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三集 橫行千里

第一章 日落

二部曲 第三集 橫行千里

第一章 日落

夕陽西下時,從田地間歸來的父親,廚房裡忙碌著的母親,誘人的飯菜香氣,還有自己,拿了張小板凳坐在娘親的身後,一邊啃著玉米棒,一邊背誦今天記下的薩般若心法口訣。待到爹爹的腳步聲傳來時,便歡呼著雀躍而起,迎向門外……
十六歲的他,一夜之間突然失去了生命中所有重要的東西。
石鳳揚點點頭,在他身邊站定,注視著江濤道:「老朽的來意,你該知道。」
他心口酸楚,卻不願意表露出來,只懶洋洋道:「如果沒事,我要走了。」
故而石鳳揚絕不願惟一的外孫女再重蹈覆轍,為情傷魂。於是一俟石頌霜相求,他便不惜開罪南宮北斗與厲問鼎,出面為外孫女兒退婚,甚而將「天若有情訣」也傳授給了楊恆。
直到第七天頭上,楊恆的體內開始散發出絲絲淡金色光縷,如輕煙縈繞身周,凝聚不散,漸漸變濃,像個不斷鼓脹的圓球往外擴充,發出若有若無的「嗡嗡」響鳴,如梵樂,如禪唱。
石鳳揚大是意外,不由訝異道:「難道再見石丫頭比要他死更難!」側轉手腕用劍頁在楊恆脖頸上一拍,勁力透入瞬間封住經脈。
蒼山負雪,明燭天照。霎那間他感到自己在這波瀾壯闊的天地奇景前,是那樣的渺小。一任擁有蓋世的神功,卻依舊不過是這大千世界里一顆微不足道的塵埃。人生百年,似乎遠比這短暫的落日景象來得漫長。然而日落之後,還復日出,周而復始千年萬年,那時自己早成朽骨。
風送詩音,楊恆心旌搖曳血脈賁張,但覺在廣漠的蒼穹下,那亘古升落不輟的紅日,亦僅如一點熒火點綴其間,更莫遑論屹立在雪峰之巔的自己。
當失去石頌霜后,這已成為他生命中最珍貴的記憶片段。而今,竟也要被無情地剝奪,生生地從自己心裏將它抹去。
小夜嬌哼道:「誰說大師回峨眉了,他這刻多半正和令尊在下棋呢。」
楊恆暗輸一縷神息渡入驚仙令,引發一股靈氣衝擊經脈,解開禁制。因擔心石鳳揚察覺,故而極盡小心,進度甚是緩慢。
此際正值隆冬,天寒地凍湖水刺骨。但楊恆有上乘神功護體,反覺神清氣爽,十分愜意。他在湖面上來回遊了兩圈,也不再去想娘親和石頌霜的事,只覺得這半年來從生到死,又從死到生,恍然如一場大夢。
楊南泰緩緩落子,回答道:「從各路人馬傳回的報告來看,四大名門並未擄劫走你娘親。眼下我們還在等待進一步的消息以作確認。」
楊恆走到門口,心裏突然泛起躊躇,就聽明燈大師笑道:「阿恆,你來得正好。且看貧僧如何將令尊殺得落花流水,潰不成軍。」
明燈大師笑罵道:「臭小子,你真當貧僧從不洗澡么?」
楊恆心道:「看來爹也不願住回滅照宮裡。」放下小夜走到竹廬前,隔著窗戶就瞧見楊南泰和明燈大師在桌前對弈。兩人的氣色較之數日前大有改善,瞧他們悠然自得的模樣,亦委實難以想象當日曾有過一場生死大戰。
石鳳揚豈聽不出楊恆言語里蘊藏的譏誚?低哼了聲道:「你錯了!石丫頭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會放在心裡,絕不會說出來,更不會對我說!」
