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龍》第二卷 天師道

第六十八章 死夜無月

第二卷 天師道

第六十八章 死夜無月

秀蓮夫人還關心到安龍兒和傑克的睡房安排。寧兒說二樓有三間客房,綠嬌嬌睡了左邊東客房,佩雲安排到東南方中間客房,右邊南方客房得盛伯父睡過,因為不知道他回不回來,現在還沒有收拾整理,其他房間也沒有準備好床鋪。
綠嬌嬌心裏發毛,頭皮發麻,她光著腳輕輕走到床邊摸出左輪槍,再踮著腳走到門旁邊,用耳朵貼著門板聽向外面。
秀蓮夫人也說:「伯父回家了也說不定,明天你不妨先回家……」
綠嬌嬌一大早飈馬車之前就喝了兩杯伏特加,然後又喝了一大碗戒煙葯,喉嚨正有點痛,也不知道一天之內喝這麼多東西會不會拉肚子,於是推說不勝酒力放下杯子。
大門開過一條縫后,又聽到一樓大院有一扇門響起,然後是緩慢的腳步聲走出,到大院放下一個大包袱。
黑白色的花斑狗大花背在飯桌下遊走,不時伸過大腦袋聞聞這個,嗅嗅那個,安龍兒和傑克都喜歡摸它的花斑頭,大花背也象很熟絡似的一直蹲在他們身邊。
綠嬌嬌才戒了幾天的煙,下午還睡了一大覺,按煙鬼慣例在半夜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醒了過來。
人在練功的時候五官特別敏感,加上這是一個沒有月色的安靜夜晚,樓下的一點聲音引起了綠嬌嬌的注意。
綠嬌嬌心裏一震,真是出事了!
張福龍泣不成聲地對下人們說:「你們……快去報官!」
張福龍舉著酒杯對綠嬌嬌說:「客家娘酒是客家女子釀的酒,放得越久越醇厚香甜……你手上這杯酒,是寧兒的母親釀造,存放了三年留給女兒補身的上品,你喝了對身體也很好……來來來,不要浪費了慈母一番心意,我們一齊幹了這杯……」
這個時候再不出去就太沒人性了,綠嬌嬌踢醒傑克和安龍兒,他們兩人還在迷糊中,看綠嬌嬌已經穿戴好打開門走出二樓迴廊,也連忙起來跟出去。
綠嬌嬌這時的心思根本不在飯桌上,她只想著去留的問題。
還是先留一晚上再說,明天大早馬上走人。綠嬌嬌做好決定,就對張家上下道過謝,說好明天大早會離開上路,還把二兩銀票塞到秀蓮夫人的手裡,謝謝她送的戒煙藥方。
傑克和安龍兒整齊地排地下睡覺,呼吸均勻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綠嬌嬌不想點燈嘈醒兩個可愛的年輕人,可是又沒有睡意再上床,只好不知所謂地坐在椅子上。
人死之前面帶死色是常有的事,天下沒有不死的人。
這樣勸酒實在不好拒絕,綠嬌嬌只好客氣地和大家一同舉杯把酒喝下去。這時才知道張福龍果然沒有說錯,客家娘酒醇中帶烈,香中有甜,再不懂喝酒的人都會喜歡上娘酒。
寧兒帶著阿花把佩雲的行李提上二樓,放到東南方的客房。這位客房位於張家樓的大門正上方,左邊就是綠嬌嬌下榻的東客房,右邊還有一間客房,卻不知道是誰住著。
綠嬌嬌這頓飯吃得如坐針氈,剛才用小六壬掐指算出大凶卦象,這個失蹤的得盛伯父已經死去。再看著佩雲的臉,眼睛兩側的夫妻宮紫氣黑沉,更進一步印證了得盛伯父的死亡。
