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界》第六集 百日之卷

第六十章 離思縈魂

第六集 百日之卷

第六十章 離思縈魂

「不必了,箭在弦上不發也要發。」離傷秋道:「況且倪天高絕不會想到我會傾全力相助笑書,等他們和玄龍馭拼得兩敗俱傷時,我們再出面收拾殘局就是。」
惟有在時、勢、氣、運、心俱都處於巔峰狀態的情況下,才能將「離頌」發揮得淋漓盡致,于琴聲之中體悟大道,追尋天意。
「我當然不能保證。」楚天回答道:「但我相信小公爺腳下的這座念慈峰,並非倪天高想平就能平的,否則你就不配做玄世家的家主!」
他的左手揮動酒罈,一樣的上下翻舞遮擋劍光,壇口灌風發出「嗚嗚」作響。
「我、我曾經一時糊塗和林渙清上了床。」玄慕山囁嚅道:「結果被海笑書撞破,迫於無奈寫了份悔過書,至今還捏在他的手裡——」
天地間彷彿就只剩下這樣的一抹幽幽琴韻,甚至彈琴的人也漸漸淡漠消隱,融化在了一串串充滿古風靈性的音符里。
幽鰲山在喝酒。他的對面坐著一位身穿淡黃色寬大袍服的中年男子,神情落寞而憔悴,像是懷有無限的傷心之事,正聚精會神地彈奏著一架硃紅色的古琴。
洞天機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家賊難防。」鬆開玄慕山,晃身回了元辰虛境。至於他繳獲到手的八寶斬魂冰鑒等物,當然統統拿回去當藏品。
這時候碧血金沙圖在意念驅動下緩緩合起,重新變為一幅普通捲軸,收入他的衣袖之中。
「可你怎能保證倪天高不會把這山也平了?」
「不一樣,」楚天搖頭道:「你有野心,而我只想活得自在。」
楚天曉得玄龍馭已經完全相信了自己的話,接下來便要審問細節,當即爽快道:「小公爺不必客氣,他本就是你的家僕。」
「叮叮」洞天機迸指點出盪開舜天魔鉤,左腿光影閃動倏然暴漲砰地一腳結結實實蹬在玄慕山的腰胯上。
幽鰲山彷彿從他的琴音里聽出了什麼,半醉的眸中透出一絲厲光:「莫非你也想將我裝進那隻琉璃瓶里?」
「可是海笑書為什麼要帶走幽夫人的遺書?」
離世家的四大家老一一現身,齊聲問候道:「離公!」
離傷秋蕭索一笑,輕輕道:「我答應過笑書,這回一定會幫他。」
「好歌!」離傷秋拂袖而起,琴弦劇烈振顫幻動出朵朵紅色光花,在袖風吹送之下幕天席地湧向幽鰲山。
「人生在世,誰能左右自己的命運呢?」離傷秋油然道:「譬如你,終究無法跟心愛的人在一起。不如學我,什麼都不要放在心上,也就不會傷心。」
玄龍馭慢慢收回目光,轉向蜷縮在牆邊的玄慕山,說道:「所以這個傢伙還有用。」
「啪!」離傷秋手邊的酒杯禁受不住罡風催壓,清脆一響碎裂成數片。
「八寶斬魂冰鑒,造化破劫丹,幽羅七秘——」玄龍馭的目光冷若冰霜迫視玄慕山,森然道:「你敢出賣我?」
玄慕山趕忙道:「無論小公爺有何差遣,屬下萬死不辭!」
「不行,殺死陰聖道和閻西坡或不是難事。但陰世家和閻世家勢必會大舉報復,海笑書安插收買的內奸也會趁勢作亂。」玄龍馭搖頭道:「下策呢?」
玄龍馭道:「恰好我和海笑書一樣,也希望你死,所以將這封遺書收了起來。」
「小公爺,我沒有!」玄慕山驚懼交集,卻被洞天機制住經脈無法動彈,有心狡辯幾句奈何被人抓贓欲振乏詞。只是他到現在都沒能搞明白,眼前的老頭是誰。
四大家老中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回答道:「已經按照您的指示布置妥當,殞世家和冷世家也答應全力相助。但既然幽鰲山已經知曉今晚四大世家突襲法岩峰的計劃,顯然風聲泄露。我們是否要改弦易轍另作謀划?」
「我有上中下三條計策,請小公爺斟酌。」
