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賴》第二部 第六集 聶緣

第二章 超級奶爸

第二部 第六集 聶緣

第二章 超級奶爸

「你聽清楚了,老子可是威震天下的江洋大盜!」為了讓這句話更具震撼力,裴鐫特意將猙獰無比的臉龐湊近到小聶的面前,森然道:「我答應高輝煌要把你送到神廟,可沒說是死是活是殘是廢。」
「慚愧,我先前還把你們兩位誤當成他們一夥兒的。」高輝煌的呼吸越來越急促,臉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紅。「段兄弟,你是否曉得這伙兒殺手的來歷?」
「哇——」小聶放聲大哭,將頭埋在高輝煌的胸口,抱緊屍體死不放手。
「這就是說假如小聶身上少了點兒什麼,那人也會對靈仙照樣複製?如果小聶不幸缺了條胳膊又或少條大腿,那靈仙……」
小聶的眼睛里終於有了一絲驚恐,緩緩地從雪地里爬起身,拍打身上的雪屑。
小方和陸老四也在一旁強忍悲聲,偷偷地用手抹眼淚。小方想接過高輝煌,手剛碰到他的遺體,小聶就像觸電般尖聲大叫起來,兇狠的眼神如同一頭正在誓死扞衛自己領地的幼獅。
他把密函遞到高輝煌面前道:「我有老花眼,還是你念給我聽吧。」
突然他腦海里靈光一閃,意識到自己終於遇見傳說中的南荒無賴了!
小聶一邊哭一邊點頭。高輝煌欣慰一笑道:「這樣我也就能放心地去了……兩位,拜託了!你們的恩德容高某來世再報——」聲音逐漸低微直至渺然。
裴鐫暗暗叫苦,卻見小聶在雪地里一個急剎車,望著前方愣愣走神。
裴鐫還沒發動天長號呢,卻覺得自己已經雲里霧裡快暈乎了過去,嬉笑道:「你要是多握一會兒,這傷口一定會封口得更快。」
小聶不聲不響,猛地又在裴鐫的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這口咬得比先前更狠更疼。
「喂,我剛才跟你鬧著玩兒呢,你還當真了?」「停一停好不好,我請你吃糖!」
「段兄弟,謝謝你出手相助。可惜這救命之恩,高某今生是無法報答了。」
裴鐫望了眼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首,嘆了口氣道:「你看這樣子我們還能去神廟?」
高輝煌注視裴鐫,似乎想從對方的表情里推斷出這句話的可信度。
裴鐫心裏罵道:「丟你娘,南荒蠻子就是沒見識。當年龐天碩的叛軍拉著幾十門火炮上陣,都被老子兵不血刃的解決了。憑你們幾張破弓,也想搞綁架?」
看著小聶淡定的臉,裴鐫禁不住一聲哀嘆:當保鏢也就算了,如今連保姆的活兒都得干,不折不扣地成了超級奶爸!
賭了!裴鐫決心壓上血本。反正神廟是去定了的事,那又何樂而不為呢?
高輝煌用大楚官話一字字翻譯道:「請速將孩子送來神廟——刀雪憐。」
堯靈仙莞爾一笑,幫裴鐫上藥包紮妥當。這時候小方帶著倖存的五六個馬幫夥計將神廟殺手的屍體收攏到一塊兒,直接點火燒了。但不管誰勸,小聶就是不聽,抱定高輝煌的遺體死不鬆手,弄得眾人無可奈何。
他一邊呼喊小聶的名字,一邊向後者離開的方向尋去。十丈開外便是一片茂密的雪松林,光線頓時變得昏暗,卻聽不到小聶的應答。
裴鐫漸漸冷靜下來,放開小聶道:「你最好向老天爺禱告,讓我趕緊找回老婆。要不然,往後有得你罪受!」
「不會是開溜了吧?」裴鐫一凜,反思了半晌都想不出自己有哪兒虧待了這小子。
假如刀雪憐真肯出面說話,不僅靈千葉的事可以擺平,救治堯靈仙也大有希望。
「高大哥,高大哥!」小方連聲呼喊,高輝煌都沒有答應。堯靈仙伸手探察高輝煌的鼻息,低聲道:「高先生已經仙去了。」
咬完了他掉頭就往雪松林外跑去。裴鐫兩眼含淚,欣喜地發現這下雙手對稱了。
