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一部 第三集 硝煙紛飛的年代(上)

第五章 鬼主意

第一部 第三集 硝煙紛飛的年代(上)

第五章 鬼主意

「對,我早就知道。」老鬼很爽快地承認,不理會裴潛惡狠狠的神情,繼續道:「可那又如何?我又沒向你保證過,她見了你就會渾身酥軟撲進你的懷裡。何況她還是你的姐姐,而且已在智藏教出家為尼。」
望著鋪子里的一地狼藉,裴潛低罵道:「這幫孫子,盡給老子丟臉。」
「對了,至於你搬出令妹仗勢欺人,妄圖逃避律法嚴懲這一條,我也沒漏寫。」裴潛看到史書德的臉已漲成豬肝色,語氣愈加柔和了。
裴潛傻眼了。他長這麼大做夢都沒夢到過,會有上百人當街向自己跪下。
裴潛的眼睛里湧現出一縷可怕的寒光,一字字道:「你在說黃煒?」
裴潛心頭微動,不由自主地問道:「是誰?」
就見二十余名全副武裝的繡衣使在鋪子前耀武揚威,把小杜踹在地上,又摁住鐵瘸子暴打,正要查封神兵坊。裴潛不假思索地喝道:「住手!」
老鬼鬱悶了好一會兒才道:「早曉得我幹嘛收你做徒弟?好吧,還有劍芒。」
「所以要多吃點兒,才能補回來。」小杜狼吞虎咽,頭也不抬道。
老鬼低低一笑未置可否,說道:「黃煒如今正在負責督造雲中雷以供軍需。這批雲中雷約有三千顆,全部由泰陽軍械所製造。」
老鬼伸手按下裴潛的第一根手指道:「多留幾天,就能多賺點兒零花錢。」
鐵瘸子呵呵一笑,一瘸一拐走下樓梯,從柜子里取出一支長約一指的黑色鐵管,交給裴潛道:「裡頭一共裝了九根用稀金鍛鑄的逍遙神針,扣動一下機關就能射出三根。可以藏在袖口裡,也可以幫你裝到靴底。」
老鬼道:「花靈瑤會告訴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只負責牽線搭橋,幫你們傳話。」
「是干姐。」裴潛很嚴肅地糾正道:「她叫章葉菡,往上五百年跟我都不是一個姓。」
裴潛看到鐵瘸子已經退回上頭,咬牙道:「你差點害死老子!」
裴潛很認真地聽,聽完后又很認真地問道:「還有呢?」
裴潛一陣泄氣,發現自己用以討價還價的籌碼在老鬼面前從來無效,怒道:「那也得老子有命去砍黃煒的腦袋。」
裴潛哼了聲道:「你認識鐵瘸子?是誰告訴你我今天會來找他?」
裴潛沉吟須臾,問道:「你以前是不是干說客,賣嘴皮出身的?」
裴潛蹲下身子,一臉的無奈和困惑,說道:「史爺何苦呢?本官就弄不懂了,我只不過問問你,咱們要是一塊兒到城外的麗瑙泊,去畫舫里找姑娘的時候,你是喜歡上二樓呢,還是想留在樓下喝花酒?你不說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毆打本官?」
老鬼哼了聲道:「先是劍氣,后是劍罡,我這點兒家底遲早要被你敗光。」
老鬼笑了起來,說道:「你反應倒挺快,其實聽一聽也無妨。」
裴潛眉頭往中間湊,問道:「還有呢?」
可他為什麼要對晉王生氣?人家昨晚還救過自己一命。裴潛自問,他從來都不是個知恩圖報的主兒,但也不至於干出恩將仇報的事。但這回是個例外,原因還是出在了菡葉的頭上。
老鬼道:「我有強迫過你么?」瞧見裴潛滿臉懷疑之色,他低咳聲道:「當然,除了上回拿著兩顆雷和你談心之外。」
「紫金是僅次於烏金的一種稀金。」老鬼道:「軍械所一上天,它就是你的了。」
想想要不是自己和鐵瘸子有些交情,又蒙人家贈送用稀金打造的逍遙神針,以至於拿人手短,他也未必會管這檔子爛事。畢竟繡衣使都是奉命行事,趁機打砸勒索尋常商家也是司空見慣,又有誰會當真?
