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二部 第六集 聶緣

第一章 天是紅河岸

第二部 第六集 聶緣

第一章 天是紅河岸

陸老三死了,陸老四殘了,只剩下高輝煌和小方將小聶死死護住,與十幾名身穿古銅長袍的殺手浴血奮戰。在一旁孤零零站著個禿頂老者,從衣飾上來看顯然跟這些殺手是一夥兒的,大咧咧地背負雙手觀戰。
突然從人群里閃出一名藍衣人,速度竟比標槍還快,搶先擋到裴鐫和堯靈仙的身前,雙足凌空飛點將擲來的標槍悉數踢了回去。更精彩的是每一支標槍都物歸原主,穩穩落到投擲者的手裡,就像手遞手送還的一樣。
他睜開眼睛,躺在床上保持原有睡姿不動,慢慢轉動眼珠往窗口打量。從窗戶縫裡飛進來一團有幾十個綠色光點聚攏成的物事,像個嬰兒拳頭緩緩飄浮過來。
啥時候過的門,我怎麼不知道?堯靈仙狠狠白了裴鐫一眼。來時的路上,早就商量好了,一旦有人問起兩人的關係就說是表兄表妹。誰曾想這傢伙倒會順桿往上爬,立馬就親上加親成了小夫妻。
「千萬不要誤會,我和他們不是一夥兒的——」裴鐫很沒骨氣地叫道。
裴鐫輕輕鼓氣一吹,幾十隻相思蠱的殘骸飄散在空氣里,幾乎無法用肉眼分辨。
這時候門外又衝進兩個同樣身著古銅色長袍的年輕人,看到中年男子的屍首,毫不猶豫地揮刀殺向裴鐫和堯靈仙。
藍藍的天上白雲飄,白雲下面馬兒跑。雪山隱隱碧水如帶,無邊無際的大草原在眼底蔓延,悠揚動聽的牧歌隨著晚風飄入耳際。
「怕不方便吧,會不會麻煩高大哥?」裴鐫可不願意睡到半夜裡,突然有一大幫雲族中壯漢手持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破門而入,把自己做成烤全羊。
他三下五除二放倒了一大半殺手,禿頂老者兩道掃帚眉一挑飛身躍起右掌拍落。
聽高輝煌介紹,這少年姓聶,是他的一個遠方外甥,第一次跟著馬幫出遠門。
堯靈仙抱了床乾淨的被褥塞進裴鐫懷裡道:「今晚你就抱著它取暖吧。」
這次堯靈仙的意見與裴鐫一致,頷首回答道:「的確很別緻,但不是在歡迎我們。」
高輝煌顯然是這伙兒人的頭兒,眾人見他回來紛紛起身問候。一個面孔白凈的年輕人瞟了裴鐫和堯靈仙一眼,笑問道:「大哥,你去哪兒了?」
在門邊站著一個身穿古銅色長袍的中年男子,手裡拎著帶血的彎刀朝著裴鐫和堯靈仙發出一記低嘯,身形斜向騰起像一條遊走在空中的五步蛇撲向床榻。
從某種角度說,他的中樞神經就像是一台安裝了智能防火牆的CPU,可以自動過濾掉任何不想聽到動靜,譬如:叫起床的喊救命的,打響雷的刮大風的。
