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驚仙》二部曲 第六集 殘陽唱夜

第一章 殘陽唱夜

二部曲 第六集 殘陽唱夜

第一章 殘陽唱夜

石鳳陽喝乾了杯中的涼茶,聲音沉緩沙啞道:「我想知道,楊兄如何能夠證明。」
他極不舒服地感覺到,在今晚的這場盛大博弈中,自己只能算個可有可無的配角。
楊恆由天心雙木親自相送,退出枯崖秘境回到老君壇三樓的那間屋中。
明燈大師欣慰道:「好哇,總算你懂得了審時度勢,不再是只曉得玩命的愣頭青了。」
片刻而漫長的遲疑后,石頌霜低低地「嗯」了聲作為回答。
楊恆聞言本想取出藏在懷中的那枚銀餅,向明燈大師說明石頌霜生母當年遇害的真兇。可看見明燈大師傷勢沉重,實不宜再受刺激,當即改變了主意,說道:「或許他是記恨我和真禪,連累大師受了無妄之災。」
古洞里一下子變得死寂無聲,空氣像凝結成冰的巨石,被一團無形的焰火燒灼,一點一滴地滴淌在三個人的身上。
突然宗神秀振聲大笑,隆隆的笑聲在古洞中回蕩轟鳴,震得壺蓋噠噠蹦跳。
楊恆曉得明燈大師是有意將自己的注意力引到別處,說道:「她被軟禁在枯崖秘境中,由天心雙木負責看守。我沒有把握擊敗這兩位道長,只好暫且退了出來。」
殷長空的心一跳,掩上身後的殿門,神情變得緊張而古怪,望著那倩影許久,才開口道:「真的是你……你沒有死?」
千秋二老將楊恆送出觀外,三人拱手作別。行在前往留客鎮的路上,西門望迫不及待問道:「楊兄弟,有沒有見著你娘親?」
宗神秀避而不答,曬然道:「楊兄,你是一代宗師,不是到處咬人的瘋狗。」
石鳳陽不聲不響,將銅壺往三人中間一放,說道:「你們打,讓外面的人停下。」
當楊恆的左腳踏上東廂房門外石階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石頌霜的身影。
白袍道士淡淡道:「我倒覺得楊兄的身上帶著團火,很大的火。」
宗神秀冷然道:「絕無此事,我無話可說。」
四人快馬加鞭來到留客鎮上的那家小客棧外,司馬病眉宇微聳道:「有人受傷了。」
「所以我來解脫你。」蝶幽兒道:「這也是你唯一向我贖罪的機會。」
「救我?」殷長空愣了愣,心中竟有一絲歡喜道:「你不是來報復我的?」
西門望問道:「老嚴,會不會是宗神秀派他來幹掉你,省得後天你去搗亂?」
楊惟儼端起茶盞,在唇邊象徵性地沾了沾,說道:「這茶有邪氣。」
「噓——」蝶幽兒豎起食指輕柔地按在殷長空的唇上,眼眸里漸漸漾起一抹溫柔憐愛,輕聲道:「我知道,你是這世上唯一真正愛慕我,關心我的男人,我相信你。」
兩名弟子躬身應是。殷長空伸手推開虛掩的殿門,才察覺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
他幽冷的目光逼視宗神秀,一字一頓道:「宗兄,你還不肯承認么?」
「什麼?!」西門望大吃一驚,一時也想不明白寶貝閨女兒待在客棧里好端端的怎會受傷?正要衝進屋裡看個究竟,猛想道:「十有八九老嚴傷得也不輕。老子可不能只顧自家人不講兄弟義氣。」
司馬病見愛妻雖然容色萎頓,但並無大礙,心中稍寬,上前搭住她的脈搏
「蝶幽兒,這是我現在的名字。」倩影的主人再次糾正殷長空的錯誤,「我來救你。」
無論在任何時代,任何地方,真正能夠決定芸芸眾生命運的,永遠都是高高在上的那寥寥幾人。千萬人的生死哀樂,僅僅是他們的意志體現,卻如一隻強有力而充滿權威的無形大手,令人無從抗拒,惟有隨波逐流。
自始至終,院子里有兩個人沒說過一句話。他們靜靜地目視彼此,擦肩而過。