【下】
「好一招千金散去還復來!」離傷秋一聲喝采,以琴當劍攻向幽鰲山。
「至少這點你我的處境和想法不謀而合。」玄龍馭道:「我們都不甘於受人擺布。」
他終於破開心魔走出迷惘,領悟到以情入道的玄妙之境。
「喀喇喇!」掌風在光盾上撞得四分五裂,兩人之間的那張石桌不堪重負化成一蓬齏粉。
「小公爺英明,海笑書很久以前就開始暗中圖謀,將您殺了取而代之。這次他聯合閻世家和陰世家,準備先藉助您的力量掃平倪、幽、峨三大世家,然後要我尋找機會用八寶斬魂冰鑒刺殺您,再嫁禍給您的弟弟玄龍川,徹底掃平繼位障礙。」
玄慕山頓時萎頓在地,頹然道:「小公爺,我有罪。不管您如何處置,我都毫無怨懟。只求您饒了屬下的家眷,他們對此毫不知情。」
玄慕山牙齒脫落嘴唇崩裂鮮血橫流卻不敢呻吟,強忍著疼痛道:「小公爺,是我利令智昏對不起您和老侯爺。但我並非有意背叛您,實在是有把柄落在海笑書的手中,不得不聽他的話。」
無論是幽鰲山還是離傷秋,都是當今魔門赫赫有名的翹楚人物,在正道五大派編纂的惡貫滿盈榜上分居第十九與第二十七位。
「四哥,你不懂。」離傷秋搖搖頭,說道:「就按我們先前議定的去做吧。」
玄龍馭緩緩道:「不得不佩服倪珞珈的眼光。楚天,我一直小看了你。不論出於怎樣的目的和緣由,至少今天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念及與此離傷秋驀然拂動衣袖,「唿」地聲祭出了離世家鎮門至寶「碧血金沙圖」。
離傷秋雙手輕按琴弦,說道:「方才彈奏的是『小雅』,再請你聽上一曲『大雅』——」
同一刻,觀瀾峰離世家,紫雲亭。
玄慕山曉得只要答錯半句話,不僅自己性命不保,全家老少也要跟著滿門屠滅。他把心一橫道:「求小公爺再信我一次!」
玄龍馭道:「那些天他一直在暗中監視你的一舉一動。那晚你離開峨山月書房后,海笑書留了下來,親眼目睹她寫下遺書用銀剪自盡。」
「有。」離傷秋改用單手撫弄琴弦,騰出左手倒滿酒杯,放到唇邊輕輕啜了一小口。雖然同為愛酒之人,但幽鰲山是在喝酒,而他則是在品酒——或者,他在品味酒中的寂寞。
離傷秋抱起古琴鏗鏗彈奏,已轉為「古風」之曲,四周的天地精氣驟然匯聚過來,在他身前凝鑄出一面弧形透明光盾。
兩人短兵相接,各自施展出平生絕藝,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大意。
「他?」楚天愕然道:「他怎麼會有幽夫人的遺書?」
琴音凄涼悱惻,一如夜泉嗚咽,令人聞之落淚。
幽遠岸聽了這話暗自心道:「到底是離傷秋明白事理,曉得倪天高是我北冥神府不可或缺的擎天柱。有他這番話,今晚之戰還怕甚?」
離傷秋道:「不必拘禮,其他世家的人都到了么?」
兩人翻翻滾滾激戰百余個回合,依舊是平分秋色難分難解。
剛才玄慕山兩次出手攻擊楚天,洞天機藏在元辰虛境里用靈覺探視得一清二楚。像他這樣的絕頂高手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玄慕山招法上的缺陷,根本不必多廢話,三拳兩腳便解決了戰鬥。
玄龍馭回過頭看向楚天,沒有說話。
「把柄,什麼把柄?」洞天機的好奇心比玄龍馭還要強烈,迫不及待追問道。
「趁海笑書、陰聖道、閻西坡此刻都在花苑的機會,設下埋伏一舉擊殺。」
幽鰲山的身軀微微一晃,右掌回撤反手接住從空中墜落下來的酒罈。
對他們而言,不管使出如何眼花繚亂精妙絕倫的招式,都很難出乎對方的意料之外。所謂料敵機先,彼此三招、五招甚至十招之後的招法趨勢,亦盡在掌握之中。反而不如大刀闊斧直來直去,就看誰的修為更高,功力更深,鬥志更盛!
