的消息。
如果換作西門美人又或是別家少女,定會怒聲叱喝問個清楚。但驕傲如她,竟是什麼話也沒有說,什麼話也沒有問。
突然間一股無名怒火吞噬全身,楊恆大吼道:「我殺了你!」揮掌向楊北楚的胸口拍去。
楊恆恍若未聞,冰冷的語氣繼續道:「怎麼,你發現我死而復生,很失望是不是?不勞石姑娘前來查證,在下活得很好,比任何時候都好!」
楊南泰沉重地搖了搖頭道:「沒有人在和你開玩笑。我並不是你的父親,你的父親應該是楊北楚!」
兩人登時陷入短暫的靜默里。林婉容發覺不妥,忙道:「楊兄弟,你這是怎麼了?」
楊恆豈不知這「再見」便是「不再見」的意思?忍下心中刀剜般地疼,也淡淡回以一笑道:「石姑娘走好,不送。」
發現楊恆英姿如昨,並不似司馬病所言的那樣遍體紅痂,容貌盡毀,石頌霜于歡喜中情不自禁地更多出一份詫異。
「我這就派人聯絡在四大名門中的卧底,儘快打探出消息。」凌紅頤冷靜道:「此事暫不宜對外宣揚,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楊北楚竟是一震,微含訝異地瞥過楊南泰,臉上的譏誚漸漸隱沒,突然站起身扯住楊恆的右掌頂到胸口,緩緩道:「下得了手的話,你就替她報仇吧!」
楊恆尋不到娘親下落,心頭越發焦灼,邁步便往太素閣外行去。左腿剛一邁出正門,人卻像中了定身咒似地猛然站住了。
「若不是你,我娘親怎會淪落到這般境地?楊北楚,你最好向佛祖祈求我娘平安無事。倘若她有絲毫不幸,就請你將脖子洗乾淨等著我來切!」
楊恆心裏升起不祥的預感,卻聽凌紅頤道:「別擔心,我已命專人尋找令堂下落。」
「小夜,在這兒等我。」
她沒有掉一滴淚,心裏的血卻在無情地滴落。
「楊恆!」司馬病忍無可忍,怒喝道:「你暈頭了,為什麼氣走石姑娘?」
掌風在最後關頭微微一斜,將楊北楚身後的石牆轟得粉碎。
早知是這樣的結果,為何要來雄遠峰,為何要上東崑崙,又為何要認識他?
楊恆卻不肯當著司馬病夫婦的面說出石頌霜移情別戀,答允厲青原求婚的事,搖頭道:「有些話只要石姑娘能聽懂就好。」
司馬病于男女情事一竅不通,更是沒有察覺絲毫異樣,笑道:「楊兄弟,你這是大變活人么?只一日未見,居然紅痂褪儘儘復舊貌。」
「啪!」石頌霜的縴手在鞍上重重一按,嬌軀斜斜飛起,投向聽濤竹海之中。
楊南泰見楊恆面露異色,早有提防,與凌紅頤雙雙出手攔截道:「不可……」
「我不管什麼內賊,」楊恆道:「萬一娘親遭遇不測,誰也別想好過!」
「能瞞得住么?」楊北楚不以為然地搖頭道:「還是趕緊找到她方為上策。」
到處,那些滅照宮的部眾都對他視若神明,恭敬有加。人人都在讚譽他,七嘴八舌地說著那些感激的話語。
馬羆勁答道:「我們隨她一起離開了百丈崖,太素閣被攻陷前便失散了。」
她的神智漸漸的模糊,嬌軀也越來越沉,驀然跌入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忍不住,珠淚奪眶,柔腸寸斷,唇角逸出一縷凄涼笑意道:「外公……」
「混賬!」楊南泰突然低喝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想到這裏,她點了點頭,微笑道:「楊公子,再見!」
她聽到了司馬病夫婦在後面的呼喊,既沒有回頭更不願停下,腦海里一片空白,甚至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該做什麼?
楊恆當即呆如木雞,腦海里一團混亂,只覺得這個世界真的瘋了。
那雙熟稔的星目確是在注視著她,然而既不見欣喜也不見驚訝,甚而不帶一絲溫暖。它看上去是那麼的陌生,蘊藏的竟是陰鬱的冷漠與痛苦,甚至還有那麼一點點鄙夷與譏誚。
若是雲岩宗擒住娘親還好,萬一是天心池的人——他不禁打了個寒戰。
楊恆在三角魔獸前站定,先朝司馬病和林婉容招呼道:「大哥,大嫂!」
楊南泰和凌紅頤齊齊怔住,兩人的視線須臾不離地盯著這對仇敵般的父子,嘴唇不約而同地翕動了兩下,終究什麼也沒說。
那頭目愣了愣,笑道:「姑娘真是細心!那些屍首咱們更是仔細查驗過才讓帶走的,就怕裡頭夾著自家的兄弟。」
夜色中,原以為已陰陽兩分的兩個人不意間重逢,投向彼此的視線濃濃地交織在了一起,就像有誰悄悄地又給打上了一個結兒,久久未能分開。
馬羆勁招手喚來一個中層頭目,問道:「有沒有見到大魔尊?」
原來那夜石頌霜為南宮北辰所傷,奄奄一息,被厲青原救入荒山密林里醫治,全然不知楊恆曾經來過。
她自是不在乎楊恆的容貌,無論是丑是俊,是傷是殘,均都不能影響分毫愛意。
厲青原低垂的袍袖似被夜風吹動,幾不可察覺地在黑暗裡微微飄揚。隔了許久之後才緩緩道:「好,我送你到滅照宮外。」
他笑了笑,竭力用平淡洒脫的語氣道:「人生際遇莫過如此,就當是好聚好散吧。你說呢,石姑娘?」
「該是前往滅照宮救他父親了吧。」司馬病躊躇再三,又道:「只是他為龍捲丹餘毒所害,遍體紅痂面目全非,心情很是不好。」
「砰!」
楊恆的右掌生生凝頓在半空中,雙目赤紅閃爍著駭人的離亂怒芒,呼吸聲越來越急促粗重,叫道:「我不信,你在騙我——你為什麼騙我?」
司馬病急忙取了顆藥丸塞入石頌霜口中,驚異道:「楊兄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馬羆勁神色黯然,說道:「你最多只能把我和大哥丟進去啦,二哥已不在了。」
念及這半年以來關山萬里九死一生尋找愛人,無數夜深人靜的孤寂夢回,幻想著重逢后的種種場景,此時此刻盡都化為一場可怕的噩夢!