那些繡衣使瞧見裴潛手上的腰牌,頓時醒悟到自己捅了馬蜂窩了,急忙忙躬身施禮道:「大人恕罪,我等有眼不知泰山,冒犯大人虎威,真是罪該萬死!」
小杜吐了兩口血沫,道:「我沒事兒。段大人,別輕饒了這幫龜孫子!」
小杜精神大振,接過馬鞭道:「段大人,你是好人!」衝上前去劈頭蓋臉,將方才所受的鞭撻與欺凌全數奉還給這群繡衣使。
「你的供詞,還有服罪狀。」裴潛回答道:「沒法子,事情鬧成這樣,本官也得有個交待啊。你將就著畫個押,我也好立刻放人。咱們皆大歡喜,你說好不好?」
「聽懂了!」二十多個繡衣使高聲應道,居然頗有些千軍萬馬的聲勢。
又是晉王!裴潛嘴裏一陣發苦,說道:「鬧了半天,老子是要替這混蛋白乾活。」
好個屁,老子的屁股都開花了!史書德真要吐血了,可剛剛嘗過裴潛這混世魔王的厲害,他實在不敢想象自己屁股上再捱六十大板會是什麼光景,粗喘著道:「我看不清上面寫的字。」
幾個繡衣使拔出刀劍一擁而上,裴潛左手馬鞭一甩,把他們抽翻在地,冷冷道:「說,誰讓你們到這兒來搗亂的?」
老鬼道:「你沒生下來的時候,我就認識他。至於你的行蹤,查起來似乎不難。」
老鬼把二胡端端正正架起在膝蓋上,說道:「我要拉琴了,你想不想聽?」
裴潛聽了直想發笑,可漸漸地他笑不出了。在那些老百姓的眼睛里,他看到的分明是希望與崇敬,如同農民面對著久旱的土地終於望見了一絲雨雲。
裴潛明白了,嘿然道:「假如把三千顆雲中雷全都點爆,將整座泰陽軍械所炸飛上天,黃煒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裴潛倒是精神頭上來了。趁著史書德捱板子的工夫,他命人落筆如飛將口供寫好,拿在手裡慢慢踱步來到這倒霉蛋跟前。
二十余個繡衣使噤若寒蟬,有腿發軟的已當街跪下,只恨適才沒認出裴潛。
老鬼,他就是裴潛的師傅。裴潛回頭瞧瞧鐵瘸子道:「這便是你要我看的好東西?」
「你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裴潛直白道,「老子昨晚差點被他宰了!還白白便宜晉王那個王八蛋,在我姐眼前露了回臉。」
裴潛氣結,手撐桌面道:「鐵瘸子,你也是紅旗軍的人?」
裴潛不動聲色,抬手扼住中年男子的手腕往外側猛擰,沉聲道:「你是誰的屬下?」
皮厚有皮厚的好處,至少挨打的時候不會覺著太疼。在遇見裴潛以前,史書德一直以為自己的皮已經夠厚夠硬。可是等到六十大板打完,他才發現自己除了能夠像死狗一樣趴在地上外,連呻吟的力氣都失去了。
「想不想知道你姐為何要追隨在晉王身邊?」老鬼看到裴潛在狠命搖頭,懷疑道:「真不想?那我就不說了。看來你已對她心灰意冷,那後天的密會也不必去了。」
「接下來可都是本官在為你說好話開脫了:草民在段大人苦口婆心諄諄教誨之下,深受感動幡然醒悟。故自願領受六十大板,並向每位傷者賠償白銀三千兩。最後為表歉意,特向繡衣使衙門捐贈白銀一萬兩以解辦差經費短缺之急。」
老鬼神情一整道:「這麼多年我是怎麼教誨你的?做人要懂得知足常樂。」
老鬼不緊不慢道:「時間、地點未定,到時候自然會有人通知你。」
裴潛將信將疑,老鬼悠然道:「有人想你了,所以千里迢迢跑來了泰陽府。」
他站起身來,吩咐道:「刁主事,你親自用馬車歡送史爺回府,再讓牢里的幾位大哥把供詞寫好,也一併釋放。還有,那一萬六千兩的銀票別忘了帶回來。」
裴潛氣得臉發綠,無可奈何道:「算你狠,說罷,這回又有什麼破事要老子賣命?」
老鬼微微點頭道:「黃煒是二皇子一系,而正在泰陽府督軍的晉王則是最有名的太子黨。屆時無需上奏,他就能憑藉上方天子劍以瀆職之罪查抄黃煒。」
他「砰」地把門嚴嚴實實地關上,看見鐵瘸子正和小杜吃晚飯,心裏隱隱生出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道:「你們剛才好像被揍得很慘。」
老鬼不溫不火道:「你錯了。這回不是要你相幫古劍潭又或紅旗軍,而是花靈瑤想幫你報仇。別告訴我,十歲時發生的事情你都記不得了。」
