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終始之卷
第一百五十章 終與始
楚天笑了起來，點點頭道：「好，今晚咱們不醉不休！」
然後，他的目光望過珞珈和翼輕揚，沉聲道：「走，我們回家！」
「你們會害怕，會逃跑么？」
只是他仍能夠清楚地體味到翼輕揚內心深處埋藏的悲傷。命運在這少女的面前，展現出了殘酷無常的一面，而令她堅強，令她成長。
楚天默然無語，收起破山大師殘留的幾縷元神，留待下次前往幽魔界時設法為他超度轉世。
楚天沒想到翼輕揚會喝得這麼猛，苦笑聲道：「慢點，不然容易醉。」
楚天撓撓頭道：「那你還問我那麼多？」
楚天微微一笑，攬起珞珈偕著翼輕揚飄身躍入幽冥通道中，遠遠還能看到北夕雪和夕雅在向自己招手。
珞珈和翼輕揚輕聲驚呼，楚天也大感意料之外，默默打出一道魔符，封印住通道入口上的裂痕，這才向破山大師的遺骸深深躬身執禮。
楚天凝定身形，回頭觀望，心裏感慨萬千。
慕成雪佇立於高高在上的王座前，慕山、朝青絲、雪憐城、晴兒、雲蝶仙、秘籍羅、斬天、洞天機、炫流、枯寂、寒料峭、熾影、北夕雪……百余位天階將領在身後一字排開，如同鼓風欲飛的雙翼。
翼輕揚吃疼，咯咯一笑迴轉身去和珞珈打鬧作一團。
翼輕揚咯咯一笑，修長婀娜的嬌軀貼上楚天，仗著幾分醉意幾分嬌羞，在他的脖頸上狠狠咬了一口……
※※※
這位老爺子是想助慕成雪一臂之力，一方面報答自己的恩情，另一方面也是為維護神陸再盡一份心力。
「想家了？」楚天注意到翼輕揚神思惘然，心不在焉地凝望著窗外漆黑的冥海。
「要三五年啊？」夕雅微露失望之色。
如今的楚天，對於生死離別，歲月輪迴又多了一層厚重的領悟。
只見幽鰲山和峨無羈各抱著小山般的酒罈子漸行漸近。
翼輕揚見狀輕輕一笑，道：「好吧，一醉解千愁。」仰起俏臉一口氣竟喝下了下半壇，登時玉頰暈紅猶若霞燒，明眸流波美不勝收。
楚天恍然望去，就見破山大師盤膝懸浮於鈞陽鎮幽符上那道被鎮獄魔劍劈開的裂痕前，正對自己含笑說話。
楚天心底柔情涌動，雖然他清楚對翼輕揚憐多於愛，歉多於情，但此時此刻亦不
今後會怎樣，楚天沒有多想，一切順其自然，冥冥中終有定數。
儘管他可以御風，甚至一個念頭就能移山翻海，讓成千山萬的魚蝦海蟹布滿沙灘。但還是願意更像一個普通漁夫那樣，享受風吹日晒浪里來雨里去的辛勞與樂趣。
和他同行的除了珞珈、翼輕揚外，還有夕雅和北夕雪。這兩人執意要將楚天送出幽魔界，當然還找了個回返度朔山整合各部的好借口。
而唯一出乎楚天意料之外的是，洞天機和晴兒一樣，主動堅持留在了幽魔界。
楚天站起身，準備對漁船再做一次出海前的最後檢查。
北夕雪老臉發紅，咳嗽兩聲道：「這事咱們往後再說。楚老弟，祝你們一路順風！」
乍聽此言楚天有些啼笑皆非，可後來他漸漸明白過來，洞天機的選擇並非無由。
翼輕揚遲疑了下，伸手接過道：「是不是想把我灌醉了，省得煩著你。」
一個是生父，一個是養父，居然成為生死大仇還在愛女的面前拼得玉石俱焚……
一個剛滿九歲的小男孩兒迷了路，在茂密的原始森林中飛快地奔跑，片刻不停。
楚天沒有開口勸解，他相信翼輕揚能夠打開心結戰勝自己。
惟有打破宿命，掙脫枷鎖，才是人生最大的意義。
翼輕揚俏皮地吐了吐丁香小舌，湊到楚天耳邊輕聲道：「賭輸的那個人今晚要和你……」
「隨時都可以來么？」
或許這是一個結束，但無疑又將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楚天瞅了瞅自己濕漉漉的衣襟，翼輕揚臉上一紅嬌哼道：「看上什麼看，大不了我幫你洗乾淨就是。」
他忽然意識到，自打在幽魔界重逢后，翼輕揚始終有意無意地在躲避自己。而他亦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借口，未曾主動找過她。
縱使楚天對翼天翔恨之入骨，但也隨著幽魔界之行而心境大改，更勘破了塵世間的恩恩怨怨，不再縈懷。
另一片星空下，月色皎潔海風清爽，楚天與幽鰲山、峨無羈豪飲酣醉，笑說前塵指點江山，一任潮水漲來落去。
忽然，他看到遠處有一個苗條
按照他老人家的話來說，這兒天天有仗打，處處有寶藏，閑極無聊還可以隨時隨地去找寒老魔的晦氣，自然樂不思蜀無意歸去。
所有人血脈賁張，不約而同掣動魔兵，高高舉起轟然吼道：「戰！」
路，還是要用自己的雙腳走出來。