需知他早年苦戀同門師妹洛璇逸,偏偏佳人的一顆芳心盡數系在了師弟宗神秀的身上。後來宗神秀披髮出家,繼承師尊都玄真人的衣缽執掌天心池,洛璇逸心灰意冷才負氣下嫁。然而婚後的日子依然波折不斷,石鳳揚情知愛妻即管嘴上不說,心裏卻無時無刻不在惦念宗神秀,以至於為了黃山論道怪罪他並未全力襄助師弟對付南宮北斗、楊惟儼等人,竟至與自己徹底鬧翻決絕遠去。
他皺了皺眉,尋思道:「這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監!也罷,老朽便當回惡人!」臉色一沉道:「你不給我個交代,什麼地方都別想去。」
行出兩百多里,山勢越來越高,耳旁風聲呼吼如金鼓交鳴隆隆生威,雲氣鼓盪飛卷遮蔽長空。石鳳揚衣袂飄飄,踏雲而行,直如傳說中餐霞乘風的世外仙人。
楊恆瞥一眼胸前的正氣仙劍,木然道:「再見多餘!」
這時候日頭逐漸西沉,卻變得更加彤紅奪目。空中的雲,亦被即將西下的夕陽,染成各種色彩:深紅、淺紅、桔黃、淡黃……白天那蔚藍的天空,這時被夕陽裝點的富麗堂皇,隨著太陽的漸漸西下,天空的顏色越變越深。
楊恆推門入屋,鋪面聞到一股濃烈酒氣。只見桌邊牆角,到處翻滾著空空如也的酒罈。小夜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道:「我勸過大師,身上有傷就不要喝那麼多的酒。他卻說什麼酒能鎮痛,還能活血化瘀,對療傷大有好處。結果非但他喝得更多,連楊二叔也跟著喝上了。」
忽然耳中傳來石鳳揚的悠然吟語道:「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樹木從生,百草豐茂。秋風蕭瑟,洪波湧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漢燦爛,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正自疑惑間,石鳳揚的身形一飄一折,落在一片光滑如鏡的冰面上。
他越想越氣,只當石鳳揚不了解內情,為石頌霜強出頭來的。萬念俱焚道:「事已至此,我又何必再講什麼,便由得人去說罷!」
明燈大師含笑不語,卻知這小丫頭對楊恆亦是芳心不能自已,臉皮偏又極薄。
不知何時,楊恆站了起來。那輪渾圓血紅的落日幾與山巔齊平,彷彿近在咫尺,只需他稍稍一伸手,就能觸及到火熱的熔岩。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局面?多少年來,自己渴望著、追求著、抗爭著,最終,卻不過像個被命運擺布捉弄的棄兒,于滾滾紅塵間浮浮沉沉、身不由己,攥緊了拳頭卻不知該砸向誰?
未料楊恆聞言搖了搖頭道:「是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這柄正氣仙劍請您收回,相信不久之後它還會派上用場。」說罷從背上解下仙劍,雙手遞給石鳳揚。
經過不眠不休心無旁騖地七日夜苦思參悟,這一式五百大空印的終極絕學——「海闊天空」終於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楊恆游到湖邊,用力甩去臉上水珠,低聲道:「大師,我和石姑娘分手了。」
活見鬼,在這之前,那個人一直都是自己最痛恨鄙夷的大仇人!
