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師道
第七十五章 縱火焚樓
楊普見大家都不說話，首先開腔打破沉悶：「本來今天應該州同大人親自己過來驗屍，但是他有另一個案件處理，所以我代他來驗屍……」
楊普一邊清點東西一邊說：「張福龍說，昨天晚上孩子咳嗽驚醒了秀蓮，可能就是這時，張福龍捂著秀蓮，寧兒怕小孩再吵醒其他人，就急著給孩子灌曼陀羅止咳；大量服用曼陀羅會讓人沉睡至死，何況是一個嬰兒……」
楊普問佩雲：
大家聽了都哈哈一笑，氣氛也輕鬆了一些。
楊普問：「為什麼呢？」
放在張福龍一家面前的，真是一個無解的死結，就算他們不服毒自盡，等待他們的只不過是秋後處斬。
楊普馬上停下說：「佩雲姑娘誤會了，我是本著對案情有懷疑，想查個水落石出，還死者一個公道才會中途折返；對張福龍說的話，是想給他一個兩難的選擇，逼他說出真相，並沒有勒索的意思；如果我想收黑錢，現在楊普已經回衙門和捕頭們分錢了……剛才我們也查看到有一份張家樓的賣屋契，張家樓的確已經在兩年前賣給張得盛，現在他死了，你就是張家樓的地主，佩雲姑娘可以自由處理。」
「那好，請問楊大人，我可以燒掉這座屋子嗎？」佩雲的要求讓楊普吃了一驚。綠嬌嬌卻在後面微微點頭。
「那麼這個凶宅是註定要死人的？」安龍兒一直在綠嬌嬌身邊小聲地問問題。
「現在楊大人打算怎樣回去結案呢？」
洋馬車跑上村道，遠遠看到大花背仍獃獃地站在冒著熊熊大火的張家樓門前，孤零零的身影讓人看得心酸。
「看！大花背跟著我們啦！」
「嗯……」
「樓在屍就在，屍在事就在，佩雲如何脫得清干係？楊大
這時已經是深夜，月亮早就沉下，張家樓在乾燥的秋風中轉眼燒成衝天大火。
楊普說：「為了給孩子治病，甘願自己受人凌辱折磨的寧兒，只要是對孩子有好處的事，什麼她都會幹……如果孩子還活著，可能我們也會有危險。」
「我們破案逼得張福龍和寧兒自殺也是註定的？」
剛剛經歷過如此恐怖的事情，從陰霾密布的凶宅走出來，每一個人都沒有睡意，只想大口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楊普嘆口氣說：「本來我跟你回來，是不甘心死者就這樣含冤而去，如果抓到真兇，我當然不會管捕頭的結案，會把兇手押回衙門再審；但是現在兇手也服毒自盡了，從我個人來說沒有必要得罪那些捕頭，至於如何處置，還是要看佩雲……」
綠嬌嬌和傑克站在楊普身後，只能默不作聲。他們都明白，如果沒有人全力去破案，也許這個家還會有一線生機。
「沒有如果，這是天意……」烈火烤著每一個人，熱力一陣陣地逼到人身上，綠嬌嬌尖削的臉上映著火光，掛著血紅色的汗珠。
楊普好象找對了話題，語氣也精神起來：
「謝謝楊大人的邀請，不過我的女僕病了，要先找個地方休息……」
楊普對安龍兒當頭當臉地表揚，不說點客氣話不好，安龍兒說：
綠嬌嬌深深地吸一口氣，擦擦額上的汗說：「他們命該如此……」
佩雲冷冷地說：「絕對不會，我已經死在裏面了。」
「我們來遲了……」
楊普想了一下說：「也好，
綠嬌嬌不能再想這些問題，她走到佩雲身邊問：「你會回張家嗎？」
綠嬌嬌斬釘截鐵地回答：「是。」
「楊大人也說了，樓是佩雲的，命案也已經了結，這裏已經沒有楊大人的事，你還留在這裏，叫佩雲如何信任你？」
「州以下一級地方不設驗屍官，驗屍官只有省級和皇宮裡才會有……按常例是由州同或知縣親自驗屍……」楊普解釋著公門的制度。
大花背撲通一聲跳上馬車的前座，不停地舔著每一個人，弄得人人都一手一臉的口水。
四周照得有如白晝，但是村裡卻沒有人發現最邊緣的張家樓起火，眾人拉著馬靜靜地看著火光中的張家樓。
楊普站定后，佩雲說：「張得盛有三個兒子，後天就會趕到這裏，現在張福龍全家和張得盛都已經死去，我就是唯一活下來的人……張得盛是有錢人，如果他的兒子來到這裏，會放過我嗎？我不死他們會分少很多錢，他們一定會全力定我死罪，可能那時楊大人就會接到另一個殺夫謀財的命案，佩雲就是階下囚斷頭鬼……」
佩雲慢慢地沿著迴廊走著，一直走在最前面，楊普正在和她說話，只好一步步地跟著她。
綠嬌嬌說：「看這狗自己想去哪裡吧……」
楊普說：「嗯，走吧，到韶州我請大家喝早茶。」
「你就成縱火犯了。」綠嬌嬌打著哈欠說。
「楊大人過獎了，其實我只學了……」
安龍兒咳嗽一下說：「咳……是啊，是啊……」
「如果我們當時走了會怎麼樣？」
楊普很高興地說：「當然可以，現在先進城喝杯白毛茶……」
「哼哼……根本不可能輪到我處理，除非楊大人袖手旁觀……」佩雲的意思不明不白，眾人都聽不懂是什麼意思。
