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一部 第三集 硝煙紛飛的年代(上)

第六章 都想請吃飯

第一部 第三集 硝煙紛飛的年代(上)

第六章 都想請吃飯

花靈瑤沉默須臾,問道:「這份資料能不能給我?」
他先招呼來幾個手下,將搬家和用軟轎接送花靈瑤的事交代了,又批了一疊公文,晃晃悠悠來找監察署主辦刁成義。
小腳老太婆慢悠悠道:「才幾天沒見,段大人便不認識我了?真是貴人多忘事。」
刁成義詫異地望著裴潛。裴潛怒道:「老子站著說話不腰疼,懂不懂?」可憐自己昨晚在花靈瑤的外屋裡睡了一整夜的長板凳,如今腰酸背疼,只差去找郎中往身上貼狗皮膏藥了。
裴潛回過頭瞅著面帶惶恐的刁成義,驀地有了主意,展顏笑道:「刁主事,你這兩天跟著我辦差很是得力。這樣吧,明晚就和本官一起前往晉王府赴宴。」
小腳老太婆一瞪眼,很不客氣地糾正道:「錯了,不是爺爺,是姥姥!」
花靈瑤眉宇蹙起,說道:「你這人很無聊,我和你說的是生死大事。」
「都有,但除了青陽郡的繡衣使衙門,其他各處的規模都遠沒有這麼大。」刁成義站在了甬道盡頭的大門前,用鑰匙開鎖道:「大人,咱們到了。」
裴潛精神一振問道:「秘櫃在哪兒,裡頭會不會有丁昭雄留下的金銀珠寶?」
「噗通!」刁成義一屁股坐到地上,面色發白道:「大人,卑、卑職……」
耳聽「哢吧哢吧」鎖孔里傳出低響,他凝神鑒別每一響的輕重緩急,利用手中鐵絲感覺到鎖孔內部的複雜構造,雙眼冒光道:「下回老子有什麼見不得光的玩意兒,也不妨藏進這裏頭。又安全又隱秘,門外還有那麼多人免費站崗守衛。」
易司馬出人意料之外地淡然一笑,說道:「能罵老天爺放屁的人,膽子一定不會小。」袍袖一拂道:「段大人,老夫告辭了。」舉步走出後堂,徑自離去。
易司馬不答,起身道:「晉王殿下說,段大人是他平生所見膽子最大的三人之一,還和老夫打賭,你一定會答應赴宴。」
裴潛拿下鐵盒,也沒費多大勁兒就搗鼓開了上面的機關禁制,打開一瞧頓時眉開眼笑。原來在這鐵盒子里裝著一疊厚厚的銀票,還有一塊重達半斤的青色原石。
刁成義端上剛沏好的茶水道:「大人,卑職按照您的指示正在暗查內務署,果然有所發現。我已命人加大查案力度,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頓了頓壓低聲音又道:「只是晉王的行轅還沒能找到。」
花靈瑤道:「還是做姨婆婆的好,顯出你尊老愛幼,顧念親情。」
「不是懷疑,而是肯定。」裴潛道:「我已在丁昭雄的秘檔里查到,這傢伙壓根就是奉命打入紅旗軍的細作。他一邊出賣些不值錢的情報騙取信任,一邊把紅旗軍的軍情泄露給丁昭雄和黃煒,把兩邊玩得風生水起。」
裴潛關上門,從皮囊里取出作案工具,但見這些開鎖用的鐵絲有粗有細、有直有曲,他嘴裏叼一根,雙手夾四根,開始解鎖,心中卻想道:「要是現在就有那麼一柄紫金鍛鑄的匕首,削下這銅鎖還不是像切豆腐一樣?」
等他到了文忠府邸一瞧,好嘛——花靈瑤老態龍鍾坐在太師椅里,手拿拐杖正在指揮一眾繡衣使搬場。那些繡衣使人人賣力個個奮勇,唯恐在段大人姨婆婆的心目里留下懶惰印象。
「晉王府?」裴潛一驚,看來這是晉王來給小舅子出頭,要和自己新賬老賬一起算了。他倒不怕,還覺得晉王的反應太慢。換作自己,若是小舅子被人欺負了,一早就把對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投進泰陽府的黑牢里再說。