高輝煌親昵地在年輕人胸口輕輕搗了一拳道:「來,我給大伙兒介紹兩位新朋友。」
結果食人族兄弟沒出現,在村寨外的溪澗旁卻見著了一群正在洗衣服的少女。
話音未落弓弦響動,幾十支淬毒羽箭撲面而來。裴鐫擋在堯靈仙身前,左手隨意一劃拉將射來的羽箭撥飛。緊跟著又有十多支標槍投擲了過來。
發現其中幾位少女長相很是動人,裴鐫遠遠向她們熱情招手道:「嗨,美女——」
裴鐫左手摟在堯靈仙腰間,源源不斷將鬼獄真罡輸入她的體內,以抵禦氤氳毒氣。他的身形一晃一閃,瞬間退進吊腳樓里
高輝煌仰首飲盡海碗里剩餘的烈酒,說道:「今晚就到這裏,大伙兒早點休息。」
誰知堯靈仙的雙手卻在他頭上輕柔地按摩起來,輕聲說道:「我明白你是不願節外生枝耽誤了我的救治,更擔心下蠱的人和神廟有關。但高耀和何大叔是同門師兄弟,我不能見死不救。裴鐫,人活著不能只顧自己。」
他看上去約莫四十歲左右,臉膛黝黑鼻直口方,彪悍精幹中透著一絲儒雅之氣。
裴鐫屁股懸空巋然不動,瞅著光榮陣亡的長板凳道:「這下讓我今晚睡哪兒呢?」
不是一夥兒的?中年男子愣了愣,卻看見一隻拳頭由小變大,由大而沒,重重砸在了他的面門上,登時頭骨碎裂血花四濺。
真正引起裴鐫主意的是坐在高輝煌和小方之間的一個十三四歲眉清目秀的少年。他的話比陸老四還少,整場晚宴上幾乎就沒見這少年開過口,一直低頭望著篝火出神,也沒吃什麼東西。
很快從屋外飄來一股濃烈難聞的辛辣氣味,裴鐫連打兩個噴嚏道:「奇怪,高輝煌不是說跟這裏扎布土司頗有交情么,怎麼雲中族人連著他們一鍋端了?」
禿頂老者以為對方畏懼自己的大氤氳掌,便奮起直追又是一掌拍向裴鐫。
幾名金丹級殺手不由自主地往腳下望去,都不明白禿頂老者是怎麼穿越樓板的。
圍坐在吊腳樓前的二十多個馬幫漢子鴉雀無聲。他們過慣了風餐露宿刀口舔血的漂泊日子,卻也被這笛音撥動起心底里最柔軟的那一縷情懷。
「姑娘客氣了。」高輝煌擺擺手道:「即使高某不出手,以這位小兄弟的身手應付幾十個雲中族人亦是遊刃有餘。兩位不會怪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吧?」
「在下高輝煌,和小兄弟你一樣也是大楚人氏,在南荒行商多年也算小有名氣。」
「啪!」裴鐫一掌拍在刀刃上,彎刀翻卷,半指粗的刀背硬生生嵌入殺手的面頰。
聽他說得風趣,裴鐫和堯靈仙都笑了起來。裴鐫在心裡頭琢磨高輝煌的來歷。俗話說:「老鄉見老鄉,背後捅一槍」,天曉得這姓高的傢伙做的是哪條道上的生意!