楊普向前走一步說：「佩雲你聽我說……」
楊普騎著馬走在洋馬車旁邊，傑克、綠嬌嬌和安龍兒都坐到馬車前座吹風。
「別過來，你過來我馬上跳下去！」佩雲手扶迴廊的欄杆，一付隨時往下跳的樣子。
傑克也很高興地沖大花背拍拍手：「上來，快上來。」
「楊大人請留步，佩雲站在這裏和你說話。」
「三年，龍兒已經學了三年啦，哈哈哈……」
大家把張福龍一家大小的屍體整齊擺放在大廳，張得盛的屍體依然放在廁所旁邊，全樓上下堆滿柴禾，佩雲向張福龍一家磕過三個響頭，眾人在四處點起火，然後退出張家樓。
傑克說：「如果這個小孩沒有死的話，又會是一個怎樣的結果？他們還會承認殺人嗎？」
楊普把張家樓里搜到的碎銀分給阿花和阿香，牛棚里的牛也當作工錢分給她們連夜離開帶回鄉下。
安龍兒問綠嬌嬌：「姑姐，你進來的時候就看出這是凶宅了？」
「你為了進一步勒索張福龍，勾結洋人回來尋找線索，恐嚇苦主……張福龍一家就是你們逼死的！如果我被你捉住，為這個五屍命案背黑鍋的話，不知又可以從張得盛的兒子那裡得多少黑心錢！」
「我為父母抵債嫁給張得盛，其實只不過是另一個寧兒……楊大人，你也聽到張福龍剛才說的話，比起張得盛的為人手段，張福龍夫婦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張得盛不死，只怕不久之後被折磨死的就是我……」
楊普說：「我也要走了，要不一會天亮
「那太好了，我們州同大人為官清正，但是卻酷愛風水之學，正在為吏治和民生的事情日夜煩惱，如果龍兒兄弟可以去幫一幫州同大人，真是百姓的福氣。龍兒兄弟氣宇不凡風水運用如神，傑克先生破案謹慎周密，州同大人見了一定很喜歡，我做東邀請三位到韶州府作客，不知三位能不能賞個臉？」
「對，她的丈夫死了，是真正的受害人……」
綠嬌嬌用肘撞了一下安龍兒的胸口，安龍兒一憋氣說不出話，綠嬌嬌馬上接上話頭：
傑克說：「等一下，還有大花背沒有安排……」大花背在張家樓起火后就跑到綠嬌嬌等人身邊，失神而不解地看著自己長大的張家樓，現在聽到傑克叫它的名字，馬上搖搖尾巴走來，用頭頂一頂傑克的手。
楊普和傑克細細地搜查張家樓的每一個角落，發現張福龍簽下的欠據總數竟然有五千多兩白銀，在這座張家樓只值四百兩白銀、一戶農民只用二十五兩白銀就可以活一年的清朝，這無疑是一生都還不清的銀碼。
楊普把阿花阿香趕回傭人睡覺房；綠嬌嬌帶佩雲回自己睡覺的二樓東客房；安龍兒到廚房為綠嬌嬌煎了兩服藥，一服晚上喝，另一服明天帶在路上喝，因為他知道不會再在張家樓住一多晚。
安龍兒皺著眉頭看著大火說：「風水可以改變這件事嗎？」
「我還要吃飯喝酒吧？我也去搞那些屍體，一會你們都不敢和我喝早茶了，哈哈哈……」辦完公事後的楊普還是喜歡開開玩笑，幾句話就讓大家對他改觀不少，他不斷地和馬車上三個心事重重的人說話解悶。
「在中國當官真難，什麼事都要自己做。」傑克有感而發。
傑克好奇的問：
楊普笑了兩聲說：「人命關天，為了保證公正，地方最高級別的官員一定要到現場親自驗屍，這是大清律例，沒什麼好說，當了官就要有準備。陪我來的那個只是仵作工，他負責搬運屍體和翻動屍體，說是大人驗屍，其實大人只管看，不會自己動手去翻那條鹹魚……」
綠嬌嬌苦笑一下問楊普：「楊大人，我們可以走了嗎？」
佩雲撐著單薄的身體站起來，走到二樓的迴廊看著中空露天的院子說：
「傑克先生，剛才你追我回來的時候說過，龍兒兄弟從張家樓的風水上已經看出這家人生活拮据，受人欺凌，可能有殺人動機，想不到龍兒兄弟小小年紀，在風水上有如此造詣，真是英雄出少年……」
「楊普身為公門之人，民間事不可能袖手旁觀，佩雲姑娘有什麼想法不妨說出來，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楊普怎麼會阻撓呢？」
東方漸漸亮起，當太陽的紅光照到馬車頂，楊普和綠嬌嬌一行已經來到湞江岸邊，看向對岸就是韶州古城。
於是佩雲趁著夜色悄悄回鄉，楊普和綠嬌嬌一行向韶州方向出發。
傑克和楊普搜查過全樓之後，走到二樓東客房和綠嬌嬌集中。
傑克和安龍兒都不敢說話，偷眼瞄一瞄綠嬌嬌。看到綠嬌嬌手摸著大花背的狗頭，眼睛看前方，頭在順著車勢向前一點一點，傑克馬上說：
但是過了一會，就聽到大花背從後面追上來，安龍兒說：
「你丈夫死了，但是殺你丈夫的兇手也服毒自盡，你是本案的苦主，你打算推翻原案，重新上訴嗎？」
安龍兒也說：「我剛才看到楊大人都沒有動手摸，只是叫那人翻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