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龍》第一卷 女風水師

第五章 同時顛狂自殺

第一卷 女風水師

第五章 同時顛狂自殺

女人神情慌亂得象瘋子一般:「殺人啦!殺人啦!……」一直在喊這三個字,爬起來又想奪路而逃。
「前天晚上一上岸就報了官,但是昨天官府來人問了一次,到現在也沒有再來了。」大姐們七嘴八舌地談論這事,都說這人發瘋了。
鄧堯說:「那個郭大人手裡拿著馬刀,先把自己的小孩捅死,然後要殺自己的老婆,老婆嚇醒了拖起小孩就跑,他找不到老婆,轉身就把看孩子做飯的傭人也一齊捅死,然後他在廳里用馬刀往自己的臉上砍,砍了十幾刀,越痛越要砍,最後力氣不夠了,所以人就靠在照壁上等死。」
黃毛仔乖乖地坐在旁邊的竹凳上聽大人說話,手裡拿著鄧堯給他的紅包,眼睛很安份地看著面前三尺鋪在地下的大麻石。
更夫「啊」的一聲驚呼,踉踉蹌蹌倒退著跌出大門,滾到門邊的牆角,眼睛瞪大了合不上,雙手用力擰著拖把,靠著門喘大氣。
娥姐裝出生氣的樣子,用手作勢要拍綠嬌嬌的頭說:「想死呀你,娥姐你都敢開玩笑。這小孩是你生的?」
安龍兒回答說:「我是您侄子,您是我姑姐。」
綠嬌嬌問道:「死了的話怎麼就會和更夫的臉碰上呢?不是應該倒在地上嗎?」
凌晨四更的廣州城,平靜黑暗。人到了天快亮的時候,睡得最熟。
「什麼是姑姐呀?」東西都在安龍兒手上,綠嬌嬌只拿著一把薄紗團扇和一個香荷包,手上從來沒有這麼輕鬆過,心情大好。
鄧堯和綠嬌嬌坐在天井裡乘涼。鄧堯的家格局和綠嬌嬌家差不多,但是住了四口人,傢具水缸都常用,和綠嬌嬌家相比,顯得有生氣而熱鬧。
這些女工都是在風月場所的傭人,綠嬌嬌和這些傭工阿姐混得很熟。這些女傭工和大戶人家的打工阿姐有很大不同。
「原來啊,那個郭大人已經死了。」鄧堯神神秘秘地對綠嬌嬌說。
更夫叫人拿來繩子綁住女人,找塊布塞住女人的口,自己在別人家門口撿了一根正在晾乾的拖把防身,跑到郭大人的家門口去。
娥姐說:「乖。」
「我的嬌嬌啊,又有生意介紹給你羅……你就好啦,天天幾兩銀子入口袋,難為我們這些粗人,做死做活的也沒幾個錢。」娥姐說起話來象倒豆子一樣嗶哩叭啦。
更夫正在認真跑步,沒留意這個女人從轉角衝出來,被一頭撞到鼻子,兩個人一齊摔到地上,孩子、打更的梆子和銅鑼扔了一地。
街坊們打開門看看發生什麼事的時候,這個女人已經衝到甲功坊的巷口,一頭撞上趕過到的更夫。
安龍兒走在綠嬌嬌身後。一手提著一個籃子,籃子里有茶壺茶杯,果脯瓜子;另一手打著洋傘遮住綠嬌嬌。
男人不總是對青春少女有興趣,有錢的公子哥兒,有時轉轉口味也會玩玩大姐,據說別有風情。
郭大人的家是一間中等人家的西關大屋,進大門還有個照壁和大天井,可見是富裕人家。
更夫這下不迷糊了,雖然鼻子給狠狠撞了一下,眼淚鼻涕都流出來,但是管不得捂鼻子,一嘴叼起掛著胸著的銅哨子,使勁地吹起來,這是呼叫官差到場的最強烈信號。
綠嬌嬌象平時一樣,出門就向白鵝潭邊走去。到了排著花艇大陣的江邊,走向聚著很多傭工阿姐的一棵大榕樹下。
「血流得一地,都浸過地面了。瘋了,衙門的人都說這人瘋了。」鄧堯一邊給綠嬌嬌酌茶,一邊自顧自地說著話。
更夫慢慢地摸進大門,頭伸進照壁往裡面一看,看到一張血淋淋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