裴鐫不願在人前顯露家底泄露了行藏,當即懷抱堯靈仙向吊腳樓里飛退。
當下眾人重新落座,高輝煌將他的幾個得力手下向裴鐫和堯靈仙一一作了引見。
既然開了殺戒,裴鐫也就不客氣,縱身躍下吊腳樓。樓外赫然成了一座修羅場,橫七豎八躺滿馬幫漢子的屍體。
禿頂老者急忙運大氤氳掌招架。不料包屠龍絲毫不受氤氳毒氣的影響,風一般穿越過大氤氳掌布下的天羅地網直撲禿頂老者。
藍衣人不溫不火,也用雲中族的土著語對那少女說了幾句。少女的面色稍稍緩和了些,勉強向藍衣人點了下頭,又瞪視裴鐫一眼。
裴鐫望向堯靈仙,眼神極為曖昧:「妹子,好像這屋裡只有一張床。」
幾十隻相思蠱本想鑽入裴鐫體內安家落戶,可沒等喜遷新居就被迦樓羅寶血毒斃,先是身上的綠光飛速黯滅,繼而化作一顆顆宛若米粒狀青銅色血痂。
禿頂老者側身閃避,卻看到又一尊元神從暗處冒了出來,不聲不響瞅著自己驀地眉心張開一道神目。「呼——」光華大放,禿頂老者被神罰之眼懾定,不由得心神劇烈搖動。包屠龍趁虛而入放出一道風刃,正中禿頂老者右腰。
裴鐫懷抱堯靈仙施展百鬼夜行身法,匪夷所思地從兩人夾縫間穿過。
堯靈仙沒搭理他,轉身收拾床鋪。裴鐫無可奈何地坐在板凳上,不死心道:「聽說南荒晝夜溫差極大,你身子又弱,要不咱們還是抱團取暖吧?」
堯靈仙沒吭聲,把兩張長板凳拼到了一起,說道:「這樣就有兩張了。」
裴鐫將兩大靈奴、三具屍靈連帶禿頂老者的殘屍一股腦收進蟠龍吐珠寶戒。
聽對方說的是字正腔圓的大楚官話,裴鐫欣喜道:「你會開國語?」
禿頂老者痛哼踉蹌,閉上雙目拚命往門外奪路而逃,耳聽「咚」的震天鼓響,丹田濁氣一沉,身形竟被凌空震落。
「兩位受驚了。」藍衣人回過身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向裴鐫和堯靈仙打招呼。
杜胖子猛地丟開空酒碗,搖搖晃晃站起身對著升過林梢的月牙兒,用他嘶啞的喉嚨發聲唱道:「我的親親那個好妹子兒,哥哥天天想你那個十八遍。想你想得我那個斷了腸,不見妹子兒淚汪汪……」
「相思蠱?」裴鐫一驚,暗罵雲中族人真小氣。不就借了間屋子睡一宿忘了給房錢么,至於要下蠱?笨啊,他們也不想想一隻相思蠱在黑市上得賣多少兩銀子,都足夠抵上五百年的房錢了。由此可見,下手的一定不是高輝煌。
「應該是不湊巧才對。」裴鐫糾正道:「相思蠱可不是一般人養得起的,一口氣放出上百隻相思蠱那絕對是大手筆,恐怕扎布土司也沒這份底氣。」
「他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堯靈仙低聲道:「十多年前璇璣門曾經有一位名動四方的青年高手,和過世何嘗醉何大叔同樣出自金兀真人的門下。後來不知什麼緣故,他突然銷聲匿跡。璇璣門從此絕口不提此人,成為門中一大禁忌。」
「聽說南荒的土著對楚人非常仇視,」堯靈仙提醒道:「我們最好小心點兒。」
「喀嚓!」原本就快散架的板凳經不起裴鐫的這一拍,應聲斷成兩截。
窮山惡水、毒瘴叢林,還有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魔獸、蠱蟲,詭異莫測的巫術妖法,以及未開化的蠻族,茹毛飲血的野人……所有這一切,都是南荒的知名標籤。
