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第五集 月落之卷

第四十一章 乘龍快婿

第五集 月落之卷

第四十一章 乘龍快婿

照料他的同時,老和尚理所當然地順便給他講講經,聊聊天。
如果不是楚天一直待在房裡養傷,而覺渡大師又始終形影不離地照料看護,洞寒山根本就不會忍到今天。今天,終於天賜良機讓自己等到了。
「放肆!」
全世鼐差點從憑欄上翻身摔落到亭下的溝壑里去,板起臉道:「你說的是趙紅瑤那個母夜叉?小師妹,我的眼光就那麼差么?」
「我是不是繡花枕頭,你馬上就會知道!」
如果有人想打自己的臉,自己決不湊上去讓他打,更不能退縮。他想痛快,自己就讓他痛。
無奈何地,楚天搖頭道:「全兄,莫要尋我開心。」
突然他察覺到每個人都神情古怪地看著自己,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終於意識到可能元世亨和殷紅鵝不是在跟自己開玩笑。
他在洞寒山的對面氣定神閑地站住腳,見對方身形佇立如山,劍勢飄逸如雲,動靜結合剛柔並濟,不禁又笑了。
這時候七八名禹余天的弟子已走近上雲亭。元世亨起身朝走在最前面的那名青衫青年抱拳招呼道:「洞師兄!」
全世鼐笑道:「我聽說,翼天翔翼師叔早有意履踐承諾,將翼輕揚許配給你。等你傷愈,便可擇日成婚。」
就像一條小蟲慢慢啃慢慢爬終於破壁而出一般,楚天開始不可抑制地思念起珞珈。如果這時候有她在身邊,該有多好。
「楚兄弟!」殷紅鵝伸手拽拉楚天道:「你不要去!」
然而楚天並不後悔。或者說當日的情形,由不得他有第二種選擇。
倒是翼天翔來探望過他幾次,但每回都很抱歉的說探聽不到有關晴兒的任何消息。
全世鼐愈發不信,仰頭大笑道:「她聽見又怎樣?我這就叫給你們聽聽——趙紅瑤母夜叉、母夜……」
「啊——?!」
他已經盤算清楚,自己的功力經過半個多月的休養,大約恢復到了真階第一境的水準,舉劍迎敵應該沒有問題。而且自己還能在對決時汲取蒼雲元辰劍中充盈的靈氣,輔以沉魚落雁身法,洞寒山想用兩成功力打垮自己,卻未必能輕易得逞。
不愧是正道年輕一代中的翹楚人物啊,舉手投足還真有一股能嚇唬人的氣勢。
這是……全世鼐左看右看頭皮發麻,舔舔嘴唇道:「是誰出的餿主意,漫山遍野的哪裡不好去,偏偏來上雲亭看什麼落日?」
楚天掙脫殷紅鵝的縴手,邁步走出上雲亭。
只可惜以楚天如今那點可憐的功力,休說御蒼穹了,連百魂斬也只能用腦袋想一想而已。遙想當年,寒料峭一蕭在握,天地生寒、傲翔天宇、威懾四海的景象,楚天直嘆氣。同樣是寶貝,到了自己手裡,卻被當作病人百無聊賴消遣的遊戲工具。
他執劍在手,嘴邊懶洋洋的笑隱沒在唇角,整個人的精神狀態煥然一新,雙目沉靜有神凝注天驕劍鋒,身軀淵停岳峙與劍氣合一,所有的落拓憔悴不翼而飛,就如同一頭聞著血腥的荒原蒼狼,面色冷靜到了冰點,再無任何的外物可以撼動。
這天下午睡醒,楚天自感精神又好了許多。正巧元世亨、全世鼐和殷紅鵝來探望,四個人便圍坐床前閑聊起來。
當這個念頭第一次浮現時,楚天覺得自己是聽多了虛無縹緲的故事,所以陷入了荒謬的幻想。
不過絕大多數時候,都是覺渡大師一個人在絮絮叨叨地說話,楚天只安靜地聽著。
他昂首闊步走出上雲亭,直面趙紅瑤的憤怒不過兩秒,全世鼐突然一聲長嘯道:「好男不跟女斗,我自拂袖朝天去——」撒開腿一騎絕塵,轉瞬隱沒在茂密山林中。
覺渡大師是他每天一定會見到的人。或許是感激楚天慷慨將《法楞經書》歸還龍華禪寺的緣故,老和尚盡心儘力地照料著他。