鄧大嫂坐在東廂小房的門檻上,邊搖著葵扇,邊聽鄧堯對綠嬌嬌講今天早上發生的奇案,一邊照看著廂房裡的兩個孩子。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和娥姐走過去女人堆。綠嬌嬌身材嬌小,站在大姐們後面什麼都看不到,於是擠到了女人堆的最中間,叉著腰和大姐們一起聽一個胖大姐大聲說話。
胖大姐說:「不算是熟客,但是也來過我們船兩三回,是做海味生意的,姓郭,郭老闆。」
綠嬌嬌說:「哎呀真是嚇死人,這種事可千萬別讓我碰上,晦氣晦氣。」
綠嬌嬌扇子搖得很快,聽這樣的奇案心情當然會緊張:「衙門那邊肯定郭大人是自殺的嗎?會不會有人害他呀?」
綠嬌嬌說:「娥姐叫床有沒有人說好聽呀?」
甲功坊里一所大屋傳出女人的尖叫聲:「救命!殺人啦!救命啊!!!」
綠嬌嬌給黃毛仔起了個名字,叫安龍兒。
安龍兒手上提滿了東西,不能做出什麼動作,向娥姐鞠了個躬:「娥姐好。」
綠嬌嬌覺得奇怪,怎麼和鄧堯給她講的事好象是同一時間發生的。
給大戶人家打工的阿姐都是領月薪的打工仔,但是風月場里的傭工阿姐往往還是小老闆之一,和老闆合夥開花艇或是花館,她們和妓女們很熟,一方面照看著客人的吃喝清潔,一方面也給妓女們拉皮條,從中抽佣,和東主分帳。
娥姐走到綠嬌嬌身邊:「噯,金麗的那個小梅花想找您算個流年,看你什麼時候有空去,她說這兩天下午都在房上等你呢。」
鄧大嫂也笑著說:「老么你不要嚇唬小女孩,幾十歲的人還這樣。」
綠嬌嬌誇張地尖叫了聲,一手捂胸一手用團扇拍鄧堯的頭說:「啊~~嚇死我了,大嫂管管你男人的嘴呀。」
綠嬌嬌說:「這是我侄子,剛從鄉下出來,龍兒,叫娥姐。」
這個女人一邊跑一邊尖叫著救命,小男孩上身沒有穿衣服,不停地流著血,下身只有一條拖到快到掉到地上的短褲,身體軟軟地被拖著,腳下拖過之處是一條血路。
第二天早上,綠嬌嬌起床后抽兩泡大煙,過足癮了,厚厚地塗脂抹粉,穿上綠底大紅花褂子,神采奕奕地帶黃毛仔出門。
「娥姐……帶了新簪子真好看吶……」綠嬌嬌招著團扇,遠遠就向娥姐打招呼。
喝了點酒眼前迷迷糊糊的更夫,提著燈籠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慢慢地走著,他要打更報時,也要巡街看火,木屐緩慢地敲著地面。
安龍兒回答說:「記得,叫安龍兒。」
「姑姐就是我爸爸的妹妹。」安龍兒跟在綠嬌嬌的後面,好奇地打量著西關的街道。
綠嬌嬌和這些傭工大姐是生意關係,綠嬌嬌每天到這裏收一次風,這些大姐會給綠嬌嬌介紹給妓女算命的生意,而綠嬌嬌則會給她們傭金。因為綠嬌嬌小神婆在風月行里名氣不小,一對一的女性上門服務,潤金當然收得貴,但是付傭金也爽快大方,傭工大姐們都很喜歡和綠嬌嬌打交道。
「是翠花街尾的金麗閣吧?」綠嬌嬌確定一下有沒有記錯。
鄧堯把臉湊到綠嬌嬌跟著說:「你么哥肯定不會發瘋,不過你住那邊靠著萬花館,那邊瘋子多,會不會扔些什麼手手腳腳到你天井裡就難說了……哈哈……哈哈哈哈……」說完大聲笑起來。
綠嬌嬌頭也不回地問:「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有福氣的鄧堯夫婦生了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女孩五六歲,男孩才三四歲,走路都還有點晃晃悠悠。
更夫同時雙手用力圈住發瘋的女人,掙扎著爬到巷口的牌坊柱子旁邊。一邊招呼趕過來的街坊救孩子。
