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師道
第九十八章 以手傳心
眾人一聽都不禁抬頭看看月亮的位置，綠嬌嬌看了看金懷錶說：
很快小道士就佔了上風，把中年道士亂棍劈成幾截，散落在四周，小道士還是重複著那幾句，不停地問不停地劈打著那些肢體碎片，打得血肉模糊也沒有停手。
眾人全部迅速讓開一個大圈子，安清源現在才看清楚他的棍招，對綠嬌嬌說：
安清源想道：這是什麼印？我居然從來沒見過，這個妹妹有些事情在我想象之外……
綠嬌嬌看著氣喘吁吁漫無目標的孫存真，擦一擦臉上的淚水說：「讓我進去吧……」
她連忙看看丹爐，丹爐上按八卦的方位畫著卦象，按丹爐上的卦象和鐵符的位置，她可以對應出這是腦後的腦空穴，看來鄧堯就是在這裏釘入一道鐵符，奪去了孫存真的全部五官感知，只留下一個身體的觸覺。
她對安龍兒說：「用右手掌心的勞宮穴貼在我的神道穴上，指尖向天；用左手勞宮穴貼在我的命門穴上，指尖向地……」
「你盤腿坐下，坐在我後面。」綠嬌嬌也在安龍兒和孫存真中間盤腿坐下。
中年道士一走出河面，綠嬌嬌看到他竟有一丈多高，道士一把提起小男孩就用劍背狠狠地抽打他的腳，綠嬌嬌再低頭看看，小男孩卻一直拖著自己的手，躲在自己腳下，道士打的是另一個幻影，於是她拖起小男孩快快離開這裏。
孫存真居然還是搖頭。
綠嬌嬌沒有停下腳步，她知道這些都只是回憶的碎片，她要找的是孫存真的元神。
綠嬌嬌閉目慢慢把手印向前伸，然後兩個大拇指朝天展開，其他四指依然緊緊內扣；她扭動手腕把左手的大拇指指向地面，結成一個看似很簡單的手印，讓安清源心裏打了一下鼓……
她看到一個年青男人坐在萬花館的屋頂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下面，她還看到一個綠嬌嬌躺在竹床上抽大煙。再看看那個年輕人，身邊竟多了一個綠嬌嬌和他一起坐在屋頂上，看著廣州城遠遠的落日，和他一
綠嬌嬌他們繞開血淋淋的場面，向前走去，安龍兒問她：
綠嬌嬌低下頭看看河流，她看透河水，在下面看到另一個世界。
「這是我的手，認住了……我出去之後，你捉著我的手，跟我走，好嗎？」
「他的心好黑啊……」
「你每天都有煉女丹？」
安龍兒笑了笑說：「放心吧嬌姐。」然後閉目運氣聚丹。
「不知道……大哥剛才說他的心象個地獄，他現在很傷心，也害怕吧……應該也很擔心我們……」
綠嬌嬌低頭看去，看到一群小道士在河底又叫又跳地做鬼臉，嘴裏一邊喊著「打妖怪」，一邊向那個小男孩扔石頭。
當時答應教安龍兒煉內丹，最終還是幫了自己，這是綠嬌嬌從來沒有想過的。因為男女的體質不同，男女修鍊的心法和功能都有很大區別，除了男女雙修的無上秘密，男丹和女丹根本無法相通融合。
「不，這隻是他的外物心……他現在看不到，聽不見，全都反映在這裏……」
綠嬌嬌也不敢跑得太快，在安龍兒的摻扶下加快了腳步。
綠嬌嬌看出來，這裏就是孫存真幻海的核心，這個爐是他的煉丹之地，是修道之人最重要的心田，所以孫存真的元神死守在這裏，剛才那個小男孩，只不過是去接他們進來的分身。
他們走到孫存真身邊，看到這個孫存真用蒙面的布把整個頭包得嚴嚴實實。綠嬌嬌輕輕問他：
「嬌姐，這是什麼地方？」
綠嬌嬌也閉目感受安龍兒的丹氣層次，他的丹氣儘管非常淺薄，可是比綠嬌嬌想象中要好，綠嬌嬌很快感應到安龍兒眉間那顆黃豆大的小內丹，如果假以時日，他可以把這顆珍貴的內丹煉成鵝卵般大小，那時他就可以煉出自己的元神。
沿河再走下去看到的不再是小孩，而是一群青年道士，在那個中年道士的安排下收拾行李。
「好。」