小夜被楊恆挽著,芳心砰地一跳,一肚子怨氣也立時煙消雲散,說道:「他們住在山下,我怕你回來找不著,才特意守在這裏。」忽然察覺自己這話實是欲蓋彌彰,忍不住粉頰微微發燙。
到了女兒一代,竟是又生情變。不僅女婿離家出走做了和尚,愛女也慘死於銀面人的手中,至今兇手無著血仇未報。
石鳳揚不為所動,還劍入鞘將楊恆挾在肋下道:「少羅嗦!」攜著楊恆往西直去。
楊南泰注視棋局,臉上亦不禁微露一縷笑意道:「不打不相識。」
背後玉兔東升,皎潔出塵的清輝灑照在他的身上,也映得冰面一片銀白無瑕。
嘯聲如同春雷綻動,隆隆不絕,楊恆的心神仿似也隨著這不斷拔高的嘯音在夜空里展翅飛揚,萬里河山過往煙雲,種種塵世間的恩怨痴纏盡在眼底,靈台卻似清風明月,更期幾度寒暑輪迴。
他的語音平和,隨著風聲悠悠傳遠,楊恆怔怔問道:「你不是要抓我去見她?」
石鳳揚手腕一陣,劍鋒上揚抵住楊恆脖頸,森森寒氣直透肌膚,冷冷說道:「如果老朽非要你見她一面不可呢?」
他依舊是那副鬱鬱寡歡的模樣,一襲青衫獵獵飛舞,眼神深沉而幽邃。
楊恆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猶如一尊佇立在山巔的石像,沒想到石鳳揚竟這麼走了。
山上景緻漸行漸幽,忽然小夜一指坐落在前方一片幽藍湖畔的竹廬道:「便是那裡了!聽說原來是滅照宮用來接待賓客的一座精舍,這幾日楊二叔便邀了明燈大師暫住在這兒養傷。」
忽地眼前豁然一亮已升過雲層,上空天色一片蔚藍無垠,不含半絲雜質,便如水晶般空透。一輪紅日迎面灑照萬道金輝,染得腳下雲氣煌煌閃耀,似粼粼水面波光。楊恆看得心曠神怡,不由詫異道:「他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小夜儘管心中好奇這幾日楊恆的遭遇,但即見他不說,便也不多嘴。只覺得楊恆平安歸來,實是最大的滿足。
忽見明燈大師腋下夾著一套衣衫鞋襪走來,在湖邊蹲下身道:「阿恆,這是小夜為你準備的。她不好意思來,就由貧僧代勞了。」
突然他一聲低吟,雙手以難以置信地速度在彈指間眼花繚亂地連發五百大空印,指尖金輝熠動在晨曦里劃出千百道縱橫交錯絢麗多姿的美妙光影,宛若金蓮怒綻,映射霞光。
當下楊恆攜著小夜御風往山下行去。他的萬里雲天身法施展開來,如風行水上,兩旁景物倏然飛退,不覺修為又有長進。
料是身外白雲蒼狗,人間冬雪。他卻如盤如砥,孑然靜寂。
小夜也笑道:「哪有,我不過是在和阿恆閑聊罷了。」
楊恆情知此事多想無益,反讓旁人為自己擔心,於是笑了笑道:「好,我先到湖裡洗個澡。這身上的味道,都快和大師有得一比了。」
楊恆的神息耗損了近乎一半,略感疲憊地睜開眼睛,目送數十丈外千隻佛手破開層雲如千年流光消逝于朝霞中,靈台無喜無憂,平靜如水,只默默道:「休惆悵,萬里無雲天一樣——」
楊恆搖頭一笑,向石鳳揚躬身禮道:「不必了,晚輩告辭!」
他往下看去,晶瑩剔透的山崖約莫有百余尺超然矗立於雲海上方,陽光照射在冰面上閃爍著美輪美奐的絢爛光芒。遠處雲巒起伏,平日里看起來高不可攀的一座座雪山峰頂若隱若現,白雪皚皚,幾與雲天一色。恰如海面上星羅密布的島群,盡皆鋪展在自己的腳下。
楊恆一眨不眨地瞧著劍鋒暗自道:「爹爹要我認楊北楚為親生父親,石老爺子要我去見頌霜,為什麼他們都逼我做不願意的事?要殺就殺吧,反正活著也無甚意味,就讓她為此後悔內疚一輩子……可我死了,她真會後悔,真會內疚嗎?」
楊恆問道:「大師,你怎地和我爹湊到一塊兒了,下棋喝酒好不逍遙。」
楊恆怔了怔,隱隱猜到了什麼,收拾紊亂的心緒招呼道:「石老爺子——」
忽然他如有所覺地回過頭,不知何時劍聖石鳳揚已一言不發地佇立在自己背後。
他默默回想著石鳳揚臨別時的話語,只感字字珠璣,亦句句錐心。
楊恆嘻嘻一笑走出門來到湖邊,將衣衫脫下只穿了條褲衩,一個翻身躍進水裡。