楚天低頭看向珞珈腳邊那隻已被打開的瓜，問道：「結果誰贏了？」
只是不經意里，他會悄然看上一眼故土的方向，在宿醉里擁幸福入懷……
「輕揚，回去后你有什麼打算？」他問道。
楚天笑而不語，意味深長地望向北夕雪。
楚天坐在自己親手搭建的涼棚下，悠然自得地修補著漁網。
她靜靜地站在楚天的身旁，從登船后直到現在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聽老洞說過，這丫頭已得著了天後傳承，以封印鎮獄魔劍為己任。但最終她放棄了，甚至這些日來對鎮獄魔劍隻字未提，其中緣由明眼人早已看出。
慕成雪一字一頓道：「那我們要做什麼？」
【上】
船行二十余日抵達度朔山，楚天未作停留徑直駛入大峽谷，將魔舟停泊到幽界通道入口外。
濤聲如歌，和煦的秋陽灑照在金燦燦的沙灘上。
三人馬不停蹄穿過幽冥通道，驀然前方銀芒閃耀波瀾浩蕩，已是北冥海。
她早已不是需要人精心呵護的溫室花朵，歷經了風霜雨雪，正綻放開越發絢爛奪目的美。
夕雅輕咬貝齒，問道：「你還會回來么？」
楚天看了眼頭頂上方滾滾咆哮的殷紅色雲團，說道：「大祭司，夕雅，你們留步，我們就此作別。」
翼輕揚的俏臉如百花盛開，卻聳聳秀氣挺直的瓊鼻道：「臭美吧你，誰稀罕？」
「死丫頭！」始終沒說話的珞珈忽地叫道：「你敢說！」
翼輕揚抬起欺霜賽雪的皓腕，與楚天一碰酒罈道：「來，我們干！」
珞珈忍無可忍，重重地在翼輕揚豐腴的翹臀上擰了把。
（全書完）
忽聽珞珈在耳畔輕聲道：「楚天，我好像開始懂你了。」
「楚天，你快來！」翼輕揚忽然向他招手。
翼輕揚嬌哼道：「少來，我是在和珞珈姐姐打賭，看看
翼輕揚道：「很不幸，是我贏了。」
雖然有些含糊其辭，但楚天還是能夠猜到翼輕揚所說的「他們」是誰。
如此一來，進入幽魔界的幾人當中，只有翼輕揚最終陪著他回歸。
在他的四周，是黑壓壓無邊無際的魔軍，上空數以千計的魔艦亦正在雲集聚結。
破山大師寬慰一笑，合起雙目道：「善哉善哉，有你這句話，老衲盡可安心去了……」話音落下，他的頭頂光華一閃，竟是油盡燈枯闔然坐化。
翼輕揚一省，嬌艷絕倫的臉上神情一黯，低聲道：「就在來幽魔界前，我親眼看著他們同歸於盡，卻無力阻止。」
不遠處的瓜地里，珞珈和翼輕揚正在小聲說著什麼，時不時地朝他看上兩眼，而後又會發出一陣銀鈴般的歡快笑音。
翼輕揚笑盈盈道：「因為我和珞珈姐姐約定——」
「踏碎冥海！」
楚天心裏充滿幸福感覺，驀地若有所覺回首望著門朝大海的家園方向。
天命之盤出世，金帳三妃轉生，而慕成雪高擎鎮獄魔劍，鋒芒所指在血與火交織碰撞中掀開嶄新的紀元。
翼輕揚不經意地輕挑娥眉，說道：「當然是回聽濤閣了，覺得無聊時就到處走走，說不定也會來探望你和珞珈。」
「你對我說過什麼？」夕雅一奇，問道。
就像久違的朋友那樣，可以展露傷疤，可以忘形失態，而不必偽裝不必遮掩。
生死輪迴，不過若斯。
紅月高懸，玉輪城在腳下無限伸展。
「不！」千軍萬馬的回應更加響亮，猶如一個個炸雷在幽空不停地回蕩。
這是兩人之間第一次單獨相處。
「當然會。」北夕雪笑吟吟道：「塵世靈氣稀薄，無助於楚老弟的天階修鍊。所以最好每隔三五年，都要來咱們度朔山小住一陣。」
那邊，峨無羈已然迫不及待地叫道：「小楚，咱們又來找你喝酒啦！還不快過來幫忙接一把？還有啊，讓兩位嫂子下廚做幾個好菜，今晚咱們要不醉不休！」
他的嗓音猛然提高，充滿威嚴與不可征服的鬥志，喝問道：「你們是懦夫么？」
玉輪城漸漸去遠，魔舟駛入了無窮無盡的冥海深處。
他翻手取出一壇幽魔界特釀的「火月紅花酒」，打開封泥送到翼輕揚的手邊，道：「還
隆冬的大崖山，朔風咆哮雪花飛揚。天地間銀裝素裹，蒼茫而寂寥。
隆隆的悶響聲中，魔舟震動了幾下開始緩緩升騰。十六面巨大的黑色風帆向摩天巨翅般張開，在罡風的推送下駛離港口。
說完這話，她的臉卻是更紅了。
楚天搖搖頭，用手輕拍翼輕揚的玉背。
所以楚天明白，翼輕揚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憐憫抑或同情。
終於要離開了，回到夢開始的地方。
他答應她，會帶著她去看看北冥山，還有那棟外城中不知還在不在的小屋。
她需要的僅僅是一次傾吐，一次傾聽，一次心與心的交流與溝通。
※※※
他暗自吸了口氣，知道是做決定的時候了。