「當然記得。」小杜目噴怒火,用手指道:「他、他、他……還有這胖子!」
史書德氣得直吐血,裴潛笑笑把供詞端端正正擺放在地上,說道:「畫押吧。」
裴潛趕忙起身笑道:「我這就去接花靈瑤,別讓人家久等。」
「你覺得這樣還過意不去?」裴潛截斷史書德的話頭,肅然起敬道:「史爺嚴於律己寬於待人,著實可敬可佩。」低下頭,用商量的口吻道:「那就再加六十板?」
那二等繡衣使連聲應是,率著一眾手下灰溜溜地去遠。裴潛攜著鐵瘸子和小杜往鋪子里走去,突聽身後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你不是活得很滋潤么?那麼多老百姓向你下跪,高呼段青天。」老鬼不以為然道:「而且你也見到了菡葉,還差點娶了花靈瑤。我好像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忽然,他發現鋪子周圍的大街上跪滿了人。有白髮蒼蒼的老者,有懷抱嬰兒的婦人,有衣衫襤褸的乞丐,有文質彬彬的書生……他們用崇敬感動的眼神望著他,齊齊高呼道:「段青天——」
裴潛跟著他走進位於地下的兵器作坊,剛下到樓梯上就愣住了。
可自己算什麼「青天」?不過是比這群如狼似虎的幹吏更凶更狠的惡棍罷了。
「不久,」老鬼悠悠道:「要是你再晚到一會兒,就見不著門外二十多個手下了。」
老鬼嘆口氣道:「聽完一曲再走也不遲啊。下回你想聽時,還得跑回山裡來。」
想到菡葉昨晚的冷漠態度,裴潛把頭一低,罵道:「笨蛋,人家是王爺是皇子,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晉王掰腕子?」
「聽懂了——」早聽說過段大人是位吃大戶拿大戶,吃完拿完自個兒做大戶的主兒,這會兒終於親眼見識到了。眾繡衣使戰戰兢兢,垂首應道。
隨著第三根手指被按下,老鬼又道:「你要殺的是黃煒的頭,而不是自個兒的。」
裴潛氣道:「自從第一次在暗香齋見她,老子就沒一天覺著自己是安全的。」
裴潛驚訝地發現,自己在這些老百姓的口中,竟然成了一位不畏強權、懲惡揚善的青天大老爺。而且還有不少人商量著明早就去繡衣使衙門遞狀紙,求段青天為民做主,就像嚴懲史書德那樣昭雪冤情,懲治土豪劣紳。
裴潛豎起三根手指頭道:「首先,我最多明天就會掛印卷金而去;其次,繡衣使衙門跟軍械所互不統屬,我想插手也難;最後,這事是要殺頭的。」
裴潛這才滿意地頷首,對著那個官階最高的二等繡衣使道:「回頭到衙門裡支取一千兩紋銀,賠給鐵老闆。」
刁成義對裴潛佩服得五體投地,徹底領教了這位新任頂頭上司的厲害,連忙躬身應道:「是,卑職一定會把銀票帶回來。無論怎麼說,這也是史爺對咱們繡衣使衙門的一片關愛之情啊。」
老鬼道:「我相信,就憑你一個人也殺得了黃煒。但一刀宰了他,你就解恨了么?你不想讓他也嘗一嘗抄家殺頭的滋味?何況就算你殺得了黃煒,可殺得了其他仇人么?譬如曾神權,沒等你靠近他的身邊就已經完蛋。」
裴潛哼道:「所以我姐才會跟在晉王身邊,就為了讓你們和他化敵為友?」
一萬六千兩白銀,這不是大出血又是什麼?史書德咬牙切齒道:「我不……」
他換了便裝上馬離開衙門,按照和鐵瘸子的約定前往神兵坊領取用稀金打造的逍遙神針。路上裴潛漸漸從適才的興奮中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只不過仰仗官威欺負了一把晉王小妾的惡霸兄長,實在算不得什麼。軟柿子捏起來雖然舒服,可終究沒什麼光彩可言,說到底也只是把對晉王的氣,撒在了史書德身上而已。
老鬼道:「想必你已聽說,他就在泰陽府,而且正奉旨籌措軍餉糧草,監造軍械。」
裴潛愣住了,問道:「她要找我幹嘛?」突然腦瓜里靈光乍現,叫道:「沒門!」
「還是算了吧,如此本官已足感盛情了。」裴潛握住史書德的手,掰開手指將他的大么哥蘸上朱泥往供詞一按,微笑道:「知道史爺力不從心,我就再幫你一下。你瞧,我這人還是很不錯的,從來都是樂於助人。」