白凈面孔的年輕人叫小方,挨著他坐的是一個姓杜的矮胖子,再往右是對姓陸的親兄弟,哥哥陸老三個頭高些話多些,弟弟陸老四個頭兒矮點兒話也很少。
那殺手正想補足第二刀,眼前卻出現了一張笑嘻嘻的和善面孔,向他問候道:「大侄兒好久不見,你媽媽還好嗎?」
裴鐫不停使勁地揉搓雙眼,喃喃道:「怎麼全是金燦燦的星星?一定是酒喝多了!」
裴鐫從她們的衣飾裝扮猜測,應該是和夜狼族有世仇的雲中族少女。
裴鐫瞅著殺氣騰騰衝過來的雲中族壯漢,嘆口氣道:「難道我真是過街老鼠么?」
裴鐫操縱天長號飛行在一碧如洗的蒼穹下,彤紅的夕陽將飛天照耀得熠熠閃光。
三人走進天燈寨,果然再沒有遭受到雲中族人的騷擾。但黑暗裡投射來的一雙雙充滿怨毒的兇狠目光,卻依舊令裴鐫感覺渾身在起雞皮疙瘩。
他施展的是威震南荒的「大氤氳掌」,濃烈的深綠色氤氳之氣鼓盪翻卷將整隻手掌完全吞沒,令人無從判斷掌勢去向。隔著尚有一丈多遠,一股刺鼻的腥味便直衝裴鐫腦門,差點連隔夜飯都噁心得吐出來。
堯靈仙的一雙縴手輕輕按在裴鐫的頭頂。裴鐫心虛,眼睛一閉憋足中氣準備慘叫。
裴鐫伸手捂住她的檀口,一邊趁機揩油一邊傳音入密道:「首先聲明:我是一個坐懷不亂的真君子,這點你是深知。如果不是突然發生意外情況,我將保證在房樑上獨自渡過這漫長黑夜。然而此刻我卻不得不捨棄那張溫暖舒適又高高在上的大床,義無反顧地來到你的身邊,這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
裴鐫不甘示弱,立馬挺胸疊肚撐大兩眼和那少女對視。那少女卻不搭理裴鐫,率領族人收起刀槍弓箭回了村寨。
裴鐫望向堯靈仙。堯靈仙道:「既然如此小妹和段大哥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堯靈仙對這極端自戀的傢伙早已無話可說,搖搖頭道:「我看未必是這樣。」
「有人下蠱,大家快醒醒!」隔壁屋子裡驀然響起小方的叫喊。
也懶得運功碾死相思蠱,張開五指送到堯靈仙面前道:「剛才是人證這是物證。」
杜胖子大吼一聲向前摔倒,吃力地抬起頭還在向裴鐫說道:「快……逃!」
「所以就要點燃自己,照亮別人?那是蠟燭!」裴鐫不以為然,「何況你能擔保姓高的對咱們安得就是好心?」
裴鐫若無其事地指指樓板,回答道:「他先下去了,要你們趕緊跟上。」
那殺手勉強聽懂了對方的大楚官話,卻怎麼也記不起自己有這麼個遠房親戚。
「你說的這人是不是高耀?」裴鐫一拍板凳道:「這傢伙放著好端端的名門弟子不做,怎麼干起馬幫頭子的活兒來了?」
高輝煌抬眼看了看天色,說道:「如果兩位不反對,今晚就和高某在天燈寨住下。」
高輝煌住在天燈寨東北角上,那裡有幾座相對獨立的吊腳樓。二十多個馬幫漢子在樓下的空地上點起篝火,三五成群圍坐四周高呼酣飲。
「砰砰!」兩名年輕人高舉彎刀身子搖晃,從嘴角汩汩流下一縷血絲,仰面跌倒在樓板上,胸骨被裴鐫的雙肘震得粉碎。
「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裴鐫見這群雲中族人沒完沒了地向自己投遞見面禮,禁不住惱了。他擼胳膊挽袖子,便準備大幹一場。
突然一名殺手從戰團里閃出,舉刀劈向小聶。小聶面色蒼白竟不知躲閃,高輝煌大喝一聲將他撲倒在地,背上捱了一刀。