裴鐫火大道:「別說我不民主,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把你舅舅埋了跟著咱們上路;要麼你就抱著他在這兒坐一輩子。你選哪個?」
聽到這話小聶再也控制不住壓抑的情緒,「哇」地痛哭出聲,聞者皆悲。
朱瑪俏臉煞白,冷叱道:「我先殺了你這小白臉!」身子不動,一支袖箭激射而出。
裴鐫頭大道:「你總不能抱著他的屍體一路去神廟吧?把他交給我好不好?」
小聶毫不含糊,蹲下身在雪地里一口氣寫了十幾道菜名,全是南荒的山珍野味。
小聶也不吱聲,獨自默默走開。裴鐫和堯靈仙一邊歇腳,一邊果腹。堯靈仙道:「你別對小聶那麼凶,他的心裏很不好受,吃不下飯也是人之常情。」
裴鐫邊喊邊追,沒曾想小聶跑得比兔子還快,一溜煙就奔到了雪松林外。
小方和陸老四感激不已,執意送了三匹上好的騾馬。裴鐫三人騎著騾馬往天長號停靠的山頂行去,又走了兩個多時辰才到。
高輝煌不愧跑過十幾年馬幫,頓時感覺到裴鐫話裡有話,是在向自己坐地起價。
他稍微念動,召出三具屍靈分往東西南三個方向地毯式搜索,自己則找了片舒適的草地躺了下來,翹起二郎腿聽信兒。
「算是吧,他們都是神廟的人。扎布土司一定是事先得到了警告,所以沒有一個雲中族的人敢插手。」高輝煌的答案印證了裴鐫的猜測:「那個禿頂老頭兒便是神廟巳蛇殿殿主靈千葉,他也被你殺了吧?」
「你姥姥!」在包屠龍的背上,赫然印著一張靈符。裴鐫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揭去靈符,包屠龍立時像丟了魂似的軟倒在地。
儘管心裡頭作出了決定,裴鐫表面卻不露絲毫聲色,搖搖頭道:「不成,無憑無據的你憑什麼教我相信?何況你也說了,神廟裡有人想殺你們。如果帶上小聶一起上路,我豈不是引火燒身?」
他從懷裡掏出吃剩下的那點兒乾糧,小聶瞟了瞟,搖搖頭。
小聶小臉漲得通紅,喉嚨里發出憤怒至極的低吼,卻被裴鐫制得無法動彈。
小聶眼中的堅冰緩緩有了融化的跡象,情不自禁地相幫堯靈仙一起擦拭。
他點點頭喚道:「小方,你從我懷裡把那封密函拿出來交給段兄弟。」
扎布土司這才醒悟自己中了裴鐫的調虎離山之計。所謂擒賊先擒王,打從一開始裴鐫的目標就是自己!他倉促拔刀應戰,裴鐫一拳將刀掄飛,身子靠進軟塌。不等扎布土司反擊,裴鐫的左爪已扼住他的喉嚨,笑嘻嘻問道:「岳父大人,你打算什麼時候給我和朱瑪拜堂成親啊?」
裴鐫好不容易聽明白了扎布土司的夾生官話,茫然問道:「尊敬的土司大人,我們什麼時候殺害過神廟的使者,以至於令您如此生氣?」
哪知小聶壓根不理他。堯靈仙端著一盆清水走到小聶身邊蹲下。小聶立刻警覺地望向她。堯靈仙故作不覺,用清水為高輝煌擦洗傷口的血污,動作輕柔而細緻。
他將所有的財物都送給了馬幫,又護送小方等人行出一程才分道揚鑣。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裴鐫疼得拚命抖手,護體真罡自然反應,將小聶的牙齒震開。
「嚓!」地脆響,兩人才合抱得過來的雪松晃了晃,慢慢向後倒下。
裴鐫無可奈何地咽了口唾沫,問道:「那你想吃什麼?我這兒只有乾糧。」
他的目光正好瞥到兀自呆站在原地的小聶,不由得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去,一腳將其踹翻在地,大罵道:「臭小子,要不是為了找你,靈……我老婆又豈會被人抓去?」
小方等人下意識地靠攏到裴鐫身邊,小聲道:「他就是扎布土司。」
小聶沒躲,只是指了指布條上的警告。裴鐫一省,巴掌半途變向,親熱無比地搭住小聶肩膀,笑容可掬地說道:「好兄弟,剛才在林子里沒打痛你吧?」再一看小聶鼻青臉腫的模樣,心裏冷氣直竄,急忙掏出不知打哪兒騙來的生肌潤膚膏來。