玄慕山被踹得眼前發黑,身軀飛跌撞在牆上。洞天機如影隨形,右手一張掐住他的脖子,左手「哧啦」扯破胸前衣襟,從裏面扒拉出一堆物事。
玄龍馭回答道:「海笑書。」
「離公!」另一位家老說道:「您真的決定要和倪天高翻臉?我知道笑書是二姐的孩子,可是——」
玄龍馭道:「似乎你漏算了離傷秋。」
幽遠岸答道:「倪世家、峨世家、寂世家和莫世家的家主均已蒞臨,安世家亦派了使者前來弔唁。」
玄龍馭怔了怔,隨後醒悟過來:「你找到了她的遺書?」
他的手邊還有一隻翡翠杯,杯中酒已空。
離傷秋的臉上逸出一抹淡淡笑容道:「我和天高兄也有多日未見了。自安天王閉關悟道后,府中大小事務多靠他操勞維持,委實受累了。」
「砰!」幽鰲山大手在酒罈上擊打節拍,放聲歌道:「人生幾何,譬如朝露;熙熙攘攘,為名為利。看日照空山天家陵闕,試問誰是經綸手?古來聖賢皆寂寞,世人皆醉我獨醒。劍斬紅塵三萬里,與君共赴瑤台宴——」
「五歲那年,我抓了許多螢火蟲,把它們裝進了一隻透明的琉璃瓶中。晚上煉功時,我就將琉璃瓶吊在房頂上,看著瓶里的螢火蟲一閃一閃,像是滿天的星斗,心裏開心極了。」
幽鰲山的身形淵停岳峙,天音琴罡攢射在他的護體魔氣上「哧哧」輕響,隱約能看到身周的空氣像是水波紋般在不住的晃動。
「因為屬下還想活下去!」
琴中神光大放,竟將百米方圓的虛空徹底鎖死,使得一切遁術無從施展。
惟有極于情,故能極于劍。
「假如你捨不得這壇『黯然銷魂酒』,盡可說出來。也不必把琴曲彈得這麼凄慘,害得我咽不下酒。」幽鰲山終於忍不住放下酒杯,嘆道:「你這輩子就真的沒有遇見過開心的事?」
他卻不曉得,離傷秋今晚親臨法岩峰,不為別的,就是來要倪天高命的。
離傷秋放下酒杯,徐徐說道:「等到第二天早上煉功醒來,螢火蟲全都死了,一隻不剩。我難過得一天吃不下飯,從此便懂得了一個道理——越是美麗的事物,就越容易失去。」
聽到這話,玄龍馭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陰狠笑容,輕輕道:「對了,你不想死,你的家人更不想死。到底是聰明人,不用我多說就明白了過來。」
「上策是和倪、幽、峨三大世家結盟,將計就計剿滅海笑書、陰聖道和閻西坡的勢力,永絕後患。」
「哼,你看我是養老的年紀么?」玄龍馭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海笑書又會安心放我離開嗎?」
不知不覺一曲古風漸漸接近尾聲,離傷秋見幽鰲山的氣息非但未見衰竭之象,反倒愈加雄渾旺盛,心中亦不禁暗自欽佩道:「此人真正是個天才,蹉跎了六年寶貴光陰,一旦戰勝心魔便能爆發出這般驚人的潛力,只怕十年之內就能勘破大千玄機,晉陞空照之境!」
「但我畢竟快樂過。」幽鰲山的眉心幾不可察覺地掠過一縷隱痛,沉聲道:「今晚的事,我只要你兩不相幫。」
當下五人走出紫雲亭,率領一眾離世家的精銳子弟向法岩峰行去。
「可以嗎?」
這時離日落尚有大半個時辰,陽光照耀在法岩峰四周翻卷縈繞的雲霞上,映出金燦燦的炫光,處處鳥語花香清幽空遠,誰又能想到天黑后將在這裏爆發一場血戰,北冥神府十余個世家全部席捲而進,無一可免!