※※※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看到最上方的那層柜子里有個黑不溜丟毫不起眼的鐵盒子。
「喀!」一聲脆響,櫃門上的七個鎖扣幾乎同時彈起。裴潛取下七星連環鎖,將鐵櫃打開。裡頭分為上中下三層,裴潛目光一掃頗為失望道:「敢情丁昭雄沒把自己搜刮來的金銀珠寶放在裡頭。」
刁成義慢慢湊近,小聲道:「大人,晉王殿下請客,會不會是為了昨天的事?」
裴潛哼了聲,心想老子連老鬼用九星連珠鎖起的柜子都能弄開,還怕這區區七星連環?但這門吃盡苦頭才學來的本事,無論如何是不能免費交給刁成義的,伸手拿過燈籠往牆上一掛道:「你到外頭等我。」
裴潛故意將黃大福送到衙門外,又晃了一圈接待了幾個前來遞狀紙的老百姓,方才慢條斯理地回到後堂。不曾想易司馬真沉得住氣,硬是面不改色淡然自若地坐在那兒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好像不曉得裴潛是在有意冷落自己似的。
裴潛想了想道:「這麼說繡衣使衙門也許會有這內奸的案底。嗯?」他賊笑兮兮地盯著花靈瑤道:「假如你肯叫我聲『老公』,明天老子就把內奸給挖出來。」
裴潛肚子里發笑,也無心繼續辦差,找了個知道文忠府邸的衙役,引著自己前往。
「免了,免了——」裴潛急忙擺手道:「我可不想自個兒的府上變成賊窩。再就是我還不曉得文忠的府邸在哪兒,今晚也回不去了。」
花靈瑤怔怔凝視裴潛良久,嘆了口氣道:「算了,我們另想辦法。」
「姨婆婆——」裴潛怒道:「這是誰出的餿主意?給老子當老婆還差不多。」
接下來他開始搜索那個紅旗軍內奸的相關資料。翻了約莫小半個時辰,目光停留在一個熟悉的人名上——內務署主事殷長貴。
花靈瑤走進裡屋,出來時手裡多了個黑黝黝的鐵西瓜。
「易先生,」裴潛三步兩步走近易司馬,驚訝道:「怎麼會是您親自來了?真對不住,後堂光線不好,卑職一直沒能看清這兒坐的是誰。還當是晉王府掃地看門的哪個下人來了,哪裡曉得竟會是您老人家?」
花靈瑤道:「咱們說正事吧。三千顆雲中雷最多還有半個月就會全部製造完成。三天前我們的人冒險突襲泰陽府軍械所,結果七人戰死一人被俘,只有兩位古劍潭的同門僥倖殺出重圍。我們懷疑,在行動之前已有人向官府告密。」
裴潛點點頭,問道:「你先前跟我說對內務府的徹查已有了眉目,是么?」
他在一條僻靜的小巷口下了坐騎,牽著大黑馬走進巷子里,數到第三家時停了下來,伸手敲敲緊閉的大門,三下重兩下輕,心裏嘀咕道:「這是他媽的什麼暗號!」
裴潛緊盯著手提燈籠走在前頭的刁成義,問道:「這樣的秘庫每座衙門都有么?」
花靈瑤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搬進文忠的府邸,我把它藏在坐轎里一併帶入。」
處置停當裴潛無心再看丁昭雄留在秘櫃里的其他收藏,將櫃門重新鎖上,提著燈籠走出密室。刁成義正等得不耐煩,見裴潛走出來,忙露出一副全神戒備為段大人看門守院的模樣,欠身道:「大人,您這麼快就出來了?」
裴潛舔舔嘴唇,本想拒絕可轉頭念及晉王,便道:「東西是好,可我怎麼帶回家?」
眾繡衣使歡天喜地,紛紛邀請段大人與民同樂。裴潛想著晚上還要前往黃府赴宴,只好忍痛割愛,婉拒了一干下屬的邀請。
「一位是兵部黃侍郎府中的黃大福黃總管,他說是來給大人送請柬的。」衙役回答道:「另一位不肯報名字,但手裡拿的是晉王府的腰牌。」
刁成義道:「卑職這就命人將丁大人歸檔的卷宗拿來。」
