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龍》第一卷 女風水師

第三十三章 閻王吊魂咒

第一卷 女風水師

第三十三章 閻王吊魂咒

「我罵他個死人頭,給我捉到看我不打他幾巴掌,果個撲街……」綠嬌嬌還在咒罵著。
安龍兒聽了綠嬌嬌的分析佩服得五體投地,心裏莫名的激動,真想不到自己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事情,在綠嬌嬌眼裡破綻百出。
「龍兒聽著,一會有適合的地方,我會指給你看,你就過去躲起來埋伏著……我會一直向前走,引他經過你身邊……」
綠嬌嬌把頭轉向安龍兒,靠近他耳邊用唇齒的聲音細細地對安龍兒說:
「有,對了,菜上面放了一碗水,我從上向下看到有點一閃一閃的反光,所以記得……」
應該不是這個人,安龍兒這樣想著,看著壯漢趕牛從自己身下經過。
她用更低的聲音對安龍兒說:
「她挑著什麼菜?筐有多大?」
安龍兒輕輕放長繩子,自己牽住繩子的另一頭,縱身一躍,無聲無息地潛在樹上……
她不河邊休息時給安龍兒安排計劃,因為停在一個地方說話最容易給人偷聽,現在兩人都在路上急走著,她走近安龍兒身邊小聲地安排一會要做的事情。
快速移動有利於調動跟蹤者加快速度追上自己,這樣對方被安龍兒發現的可能性就會更高。
「那碗水是給菜保濕的嗎?我覺得是這樣……」安龍兒說出自己的想法,他也想和綠嬌嬌一起搞清楚這些事情。
綠嬌嬌和安龍兒走上一段又窄又直的上坡路,這裏前不著村后不著店,兩旁是斜斜的山坡,山坡上的樹林同樣高大茂盛,使這一段路更顯得漆黑一團。
安龍兒馬上會意,從身上解下繩子,雙手各拿住繩子的一頭,手腕一翻打出一個大活套,這是前幾天傑克剛剛教他的西部牛仔套結。然後他把活套拉大一些,輕輕放在道路中間人一定會走過的位置,在黑暗中,完全看不出有條繩子會放在地上。
「能看到是大腳還是小腳嗎?」綠嬌嬌問。
「沒有分岔路……一路兩邊全是山,沒有人會挑著菜爬到山上吧……你說說那個女人……」綠嬌嬌沉吟了一下,從藤箱里拿出盛水的皮囊喝一口水,然後遞給安龍兒。
綠嬌嬌完全不象白天慢條斯理的樣子,腳步走得很急。一來是因為休息得好精力充沛,二來她急於找一個適合布局的地形,以便安排安龍兒抓人。
安龍兒在樹上蹲點的兩個時辰里無所事事,綠嬌嬌卻跑得半死,氣都喘不過來。
安龍兒親眼見過這個女人,只覺得普普通通,聽綠嬌嬌這麼一說,心裏直打鼓,好奇地問道:「嬌姐是怎麼認出他的?」
「她的菜是滿筐嗎?」
綠嬌嬌看到這裏,明白安龍兒的想法,臉上忍不住笑容。心想,這小黃毛頭干這種壞事還真是有天份。
「那是閻王吊魂咒……」
和安龍兒分開后,她一路小跑上斜坡,然後向斜坡下跑去,跑多遠不是問題,只要前面沒有分岔路口,她可以跑半個時辰。
「一碗水?」綠嬌嬌停下問話,慢慢閉上眼睛努力組織著安龍兒告訴她的圖像。
「如果他是一個人的話,就用繩子把他捉起來……如果有二個人以上,你千萬不要曝露,也不要走開,就留在原地,我一個時辰後會回來找你……」
「他那碗水裡也有一個這樣的指針,但是他的針不是指向南方,而是永遠指向我……」
「行,沒問題。」
安龍兒說:「最先是一個農民趕著牛經過……」
仔細地聽著他們走過來的路,路上沒有任何人,除了偶爾響起蟲鳴蛙聲,路上再沒有其他聲音。
「女人?我沒看到女人經過……然後呢?」綠嬌嬌嬌覺得問題在這個女人身上,但還是要了解全部情況再做分析。
「明白。」
這一句安龍兒能聽懂,廣府白話都這樣罵人。
「見到,那三個人和我迎面而過,嘴巴還不乾不淨的……算了不說這些,還有人經過嗎?」綠嬌嬌也排除了三個男人。
綠嬌嬌回過氣,拉安龍兒爬到路邊的山坡上,找塊大石頭坐下來了解剛才的情況。
然後又走來一個挑著菜的中年婦人,肩上挑著兩個裝滿青菜的小籮筐,前面的籮筐上有點反光,走到安龍兒藏身的樹下,安龍兒發現那是一小碗水,大概是為了給青菜保濕之用。