楊恆幫桐柏雙怪了斷了西門美人和司馬陽的情孽,心裏舒爽,無意間卻瞧見了瀾滄三雄中的馬羆勁。
哪知石頌霜聞言卻是絕望道:「他既如此說,我又何必糾纏不休,讓他小瞧了我!」
直通太素閣外的青條石階路上,遠遠走來一行人,竟是毒郎中司馬病夫婦。在兩人的身後,一條白色嬌影萎頓地扶坐在三角魔獸上,不是石頌霜卻又是誰?
三人來到雄遠峰前,大戰剛過,正道各派的人馬正在陸續退走。石頌霜不願節外生枝再和四大名門發生衝突,便從紫微海上山。
失而復得,得而復失。
石頌霜垂首沉思須臾,忽地抬起頭來說道:「厲公子,我需往滅照宮一行。」
「看來宮裡還有內賊!」楊北楚眸光一閃,冷聲道:「須得將他挖出來!」
短短几個時辰里,她從地獄到天堂,又從天堂跌回了地獄。
到了次日傍晚,恰逢司馬病夫婦路過,見石頌霜傷勢嚴重,急忙出手救治。
目睹石頌霜嗆血,楊恆的心一軟,卻又隱隱生出一絲報復的快意,強按著對伊人的關切,沉臉道:「大哥,有些事你並不知情。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而且我現在非常的清醒——她和我,就像官道旁的驛站,住過一晚等天剛亮,又該打馬揚鞭啟程去尋下一站了。」
楊恆無心向司馬病解釋,淡淡一笑道:「說來話長,咱們待會兒再聊。」說話時雙目始終沒有離開石頌霜的玉容,也自然注意到了她臉上露出的詫異神情。
一番料理后石頌霜的傷情大為好轉,便說起分開后的遭遇。得知楊恆未死,石頌霜不由得欣喜若狂,只是她素來矜持自重,神情里並未表露太多。一旁的厲青原見狀,心中亦不知是失落還是嫉妒?
楊北楚的臉上泛起一縷痛楚的表情,啞聲道:「你不必說,就讓他一直當自己是你和明曇的兒子。」
疑惑、傷心、委屈、憤怒……數不清,道不明的諸般情緒在她的胸中幾乎炸裂開來,終於忍不住嚶嚀低呼,自唇角嗆出一口殷紅熱血。
三人被領著穿過聽濤竹海,還沒等找人打聽楊恆下落,竟然無巧不巧在太素閣前撞見。
宛若一桶冰水徹頭徹尾的澆下,來時路上的所有期待憧憬、欣喜快樂,霎那間都結成了霜,封凍在沉入谷底的心口上。
楊恆舉步欲行,卻見小夜茫然無助、孤零零地站在一邊,明燈大師已不知去向,便道:「小夜,你和我們一起去找娘親吧。」
楊恆從未見過父親向自己發這麼大的火,微微一愣旋又昂起頭道:「不管是誰,只要他害了娘親,我絕不放過!」
楊南泰目光炯炯迫視楊恆,徐徐問道:「如果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呢?」
然而此刻楊恆的神智早已為仇恨和羞辱徹底泯沒,壓根聽不見兩人的呼喊。雄渾激蕩的掌風撞開楊南泰和凌紅頤,毫無凝滯地湧向楊北楚。
楊恆立時遍體生寒,這種可能他自也想過,卻是稍一觸及便引往他處。
林婉容勸道:「大哥,石姑娘重傷未愈,咱們還是趕緊追上去看看吧。」
楊南泰一怔,目光落到楊北楚的臉上。楊北楚不自然地笑了笑,輕輕道:「說了他也不會認,何必呢?」
楊恆稍鬆了口氣,卻聽小夜問道:「那……四大名門帶走的那些屍首呢?」
「不用了。」石頌霜注視著厲青原,曉得以他的傲氣絕不願在這種情形下與楊恆相見,謝絕道:「不過百里,我盡可御風前往。」
難明白上蒼何以要給她這般殘酷的懲罰?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
楊北楚緊抿嘴唇沒有回答。楊南泰道:「我還沒有對他說。」
他全聽不見,直覺得司馬病說得沒錯,自己真快瘋了。
傷處傳來撕心裂肺的痛楚,一口口氣血涌到唇邊又被她一口口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