奇怪的是,這邊鬧出偌大的動靜,整座天燈寨卻靜謐無聲,好像所有雲中族的族人都睡死了過去,沒有一個人出來喝止。
裴鐫怔了怔,若有所思地向堯靈仙解釋道:「我猜她們是第一次看到像本人這樣英俊瀟洒器宇軒昂的大帥哥,所以才害羞地躲了起來。」
所有的少女同時抬起頭望向裴鐫和堯靈仙。正當裴鐫打算走過去和她們進一步拉近關係的時候,這群少女卻丟下洗了一半的衣服往村寨里跑去。
藍衣人回答道:「這裏的土著對楚人恨之入骨,動輒便以刀劍相向。剛才那位和我說話的朱瑪姑娘就是這座村寨里的土司女兒,總算看在我和她父親有十幾年交情的份上,才將他們勸回了村寨。」
小方領著裴鐫和堯靈仙往左首的吊腳樓走去。吱吱呀呀踩著竹梯進了屋子,裴鐫還能聽到杜胖子在樓底下旁若無人地唱著他家鄉的俚歌:「等我回來抱你入洞房,同睡一張床那個一張床……」
「好像一直是你在操作飛天。」由於六道寂滅的禁制,堯靈仙無法運功,一張俏臉凍得通紅,緊緊裹住身上的裘皮大衣,慵懶地倚靠在軟墊上。
「噗!」一截雪亮的刀尖猛然從他的胸口穿出,鮮紅的血順著刀口汩汩流淌下來。
正因為了解這些,面對眼前世外桃源般的美景裴鐫才會感到更加的驚訝。他忍不住問坐在身後的堯靈仙:「我們沒有迷路吧,這裏真是傳說中的南荒?」
堯靈仙搖搖頭道:「我也猜不出是誰要置高先生和他的馬幫于死地。不過既然咱們遇見了,就不該袖手旁觀……喂,你在聽我說話嗎?」
中年男子嘶吼飛跌,倒在了杜胖子的屍體邊。裴鐫收住拳頭,搖頭嘆道:「可我老婆卻認得他們的老大……你怎麼不聽我把話說完就掛了?」
高輝煌猜知裴鐫的顧慮,微微一笑道:「不會有問題,我和扎布土司是老朋友了。」
四周的殺手回過味來,紛紛怒吼圍攻裴鐫。裴鐫不記得有多久沒能感覺到這麼爽了——居巫奇、金合歡、東方既白、玉羅嬌、斬斷天……自己遇著對手一個比一個強悍,一個比一個變態,還真難為今晚能撞見這麼不強悍的,不變態的。
夜忽然寂靜下來,哀婉凄涼笛音在風中幽幽徘徊。無論男或女,無論是額頭布滿滄桑的老人抑或是意氣風發的少年,儘管都聽不懂他吹奏的是什麼曲子,卻依舊深深沉醉在這如泣如訴的笛音中。彷彿這笛音化作了一股汩汩流淌的清泉,蕩漾在每一個人的心底,喚醒曾經塵封的記憶。
小聶似乎並未注意到大伙兒在談論自己,他從袖口裡取出一支黑色的九孔竹笛,用袖衣慢慢擦拭乾凈,放在唇邊吹奏了起來。
漸漸地笛音愈發低沉悲涼,直至完全融化在今夜的月色中,歸於靜寂。
「沒用的,這些毒蠱不怕火燒!」高輝煌的聲音還算鎮定:「用草黃粉驅散它們!」
陸老三接過話茬,嘆了口氣道:「挺好的一個娃兒,可惜是個啞巴不會說話。」
其實最熟悉南荒地理的,或許還不是走遍四海八荒的瞿俠客,而是若干年前曾率領十萬大軍與夜狼族惡戰連場,最終依靠雲中雷才迫使其俯首稱臣的大楚鎮南將軍費德樂。當他手握夜狼降書凱旋而歸的時候,十萬人馬僅剩下不到三萬,其中又有六成以上的傷亡為非戰鬥性減員。
平心而論這位禿頂老者的修為相當不俗,幾乎和古劍潭四大老旗鼓相當。但這也同時意味著,此人還遠未到像居巫奇、斬斷天那種超強變態的級數。
外頭風聲響動,幾名金丹級的殺手這才趕到,望著屋裡詫異道:「殿主大人呢?」