蝶幽兒嘆了口氣道:「我本該相信你的,可惜有了祁連六妖的前車之鑒,你要我如何再敢相信世上的男人?長空,我會害你嗎?」
明燈大師微微一笑,望向楊恆。剛才發生在門口的一幕,他已看在眼裡。
殷長空面色微變,下意識地往後瑟縮了一步,說道:「不,這不行!」
蝶幽兒道:「極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而你卻是其中之一,能夠活到今天本來就是奇迹。」
楊惟儼嘿然低笑道:「石兄可知當年殺害令嬡的銀面人首腦是誰?」
石頌霜終是來了,楊恆強自按捺住興奮,面對伊人又莫名生出忐忑之情,無數的心曲在胸膛里發酵,說出口的卻是乾巴巴的三個字:「你來了?」
他放心地將指揮權交給了凌紅頤,而此刻自己要做的,只是去拜訪一個故人。
殷長空獃獃地望著蝶幽兒的俏臉,一股狂喜湧上心頭,卻猛然感覺胸口一冰,奇魔花心已沒入他的胸膛。
石鳳陽不緊不慢地從碳爐上取下銅壺,將水注入壺裡,說道:「外面在死人。」
蝶幽兒的笑意更燦爛,她輕輕道:「你不願?」
西門望一拍腦門道:「瞧老子這記性,還沒告訴你老嚴今晚約戰盛霸禪的事呢!」
厲青原面朝院門長身佇立,好似護衛守在明燈大師客房門外。
殷長空的眼裡燃起熾熱的光芒,問道:「你原諒我了?我找了你整整八十年!」
「她果然沒來。」楊恆不無失落,默默道:「她真的不原諒我,再不會關心我了么?」
她的話語像一桶涼水澆落,立時熄滅了殷長空胸中燃燒起來的怒火。
楊惟儼執杯不飲,沉聲道:「石兄,今晚這和事佬你恐怕是做不成了。」
很顯然,他並不是今夜第一個登門拜訪的客人,從洞里飄出淡淡的怡人茶香。
滅照宮的人馬停止廝殺,開始有條不紊地向山下撤退。如同褪去的洪水,在他們的身後留下了滿目瘡痍的殘垣斷壁和觸目驚心的血泊屍體。
明燈大師道:「可從此信來看,筆跡流暢,語句通順,不像是受人威逼。」
蝶幽兒漠然道:「天心池完了,宗神秀也逃不過後天一劫。如果你仍不知死活和他們綁在一起,過了明天便是壽終正寢之日!」
楊恆頷首表示贊同,但心中的疑竇卻更深了,說道:「不成,我這就去找她!」
更教殷長空不舒服的是,他幾乎可以肯定雪峰派和雲岩宗的人馬也已悄然抵達了長白山。然而在今夜的這場大戰中,居然沒有一個人現身。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有一縷極細的聲音飄入耳際,似乎有誰正對著自己傳音入密道:「殷長空,你有心事?」
但他好歹也是神會宗的宗主,從仙林地位上來說,是和宗神秀、楊惟儼平起平坐的一派掌門,而今竟成了個跑龍套的小角色。
宗神秀與楊惟儼的視線均都投落在那兩塊茶盞的碎片上,眼神奇怪而複雜,似乎是驚訝,似乎是佩服,又隱隱含著一絲不甘與艷羡。
「大師,」楊恆收拾紛亂的心緒,走到床前道:「你的傷勢要不要緊?」
石頌霜垂首道:「謝謝。」語氣客套而陌生,像是劃下的一道鴻溝,將兩人隔離於千里之外。哪怕彼此近在咫尺呼吸可聞,哪怕彼此聽得見對方加速的心跳。
看到他毫髮無傷地走出來,桐柏雙怪和司馬病三顆懸著心終於放下。
白袍道士望著楊惟儼將茶水潑地,木無表情地說道:「可惜了上好的茶葉。」
這時候滅照宮的人馬業已退走,天下觀中的喊殺聲逐漸平息。
他慢慢冷靜下來,苦澀地說道:「說吧,你要我做什麼?」
青衣老者執起面前的茶壺,倒滿楊惟儼身前的茶盞,低沉的嗓音道:「喝茶。」
他駭然欲退,滿臉的憤怒與驚愕,還有幾分不可自已的傷心失落。
殷長空漸漸鎮定,苦笑了聲道:「這八十年來,我一直活得很小心,很辛苦。」