「這樣差不多可以發揮到我巔峰時的一成半功力。」楚天心裏默默思忖,「可惜無法催動日照神拳和元辰五印,只能依靠菩提明月守護靈台,和這混蛋強大的戰意抗衡。」
以前楚天從未想過,自己能夠一動不動地從早到晚傾聽一個老和尚講佛說事。
「鏗!」千鈞一髮之際楚天臨危不亂,蒼雲元辰橫架天驕。嗡嗡顫動的劍鋒在距離他胸膛不到三寸的地方戛然止步。
朋友真的很重要,但它的重要性,往往只有在一個人真正孤獨時,才能體會到。
大不了從頭煉起,捲土重來。
楚天詫異地看了眼殷紅鵝,見她的神情里沒有絲毫不悅的跡象。
不妨聽殷紅鵝嬌哼道:「我猜……你肯定和誰一起來過,是不是那位禹余天的趙師姐啊?」
偶有閑暇時,楚天嘗試著開始學吹簫。
老和尚對佛法的感悟不少,經文也講得不錯,可涉世不深,除了點滴的童年記憶外,說的幾乎都是寺院里的生活。
其實他們也做不了太多,但三個人喜歡圍繞在楚天床邊打趣鬥嘴,順帶講些神陸近日發生的奇聞逸事。
比任何時候,楚天都渴望見到珞珈,想聽到她的聲音,想聞到她的氣息,想擁住她吻住她揉碎她……
他已經想好,也不必取了楚天的性命,只要打到這小子當眾求饒,就可以了。試想翼天翔怎麼可能將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一個在人前醜態百出的人?
她的本意是維護朋友,但沒想到卻深深觸動了楚天的痛處。要多久才能痊癒?難道自己真的是廢人一個了嗎?
楚天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道:「殷姑娘,不必跟這種人廢話。不就是比劍嗎,我接了!」
這個世界,你當然可以退讓,但並不意味挑釁者會放過你。
從頭開始,就是從一片荒蕪的廢墟里,重新建起萬丈高樓,然後舉手摘星,登步窺天。
「楚兄——」元世亨一直以為楚天像自己一樣不善於言辭。現在才知道,這傢伙不過是不愛說話而已。一旦開罵,足以刻薄到讓死人火冒三丈地從棺材里蹦出來。
當一個人每天生活在殺伐與血腥中,世界在眼中與弱肉強食的叢林沒有區別。為了自保,為了讓自己變得更強大,連心也漸漸變得陰冷起來。老和尚的話就像淡淡的陽光,朦朦朧朧地映照在窗紙上,然後找到窗棱上的一絲縫隙鑽進去,照亮一片。楚天突然意識到,也許,除了祛除恐懼感與征服世界以外,世上還可以有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和態度。
因此當洞寒山毫不掩飾自己目光中的嫉妒與輕蔑看向楚天時,楚天的目光也毫不客氣地迎上,身子坐在憑欄上紋絲未動。
即使曾經有三年斑斕霧山獨處悟道的歲月,那也不過是楚天的自我放逐。
「洞師弟,不必手下留情,讓這小子知道我們禹余天的厲害!」
「大胆!」
他早就想找楚天的麻煩了。因此借口尋找蘇智淵的下落,遲遲沒有回山復命。
當渴望在心裏擴散開來時,楚天痛下決心,從最基礎的入門指法學起,從最簡單的音調開始修習。
看這一劍快似流星,竟在劍鋒微顫之間蘊含著至少六式后招令人防不勝防。
可楚天顯然不願就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披上外衣道:「咱們出去走走,在屋裡呆太久,我都快長霉了。」
元世亨呆了,洞寒山身後的幾名禹余天弟子已接二連三地厲聲叱喝起來。
時間過去得很快,楚天期待的奇迹一直沒有出現。這次老天爺顯然不打算傾聽他,還故意冷落他。他體內的梵度魔氣雖然慢慢煉化發生,但只是一小縷。