老鬼道:「那就提開了的那壺吧——花靈瑤在昨晚已抵達泰陽府。她就住在城中,這是地址和接頭暗語——」說著他將一張小紙條遞給裴潛,接著道:「你去見她。」
老鬼淡淡道:「敵人的敵人未必是朋友,但一定是盟友。」
老鬼嘆道:「咱們師徒多年,你就是這樣看我的?其實我是想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裴潛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我不管你是不是,我只要那把紫金匕首。」
裴潛瞪著老鬼,說道:「威逼之後又來利誘,你能不能玩點兒新鮮花樣?」
裴潛卻是哭笑不得——好人,自己算哪門子的好人?好人都要早死,不是被害死就是給氣死。真正能夠活得長的,全都是壞人惡人。
老鬼微笑道:「你說的是水中天?所以我才勸你去找花靈瑤。有她在,你會很安全。」
裴潛把馬鞭遞給小杜道:「去,他們怎麼打你們的,原樣奉還。有誰敢躲,老子今晚就把他投進黑牢,先餓他三天!」
裴潛怒氣稍消,扶起小杜道:「你傷得怎麼樣,要不要去看郎中?」
裴潛道:「殺黃煒是我的事,不用任何人插手。」
裴潛皺皺眉道:「這是開明紳士體恤繡衣使衙門辦差辛苦,經費不足才誠心敬獻的捐款,你都上賬了讓兄弟們吃什麼喝什麼?」不由分說隨手撿了張五千兩的銀票往懷裡一揣,起身道:「都分了,受傷的多分點兒,打板子的給雙份。」
老鬼冷冷瞧著他,那眼神讓原本氣勢洶洶要清算前賬的裴潛心裏一陣發虛。依照以往經驗,每回老鬼這麼看著自己的時候,他就有難了。
裴潛笑道:「山裡好,那小溪水多麼清涼,還能讓我把耳朵埋進去。」說罷不等老鬼奏響二胡,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地下室,來到上頭的小廳里。
裴潛甩開中年男子,闊步上前一腳踹飛摁住鐵瘸子的兩名繡衣使,這才亮出腰牌道:「我是什麼東西——老子就是繡衣使副主辦段憫,你們的頂頭上司!」看到鐵瘸子和小杜被打得滿面是血,更感氣不打一處來,馬鞭縱橫飛舞向雨點一樣抽落在這干正響應繡衣使衙門號召,快乾苦幹三十天,定還人間太平天的部下身上。
刁成義大喜過望,收起銀票低聲道:「大人高明!尤其是讓史書德寫下那份供狀,咱們就不怕晉王府的人來找麻煩了。」
鐵瘸子笑了起來,慢條斯理道:「我喜歡邊看煙火邊幹活,這樣才有勁嘛。」
裴潛咧嘴一笑道:「早說呢,吞吞吐吐一點兒都不爽快。」
裴潛看他們求饒時的窩囊樣,更是惱火道:「你們剛才不是一個比一個橫嗎?不是要把老子的腦袋砍了當球踢嗎?」
裴潛眨巴眨巴眼,湊近老鬼道:「說說看,為了炸掉軍械所紅旗軍賠進了多少人?」
「大聲點!」裴潛喝道:「是老子耳朵不好使,還是你們沒吃飽飯?」
史書德全身哆嗦,終於意識到遇見了比自己還狠還橫的惡霸了。偏生這惡霸還披著從四品的官皮,心中又恨又怕說不出話來。
裴潛不以為然道:「得了吧,你家大業大戳破點皮算什麼?」
老鬼道:「鐵瘸子說他這兒還有一點兒紫金,足夠幫你再打造一柄削鐵如泥的匕首。但價格很昂貴,你得賺足了身家才買得起。」
裴潛脾氣極好,笑吟吟道:「那我就念給你聽聽吧。無非是你承認自己縱容家奴以暴力方式對抗官府執法,並打傷繡衣使兩人……嗯,還有就是今天咆哮公堂辱罵朝廷,對本官的好言相勸置若罔聞反動以老拳。」
隱隱約約地他聽到路人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處,都在談論著什麼。裴潛收拾心緒留神一聽,居然說的就是今天中午他暴揍史書德的事兒。
地下室里坐著一個身材修長的黑衣男子。他相貌英俊神情淡漠,正優哉游哉地喝著涼茶,膝蓋上還架了一把年代久遠的二胡。
裴潛心下一記冷笑道:「老子不怕他來找麻煩,就怕他不來!」想想也是,昨晚自己都當著晉王的面罵娘了——更準確的說是娘的娘,還怕痛揍一頓他的小舅子?