那邊西門望瞅著滿院的傷員心情大糟,一面叫道:「老嚴,有沒有幹掉盛霸禪那狗娘養的?」一面風風火火推開屋門闖了進去。
明燈大師道:「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從枕頭下取出小夜寫下的那封短箋道:「她被盛霸禪帶人從客棧劫走,後來又落入蓬萊劍派之手。這封信函便是黑白無常之一的白無常裘伯展送來給我的。」
※※※
儘管隔得有些遠了,楊惟儼還是能夠清晰地聽見從天下觀方向傳來的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那是他的部下正在發動大規模的掩襲,一如數月前仙林四柱在東崑崙對滅照宮所做的那樣。
白袍道士冷冷道:「師兄的話是在對牛彈琴。在楊兄的心目里,此刻天下觀中哪怕所有人都死盡死絕,也抵不上楊南泰的半條命。」
火光映紅了山頂的夜空,如同一支飽蘸濃墨的巨筆,肆意渲染著凄艷的色彩。
楊恆接過信函看過,也是猜不透其中的意思,擰緊眉頭問道:「莫非她是受了脅迫?」
他們似乎已經聊了很長的時間,在楊惟儼來到之前,氣氛顯得有些沉悶凝重。
「滑天下之大稽,」他收住笑聲,徐徐道:「什麼銀面人,與我何干?」
他知道,在滅照宮群魔向天下觀外撤退的前一刻,後山那座古洞里的對決已經結束。儘管短短不到一個時辰,天下觀內外宛若一座充斥著死亡與殺戮的修羅場,無論正邪,無數人揮舞著手中的武器戰鬥,然後死去,其實都不過是古洞那場對決的一個註腳而已。
殷長空怔怔注視蝶幽兒,有些疑惑地問道:「救我?」
蝶幽兒臉上的笑容如花盛綻,纖秀的小手從奇魔花上輕輕採擷下一縷花心,說道:「我需要你的忠誠保證。」
石鳳陽沒說話,手中的杯盞「啪」地被捏作兩爿。他將杯盞碎片平放在膝前,長身而起走向洞外,語氣淡然而不容置疑地說道:「今晚到此為止。」
「我讓你。」楊恆收回了視線,向一旁側身,讓出一條通道。
「龔異嵬?」楊恆一怔道:「這人妖怎會出現在這裏,又為何會找上大師?」
「談不上原諒,但我可以再救你一次。」蝶幽兒緩緩走近殷長空,嬌小的身軀就像一個飄蕩在暗夜裡的幽靈,「這也算回報了你當年的一片痴情。」
「不,不是這樣。」殷長空道:「如果不是你,我不可能贏過丁師兄坐上神會宗掌門大弟子的寶座。我只是覺得……」
西門望也不等店小二開門,一個晃身越過圍牆,扯嗓子叫道:「老嚴,你回來了沒?美美,我找見你楊大哥啦!」
蝶幽兒靜靜凝視他須臾,臉上露出哀婉的表情,說道:「你還是信不過我。」
楊恆也知西門望說的是實情,苦笑道:「為了我的事,害苦了大家。」
這時候西廂房的屋門一開,林婉容走了出來說道:「大哥,你回來了?」
聽到步履遠去,楊恆的心底一陣空虛。背後,有一雙刀鋒般的目光須臾未離。
「去問楊恆,」楊惟儼唇角泛起一絲笑意,曉得自己今夜的來意已達成一半,回答道:「相信他不會對石兄說謊。」
所以楊惟儼才會決定要親自登門拜訪,而將天下觀的事交給部下去打理。
東門顰附和道:「師兄言之有理,這就叫以毒攻毒,十個不夠就二十個,三十個!」
石崖下有一座掩映在松林間的古洞,洞口無門無碑,卻栽滿了櫻花樹。枝頭花苞將開未開,暗藏著奇門遁甲的莫測玄機。
西門望看了看自己住的正屋,又瞅瞅明燈大師和司馬病夫婦訂下的東西廂房,三間屋子裡都亮著燈,也都有藥草的香氣飄出。他急忙問道:「喂……小厲,出什麼事了?」
「青炎——」殷長空咽了口發乾的喉嚨,「你來這兒做什麼?」
她從他的身旁默然走過,卻讓他覺得她是在逃離,而手中的銅盆是最好的借口。