「洞寒山,你不要欺人太甚!」殷紅鵝看不下去了,她挺身而出為楚天抱不平,道:「你口口聲聲只施展出兩成功力,那也差不多是真階第四境的修為。楚兄弟剛剛重傷過,現在連劍都拿不穩,你這不是趁人之危又是什麼?真有本事,你等他傷勢痊癒功力恢復了,再光明正大地打一架!」
唯一令楚天感到意外欣喜的是,他還見到了元世亨、全世鼐和殷紅鵝三個人,他們是特意留在法門山莊陪伴他的。雖然天意門的大隊人馬已經回山,但作為朋友,三個人選擇在這個最困難的時候,留下來給楚天打氣。
來到上雲亭,楚天感到腳步酸軟,就在亭中憑欄坐下。他放眼眺望,滿目山色青青白雲出岫,離日暮尚有一段時間。
【上】
簫譜只有薄薄的幾張,由淺入深地介紹基本音律指法常識和一套完整的運氣吐息功法;令楚天心動的,是蕭譜後面記錄的五首簫曲,分別是《百魂斬》、《千軍破》、《萬陣決》、《碎幽獄》和《御蒼穹》。
全世鼐取出隨身攜帶的水壺遞給楚天,笑問道:「這地方好吧?」
「嗡——」洞寒山的真氣灌注仙劍,劍鋒吞吐閃爍向前一擺虛指楚天眉心。
洞寒山再踏上半步,冷喝道:「頂天立地!」手腕翻動,天驕仙劍中途逆轉由削變戮,森寒的劍鋒如嗜血靈蛇長嘶,抖動著爍爍精芒扎向楚天胸口。
一回頭,便看見一群禹余天的弟子正從山下行來。其中一位少女一馬當先,俏臉上一雙眼正噴火地盯視自己。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楚天沒有計數,只知道天氣漸漸暖和了起來。
洞寒山晃身欺近,天驕仙劍順勢橫切進來:「再來,橫空出世!」
他的五臟六腑彷彿灌注了清泉,舒舒服服地洗滌了一遍,渾身說不出的舒泰。
曉風殘月簫號稱魔教至寶,第一次握入手中,楚天便感覺到從魔簫中散發出來的充盈靈氣。
對禹余天的弟子,楚天並無好感。所謂愛屋及烏,恨屋亦及烏。若不是蘇智淵,自己也不會功力盡廢,晴兒更不至於生死未卜。
全世鼐和趙紅瑤一前一後沒了影蹤,殷紅鵝俏立在上雲亭中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笑得直不起腰道:「可憐的全師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這下可有難了。」
他左手一掐劍訣,也不做過多蓄勢,直接一劍刺向楚天咽喉道:「看好了,這一劍叫似水流年!」
「楚兄弟多住幾日無妨,你要願意,說不定這輩子都能留在法門山莊。」
楚天情不自禁地深吸了口新鮮空氣,終於,空氣里不再只有刺鼻的藥味。
楚天將一縷靈覺脈脈渡入其中,果然發現裏面隱藏著一卷簫譜。
「嗯?」洞寒山微微一怔,頷首道:「很好,我就知道,你所謂的功力盡廢不過是騙人的把戲。這樣打起來才夠勁,也不會有人說洞某勝之不武!」
遠遠就聽那杏目圓瞪的少女叱喝道:「全世鼐,有種你別逃!」
楚天身體仰倒,如一張剪紙般向地面飄落,一邊急速催動丹田魔氣疏通右臂經脈,一邊拚命攫取蒼雲元辰靈氣平復氣血。
那不是不可能,但顯然很難,難在心態上。
果然洞寒山的臉變得更長更冷了,嘿然道:「楚天,聽說你功力盡廢,我看未必是真,洞某今日願意只用兩成功力與你一戰。你敢不敢接受?如果不敢,那隻能說明《法楞經書》非偷即盜,絕非你憑真本事得到。如此居心叵測之徒,還是趁早滾出法門山莊,免得自討沒趣!」
在洞寒山的想法中,自己和翼輕揚門當戶對,堪稱天作之合,任何人橫刀奪愛都是難以容忍的。尤其,像楚天這樣的人,出身魔門,還是個籍籍無名之輩!