裴鐫朝眾人拱拱手,自我介紹道:「小弟姓段,草字名貴,這是我剛過門的媳婦兒,也是我的表妹水仙。她不幸得了一種罕見的絕症,為了治病這些年來我們訪遍天下名醫,搜盡靈丹妙藥卻始終不見成效。不得已,我們才想來南荒碰碰運氣。」
但對於另一類聲響,哪怕音量低到必須用大功率擴音器才能聽見,也絕對足夠將這傢伙從睡夢裡驚醒。
那樣貌甜美的雲中族少女柳眉一挑,對藍衣人飛快地說了一串土著語。儘管裴鐫聽不懂她的話,可從語氣判斷絕不是什麼好詞兒。
「夫綱不振啊!」裴鐫痛心疾首一聲哀嘆,問道:「你猜姓高的為什麼要幫我們?」
堯靈仙微笑道:「幸虧遇見了高先生,否則今晚的事還不知會如何收場。」
堯靈仙道:「也許這些相思蠱就是衝著高先生的馬幫來的,被我們湊巧趕上了。」
「瞧,人家有好客,這麼多人出來迎接咱倆。」裴鐫頗為雲中族的熱情感動,感慨道:「不僅如此,他們每個人手裡都拿著見面禮,有弓箭、有標槍、有彎刀、還有專門用來捆綁獵物的粗麻繩……你說,這樣的歡迎儀式是不是很別緻?」
他翻身從床上滾落下來,經過丈許的自由墜落運動后,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堯靈仙的身旁。堯靈仙倏然睜眼,見裴鐫這傢伙從房樑上神兵天降,和自己臉對臉腳碰腳地睡在了一起,不由泛起一縷怒色。
禿頂老者緊追不捨,剛一跨進屋裡,頓感陰風襲麵包屠龍的元神如一團若有若無的淡青色魅影從側旁掩襲而至。
「沒事,有我在怕什麼?」裴鐫自信滿滿,巴不得打哪兒突然蹦出兩個食人族兄弟,自己正可再次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戲。
裴鐫怏怏鬆開堯靈仙,那群相思蠱正飛到了窗前。裴鐫的左手一張,將幾十隻相思蠱攝進了掌心,頓時感到手上一陣微麻,肌膚已被咬破。
三具高級屍靈在底下候個正著,不由分說六爪齊出,頃刻間將禿頂老者大卸八塊,隨即迫不及待地貪婪享用起難得的美食。
裴鐫抗議道:「這也能叫床么,還不如拿根繩子幫老子捆在房樑上睡得了。」
「天快黑了,前面的山上好像有座村寨。要不咱們今晚就在那裡宿夜,嘗嘗烤全羊跳跳鍋莊舞,順便打聽一下神廟的事。」裴鐫將天長號降落在山頭的一塊空地上,用枝葉覆蓋隱蔽妥當,攜著堯靈仙往那座村寨走去。
「砰!」門被撞開,杜胖子闖進來衝著兩人叫道:「你們怎麼還睡著,快逃啊!」
半夜裡裴鐫猛然警醒過來,他聽到屋子裡有一種極為細微的古怪「嗡嗡」聲。
事實證明,少女的直覺往往是靈驗的。很快那群少女又從村寨里走了出來,只是身後跟著眾多的雲中族壯年男子。其中一位樣貌甜美的少女手指裴鐫和堯靈仙,在用雲中族的土著語和她的族人說著什麼。然後,這群人便迎了上來。
謠言不可信,道聽途說更是害死人。這是他來到南荒后收穫的最大感受。
外面的慘叫與哀嚎聲此起彼伏,不忍卒聞。就聽陸老三大吼道:「多點火把!」
「南荒者巴山以南,雲水之西,方圓不知幾萬里也……夷族密布征伐不止,惟夜狼獨大並以神廟為尊,其他概莫能知。」這是前朝著名旅行家探險家瞿俠客在他的《天下山川志》中對南荒的記載,全文寥寥百余字,甚至遠不如對中原地區一個縣城的描述來得詳盡。
「生不入南荒,死不葬北疆。」這是流行在大楚各地商人里的一句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