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天師道
第九十九章 無味禪
綠嬌嬌帶著孫存真下了馬，走過去對他們說：「請問無味大師在嗎？」
在山間轉過幾個彎，就看到一片山窩地。從山路上看下去，山窩裡叢林茂密，在密林中有零星的琉璃瓦屋頂，這裡是綠嬌嬌小時候常跟父親來看老和尚的凈居寺。
孫存真安心地閉上看不見東西的眼睛，她的體溫傳到他心裏，她的血流過他的手中再迴流到心臟，他手裡握著一生最大的幸福和信任。如果這時背後再射過來三支三屍勾命箭，他會死得心甘情願。
上升速度越來越快，腳下的湖和煉丹爐也縮小得象一碗水，雲霧出現在他們的腳下，向遠處看去是孫存真一生中走過的萬水千山。
天亮前是最冷的時候，綠嬌嬌那邊幾個血戰過後的年輕人身上缺衣少布，在深秋的季節冷得瑟瑟縮縮。安清遠帶來的行李最多，他給綠嬌嬌和孫存真發了一件披風，又給傑克和安龍兒發了一件。
二哥安清遠也搭上話：「我也不知道爹在山上有朋友……不過爹的朋友多，到處都是，這麼問會不會太泛了？」
「噗」綠嬌嬌從嘴裏吐出一顆話梅核，砸到傑克的臉上：「人家眼睛瞎了耳朵也聾了，你要是也這樣我也把你拖上。」
安清源奇怪了：「為什麼要上青原山？」
一進客堂的門，就看到裏面除了無味大師，還有四個表情嚴肅的男人坐在茶室里。
「他的手怎麼啦……」
綠嬌嬌說：「後面的事才有趣，主持聽了他的話，就送一個橫幅給他，上寫無味兩個大字，讓他掛在自己的禪房上，天天提醒自己不要貪口舌之歡。
「還是老和尚？我們爹可真能交朋友啊，什麼人都認識。」二哥安清遠性格外向，說話沒大沒小。
其中兩個剃了光頭，身上的僧袍一看就知道是僧袍，可是細看又不象無味大師那種款式；另外兩個雖有頭髮，腦後也編了辮子，可是卻不象漢人和旗人那樣剃額頭，而是從額頭剃到頭頂，剃了個地中海。
綠嬌嬌說：「老和尚離安家莊最近，所以先問他。本來我是想到吉安府等你們，同時上山找老和尚，我在安家莊你們的房間都留下信了。」
主持說，沒有區別的話你在做什麼呢？他說，我吃是沒有區別，可是要導人向佛，老是給人家吃無味的齋菜，人家一吃就走了。我們要先保留葷菜的味道，蒙他們來吃素，然後才一點點的減去肉香，這樣才好大開善門廣結善緣……」
「什麼幹什麼？」
天還沒有亮，眾人繞開贛江沿岸的官道，從小路回頭直上青原山。
綠嬌嬌說：「沒有東西。」
孫存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綠嬌嬌和安龍兒也突然感覺已經回到自己的身體。
「我先帶上孫存真，一會慢慢說……」綠嬌嬌說完慢慢走近孫存真，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裡。
今天到那裡剛好聽說小妹回來過，於是兩兄弟馬上過河一路追上綠嬌嬌，那知卻追出一場惡戰。
安清源舒了一口氣：「哎，那就好了，我真是擔心他戒心太大，對你不利。」
老和尚更嚴厲地喝問：「沒有什麼？」
「傑克還真行啊，傷成這樣了還
「嬌嬌……他在幹什麼？」
綠嬌嬌和安龍兒發現腳下被墊起，一股濃雲從湖面湧起，把他們三個人直直送上天空。
傑克一聲馬上嗷嗷大叫：「喔嬌嬌……我沒受傷嗎？我全身都傷啦！」
小和尚一看門前來了一群人，人人身帶兵器，有幾個還是一身血污，都顯出一臉驚訝。
傑克「哦」一聲，用半死的聲音說：「馬的腦袋這麼大，很聰明，我吹個口哨它就回來了……」
在上山的路上馬不能快跑，綠嬌嬌才把安家莊被燒，發現地磚翻成的暗號，撿到父親的搬指，路上被截查，陷入奇門幻陣的情況向兩個哥哥說過。
安清源在佛山見過傑克，一見到他馬上上前問：
這時的綠嬌嬌不其然地想起他父親安排她嫁過去的隴下村，如果下半輩子生活在那裡，一生的生活沒有離開過村子，最遠就是到縣城趕個集，自己的幻海有多大呢？