就算是真的死了或者廢了,只要能保得晴兒平安,也是值得。可惜,事情並不因為他的自我犧牲而有任何轉變,晴兒又再一次從自己身邊消失,不知所蹤。
見洞寒山冷冷笑著志得意滿的樣子,楚天咬緊牙關衝著洞寒山兩眼一翻道:「孫子!」
楚天苦笑了聲道:「我也不曉得哪天才能痊癒,看來還得在莊上多住幾日。不過等我能夠走動了,第一件事自然便是返回北冥城。」
殷紅鵝問道:「我們去哪兒呢?」
楚天仰面倒地,蒼雲元辰奮力格擋從天驕仙劍上湧來的磅礴氣勁,一口口溫熱的血氣不斷衝擊喉嚨,渾身劇痛徹骨大有內傷複發的跡象。
老和尚的話時不時蘊含著一些發人深省的道理,但那些好像離楚天很遠。他耐著性子不聽,也不去打斷、反駁他,但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的思緒不再只是空蕩蕩地飄移,漸漸地他也能跟隨老和尚的話讓自己變得專註一些,漸漸地他慢慢回想起往日的一些生活片斷,甚至偶爾會想像一下如果重新來過,自己是否還會說同樣的話,做同樣的事。
「你就是那個楚天?」洞寒山上上下下打量楚天,唇角向上翹起,故意露出不屑的冷笑:「就憑你,也能從冰風虛境里找回龍華禪寺的《法楞經書》?」
殷紅鵝點頭道:「不錯,我們都會為你作證,你其實沒想當面那麼叫她。」
有幾次趁著夜深無人之際,楚天悄悄地從牆上摘下蒼雲元辰劍。百余斤重的魔劍拿在手裡沉甸甸的,楚天拔劍出鞘,讓寶劍奪目的光華刺印入自己的眼底。合上眼,慢慢撫摸感受劍身上斑駁曲折凹凸不平的紋路。彷彿第一次與與蒼雲元辰相識,再與它對話到天明。
楚天將水壺還給全世鼐道:「喝口水,壓壓驚,我們都很同情你。」
洞寒山仿似早有預料,沉腕壓劍「叮」地叩擊在蒼雲元辰劍上。
「這混蛋是存心來找茬的。」看來自己無論走到哪裡都會遇到小人。原先打算出來散散心,結果剛坐下就有人想挑事。
楚天慢慢地不再抱什麼希望,慢慢地他開始放遠自己那些幻想,慢慢地把重新自己包裹成繭。於是老和尚一如既往地念叨,楚天一如既往地似聽非聽。
沒有人喜歡孤獨。
生活變得平靜而乏味,因為每天只需要像具殭屍一般躺在床上,吃藥睡覺、睡覺吃藥就是,如此枯燥乏味如此周而復始,彷彿一輩子就會這麼過去。
楚天搖頭道:「我……翼輕揚早說自己不想嫁,我又何必強人所難。」
當它第二次、第三次盤旋在腦海中並且越來越清晰時,楚天的心中突地冒出了一個想法。有一天,讓自己也可以如是自在地生活。
楚天的右臂發脹,蒼雲元辰劍不由自主向下垂落,胸口窒息眼前發黑,蹬蹬退了三步。
全世鼐嚇了一跳,聽殷紅鵝低笑出聲,旋即醒悟到是這傢伙故意捉弄自己,好逗小師妹開心。他擺擺手挺胸抬頭道:「元師弟,你可不該學有些人撒謊騙人玩!那隻母夜叉,眼裡只有她的師兄洞寒山,整日價地跟在人後殷勤伺候。到頭來,不過就是單相思一場!」
【下】
當下元世亨相幫楚天起身下地,四個人出了房間來到戶外。