「剛才有沒有人經過?」綠嬌嬌問道。
天地間一片死寂,只有遠遠的小村落散出零星的燈光,讓人覺得有一點生氣。天上的星光很明亮,卻無法照入樹蔭遮蔽的官道。
如果可以保證路上的安全,晚上在官道上行走的確比白天舒服,沒有烈日當空,涼風徐徐吹來,人走在路上分外清爽。
兩個時辰里,只有四撥人經過這個黑麻麻的斜坡,但都沒有綠嬌嬌說的醜陋年青男人,安龍兒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只好在樹上耐心地等綠嬌嬌回來。
「什麼菜看不清,筐不是很大,她走起來也不顯得很重……」
「背上沒有行李的話,那兩筐東西就是她的行李。」綠嬌嬌基本上肯定自己的分析結果。
「可是那碗水是什麼呢?我不明白……」安龍兒其實還有很多不明白,他只是先問了最迷惑的部份。
「晚上收菜放到第二天不新鮮,菜農要賣菜的話只在早上收菜,然後白天就要馬上賣出去,所以賣菜的人,到晚上不可能有一整筐菜挑來挑去,這是其一;如果要保持菜葉新鮮,應該在菜上蓋上濕布和鮮草,或是新鮮的樹葉,而不是在上面放一碗水,這是其二;真正挑菜的人,在走路時菜筐會上下抖,這樣走起來省力很多,但是這樣的話就會把碗里的水打翻,你就不會看到有水了,這證明她不在乎那兩筐菜重不重,他只在乎那碗水不打翻,這是其三;天這麼晚了,筐里卻盛滿菜,只能證明那些菜是鋪在筐上的偽裝,筐里有其他的東西,可能是他的行李……對了,那女人背上還有別的東西嗎?」
「桀屋裡死人……」綠嬌嬌一激動就忍不住用母語罵人,可是安龍兒沒聽過綠嬌嬌罵人,也聽不懂江西話,一邊收地上的繩子,一邊順口問:「你說什麼?」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綠嬌嬌終於可以說出話,但是聲音還是喘得絲絲作響。
綠嬌嬌不說話,她把皮囊里的水倒了一些在大石頭平面的小坑裡,大概也是象半碗水的樣子……
安龍兒接過銀票,眼眶一熱,幾乎流下眼淚,在他的記憶里,已經忘記了有人會關心他:
「好。」
其實以綠嬌嬌的體力,根本不可能連續這樣跑,跑了三刻鐘后,她已經坐在路邊的大石頭上喘大氣擦汗。
安龍兒接過水喝了一口說:「那個女人看起來象三十多歲,穿著農婦的衣服,褲腳捲起……嗯,有穿鞋子……」
「太黑了看不清楚,不過走路挺穩的……」
綠嬌嬌用食指放在自己的嘴上,對著安龍兒無聲地做了個「噓」的動作,他不想安龍兒驚動對方。
再從地上撿起一片小樹葉放在石頭坑裡的水面上浮起,最後把細針放在樹葉上面……
應該不是挑菜的女人,嬌姐不是說是男人嗎?安龍兒想,現在才過了三刻鐘,再耐心等等。
「嬌姐,那是什麼東西呀?」
「菜上有蓋什麼嗎?」
「如果他是一個人,而你不夠他打的話,不要死纏爛打,你往我這裏跑,追上我就行了,他不會想在我面前出現,到我身邊你就安全了……」
「她有多高?」綠嬌嬌需要知道每一個細節。
「嬌姐你放心吧,我會按你說的做。」
綠嬌嬌吸了一口氣慢慢在安龍兒耳邊說出來:
安龍兒跳到樹上后,放慢自己的呼吸,聽著綠嬌嬌的腳步聲向斜坡上越走越快,越走越遠,直到從斜坡的另一頭消失。
過了一會,綠嬌嬌睜開眼睛看著山坡下的官道,果斷而低沉地說:「你已經見到跟蹤者了,他就是挑菜的女人!」
過了一會,路上走過一個趕牛的男人。男人長得五大三粗,手上拿著一條有樹葉的軟樹枝,一甩一甩地輕輕打在牛屁股上。以安龍兒的看法,這人是剛剛耕完田,要從田裡趕牛回家,要跟蹤人的話,不會趕一頭牛吧……
樹葉托著細針浮在水面,細針帶著樹葉慢慢旋轉,轉了半圈后,針頭居然停下來,正正指向南方。
「全滿筐。」
「然後是一個挑菜的女人……我看是女人沒管她……」
他們從安龍兒蹲點的樹的下經過時,安龍兒聞到一股酸臭的白酒味,很顯然這人是真喝醉了。安龍兒想,沒有人喝醉酒跟蹤人的吧?要是嬌姐突然換匹馬跑掉了,他這樣也趕不上呀,應該不是他們。
安龍兒更驚訝地再次張大嘴巴,綠嬌嬌馬上用手捂住他的嘴。