「鏗！」慕成雪拔出鎮獄魔劍，指向無盡的星辰大海，以堅定而不容抗拒的聲威覆壓八荒，寒聲道：「以紅月之名，我命令——他要戰我便戰，踏碎冥海蕩平幽界！」
艙門打開，北夕雪和夕雅送楚天、珞珈和翼輕揚三人離船。
然而在翼輕揚的心裏，終究種下了一個難解的心結。也許，這就是她躲避自己的原因，也同樣是她此刻放縱哭泣的來由。
楚天笑了笑，道：「人生百年不過彈指匆匆，三五年也算不得多久。倒是夕雅，要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
楚天站在窗口，望著下方正變得越來越小的慕成雪、晴兒、朝青絲、雪憐城等人，心裏湧起淡淡的離愁別緒。
凄厲的狼嚎聲越來越近，他感覺自己的肺部即將抽空，像兩隻千瘡百孔的風箱，「呼哧呼哧」在徒勞掙扎。
楚天隱隱生出大事不好的預感，皺眉道：「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數十萬魔軍山呼海嘯，一支支艦隊揚帆起航，滾滾鐵流跌宕澎湃，奔騰向無盡的星辰大海……
不防翼輕揚一把摟抱住他的后腰，將滾燙的臉龐緊貼在小腹上，嚶嚶低泣起來。
楚天道：「但凡晚輩有一口氣在，決不容幽魔界有一兵一卒跨過北冥海。」
楚天沒吭聲，又取出一壇火月紅花酒，徑自打開送到唇邊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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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不由心神一盪，隨即又是一驚。以他當今的修為和心境，根本不會為世上任何女色所動搖。此際的心緒變化，只能說明一點……
視野一片混沌，周圍的景物在晃動，在旋轉
楚天放下漁網，順手拿起椅邊的酒罈，愜意地喝上兩小口，用手打起涼棚眺望海空。萬里無雲，明天應該會是個出海打魚的好天氣。
楚天笑了笑拎著酒罈走過去，問道：「你又想喝酒了？」
楚天忙雙手合十還以一禮道：「有勞大師掛牽。」
「不！」萬千魔軍異口同聲，地動山搖。
楚天點點頭道：「歡迎你來，而且只要你願意，住多久都可以。」
珞珈已然歇下。儘管這艘魔舟是楚天特地向雲蝶仙訂製的，航速極快，但要抵達度朔山仍需二十余日。這也就意味著將會是一場漫長寂寞的旅行。
「蕩平幽界！」
但他知道，這遠不是結束，而是又一次的開始。
「最新情報，赤明和陽天與曜明宗飄天共計六十萬人馬分兵兩路已經殺向玄明恭華天。與此同時神罰四大家族也在調集幽魔十八天各路大軍，妄圖踏平玉輪城。」
翼輕揚悠然自若道：「我是為了時刻監督你，以防神陸遭受幽魔大軍的入侵，也就只能自我犧牲一把了。」
也不管楚天是否答應，自顧自猛灌了一大口，不由嗆得彎腰咳嗽。
此時此刻，八萬冥獄戰魔、二十萬天命盟軍，如不可阻擋的洪流浩浩湯湯橫掃赤明和陽天，隨即兵鋒調轉再以摧枯拉朽之勢壓向曜明宗飄天。
「隨時。」楚天柔聲道：「我的邀請對你永遠有效。」
破山大師深深看了楚天一眼，道：「見得小施主回來，我便放心了。」
楚天呆了呆，並未推開翼輕揚，只是一邊輕撫她的肩背，一邊默默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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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經考量，楚天到底還是將兩人間的種種過往對珞珈說了——她有權利知道。
許久許久之後，翼輕揚抬起嬌軀，臉上梨花帶雨尤掛淚珠，情緒卻已漸漸平復下來，輕聲道：「很久以前，我就想像今天這樣大哭一場。」
忽聽一聲蒼老吟誦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久違了。」
慕成雪的語氣平淡中透露出肅殺之意，緩緩說道：「他們以為我們會驚慌失措，會坐以待斃，於是耀武揚威一路高歌猛進肆無忌憚。現在，回答我——」
【下】
也許，他應該感謝上蒼，給了自己再追求一次珞珈的機會。
翼輕揚的眸中煥發出驚心動魄的異彩，那欣喜與感動的神情卻看得教人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