小男孩的心情很好，儘管他臉上沒有五官和任
安龍兒休息過後，體力稍為恢復一些，他拄著刀走到綠嬌嬌身邊。綠嬌嬌看著染了一身血漿的安龍兒，伸手摸一摸他的臉，然後問他：
「這是孫存真的心。」
她看到四周的光線暗下去，一股涼風吹過讓人冷到心裏去。安龍兒對她說：「嬌姐看看，下面有人。」
綠嬌嬌忍不住微微一笑，抬頭看去，河流變成一個大湖，一個巨大的煉丹爐浮在水面上，丹爐旁邊站著蒙了面的孫存真，拖她來這裏的小男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安龍兒雙手扶著綠嬌嬌，一邊四處看一邊說：「這就是安大哥說的地獄嗎？」
安龍兒扶著綠嬌嬌，一步步走入一個黑暗的深淵。
「孫存真，我來了，你感覺怎麼樣？」
秦大海說：「能不能先綁他回去？我們可以放套索套住他，這裏一地都是屍體，我怕天亮了不好辦……」
孫存真乖乖地伸出手，她把自己的手遞過去，握著他的手說：
那小男孩一把抱著綠嬌嬌的腿，把臉埋到她的大腿上。
孫存真用手指了指眼睛，又指了指耳朵。
綠嬌嬌對孫存真功高技淺的理解，完全是出於她對天師道的理解。天師道的傳法是由天師傳授符咒印，只有接任天師才有資格得到符咒的全圖，這套符書加上鏡和印就是天師道的三寶，代表著天師道的最高層次。
「嗯，有。」
「這倒不一定，因為幻海會把想做的事和已經做了的事混淆在一起，只有他自己才可以分清，我們外人可搞不清楚。」
安龍兒發現自己身上不痛了，也感覺不到一身粘糊糊的血，他轉頭看看綠嬌嬌，只看到一片漆黑，可是他可以從熟悉的體香味道，知道自己正扶著她向前走。
孫存真搖搖頭，然後用手向後面指去。
「我們這樣就會看到他？」
小男孩長得很瘦小，穿著一身布衣，有點踉
一個年青道士說：「孫存真，你就好了，我們大家都要進宮，你卻可以去闖蕩江湖，還是收這麼多俸祿……」
再走下去，她看到一個中年道士在教一群小道士舞劍，那道士看一看河面上的小男孩，大叫道：「孫存真，我罰你去挑水你在這裏幹什麼？」然後就氣勢洶洶地要走上河面。
「每個人都有，只看你的道法夠不夠打開，象孫存真這樣自由控制幻海，是很高層次的功力；可是他不會運用出來，應該是他師父一直沒有給他傳法……」
在綠嬌嬌心裏，有膽量放棄自己命運的孫存真，是這世界上真正自由的人。無論他是強者還是弱者，他現在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且他用自己的自由選擇了跟著自己走這一路，綠嬌嬌不也在分享著他的自由嗎？
才走出幾十步，她就看到剛才走出來的蒙面小道士和那個中年道士在亡命拼殺，兩個人打出來的全是殺著，那小道士一邊猛攻一邊情緒激動地哭著問：「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找人殺我！」
所以就算安清源功力如何深厚，也無法幫綠嬌嬌半分力氣。反而安龍兒從一開始就修鍊女丹，正好可以和綠嬌嬌的內氣相通，綠嬌嬌可以從他的體內安全地借用那股純正的女丹之氣，這時正好派上用場。
「龍兒能過來嗎？」綠嬌嬌對軟軟坐在遠處的安龍兒說：「來嬌姐身邊坐……」
綠嬌嬌說：「你不用管我，你只管聚丹氣在上丹田，無論見到什麼，你的手都不要離開我，否則我救不了孫存真，還會變得和孫存真一樣，知道嗎？」
「是什麼讓你這樣？」
綠嬌嬌也伸出手問他：「你是孫存真？」
綠嬌嬌對他說：「伸出手。」
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在慢慢他們走來，在無盡的黑暗中，這個全身發
「我也有幻海嗎？」