琴發心音,歌也是如此。
話音未落琴聲更急,化作漫天殺氣將幽鰲山徹底吞沒。
幽鰲山苦笑道:「你應該當詩人,而不是家主。」
離傷秋與兩位世家家主略作寒暄,三方人馬合成一股浩浩蕩蕩來到法岩峰下。
「你說呢?」
楚天神色如常,緩緩道:「玄世家的未來,還是要由你來掌握。」
幽鰲山立生感應,過往的種種傷心事別離苦情不自禁地湧上心頭,堵得胸口鬱悶發酸,更想起了痴情無悔卻又紅顏薄命的峨山月。
楚天明白玄龍馭的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微笑道:「就看小公爺打算怎麼用他。」
「我彈的是『離思牽縈曲』,分作『小雅』、『大雅』、『古風』、『仙頌』四篇,從來曲高和寡惟有自娛。今日難得遇到知音,自當為鰲山兄奉上全曲。」
「林渙清!」楚天一省,卻立即想到自己殺死林渙清的事,僅有殭屍老媽、峨無羈以及何必知情,海笑書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卻壓根料不到峨無羈的大嘴巴酒後吐真言,將這件事告訴了海笑書。
幽鰲山面色一變,振臂擲出酒罈,身形急退便欲施展遁術趨避。
在玄龍馭審問玄慕山時,楚天即在盤算如何進一步說動這位玄世家的家主,讓他撥亂反正與自己聯手。
自古多情空余恨,借酒澆愁愁更愁。
當下抱元守一,驅散胸中鬱結之氣,長聲笑道:「這調子太悲,儘是抑鬱鬼氣。不如我為離兄高歌一首!」
我……」
【上】
離傷秋一邊掣動古琴攻出劍招,一邊十指拂弦,一曲「古風」行雲流水分毫不見生澀凝滯。手指舒捲撩撥之間,劍光四射煞是好看。
楚天也笑了笑,與玄龍馭默然對視。雙方目光交錯,均在探尋彼此的真實想法。
「唿」的聲碧血金沙圖在空中鋪展開來,將幽鰲山連人帶劍收了進去。
「將家主寶座讓給海笑書,飄然隱退頤養天年!」
如許悲傷之調,也只能是出自離傷秋之手。
離傷秋不置可否,指下的琴聲陡轉急促,宛若一山風雨吹謝紅花。
「我知道。」
他抬手拍擊空空如也的酒罈,登時發出一記黃鐘大呂般的轟鳴,就似一道驚雷炸響在蕭瑟雨幕中。天音琴罡應聲粉碎,一波同樣是無形的雄渾罡風排山倒海湧向離傷秋。
楚天道:「我只是奇怪,幽夫人的遺書為何會出現在你的書房裡?」
「為什麼?」
法岩峰下守值的幽世家弟子看到離傷秋、殞化慈和冷月禪聯袂而來,急忙迎上道:「弟子幽遠岸拜見離公、殞侯、冷侯!」
這響聲忽而急忽而緩,急如風吼雷鳴暴雨傾盆,緩如清泉淙淙白雲出岫,自有一股渾然天成的音韻氣度。
「啵、啵!」他的手擊在酒罈上,響聲驟轉暗啞,就看見紫雲亭中無邊肅殺之氣激蕩而起,一道道音波寒芒閃爍猶如杜鵑啼血在空中遽然凝鍊,化作顆顆殷紅光丸,便似離人血淚灑落長空直迫身前。
離傷秋左手一探,接住幽鰲山擲來的空酒罈,將它穩穩放到地上。
「砰!」一團絢爛光瀾迸濺開來,幽鰲山立掌如刀劈向離傷秋胸口。
他的嗓音低啞渾厚充滿豪邁粗獷之情,宛若雲水拍天隱隱有金石錚鳴,一股浩然磅礴的氣勢直衝霄漢,立時衝散了琴曲中的無盡悲涼。
「中策呢?」
「所以只剩下上策了。」須臾之後,玄龍馭坐回到書桌后意味深長道:「可是你的上策,卻是我的下下策!」
楚天卻已猜到了他的心思,說道:「你不必信任我,但我們有共同的敵人。」
玄龍馭漠然道:「我可以殺你全家,也可以統統放過,就要看你如何悔罪了。」
楚天不由想到峨無羈曾經說過,玄龍馭向珞珈求婚的事,卻裝糊塗道:「反正想要我命的人多如牛毛,早已無所謂了。」
午後的陽光里,萬千縷用肉眼根本無法看清楚的罡氣在琴弦的顫響中迸射出來,細密交織恰似秋雨連綿,完美地將奪命殺招與詩情畫意結合在了一起。
此消彼長之下,離傷秋的心神不覺受到幽鰲山豪放歌聲感染,心境微瀾指法接連出了兩個小錯,不由凜然一驚道:「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走出了峨山月遇害的陰影,道心修為非但沒有消沉墮落,反而圓滿精進,距離大千空照咫尺之遙!」
幽鰲山提起酒罈一口飲盡,頓時滿面紅光神采奕奕,惺忪醉眼中崩綻出凌厲光芒。
「海笑書?」幽鰲山驚愕莫名。
「既然離兄有此雅興,小弟便以酒罈代缶聊作助興!」
玄龍馭注視玄慕山,徐徐問道:「我還可以相信你嗎?」
但為了今夜的大戰,這一切他都必須放棄。
以琴為心,以琴為劍。
過去七年裡,幽鰲山深陷情孽難以自拔,終日酗酒買醉自暴自棄,以至於心魔叢生修為隨之大幅消退。可現在聽這歌聲豪氣干雲洒脫不羈,哪裡還有昔日的自怨自艾之情?