殷長空額頭的冷汗像小蟲子一樣不停爬過面頰,掙扎著道:「我和他們不同!」
蝶幽兒憐憫地看著殷長空,但這種憐憫絕非出自心中的關切,而更像是一種冷眼俯瞰著一隻在溪水中苦苦掙扎求生的螻蟻的神氣,悠悠道:「你應該明白,那不過是個適逢其會的引子,被他抓住機會利用而已。」
白袍道士道:「那是因為今夜長白山上邪氣衝天,玷污了原本清澈甘洌的山泉。」
於是,一個在門裡,一個在門外,兩人都像被定格住。
「就因為你遠遠躲在一邊,眼睜睜看著祁連六妖置我于死地?」蝶幽兒冷冷地微笑起來,笑容里有股說不出的輕蔑,「事實證明你當時的選擇是對的。如果你衝出來,現在就不會有神會宗宗主殷長空這號人物。」
一隻小銅壺架在碳爐上哧哧冒著熱氣,這已經是洞中音量最高的響動。
明燈大師道:「不太像。一來宗神秀和無相神君素無交情,豈會托他殺我?更重要的是如果宗神秀存心除掉貧僧,那盛霸禪又豈會放我下山?」
「你看我能說能笑,還會有什麼事兒?」明燈大師洒然道:「你見過明曇師妹了?」
「明燈大師、令嬡,還有真禪小師傅和司馬夫人都受了傷,」厲青原的視線掠過西門望,落到了楊恆的臉上,回答道:「我想你們回來得正是時候。」
他一會兒「楊兄弟」一會兒「楊大哥」把自己跟女兒之間的輩分攪合得一塌糊塗,卻渾不在意,心急火燎地往客房奔去。
楊恆勉強笑了笑,道:「可這回你卻玩大了,差一點兒把命丟在了神藏峰上。」
洞里沒有任何的家什,只有一名白袍道士和一位青衣老者席地而坐。
楊恆聞言又是感激又是擔憂,當下加快身速往留客鎮趕去,問道:「小夜也來了?」
楊恆爽然若失地點點頭,道:「見到了,但我暫時還無法將她救出來。」
殷長空低下頭沉思半晌,一咬牙道:「你要我怎麼做?」
楊惟儼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宗神秀,譏誚道:「那空照大師的死也與閣下無關?」
偏殿里供奉的是太上老君像,黑黔黔地沒有燈火,有一道纖柔的倩影站在老君像前,手裡的一束魔花在黑暗中閃爍著微光。
「誰?」殷長空心頭一凜,感到這聲音竟是異常的熟悉。他顧盼左右,並無人注意到自己,當下吩咐兩名隨行弟子道:「你們守在這裏,不準任何人進殿。」
那道倩影的主人語音冰冷,彷彿威震仙林稱雄西域的天山神會宗宗主在她的面前,也不過是個可以任意擺弄的小人物,糾正道:「準確的說,是我又活過來了。」
楊恆展顏一笑,回答道:「或許我該先去解決了盛霸禪。」
西門望道:「俗話說蠟燭不點不亮——回頭咱們毒翻他十個八個天心池的弟子,看宗神秀、盛霸禪敢不敢再扣著楊夫人不放?」
見楊恆不言語,司馬病見狀問道:「楊兄弟,你以為如何?」
「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明燈大師的眉頭微微皺起,思忖道:「這事情透著古怪。」
青衣老者默不作聲地提起茶壺,二次斟滿楊惟儼的杯盞,說道:「是我帶的茶葉。」
楊惟儼的目光像是薄薄的兩束刀芒,閃耀著懾人寒意,問道:「石兄,你怎麼說?」
山路很靜,兩旁林木幽森,直通到盡處的石崖。楊惟儼走得非常慢,像是一個正在飽覽山色的遊客,孤身一人未帶隨從。
殷長空一驚,問道:「你指的是後天要在櫻樹林公議明曇的事情?」
故人未必是朋友,有時候也可能是敵人,而且是那種很要命的敵人。
「我在等你來,」白袍道士緩緩說道:「這壺水在爐上燒很久了。」
剛走進小跨院,西門望的嗓門禁不住戛然一收,卻是瞧見了厲青原。
楊恆一驚道:「明燈大師要和盛霸禪決鬥,在什麼地方?」