吹蕭時的珞珈,眉宇神情間透著神秘而極具誘惑的美。蕭聲裊裊中,她時而英姿颯爽,時而嬌媚動人。可無論她吹什麼曲子,楚天都難以自禁地目眩神迷,如痴如醉。
楚天劍眉一揚,笑了。
楚天仍舊坐著,他沒準備和這位「洞寒山洞師兄洞掌門之子」打招呼。
所以楚天根本就不打算招架,蒼雲元辰劍以攻對攻一招「縱橫四海」直刺洞寒山的胸口。
洞寒山運勁力壓蒼雲元辰,冷冷一笑道:「小子,只要承認《法楞經書》是偷來的,我便饒過你,如何?」
全世鼐等人一愣,回想起當日翼輕揚提到私自離家出走的原因,的的確確是不願嫁人之故。莫非,楚天年輕氣盛心高氣傲,竟因為與翼輕揚初見時言語不合而推卻好事?
作為曾經叱吒風雲的真階巔峰高手,只差半步就能登頂聖階。如今一落千丈,成了一個功力盡廢必須從頭再來的普通人,巨大的落差無疑會極大地影響到修鍊者的道心。
按照禹余天傳承千年的規矩,掌門之位等若世襲。幾乎在他十歲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洞上原百年之後肯定會將掌門寶座交給自己的小兒子。
「走路都走不穩,還敢跟人動手,這麼狂的傢伙就該吃教訓!」
他就不同了,從投入娘胎那一刻開始,就註定是名門天驕,正道俊彥。
楚天的雙目眼力大幅退步,根本無法追逐上洞寒山劍招的變化。幸虧他仍能駕馭菩提明月印,靈台之上清晰映射出天驕仙劍的運行軌跡。
按照老和尚的說法,翼輕揚翼大小姐該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她始終沒有出現過。楚天幾次想問問她是在哪裡遇見自己,又是如何在虛境里救下自己的,但最後都不了了之。心裡頭,只希望見到這丫頭的時候,手裡莫要拎著噼啪作響的馬鞭。
全世鼐笑吟吟道:「楚兄弟,恭喜你。可知如今外面有多少人在羡慕嫉妒你?!」
「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照照鏡子!」
洞寒山反手拔出仙劍「天驕」橫于胸前,「請!」
他扭頭望向元世亨,翻白眼道:「元兄,這賊眉鼠目的傢伙是誰?」
全世鼐興奮道:「半山腰的『上雲亭』就不錯,正好欣賞日落景色。」
自在地生活,自由地做人……
他沉住氣緩緩拔出魔劍蒼雲元辰。元辰寶珠感受到主人的意念,鏗然長嘯散發出銀白光暈,一股股靈氣注入楚天的右臂,遊走經脈運轉丹田,登時天地烘爐產生了絲絲生氣。
身後,遙遙傳來趙紅瑤尖利的呵斥叫罵聲。
屋外溫煦的春陽灑照,幽靜的小院落里花草飄香鳥兒啾啾,一派草長鶯飛的仲春景象。
身後的禹余天弟子紛紛向場外散開,為洞寒山壓住陣腳,七嘴八舌地喝彩助威道:
全世鼐無語,猛抬頭痛飲半壺涼水,一抹嘴巴萬千豪情盡在胸中,說道:「怕什麼,我這就去打發了她!」
所以很多正魔兩道的高手,寧死也不願燃盡真元。因為那種虎落平陽龍困淺灘的感覺,生不如死。