是鴻門宴吧?裴潛怔了怔沒拿請柬,問道:「奇怪,晉王怎會想到要宴請我這麼個小官?不會是那位師爺向殿下舉薦了卑職吧?」
憑良心說,要不是黃侍郎的關係,裴潛會很喜歡這個會說話的管家。他在黃大福身邊坐下,隨口道:「不知黃總管屈尊來此,有何貴幹?」
裴潛故作沉思,說道:「動不了殷主事,那就動動他手下的人又或家裡人。發現形跡可疑的,偷偷抓起來一個個過堂,你看這法子怎麼樣?」
裴潛立馬收進自己的袖口裡,說道:「這事你不必管了。要是你們出手殺他,難免老子會惹上嫌疑。我自有妙計,不出兩天就會讓這傢伙吃不了兜著走。」
可到了衙門後堂一瞧,兩方來人正面對面坐在几案邊喝茶。黃大福人如其名,圓頭圓肚子,外加一臉黃麻子,讓裴潛看得十分順眼——覺得和此人比起來,自己實在是英俊小生。
他咬了咬牙,低罵道:「丟你娘的,白吃白喝乾嘛不去?」抬手把請柬收進袖口。
他嘖嘖讚歎道:「大人的話著實令卑職茅塞頓開,我今天就去抓人。」引路回到了上面。兩人剛一出秘庫,就有衙役來報道:「段大人,有兩撥客人都在等您。」
裴潛釋然道:「難怪你束手束腳不敢拿人。也對,這事得查有實證才能出手。」
裴潛退到窗戶邊苦笑道:「這是什麼?」
裴潛想了想,決定還是先見黃府來人,好把晉王的手下丟在外頭再多晾會兒。
「是你姥姥!」裴潛忍無可忍,撞開屋門惡狠狠道:「花靈瑤呢?」
他用力推開大門,裏面是間十丈方圓的密室。刁成義將室內的油燈點燃,裴潛藉著昏暗的燈火看到密室四壁都被高大的鐵櫃包圍,當中還有一排排木製的柜子,像書架般堆滿各類檔案卷宗。
裴潛胸有成竹道:「你不知道么?丁大人在去世前已將鑰匙留給了本官。」
花靈瑤的眼睛閃了閃,頷首道:「好,那我就靜候段大人的佳音。」
裴潛想著明天就能見到菡葉,便也不再逼迫刁成義,敷衍道:「那就慢慢查,最重要的是保密。對了,丁昭雄留下的文書檔案都在哪兒?本官到任已有三日,總得對此有所了解。」
黃大福連聲道:「哪裡哪裡,段大人公務繁忙,是小人多有叨擾了。」
花靈瑤聞弦歌而知賊意,說道:「那麼今晚你就留宿在這兒,明天再搬家。」
那銀票倒也罷了,這半斤青色原石不啻是無價之寶。傳說中天地本就是一塊碩大無邊的原石,後來石內各種靈力逐漸釋放,才有了宇宙洪荒。
擋也沒用,裴潛已認出他是易司馬,晉王身邊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待收拾妥當已近傍晚,裴潛也不含糊,立馬掏出一張百兩銀票犒賞三軍。反正這錢得自丁昭雄的私藏,惠而不費何樂不為。
「坐轎?」裴潛愕然道:「你想乘著轎子走?」
花靈瑤點點頭道:「忘了告訴你,我如今的身份就是新任繡衣使副主辦段憫段大人的姨婆婆。僥倖逃出雲中山前來投靠於你,暫時寄住段府,替段大人料理家務。」
裴潛苦笑道:「我覺著你這人真是死腦筋。不痛不癢叫聲『老公』又省事又簡單,卻寧可花工夫替我做工,何苦呢?」
刁成義駕輕就熟引著裴潛走到最里端的一排鐵櫃前,道:「這都是丁大人生前所用的秘櫃,一個六個,上面貼有分類標籤。」
裴潛聽出這老傢伙話中鋒銳,嘿嘿一笑道:「在下年輕,還不至於老眼昏花。」
刁成義苦笑道:「這卑職就不清楚了。不過秘櫃的鑰匙在丁大人手裡——」
黃大福滿面堆笑,從袖口裡抽出一張泥金請柬恭恭敬敬遞上道:「我家老爺今晚在府中設宴,特命小人專程來請段大人賞光。」
裴潛哼道:「我和你說的也是大事——老子的終身大事!」
裴潛站在柜子前考慮了老半天,決定還是入袋為安,將鐵盒子勉勉強強塞進了懷裡,尋思道:「這些銀票和風原石多半是不義之財,老子拿走也算取之有道。」