明燈大師呵呵一笑道:「那日他把貧僧打慘了,自該好酒好菜地招待我幾天。」
日上三竿,楊恆回到滅照宮。剛走到太素閣前,就遠遠看見小夜懷抱冰龍正翹首相望。一見楊恆,她焦灼擔憂的俏臉上頓如笑靨如花,欣喜地迎上道:「阿恆!」
「你來向我興師問罪?」楊恆似笑非笑道:「真不錯,有個好外公。」
楊恆腳下一實,被他輕輕放落,環顧四周天渺風勁,雲卷長空,兩人竟是佇立在了一座僅比八仙桌也大不了多少的山巔之上。
日頭早過了中天,卻只淡淡地將層金色的薄霧揮灑在一望無際的皚皚雪峰上。江水滔滔,便自這雪峰間咆哮穿越而過,百年、千年直至萬載也不曾改變。
明燈大師在棋盤上落下一子,笑著道:「小夜,你又在說和尚我的壞話。」
石鳳揚清瘦孤傲的背影迎著最後一縷餘暉,緩緩說道:「楊恆,男人的心胸就該如這天地般寬廣無礙,任由風起雲湧日落月缺,盡皆泰然受之。你有太重的心事,太多的負擔。但逃避不是辦法。是男人,就去面對它,解決它——別辜負了自己,也別辜負了石丫頭!」言罷將正氣仙劍插入堅硬的冰岩,一振衣袖身如青鶴,幾下飄閃消逝在滾滾的雲海深處。
他不自禁地引吭高嘯,驚得腳下雲濤翻卷如怒浪排空。
石鳳揚負手站立,眺望著天際景色,淡淡道:「坐下,一起看日落。」
愛人背離,娘親失蹤,連爹爹都不再是自己的爹爹!
他緩緩站起,全然不覺衣衫上早已結起的一層厚重霜露,忽感陽光刺眼,不由回首相望,於是遙見一輪旭日從霞光萬丈的雲海之下噴薄而出,照得萬里河山盡赤。
楊恆見父親和明燈大師一見如故相處得宜,也是心下歡喜,忙問道:「爹,這幾日可有娘親的消息了?」
楊恆望著她清減的玉容,微笑道:「你還在這裏,不想回峨眉山了么?」
小夜柔聲道:「阿恆,你別心焦。眼下不僅滅照宮在尋找令堂,雲岩宗也在設法查探她的下落。大伙兒同心協力,總能找到。」
楊恆心生歉仄,輕笑道:「我還當你和明燈大師一起回峨眉了。」
楊恆措手不及,睜開眼怒道:「石老爺子,你何必非要強人所難!」
他在心裏懊惱而又絕望地吶喊道:「假的,都是假的!我怎麼可能是楊北楚的兒子?我要找到娘親,我要當面問她!可她在哪裡……」
回首往事,歷歷盡在眼前;不辜負,何必牽挂;放下,未必度人,卻能自度。
「嗡!」石鳳揚拔出正氣仙劍,劍鋒顫鳴閃爍如一汪清流橫架楊恆胸前,緩沉道:「莫非你心裏有鬼,不敢見她?」
他茫然望著從眼前滾滾流逝的江水,兀自覺得自己身處在一個不切實的噩夢裡。
天色徐徐變暗,雲層的顏色也在不斷地加深,最終隨著那輪沉入山後的落日一起黯滅在黑暗中。
石鳳揚聽出楊恆話語里深深壓抑的悲愴之情,緩緩頷首道:「好,你既然不肯對我明言,那就當面和石丫頭講清!」
楊恆點點頭,他一路行來未見小夜對娘親的消息提及隻字片語,便已猜到情形不容樂觀,這時倒也未太過出乎意料之外。只是以前不管怎樣,自己總知道娘親就在滅照宮,如今突然變得音訊渺茫下落不明,委實教人愈加難安。
委屈?楊恆暗惱道:「她見異思遷,移情別戀在先,怎麼反說是受了委屈呢?」
「我為何要抓你去見她?」石鳳揚落寞一笑道:「強扭的瓜不甜,你們倆之間的問題,若想解決,自己總會設法解決,老夫管不了。坐下吧!」
想到這一股意氣直衝頭頂,乾脆雙目一閉抿起嘴巴。
老天爺真會開玩笑。本以為爹爹終於得脫牢籠,恢復自由,親人相聚已是指日可待。不料娘親無端失蹤,爹爹轉眼變成二叔;而那個毀了自己的生活,令自己從小親情離散的大伯,居然搖身而成自己的生父。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他的禪心漸清漸空,抖落一衣孤憤。
久久之後,楊恆停下嘯聲,盤腿靜坐在雲海峰巔,雪月輝下。
楊恆獨坐在岸邊,任江濤衝撞在礁石上激濺起雪白色的晶瑩浪花打濕衣發。心中翻騰的巨浪在陣陣轟鳴聲中漸漸平復許多,可依舊無法接受自己原來是楊北楚兒子的事實。
石鳳揚已察覺到楊恆明明心事重重,卻偏偏隻字不肯吐露,當真和自己的外孫女兒一般無二的倔強!