小聶搖頭推開。裴鐫大感沒面子,氣急敗壞道:「小心老子把你打成內出血!」
忽然,他發現在天長號的左側機翼上,掛了一截布條,似乎是從堯靈仙的身上撕扯下來的。裴鐫不禁驚怒交加,既擔心有人給自己戴綠帽子,更怕堯靈仙遭遇不測。他左手凌空虛攝,布條飛過五六丈遠被抓進手裡。
裴鐫哈哈笑起來,故意拿挑逗的眼神肆無忌憚地掃視朱瑪的俏臉和胸脯。
高輝煌神情痛苦,聲音也漸漸變得微弱:「小聶並非我的遠房外甥……他和神廟有著極深的淵源——但神廟裡未必所有人都歡迎他的到來。我、我一路上倍加小心,不想……還是走漏了風聲。段兄弟,我是快死之人難道還會騙你么?求、求求你……務必幫我把小聶送到神廟,刀長老定會竭盡所能醫治好弟妹的絕症。」
「算你狠!」裴鐫呼哧呼哧喘粗氣,咒道:「我讓你吃,吃撐死你!」
軟塌左右均是天燈寨最精銳的戰士,聞聽號令一擁而上。裴鐫猛然凌空擰轉,身軀從刀槍之上翻滾而過,倏然之間如鬼影子般欺到扎布土司身側。
威脅,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裴鐫打了個寒戰,這才注意到小聶不知何時站起了身,躲在自己身後也在看布條。裴鐫一看到小聶,邪火忍不住地往上冒:「你小子也認字,看得像真的一樣!」掄起巴掌就要往小聶臉上落。
堯靈仙看得心裏也不好受,輕撫小聶的後腦勺安慰道:「小兄弟,讓我們幫你一起處理高先生的後事,然後再上路吧。」
小方含淚答應了,取出密函遞給裴鐫。裴鐫展開觀瞧,上面的字扭扭曲曲好似一條條小蟲在爬,敢情是南荒各族通用的巫文。
裴鐫嘿然道:「死了個遠房舅舅便傷心成這樣,換作親爹親媽那還不立馬上弔?」
裴鐫取出從天燈寨裡帶出來的乾糧分給堯靈仙和小聶。小聶搖手不接,在地上寫道:「我不餓。」
裴鐫禁不住望向堯靈仙,心裏卻在想:「莫非小聶是刀雪憐的私生子?」
高輝煌見裴鐫不說話,以為他是在默認,精神一振道:「段兄弟,請你看在我是個將死之人的份上說句實話:你是想前往神廟為弟妹求醫吧?」
他邊罵邊打,小聶出奇地沒有反抗,只雙手護住後腦勺,把臉藏在雪地里。
高輝煌不說還好,話一出口裴鐫心裏更難受。橫豎撈不到啥油水了,他索性光棍到底,豪氣干雲地說道:「老高,你這麼說就見外了。我出手幫你是想要報答么?」
發現小聶直獃獃瞅著前頭,裴鐫忍不住順著他的視線抬眼望去。登時,他渾身涼了個冰透!包屠龍和天罰長老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原地,堯靈仙卻不見了蹤影!
裴鐫恨恨瞪視小聶,余怒未消道:「記得多塗點兒治狂犬病的藥膏。」
小聶鬆開口,滿嘴都是血。既有裴鐫的,也有自己嘴裏流出來的。
裴鐫眨巴眨巴眼睛道:「像我這種人境界到了,自然而然就視金錢為糞土。」
裴鐫繃著臉道:「不餓正好,省下這份給老子吃。」
她的話被陸老四翻譯過來,小方氣得腦門青筋直蹦:「胡說八道,你們顛倒黑白,剛才到底是誰在這裏行兇殺人,你們看清楚了沒有?」
堯靈仙看著垂淚無語的小聶,柔聲問道:「小兄弟,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去神廟嗎?」
可迎面撞見那雙充滿悲傷的倔強而無畏的眼睛,裴鐫胸中的怒火無端地熄滅了大半,觸景生情地想到了自己當年。
戰鬥很快變得毫無懸念可言,裴鐫站在吊腳樓前環顧四周,已經找不到一個能夠站著的殺手。小聶半跪在血泊里,將高輝煌的頭枕在了他的大腿上。