現在從掐指卦算出離開張家樓的得盛伯父已死,儘管除了綠嬌嬌無人知曉,也沒有任何事實可以證明這一卦的正確;可是秀蓮夫人臉上的黑氣卻讓綠嬌嬌直覺,這兩件事有關聯。
綠嬌嬌連忙說:「二樓是木地板,不比一樓的磚地潮濕,他們兩個大男人在我的房間打地鋪就行了。只是睡一個晚上,不用再特地張羅。」
秀蓮夫人說:「他是精明人,不會有事的,佩雲一路上辛苦了吧?今天晚上睡個好覺,明天中午伯父沒有回來的話,我們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農夫在一樓拍開工人睡房的門,然後聽到阿花和阿香的尖叫聲,睡在二樓的張福龍,寧兒也醒來跑到樓下,一樓大院象炸了鍋一樣哭喊成一片。
其中一個農夫看了看張家樓,然後向大門走過來。綠嬌嬌再閃到門后貼著門板聽出去。
秀蓮夫人無論如何也不收銀票,硬塞回給綠嬌嬌,綠嬌嬌只好再三謝過。
大門推開之後,聽到農夫大聲說話的聲音:
綠嬌嬌不會半途而廢,她盤起腳坐在椅子上,雙手結印,眼觀鼻,鼻觀心,凝神內觀重練道家內丹。
現在是重陽時節,綠嬌嬌摸黑起床向窗外看去,田野一片漆黑,應該是下半夜時分。她身上有傑克的金懷錶,可是天色太黑實到看不到時間。
然後眾人扶她上二樓,她從樓梯上看過張家樓的內部結構,發現此樓大門兩扇洞開,對於民居來說開門太寬,有如張開口吞食東西的外形會產生煞氣。
天色漸漸亮起來,綠嬌嬌也一直沒有睡。張家樓外面開始有人的聲音,綠嬌嬌下床看向樓下,三個農夫正在田裡把秋收后的禾稈捆綁好,送到張家樓的背後,看來這些是張家樓的佃戶或是長工。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后,聽到農夫瘋狂的叫聲:「救命啊!夫人死啦!來人啊!」
凶宅凶事就放在面前,雖然目前看不出任何跡象,但是完全沒有必要留在這裏湊這種熱鬧。要是明天鬧出人命,引來官差的話,以自己通緝犯的身份相當麻煩。
張得龍和秀蓮夫人招呼佩雲先進前廳飯桌一起吃飯,綠嬌嬌並沒有馬上迎出去行禮,而是很快地用一支筷子點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下一個「死」字。
先是張家樓背後的牛棚里傳來門響聲,不一會從一樓傳來大門打開的聲音,聽得出開門很輕很慢,有意盡量不讓人聽見。
張福龍一臉喜氣,不覺得有什麼異常;寧兒臉上抹著脂粉,同樣氣色紅潤,只是看不出真實的面色;秀蓮夫人的臉上倒是一股黑氣從雙眼底的高度,橫過鼻中間的年壽位置,這種氣色代表著凶死在即。
這時她再也流不出眼淚鼻涕,而是劇烈地心跳著,拿槍的手也隨之發抖,臉上發燒,一額頭都是冷汗。她在想自己是不是應該出去看看是誰?是不是該去找秀蓮夫人說有人進來?可是她實在沒有膽量打開門,只是想要是大花背吠幾聲就好了。咦?大花背為什麼不吠呢?
但是秀蓮夫人不僅善良寬厚,還收留了自己,親自為自己更衣護理,還給自己戒煙的藥方,煎好葯拿到床頭,現在吃的這頓飯都沒有埋單,就這樣不顧而去會不會太那個?