解決了這個人,今夜的戰事便等於結束大半。但楊惟儼深知這個人並不容易解決。
古洞的內部並不算寬敞,如果不是亮著油燈,飄著茶香,無論是誰都不會猜想到這裡是一位正道巨擘束髮隱居的仙家洞天。
楊惟儼負手在櫻花叢中,猶如閑庭信步渾不在意林間暗布的陣勢,大袖飄飄身姿灑逸,須臾的工夫便來到了古洞外。
他轉首望了門外一眼,又問道:「大師,小夜呢,不是她也跟著您來了長白山嗎?」
他走進屋裡,明燈大師躺在床上,西門望正在關切地問長問短,猛一拍大腿懊惱道:「你怎麼不趁機殺了他?只斷了這混蛋一隻手掌,太便宜他了!」
想到這裏他招呼東門顰道:「師妹,你去照料美美,我要去瞧瞧老嚴。」
石頌霜的手裡端著一盆血水,正舉步往外走。在看到楊恆的剎那,她的俏臉上出現了一絲難以名狀的神情,默默收住了腳步。
「師弟,你為何不說話?」石鳳陽眼裡閃動著微光,憔悴的面容落寞而蕭索。
「過了火候,這水便不能用了。」楊惟儼步入古洞,在白袍道士和青衣老者的當中落座,「凡事都不能做得太過火。」
殷長空的臉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縷驚懼,「那我……」
「砰!」一支金紅色的煙花信號衝天而起,在暗紅的夜幕下盛綻轟鳴。
自己率領門中精銳不遠萬里來到長白,本想力助天心池共抗魔門,同時也要為慘死在大魔尊手下的同門師妹報仇雪恨。現在看來,自己的想法實在太簡單。
什麼仙林四柱正道聯盟,不過是貌合神離的擺設而已!
在憤憤不平中,他油然升起一縷孤立無援的寒意,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楊惟儼冷然一笑道:「你說錯了——在老夫心中,他們死盡死絕也不如宗兄一命。」
「還有真禪那小和尚。」西門望猛提一口真氣想追上楊恆。可他頹然發現自己快,楊恆更快,始終保持著半個身位的距離。若非照顧他們三人的身法速度,恐怕這會兒楊恆早已飛得不見了蹤影。
蝶幽兒卻搶在他發怒前,用縴手輕撫他劇烈起伏的胸口,語氣幽怨道:「原諒我,別生氣。我多想能靠在你的胸口上,而不是插入一根奇魔鑒。但是現在還不行啊——只要他還活著,我們隨時都可能死。」
他看著她絕美哀怨的玉容,恍惚間回到了八十多年前。那時的他,只是個在神會宗里毫不起眼的普通弟子,衝動魯莽,卻志比天高。
※※※
楊惟儼「嘩」地潑了杯盞里的熱茶,道:「這杯茶祭我的小兒子,他是你殺的。」
西門望道:「楊兄弟,凡事關心則亂。偌大的長白山,你到哪兒去找小夜姑娘?」
殷長空的額頭有冷汗滲出,澀聲道:「我願為你做任何事,但無需用奇魔鑒保證。」
「在神藏峰,」西門望估摸了下時間,說道:「這會兒怕也該打完了。」便將明燈大師向盛霸禪下戰書,自己和司馬病、東門顰前來探觀的來龍去脈絮絮叨叨說了。
是與她的邂逅從此改變了這一切,令他擁有了如今的地位與聲望。更緊要的是,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她能夠給予自己所有,同樣也能不費吹灰之力地收回。
殷長空站在一座偏殿的大門外,抬頭仰望滾滾升騰的濃煙,像巨龍般盤舞在空中,耳畔傷者的呻吟不絕於耳,甚至迎面吹來的風裡都含著濃重的血腥味道。
明燈大師搖頭道:「盛霸禪還沒這本事,我的傷大半是拜無相神君所賜。」
司馬病目光閃動,冷聲道:「是天心雙木在從中作梗?」
宗神秀點點頭,道:「果然,楊兄今夜登門,是為當日江上未盡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