小猴子坐在小男孩的肩上玩了一會就跳回猴群里，然後小男孩拉著綠嬌嬌跑起來。
「現在三點，還有一個時辰才天亮，再讓我試試……不要綁他，他是自由的……」
「不知道，不過我相信他在看著我們……你看前面，看到嗎？」
她不會讓一個自由人被綁住，她終於發現自己有一點和孫存真很象，大家都會用死去換自由。
安龍兒說：「嬌姐你看，下面是你家！」
小河底下是一座樹林茂盛的高山，山上有很多猴子在玩耍。猴子們一見孫存真走過來都吱吱亂叫，其中一隻最小的猴子還跳到河面上撲到小男孩的懷裡，綠嬌嬌聽到小男孩格格的笑聲，快樂得無以倫比。
「你不想我離開？」
「原來他使的是大聖天門棍，怪不得他的元神化身為孫大聖……我剛才進入就是被六個巨大的孫大聖圍攻趕出來的……」
「當然不是，孫存真認得我們的元神，他在帶我們進幻海……」
四周漸漸出現光線，綠嬌嬌和安龍兒看到自己竟走在一條寬闊的小河上，河水在腳下靜靜地流淌，兩岸是無邊無際的七彩小野花，不時聽到蟲鳴，小鳥偶爾從他們身邊飛過。
安清源說：「不行，你現在元神耗盡，根本沒有足夠的功力打開他的心界，再催動元神的話也會有生命危險；剛才要不是我喝住叫你停下元神的催化，你現在可能已經死了，剛才多危險你知道嗎？」
可是全真道旨在普世清凈，人人得以修道成仙，在性命雙修的內丹修鍊上精深極致，力求水到渠成，達到不顯山露水的天人合一。雖然也會有基本的符咒道法，但是並沒有天師道那樣擁有大量入世實用的符術。這種修道宗旨令朝廷大為安心，元明清三朝都奉全真道為道教正宗。對於不太了解全真道教的綠嬌嬌，只好認為是孫存真的師父不教徒弟了。
於是安龍兒兩手展成蝴蝶掌，一上一下分別貼在綠嬌嬌
她雙手五指內扣成拳放在胸前，安清源一看就認得這是鎮喝九字印之中的內縛印，可是九字印並不是溝通元神的手印，綠嬌嬌為什麼用這個嗎？他好奇地看下去……
另一個卻說：「他長得象個鬼似的，皇上看到他不害怕，宮女看到他都全嚇跑了，啊……啊……」說完他還學起女人的尖叫，在道舍里四處逃竄，引起大家的哄堂大笑。
「幫幫嬌姐。」
綠嬌嬌看下去，果然看到廣州陳塘的馨蘭巷，這是一個從萬花館屋頂向下看到自己家裡天井的視角。
孫存真握著綠嬌嬌的手，終於點了點頭。
石頭從河底扔到河面，砸到他們身上，小男孩拉著他們使勁地跑。石頭不大，砸到身上也不痛，可是那種痛楚痛到心裏去。綠嬌嬌明白了，這條河是孫存真幻海里的時間，河裡沉澱著他經歷過的一切。
安清源剛逃脫孫存真的心界，孫存真馬上意識到陌生元神的入侵，完全可能是新一輪襲擊的前奏，他又鼓起力量運棍四處掃蕩。
孫存真這次沒有搖頭了，綠嬌嬌心裏緊一緊，如果孫存真不想她的元神離開的話，完全有能力把她和安龍兒的元神困在這裏，直到三個人都死去。
綠嬌嬌向著那邊的天空看去，在天空上插著一張巨大的鐵符，驚心動魄地佔去了一角天空，符上是她看不懂的符號。
這個小男孩抬起臉對著綠嬌嬌，又對著安龍兒，雖然沒有眼睛，一樣可以感覺到他在看他們的臉，然後小男孩向綠嬌嬌伸出小手。
「我們就這樣向前走嗎？會看到什麼？」
小男孩沒有說話，拉起綠嬌嬌的手就向前走去。
一個矇著臉的道士翻身滾出河面，背著包袱提著齊眉棍低頭走出綠嬌嬌的視線。
綠嬌嬌知道她和安龍兒的丹氣都極為薄弱，他們不能跑不能用任何道法，他們只能一步步地走過去，但是綠嬌嬌還是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我看不懂這個符，我要離開你的幻海后，再帶你去治病……」
「嬌姐，孫存真把他師父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