她蹲著挪到傑克身邊,摸到他的嘴巴捂住,然後輕輕搖他的手,可是傑克卻搖不醒;她又去搖安龍兒,同樣是搖不醒,兩個大男孩都在幸福地酣睡。
傑克和安龍兒也連聲附和,秀蓮夫人挺不好意思地再三道歉。
張福龍說:「得盛伯父經常到處做買賣,佩雲你不用太擔心,可能他也是去外鄉談生意,一時天黑所以沒有回來,你先在這裏住一晚再說。」
綠嬌嬌面帶客氣的微笑,在席間不多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傑克和安龍兒陪主人家聊聊天,說些路上的趣事,倒也不算冷場。
剛剛戒大煙的人,煙癮發作都會白天怕光打呵欠,晚上精神找煙抽。要是晚上醒來抽上一泡大煙當然可以安心睡去,要是無煙可抽的話,一晚上可就飽受煙癮煎熬,流眼淚流鼻涕,兩眼光光楞是睜著等天亮。
「阿香!阿花!還睡懶覺不幹活?!」
綠嬌嬌在門邊蹲了很久,一直沒有聽到別的聲音,於是帶著左輪槍躲上床。
張家樓中庭的左右兩邊有兩道對稱的樓梯,左邊的樓梯在東北方,通到綠嬌嬌住的東客房、兒童房和秀蓮夫人的睡房;右邊的樓梯在西南方,通向另一排房間。
安龍兒看到「死」字後轉眼看看綠嬌嬌,綠嬌嬌微微點了一下頭。傑克看到「死」之後,疑惑地皺起眉頭看看安龍兒和綠嬌嬌。
客家娘酒味道香甜,酒色朱紅透潤,倒在杯子里很討人喜歡。
綠嬌嬌拉一拉傑克走出飯桌,和佩雲行禮見過之後,大家一起回到飯桌。
但是現在離開的話,一來不合常理,二來連夜趕路可能更引起各關卡官兵的懷疑,第三件事最讓綠嬌嬌矛盾:秀蓮夫人凶死在即,自己應該置之不理嗎?
秀蓮夫人對著這個年紀比自己還要小的伯母,象對妹妹一樣關心,佩雲憂心忡忡地點點頭。
「他說了再在這裏住三天,讓我今天來,明天和他一起去韶州……」佩雲一臉不解的神情。
也許今天大家都折騰得夠嗆,不只是綠嬌嬌,傑克和安龍兒在鋪好地鋪后,也很快睡著了。
綠嬌嬌越來越恐懼,屏著呼吸再蹲到門邊聽外面的聲音,聽到腳步聲沒有走向自己這邊,卻在二樓回字型走廊的另一邊,慢慢地打開一扇門,然後走了進去。
綠嬌嬌聽到腳步聲正在輕輕地走上樓,雖然是走在西南方的樓梯,遠離自己的房間,綠嬌嬌還是嚇得全身發抖,她覺得自己的腳開始發軟站不穩,只好慢慢地蹲在地上。
她頂著門不走出去,繼續聽著樓下的動靜。
佩雲從旁邊的東南客房剛剛開門走出來,碰上綠嬌嬌也是一臉的迷糊,兩人從迴廊看下一樓露天大院,只見張福龍坐在大廳門前的地上,抱著秀蓮夫人的屍體流眼淚,寧兒跪在地上也伏在秀蓮夫人的屍體上哭得死去活來。
傑克一聽大聲叫好,寧兒於是到二樓拿下來一個小酒罈到廚房,倒好每人一杯,用托盤送到桌上。
從大門進入中庭大院,卻是無遮無擋,煞氣直攻入門,使張家樓內每一個房間對大門湧入的煞氣都避無可避,只待太歲飛伏,便發生凶死之事。
綠嬌嬌很快覺得酒勁上頭,全身都有點發麻,腦子更是昏乎乎的想睡覺。這娘酒喝起來甜絲絲,沒想到後勁這麼足,她向大家告辭后就和安龍兒、傑克回到二樓東客房鋪床休息。
她知道是大煙癮把自己叫醒的,因為按多年的習慣這時抽一泡煙會睡得很舒服,可是這樣偷著抽煙,又何必戒煙呢?
飯吃得差不多,張福龍對寧兒說:「寧兒啊,你不是從老家帶來些娘酒嗎?今天難得有客人來,快拿出來給大家嘗嘗……尤其這位傑克先生,你在洋行天天喝好酒,今天該試一下客家女人喝的酒是什麼味道……」
其實中午秀蓮夫人救治綠嬌嬌時,綠嬌嬌躺在偏廳的椅子上就已經發現這股黑氣,對秀蓮夫人即將發生的危險產生了極大的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