裴潛故作驚訝道:「史爺,咱們只是想你賠點兒藥費,你又何必大口往外吐血呢?」
就這樣裴潛在走馬上任的第二天,就成功地為繡衣使衙門拉來了一萬六千兩的捐贈。等刁成義辦完事領回銀票已近傍晚。他把銀票往裴潛面前的桌案上一遞,問道:「大人,這筆銀子里有六千兩是受傷兄弟的藥費,要不要入賬?」
裴潛的心思卻已不在針管上,他瞪視老鬼道:「你來了多久?」
來到石獅子老街上,裴潛遠遠就看見街上站滿了看熱鬧的人,朝著鋪子里指指點點好似在議論什麼。他心中好奇下了大黑馬擠進人群。
鐵瘸子抹抹臉上血跡道:「恩公,這回您又救了我。快來,我給您看樣好東西。」
史書德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壓根看不清楚裴潛在自己面前擺放的這疊紙上到底寫的是什麼,只好有氣無力地問道:「這是什麼?」
鐵瘸子嚇了一大跳,飯碗啪地砸地,說道:「恩公,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如果我是紅旗軍的人,還會被那幫龜孫子隨便欺負?」
裴潛怒哼道:「昨晚水中天還在滿大街追殺老子,今天他的師侄女兒就來求老子辦事。我又不是麵人兒,由著他們捏來搓去。再說雲中兵院的事老子已經幫他們辦了,如今互不虧欠,想讓我再給紅旗軍賣命,除非日頭打西邊出來!」
老鬼搖頭道:「晉王是不可能知道這些內情的,而且他也不必了解。關鍵在於,如果你想讓黃煒掉腦袋,就不要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哇——」史書德渾身發抖,一口血終於蕩氣迴腸地噴了出來。
「哇——」史書德再吐一口鮮血,昏死在了繡衣使衙門的大堂上。
那中年男子身子不由自主地彎下,疼得滿頭冒汗,大叫道:「快來人!」
老鬼的眸中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緩緩道:「古劍潭四老之一的水中天。」
他搖搖頭嘆了口氣,又覺得真正可笑的人,其實應該是自己。
「哦,拉皮條的。」裴潛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可你怎麼就知道老子會答應?」
裴潛氣不打一處來,說道:「不錯,老子是見到了她,可她卻不認我,還跟那個狗屁晉王眉來眼去,親親熱熱黏在一塊兒!你早就知道對不對?」
他搖搖頭,走到已驚呆在那兒的小杜跟前,從他手裡拿回馬鞭,指著二十多個不爭氣的下屬道:「老子讓你們去查案辦差,你們卻來欺負這些奉公守法的尋常百姓。丟你娘的,這算什麼本事?有種就給我去查那些有錢有勢有後台的大戶人家,查他們個雞飛狗跳、傾家蕩產,天塌下來老子替你們頂著!聽懂了沒?」
中年男子掙扎道:「這鋪子的老闆曾替山中賊打造兵器,我們奉命查抄。你是什麼東西,敢抗拒繡衣使衙門執法,不怕殺頭嗎……哎呦、哎呦——」
他再按下第二根手指頭道:「據我所知,明晚黃煒會請你吃飯。」
裴潛點點頭,問道:「剛才是哪幾個動手揍你和鐵老闆的,記得不?」
「密會?我姐要見我?在哪兒,快說!」
那些繡衣使的官階不大,都沒見過裴潛。看到一個身穿便服的年輕人竟對著官差吆五喝六指手畫腳,不由盡皆大怒。一個身穿二等繡衣使官服的中年男子衝到裴潛跟前,手指幾乎是戳在他的鼻樑骨上,呵斥道:「小子,這沒你什麼事,快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