安龍兒跟著蔡標賣藝,一般只出入在廣州城的東面,西城從來沒有來過。平時出門,來來去去就是常去的十個八個市場,打風下雨天不開場賣武,一個月也就出門二十天左右,看習慣了東城的沉實民居和官府軍營,現在才見識到西城打扮得紅紅綠綠的煙花柳巷,還有很多東城不常見到的漂亮的女人,看得眼花繚亂。
阿姐們那聊天沸沸揚揚,人頭都聚到一堆去,只看到大榕樹七零八落地放著菜籃子,幾十個女人圍成一圈在吱吱呱呱。綠嬌嬌叫安龍兒在外邊坐著等,自己也走過去八卦一下。
「咚的一聲就往水裡跳啊,我們嚇得不行,連忙救人。和那客人一齊來的男人,我們艇上的廚子都往水裡跳想救他,但是怎麼都摸不到,人跳到水裡,象塊大石頭似的,氣泡都不冒一個就直往下沉,真是見鬼了。」
綠嬌嬌又問:「記得自己是誰嗎?」
娥姐向綠嬌嬌招著手,叫旁邊的大姐看著地上的菜籃子,扭著屁股向綠嬌嬌走過去。
大家開心地樂成一片。
綠嬌嬌天天聽這種話,按台詞得這樣回:「娥姐,您財源八方,賺了錢還不用分佣呢,每天得藏了多少私己錢呀,小心給姑爺仔全騙去了,哈哈哈……」
娥姐穿著一身女傭工常穿的灰衣,看樣子三十多歲上下,身材成熟風韻尤存。實際上,娥姐除了做工抽佣賺錢,如果有客人對她有興趣的話,還會接接客。
娥姐看著龍安兒。
「對,就是那裡,這個小梅花能唱能喝,一口氣可以喝一斤陳酒,還會唱大喉,人客說聽她叫床更好聽呢……呵呵呵呵……」
「那時候半夜啊,船在江中間走,正要開回這邊上岸……」
從郭大人的家裡衝出來一個上身全是血跡的女人,她披頭散髮,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褲,很明顯是睡覺時穿的衣服;手上拖一個滿身是血的七八歲小男孩,跌跌撞撞地向巷口衝出去。
剛才這個女人拖著的小孩,只是一具噴著血的屍體。
趕過來的街坊們圍到牌坊下要救孩子的時候,發現孩子已經死去,男孩的胸口象被刺刀捅過,一個深深的傷口還在一陣陣地湧出暗紅色的血。
噠……噠……噠……噠……
同時還聽到有男人在嚎叫。街坊們都被嚇醒了,連忙披衣服走出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每天早上,傭工阿姐們都會出門買菜,買菜後有些空閑時間都會聚集在江邊聊天,交流一下花邊新聞和八卦情報。她們是最了解風月場上情況的人,什麼妓女收不到錢,哪個嫖客有花柳性病,一天之內就會在從這裏傳開。
「要是他一個人來玩,在我們船上跳江死了,我全都得殺頭,這種有錢人死了,我們死十回都賠不起,好在他有人陪著一起來,可以做證不是我們殺人,不然怎麼都說不通,肯定判我們個謀財害命,全部砍頭……」
有個瘦大姐問胖大姐:「是不是想不通啊,無端端也會這樣?真是奇怪了。」
更夫捂著鼻子,大聲問:「什麼事,出什麼事啦!」
「也姓郭?」綠嬌嬌心裏打了一個寒顫。
胖大姐說:「正在喝酒他突然就開始鬧,翻了兩台桌子,還喊著說要殺人,到處打人,又要找刀子,我們以為他喝醉酒了發瘋,找人按住他就撐船回白鵝潭,他咬人啊,有一個人的手都給他咬去半塊肉了,他掙開全部人的手,自己一頭就跳到珠江里……」
鄧堯說:「這個郭大人呀,是鹽課司的官,這可是管鹽的肥差,銀子撈不少,還是個正八品,活得好好的,不象我們做捕頭不入流,人不人鬼不鬼,他這種官自殺不是發瘋還是什麼?平時這種人除了收點買路的例錢,也不會招誰惹誰,廣州的鹽商不象上邊的馬幫,都是正經生意人,沒人為那點錢殺人。再說了,刀都砍崩了在手裡,老婆做證,這事沒假的。」
綠嬌嬌也插上一嘴問胖大姐:「跳水死掉的是誰呀?是熟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