「啪、啪!」玄龍馭走近玄慕山,揚手兩記響亮的耳光,「蠢豬!」
「對不住了,鰲山兄!」離傷秋臉上微露歉意,遽然催動真元灌注古琴。
「呼呼呼——」他連出三掌,堪堪抵住離傷秋的攻勢,猛然警醒道:「好險,差一點就著了他的道!」
四大家老面面相覷,眼神里都有一絲困惑,但還是異口同聲道:「是!」
幽鰲山亦不遑多讓,幽海魔劍大開大闔已臻至返璞歸真之境,任何簡簡單單的一招在他手中使來,頓顯無窮奧妙,猶如鬼斧神工勢不可當。
幽鰲山甩手將酒罈擲向空中,從背後拔出魔劍幽海,如同雷神開山豪情天縱,劈斬在曼妙飄舞的光花之上。
玄龍馭點頭道:「我先聽聽上策。假如不堪一用,那麼其他兩策也就不必說了。」
楚天鎮靜道:「我只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天音琴罡?!」
玄龍馭點點頭,說道:「峨山月是自殺。」
楚天道:「或許此刻幽鰲山正和他在一起喝酒。」
離傷秋點點頭,意興闌珊地將古琴收進虛境,問道:「七哥,都安排妥當了?」
玄慕山暗出一身冷汗,知道自己的性命暫時是保住了。
走到中途,便見殞世家的家主殞化慈、冷世家的家主冷月禪早已各率部眾相候。
離傷秋淡淡嗯了聲,道:「走吧,別讓主人等急了。」
離傷秋左手在琴弦上輕輕一拂,發出道弧形琴罡將幽鰲山攻出的罡風斬成兩段。
琴聲再次響起,意境氣象霍然開闊,好似從一條通幽曲徑里走了出來,放眼望去漫山秋色林木蕭蕭,然而琴韻愈加凄婉哀絕,直要催斷肝腸。彷彿人生在世索然無味,倒不如在這幽幽琴聲里了卻殘生得到解脫。
他舔舔流血的嘴唇,接著道:「據屬下推測,本家的四大家老中只有一位被海笑書拉攏了過去,其他三位家老仍舊忠於小公爺。也正因為這個緣故,海笑書才必須利用閻西坡和陰聖道來鎮壓那些本家中可能對他心存不服的耆宿。」
眼看一輪紅日漸漸向西偏斜,距離峨山月的百日祭典開始已沒有多少時間。他的心裏又暗嘆一聲可惜。若非必須趕在日落之前抵達法岩峰為海笑書壓陣,他真想彈奏起號稱千古絕唱的「離頌」,與幽鰲山一決高低。
「我是他的親舅舅,他的母親是我的二姐離畫影。二姐臨終時我在她病榻前許諾,無論笑書提出怎樣的請求,我都會儘力辦到。」離傷秋嘆了口氣道:「作為一個生父不明的私生子,他在玄世家受到的欺辱嘲弄可想而知,然而自從二姐過世,笑書便再也沒有來找過我。這回是他第一次開口求我,只好對不起你!」
玄龍馭的眼中陡然激射精光,如利劍般似要將楚天的心思看穿。
琴技到了他這樣的境界,已然入道。追求的遠遠不止琴曲的悅耳動人,更注重的是意境的演繹,自我的挑戰。
玄龍馭點點頭,向楚天和洞天機頷首道:「多謝,不過接下來的事情該由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