眾人皆無異議,便結伴同行出了法門山莊,沿著一條迤邐清幽的山間小徑朝上雲亭漫步而去。一路山鳥語花香,澗水淙淙,令人心曠神怡。
元世亨急道:「楚兄弟,你不知道洞師兄他是——」
當有一天午夜夢回突然如得神助后,從床上爬起來的楚天,慢慢湊合著吹上了一小段《百魂斬》。
一股冰寒犀利的劍氣迫面而來,激得楚天全身刺痛,宛若掉進了一座冰窖。
起初幾天他五音不全,吹出來的簫聲嗚嗚咽咽如鬼哭似狼嚎,慘不忍「睹」。
楚天一笑,淡然道:「我當然知道,他是個欺軟怕硬的繡花枕頭!」
洞寒山擺擺手示意同門安靜,冷笑道:「我聽覺渡大師說起你時讚不絕口,原以為出家人不打誑語,閣下必有過人之處。誰知百聞不如一見,竟是個賣弄口舌欺世盜名之輩。」
元世亨不聲不響站起身,誰都以為他是上前勸阻怒氣沖沖大步而來的趙紅瑤,哪知只往山下行來的禹余天弟子掃了一眼,他便又坐回原位道:「嗯,你說得不錯,洞師兄確實也來了。」
冷不丁元世亨來了句:「趙紅瑤來了!」
殷紅鵝問道:「楚兄弟,等你傷勢痊癒后,可有什麼打算嗎?」
他原本以為全世鼐與殷紅鵝之間頗有點意思,現在看來自己這方面的感覺完全不著調。
從「似水流年」到「頂天立地」,他三招連發一氣呵成,劍式轉換之間恰似行雲流水無跡可尋,根本不給楚天任何喘息機會。
假如楚天不識趣,還想和自己硬頂到底,那便乾脆將他徹底打殘,讓這小子一輩子做個廢人。反正憑自己禹余天少掌門的身份,誰也不會為了魔門一個無名小子跟自己過不去!
不過對於一個躺在床上不宜下地行動的人來說,吹簫真是個不錯的選擇。何況楚天記得,珞珈也有一支簫。
「是真的,」元世亨幾人哪能體會到楚天的心情,笑道:「人人都說是你親手將《法楞經書》交還給了覺渡大師。龍華禪寺的諸位高僧都對楚兄弟你感激萬分,翼師叔素來是一言九鼎有恩必報之人。你再等等,翼師叔向你提親只是早晚的事。」
洞師兄洞寒山是禹余天掌門人洞上原的兒子,也是當今正道年輕一代中屈指可數的天之驕子。因為很清楚地明白自己未來的身份地位,所以一直以來神色都是冷冷的帶著倨傲。聽元世亨招呼自己,洞寒山點了下頭算作應答,目光從殷紅鵝的俏臉上一掃而過,落定在楚天的身上。
眼見殷紅鵝直衝自己使眼色道:「噓,小聲點,母……趙師姐真來了,別教她聽見。」
六百年前的曉風殘月簫如今看上去依舊天工巧奪精巧絕倫,玉是晶瑩通透的青玉,簫身上有猙獰魔獸浮雕,隱約有血痕穿行其中。
楚天一怔,這才明白為何從不見翼輕揚來,敢情她是故意在躲著自己。如此看來,自己傷愈未必全是好事。當日覺渡大師問時,便不該承認那本《法楞經書》是自己的……
「對不起,我剛才說錯話了。」楚天悠悠道:「我不該說你是賊眉鼠目,因為那是在侮辱蟊賊和老鼠。」
即使自己沒有受傷,兩人狹路相逢也未必能勝之。但既然自己受了傷,勝不勝便在其次,重要的是自己不能舉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