裴潛搖頭道:「那輸的一定是晉王殿下。卑職頗有自知之明,打小就是膽小如鼠,老天爺放個屁我都得抱頭躲到床底下。」
刁成義暗自疑惑道:「果真如此段大人又豈會沒聽說過秘櫃?況且丁昭雄死時又怎能想到會是段大人來接任繡衣使副主辦?」但這些上頭的事情,做下屬的最好少問少了解,當下領著裴潛一頭鑽進繡衣使衙門設在地下三十尺深的秘庫中。
花靈瑤道:「這是我們根據從雲中兵院盜取到的資料,重新仿製的雲中雷樣品。我想著你在其中貢獻頗多,咱們無以為報,只能以此聊表謝意。」
花靈瑤道:「這就是你和我最大的不同。如今你已是繡衣使副主辦,府里總需有幾個下人。我明天就……」
小腳老太婆將裴潛讓進門裡,淡淡道:「段大人不至於孤陋寡聞到連縮骨功都未曾聽說過吧。我給你準備了點兒東西,算是件小禮物。」
裴潛親熱地把他從地上扶起來說道:「別怕,要砍也是砍老子的頭。我讓你去自有道理,先安心把老子交代的差事辦好,去罷!」
兩人在經過了三重厚重銅門和裡外兩班守衛的層層身份盤查校驗后,才得以進入一條悠長的地下甬道里。刁成義一邊走一邊提醒道:「大人小心,雖然卑職已經暫時關閉了這裏頭的機關禁制,但難保有些年久失修的會失控發動。」
刁成義道:「是這樣,但目前僅只是懷疑,還沒能掌握確鑿證據。」
送走幫忙搬家的繡衣使,花靈瑤已在書房裡等他。裴潛關上書房的屋門,取出從丁昭雄秘櫃里找到的檔案,放在書桌上道:「這個人你認不認識?」
找到了。裴潛唇角露出一絲笑意,喃喃道:「算你倒霉,撞在老子的槍上。」
花靈瑤搖頭道:「很難查。你知道,當日段憫將名單提供給了丁昭雄,如今我們在泰陽府的情報網近乎癱瘓。十成里只有兩三成未暴露,這些人都是常年潛伏的精英,但那內奸也可能就藏身其中,要想徹查時間上也來不及。」
黃大福回答道:「還有唐將軍、裘院主以及我家大人的幾位親朋故交。客人不算太多,只當是尋常家宴。但我家大人說,段大人保境安民銳氣十足,只恨相見太晚。正可趁今晚設宴的機會,能早日得見高賢。」
裴潛一聽來了勁頭,迫不及待地問道:「什麼東西?」
裴潛盯著請柬,一時琢磨不透晉王的用意。忽然,他想起老鬼的話來——難道這是菡葉要借晉王之手約見自己?
易司馬聽到裴潛拐彎抹角罵自己,眉梢往上挑了挑,漠然道:「虧得是後堂光線不好,若是眼光也出了問題,那就不是小事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黃大福顯得愈發殷勤親熱,那模樣像是恨不能和裴潛插香爐拜把子,只因著急回去向黃煒復命,這才匆匆走了。
第二天清早,裴潛離開花靈瑤在泰陽府的臨時寓所,前往繡衣使衙門辦公。
他把卷宗推開,問道:「還有沒有遺漏的?」
刁成義失魂落魄地出了後堂,開始後悔幹嘛死心塌地跟著裴潛混。如今晉王找上門來,這位頂頭上司明擺著是要犧牲自己了。他不由得欲哭無淚,強打精神召集起人手,去尋殷長貴的晦氣了。
裴潛取過請柬打開看了看,笑道:「黃大人真是太客氣了,不知除了下官外,還請了其他哪些客人?」
明明知道這是官場上的馬屁話,裴潛聽著還是舒坦,收起請柬道:「好,我一定來。」想著剛剛發了筆大財,做人不能太小氣,順手取了張三百兩的銀票塞進黃大福的手裡道:「初次見面,交個朋友。」
好半晌門開了,是個小腳老太婆,眯縫雙眼瞅著裴潛道:「要飯的?」
裴潛查了半天,也沒從卷宗里翻找到任何有關於那個紅旗軍內奸的蛛絲馬跡。
裴潛瞧著花靈瑤生氣的模樣心癢難熬,笑嘻嘻道:「要是有辦法你還會找我?也罷,誰讓老子心地厚道呢?咱們各退一步,我負責幫你找出內奸,你負責替我縫衣服整理床鋪。這條件總算公道吧?」