他回答綠嬌嬌:「沒有,她身上只有衣服,還有一頂草帽掛在擔挑的後面。」
綠嬌嬌拿出自己用的小羅經遞給安龍兒,安龍兒對照羅經上的磁針和樹葉上的縫衣細針,兩針所指的方向果然分毫不差,安龍兒看得嘴巴張成圓形,驚訝地看看綠嬌嬌。
現在是八月下旬,中秋已經過去很多天,月亮要到下半夜才會升起。官道兩旁邊是一丈多高的茂盛大樹,濃密的枝葉遮住天空的星光,使道路中間黑暗得認不出人樣。
三個從斜坡上下來的男人,肯定不是跟蹤嬌姐的人。不過安龍兒發現,當跟蹤者或是偷聽人家的事,原來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緊張之餘又忍不住要繼續做下去,因為他現在很期待下一個走過的人,很想看看這次會是誰經過。
走到上斜坡的三分一位置,綠嬌嬌看前後無人,用手按一按安龍兒的肩,手向路邊的大樹上指一指。
綠嬌嬌在極力想象最壞的情況,她要力保安全地由安龍兒獨力完成這次計劃:
安龍兒對綠嬌嬌點點頭,示意可以放開手了,迫不及待地湊到綠嬌嬌耳邊問道:
「可能比我們高一點。」
綠嬌嬌好不容易又翻過大斜坡,回到安龍兒蹲點的大樹,看看沒有出事的痕迹,於是拍拍樹榦示意安龍兒下來,自己雙手叉著腰喘得說不出話。
「你躲得好一些,不要讓他發現,然後你準備好繩索,如果見到有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中等肥瘦不是很高……就是比我們高半個頭的樣子,臉長得很醜陋那就是他了……」
「最後是兩個男人,有一個喝醉酒了給另一個扶著,走得很慢,你回來時有看到嗎?」安龍兒也開始知道綠嬌嬌的思路,只要兩邊一對照見到的人,就可以知道誰是跟蹤者。
「還有……如果對方有兩個人,又發現了你還要捉你的話,你就全力逃脫,到花縣和傑克會合……這裡是十兩銀票,夠你在路上亂花了,該怎麼花錢就怎麼花,人一定要安全到花縣,明白嗎?」
然後從藤箱里找出一個針線包,拿出一支最細的縫衣針,一手拿著針尾,把尖尖的針頭在石頭的平面上很快速地來回拖了兩下,針頭被磨得精亮;
「她不知道你在中途停下來,於是一直追著我,當我往回走的時候,她馬上躲到山坡上先讓我過去,然後再從後跟上……問題是……她已經知道我是一個人走回頭路,也就是說她完全可以認為,她被你見過……」綠嬌嬌細細地整理著自己的思路使之連貫起來。
「然後是三個男人從坡上下來,是從你那個方向來的,嬌姐你見到他們嗎?」
過了不久,從斜坡下又走上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已經喝醉了,另一個罵罵咧咧地扶著他。
從斜坡上又走下來三個男人,邊走邊在大聲說笑,安龍兒聽到他們說著德貴村有個孫寡婦才十八歲,每天晚上和他們家老爺睡一個房子……
綠嬌嬌和安龍兒聊了一會閑話,就在午後的樹蔭下枕著藤箱睡著了。到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西下,他們吃了些乾糧,整理好行裝連夜上路。
「那醉貓現在還躺在路邊,我看到了,一身酒氣看來是真喝醉……不象是他們兩個……還有人經過嗎?」綠嬌嬌在走回來時,小心地注意過躺在地上的人,他吐得一地都是臟物,吐出來的東西可假不了,醉成這樣的人也應該被排除。
「那人我看到,我停下來時從我身邊過去了。」綠嬌嬌首先過濾掉這一個。
安龍兒無可奈何地說:「沒有了,只有四撥人,嬌姐不是說沒見到挑菜的女人嗎?你回來的路上有沒有岔路?」
聞了幾口大煙提提神,綠嬌嬌開始原路往回走。因為剛才小跑三刻鐘的距離,走路回去就要花四刻鐘的時間,一來一回剛好一個時辰。
綠嬌嬌並不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徑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