倘若果真如此,倒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包括夜狼族和雲中族,南荒九成九以上的部族都信仰玄烏教。因為「巫」與「烏」同音,久而久之中原人便將其稱之為巫教。而玄烏廟便是巫教的教廷所在,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神廟」或者「巫廟」。
他滿面煞氣,與小聶對視。兩人就這樣默不作聲地在雪地里對峙了足足半炷香。裴鐫終於繳械投降,從牙縫裡擠出笑容道:「好兄弟,看你餓得瘋了,自己的手指頭能啃嗎?來,老……哥這兒有好吃的。」
傷殘費、醫藥費、喪葬費、撫恤金、精神損失費、名譽受損費、茶水錢、訴訟費……還有朱瑪悔婚必須退還的彩禮和作為賠償支付的嫁妝款,裴鐫一路上和扎布土司討價還價,最終將金額敲定,共計白銀一萬三千四百五十六兩二錢三厘。
袖箭一百八十度調轉方向,速度驟增一倍不止,如一溜綠瑩瑩的閃電直射朱瑪。
於是他立刻開始用精算師般的頭腦迅速權衡這件事的利弊得失,經過反覆推演后,最終決定還是得把小聶找回來。
「小兔崽子,看老子怎麼收拾你!」他咬牙切齒,發誓要讓小聶付出慘痛代價。然而瞅著小聶逃跑的方向,裴鐫又驀然醒悟道:「不好,這小子不會是找靈仙惡人先告狀吧?」想到這裏,他也顧不得等另外兩具屍靈回來,撒腿就追。
「看清楚了吧?」裴鐫略帶得意地向小聶耀武揚威:「你要是不聽話,老子就像劈雪松一樣,先是兩隻手,然後兩條腿,最後才是你的腦袋……」
包屠龍和天罰長老依舊無動於衷。裴鐫一怔,走近包屠龍定睛觀瞧。
扎布土司愣了愣,站在他身邊的朱瑪面露鄙夷之色道:「當面說瞎話,就在剛剛有人親眼看見你們在行兇!」
堯靈仙將裴鐫懸在半空的手輕輕握住,說道:「來,我替你敷藥包紮一下。」
他伸手想從小聶懷裡強行抱走高輝煌的屍體。小聶力氣弱小,眼看爭不過,情急之下竟張開嘴惡狠狠地一口咬在了裴鐫的手背上。
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其中一具屍靈扛著使勁兒掙扎的小聶飛奔回來。
裴鐫眯縫起小眼睛看準袖箭來勢,用左手食指輕輕一撥道:「看我抓你做小老婆!」
「老婆?!」裴鐫推開小聶衝到先前兩人逗留歇腳的地方,雪地里沒有留下絲毫打鬥的痕迹,更未見到堯靈仙離去的腳印。
「看著那棵雪松——」裴鐫將小聶的頭扳向右面,揮手發出一道無形罡氣。
小聶聽了往後一退,眼珠轉動了一圈兒,慢悠悠將手指頭放進嘴裏。
裴鐫早就從這些殺手的衣著服飾和招式套路上猜出了他們的來歷,卻故意跟高輝煌裝糊塗道:「是你在南荒結下的仇家吧?」
裴鐫以為他屈服了,便伸手摸向他的小臉以示撫慰道:「這就對了嘛,識時務者為俊傑。等你將來本事比老子大了,也可以照樣欺負我……哎喲!」
「你不是在蒙我吧?」裴鐫懷疑道:「假如是這樣,靈千葉幹嘛還來截殺你們?」
高輝煌快要不行了,小方渾身是血蹲在旁邊不停地叫喊:「大哥,你一定要挺住!」
這唱的又是哪齣戲?裴鐫怔了怔,好在聰明如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很想賭一把小聶不敢真咬,可腿腳卻背叛了自己,一個箭步衝過去抓住小聶的手腕。
這是誰乾的?裴鐫強壓心中的驚駭與焦急,放眼四望空山寂廖毫無線索。
玄烏教的最高主宰號稱大神官,另有四位太上長老共同組成的長老會,再往下才輪得到天干十二殿和散布在南荒各處的七十二巫寺。
堯靈仙悄然伸出縴手搭住高輝煌的脈門,片刻后神情黯然地朝裴鐫搖了下頭。裴鐫見狀愈發鬱悶,這架打得沒一點名堂。高輝煌再一死,連感謝費都沒人付了。
他想想不放心,召出包屠龍和天罰長老為堯靈仙站崗放哨。至於金合歡始終沒能煉成,就算煉成了裴鐫也不願輕易使出。