易司馬不答,居然也從袖口裡抽出一張請柬來,擺在几案上道:「晉王殿下明晚設宴,請段大人務必賞光。」
刁成義忙起身要將裴潛讓到自己的座上。裴潛搖手道:「算了,我還是站著舒服。」
刁成義只當裴潛不願自己接觸到丁昭雄留下的絕密資料,識趣地退出密室等候。
刁成義面露難色道:「大人……卑職懷疑的,是內務署殷主事。」
這青色原石中蘊藏的風靈即可用來煉製上等仙符,也可等到自己修為臻至融光境界后,直接吸納進身體里化為靈氣,從而衍化出威力驚人的風支靈術。
他略一思忖已有了主意,將所有關於殷長貴投靠紅旗軍的資料全扯了下來,剩下的用燈籠里的燭火付諸一炬,自言自語道:「這就算老子送給黃煒的見面禮吧。」
裴潛哼道:「有懷疑就有問題,為何不把人先拘押起來再加審訊?」
裴潛大喜,視線往裡屋望去道:「那張床夠不夠兩個人睡的?」
刁成義用燈籠照著道:「大人,這是七星連環鎖,您看……」
裴潛暗出了口氣,心道丁昭雄總算給自己辦了件好事。他凝目察看標籤,找到了專門收藏卧底資料的那隻鐵櫃。櫃門上掛著一隻通體烏黑的大鎖,光分量就不下二十斤重。上頭共有七個大么指粗細的圓形鎖環,牢牢扣定在鐵柜上。
裴潛一奇,他能猜到其中有一撥應該是黃侍郎派來給自己送請柬的,可另一撥會是什麼人?邊往外走邊問道:「都是誰找本官?」
裴潛頹然坐進椅子里,嘟囔道:「我是尊老,可那是老婆的老。」
裴潛打了噴嚏,睜大小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小腳老太婆足有一炷香的工夫,才一本正經地道:「你好像越長越矮了。」
見易司馬不理自己,裴潛樂得把這老傢伙丟下一旁,迎上已然滿面笑容起身問安的黃大福道:「黃總管,勞您久等了。」
然而當裴潛仔細翻閱殷長貴資料的時候,才驚訝地發現此人居然是早在十余年前就授命打入紅旗軍的雙面諜。
小腳老太婆道:「砒霜水喝了會死人,你有什麼事想不開要死要活的?」
刁成義苦惱道:「但證據很難找啊,他自己就是繡衣使的人,對這行很熟。」
裴潛很想把一碗砒霜水全灌進這小腳老太婆的肚子里,忍氣吞聲道:「我苦啊——七歲沒了爹,八歲沒了娘,九歲奶奶病死,十歲爺爺上弔……」
可黃大福對面那人,他就看不過眼了。那老傢伙大咧咧坐著,見著自己也不起身施禮,只用眼角餘光冷冷瞥了下,就又把茶碗端起來擋住了半邊臉。
刁成義早想這麼幹了,卻擔心殷長貴萬一察覺找上門來,自己吃罪不起。聽裴潛這麼一說,無疑是在後頭替他撐腰了,不趁此機會甩掉這塊茅坑裡的石頭,更待何時?至於黃侍郎那邊,自有這位副主辦大人個子高,帽子大替自己撐著。
黃大福沒想到裴潛出手如此闊綽,一邊整理衣袖,一邊笑道:「這怎麼好意思?」
花靈瑤暗鬆口氣,答應道:「好,咱們一言為定,希望你明天能拿到名單。」
花靈瑤拿起檔案微微訝異道:「殷長貴,你懷疑他是內鬼?」
刁成義奉承道:「大人做事真是仔細。確是還有一些卷宗尚未歸檔,那是丁大人親自掌握的絕密文件,都鎖在了他的秘櫃里。」
「是什麼人泄露了消息,你們查出來了么?」裴潛沒精打采道:「要不瞧瞧最近有誰一下子發大財了,準定是他乾的。」
裴潛肚子里一陣髒話洶湧,卻老老實實依照接頭暗語道:「討碗砒霜水喝。」
其實他對殷長貴也沒多大惡感。怪就怪這傢伙娶錯了老婆,和黃侍郎成了連襟。
裴潛離開神兵坊,按照老鬼提供的地址騎著大黑馬又從城東穿到了城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