「轟——」身周金光翻卷,從內里幻動出千隻金煌煌的佛手,「納虛印」、「陰陽印」、「大悲印」、「不動明王印」……兩兩成對如一朵朵破土而出的奇葩爭奇鬥妍,飛舞縈繞在楊恆的身周,只在他心念稍動間「呼」地一聲奔騰而出,排山倒海般向外湧出,化作漫天飄揚的翩翩金蝶,融入黎明。
石鳳揚愈發生疑,也不伸手接劍,問道:「楊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實是他心頭最難回首的傷,任自己已是舉世欽仰的劍聖,擁有著通天攝地的神通,也不能稍稍挽回妻子的心。
楊恆一怔,尋思道:「大師留在東崑崙,多半是放心不下我和娘親的事。」探臂一挽小夜道:「走,咱們去見他們!」
無法相信,這一切沉重而殘忍的變化竟會同時驟然而來,卻無法揮之而去。
奈何天算不如人算,這對小兒女到底還是生出了變故。好在石鳳揚曾經滄海難為水,深知情之一物最是刻骨銘心難以捉摸,其中的悲歡離合更非局外人所能洞悉。故而他此來一是為向楊恆問明原委,二是希望自己能設法排解,並非一味地要替外孫女兒出頭抱打不平。
小夜上下打量楊恆,見他安然無恙毫髮無傷,心中喜慰,又一想到這傢伙不聲不響地失蹤了七天七夜,害得自己擔驚受怕牽腸掛肚,又不禁來氣,瞪了楊恆一眼道:「你還曉得回來,知不知道我……們等得有多著急?」
楊恆訕訕地在石鳳揚身後坐下。驀地丹田一熱,驚仙令的靈力已將封閉的經脈打通。可此刻,他已不急於離開,雙手抱膝遙望雲海,不無傷感道:「當日在戈壁灘上,她也曾與我一同肩並肩地欣賞日落。一晃眼物是人非,此刻她有厲青原為伴,會否再記起我們那段攜手大漠的日子?」
然而石鳳揚沒想到的是,此刻楊恆的心情可謂跌落谷地。加上他自小家門驚變,父母離散,孤單單寄居峨眉,無形中竟養成了孤僻偏激的性子。凡遇大事,總不自覺地藏在心底,任誰也不願告訴。只當自己承擔下來便是,更不齒于糾纏不清甚或求告他人!當下將正氣仙劍「鏗」插入腳下石地道:「一場好夢一場空,我自癲狂我自痴。」
他的心頭湧起一股濃烈的豪情,閉塞的胸臆像是被朔風吹開,融入進無邊無際的雲海里,不自覺地想道:「天地無涯,有容乃大!」
天高雲淡,思緒便也隨著江風飛起,閉上雙眸,似乎重回了那遙遠的小山村——
惟有大道通天,仙心不朽,可同這日月千秋萬載光照同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