他搖搖頭,心平氣和道:「我想一定是有人看花眼了吧,這兒哪有神廟的使者?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人沒屍那隻能是活見鬼了。」
小聶說不出話,只能夠難過地啜泣,淚水順著面頰流下,滴落到高輝煌的臉上。
堯靈仙道:「知道么,我很高興你將所有的財物都送給了小方他們。」
「能!」高輝煌回答得斬釘截鐵,「只要你能幫我將小聶順利送到神廟,交給四大太上長老之一的刀雪憐,無論你們提出什麼樣要求她都會答應!」
扎布土司生硬道:「正因為我們看得清清楚楚,才要抓你們去神廟問罪!」舉手一揮,眾多雲中族戰士端起長弓將一支支淬毒羽箭對準裴鐫等人。
杯具啊,難怪兩軍對壘上將單挑時都要像背台詞似的喊上一句:「來者通名,某家刀下不斬無名之鬼」呢——那不就是怕稀里糊塗殺錯人嘛。
突然四周響起一連串密集尖銳的竹哨聲,從密林里湧出上百名手持刀槍弓箭的雲中族人。正中央一張打著月白色傘蓋的軟塌上,坐著個體重足有兩百多斤的貴族老爺,用半生不純的大楚官話叫道:「全都不許動!」
扎布土司凝目一瞧,果然不見一具神廟殺手屍體。朱瑪叫道:「那是被你們燒了!」
果不出其然,布條上被人用胭脂歪歪扭扭寫了兩行字:「想要回你媳婦兒,到神廟來!」「又及:我會照小聶的樣兒將她交還給你。」
朱瑪身後站著的一名雲中族戰士手疾眼快,抱住她倒地翻滾,堪堪躲過袖箭。
裴鐫不以為然地嗯了聲,在他眼裡一個蠻荒土司的地位還遠不如幾片濃香誘人的椰奶吐司。至少後者可以填飽肚子,而前者只會倒胃口。
裴鐫低頭一看手背上深可見骨的傷口,不由勃然大怒,掄起巴掌就要揍小聶。
堯靈仙嫣然一笑,見左右無人竟主動握住裴鐫的手道:「傷口還疼不疼?」
不料裴鐫業已當空殺到,輕舒猿臂抓向朱瑪后腰道:「乖乖跟我走吧!」
裴鐫額頭冒汗,向那對寶貝靈奴喝問道:「快說,我老婆上哪兒去了?」
他放開小聶站起身,微笑道:「你也不想當缺胳膊少腿的無頭騎士吧?」
裴鐫大喜過望,來了個餓虎撲食一把逮住小聶,警告道:「你要是敢挑撥離間,破壞老子的夫妻感情,我就要你好看……喂,你聽見了沒有?」
裴鐫很爽氣地拿掉零頭,又把現銀折算成當地特產的野山參、鹿茸、何首烏和金沙、翡翠等物,這才忍痛割愛滿載而歸。
扎布土司見愛女遇險,急喝道:「快,保護朱瑪,殺了這兇徒!」
扎布土司怒容滿面,接著說道:「你們竟敢殺害來自神廟的使者,觸怒了偉大的天神。我要把你們統統抓住,親自送到神廟交給大神官,請神來定你們的罪!」
天明時分,三十多個雲中族人吹吹打打,用八抬大轎將裴鐫一行送出天燈寨地界。
這是什麼意思?裴鐫低頭思索第二句話的含義:「照小聶的樣兒把靈仙還給我?」
裴鐫聞言暗叫一聲「苦也」。要知道殺幾個蝦兵蟹將神廟或許不會計較,可連十二天干殿殿主之一的靈千葉也給宰了,那梁子可就結到姥姥家啦。要怪就得怪靈千葉的修為實在不夠變態,令自己誤以為他是神廟裡的一個小角色。哪怕這傢伙只有居巫奇一半的本事,也不至於那麼容易教三具屍靈給做成夜宵了。
裴鐫將密函收回,湊到眼前裝模作樣地看了又看,嘀咕道:「名字簽得還挺花哨。」
堯靈仙對這無賴的瘋言瘋語司空見慣,狡黠微笑道:「或許握緊點效果會更好?」
「站住,小心我揍死你!」「跟老子玩真的?我讓你跑!」「等一下,我有話說!」
小聶抬起頭猶豫了半晌沒有應答。高輝煌開口勸道:「小聶,你不是做夢都想去神廟的么,那就跟他們去吧。」
裴鐫不等小聶故伎重演張嘴咬下,便甩手將他摔在了雪地上。小聶挺身想起,又被裴鐫不由分說地掐住他脖子又結結實實摁回地上。
「我去找小聶,該出發了——」裴鐫打了個激靈,趕緊抽出手落荒而逃。
因為劇痛高輝煌的面部肌肉在微微的抽搐,苦笑聲說:「這回怕是我挺不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