安清源和安清遠都湊過來問：「小妹，怎麼樣了，行不行？」
「他受傷了，我讓他握著我的手帶他走。」
「會！我就一輩子拖著他到處去。」綠嬌嬌沒好氣地回答傑克。
不久主持死了就傳位給他，他在前主持的那兩個大字的一前一後加上了兩個字，成了其味無窮……」
安龍兒在地上收拾還可以用的行李，綠嬌嬌翻來複去卻找不到她最喜歡的綠旗袍布娃娃，只好收起能找到的東西，和大家分配好馬匹，她和孫存真共騎一匹馬轉頭就上青原山。
「其味無窮？哈哈哈……」一眾人等聽完無味大師的故事都笑起來。
一
綠嬌嬌一直拖著孫存真，傑克喘著氣翻白眼看著她說：
這就是禪門的面禮，禪門機鋒智慧往往體現在凌厲的問答，在電光火石中讓人頓悟佛性，可是綠嬌嬌只是從小聽無味大師和父親玩味禪機時學到了對答的禪風，卻並不了解根本的禪意，她聽到無味大師的高級追殺，呆了一下不會回答，然後吃吃地笑起來，倒打一耙地說：「沒有味道啦……呵呵呵……」
人在看不到，聽不見的情況下，對觸覺會高度敏感。在失去全部五官感知的情況下，握著綠嬌嬌的手就是孫存真的全世界，這時會感受到那隻小手上的一切細節。
安清源聽了無味大師的法號，很有興趣地問綠嬌嬌：
綠嬌嬌看著眼前的孫存真，想了一會才回過神來：「他帶我進幻海了。」
又從他們口中得知，原來二哥安清遠幾年來一直在騰衝開廠賭玉，上個月收到大哥的信，說在廣州找到了小妹安清茹，可是小妹家裡卻被人無故攪毀，可能江西老家也會出事，於是帶了兩個人匆匆趕回來。可是回來發現安家莊已經被燒，父親也不知所蹤，於是馬上報官立案查辦。
這四人一身異族打扮，看來不象是漢人或是旗人。
當實實在在握到綠嬌嬌的手，他記得就是在幻海里的感覺。她的手骨架很小，手感很軟，不同的只是現在摸到的比在幻海里摸到的更濕，不知是汗是血。
傑克馬上安靜下來，隔了一會說道：「Sorry……」
山門前出現一個很老很矮的
東方漸漸發白，大家騎著馬進了青原山的硃紅色山門，風景突然一變。耳邊泉聲不絕，似遠還近；四周群峰供照，嵬然挺拔。
早飯過後，無味大師約大家到客堂一聚。傑克和安龍兒重傷在身，只能在客房裡休息，綠嬌嬌梳洗整理好，就帶著孫存真一起走入客堂。
她有點奇怪安清源怎麼對父親的朋友這麼陌生，是父親有意不讓他知道嗎？
「這和尚的法號倒是少有，一般都是什麼明慧靜善之類的名字，你知道他為什麼叫無味嗎？」
綠嬌嬌想了想說：「父親有個老朋友在山上凈居寺，我想找到父親的下落，所以上去問一問。」
其中一個小和尚看綠嬌嬌長得嬌俏，一般來說不是壞人，才說無味大師在裏面做早課。
綠嬌嬌請他去通傳一下，然後叫眾人下馬在山門前等大師的安排。
無味大師聽到她這樣說也咧開嘴笑起來：「小鬼頭，光會說口頭禪，真讓你修禪你卻不幹了……」
「啊！痛，全身都痛，不要碰我！」
孫存真還是戰鬥狀態的姿勢，一手在慢慢探索，一手提著齊眉棍。他一摸到綠嬌嬌的手，手抖了一下，隨即也試圖接近過去。
不過孫存真對他們的長期跟蹤，在芙蓉嶂用天子龍穴換黃金的事卻沒有交待。
他握著綠嬌嬌的手，腦海里一片空白。
綠嬌嬌熟悉這裏的山路，很快就繞到寺門，剛好聽到裏面敲起晨鐘，有幾個小和尚出來開門掃地。
當綠嬌嬌解開那個
不久之後大哥安清源也到了吉安府，和二哥見面后就一直在等綠嬌嬌，因為安家莊被燒，大家沒有地方聚頭，二哥安清遠只好每天派人到安家莊看看。
「我跟父親來的時候，聽他們聊天說起過。他很喜歡吃美味的齋菜，可是廚房平時做的菜一點味道都沒有，他就會趁有客人來的時候，說要招待客人，藉機入廚房親自做出好吃的齋菜，那些菜名都是叫齋燒雞齋燒排骨之類……
安清源問綠嬌嬌：「青原山上你認識人嗎？其實我們下吉安府也有客棧可以住……」
安清源聽了哈哈大笑說：「這和尚有些意思，他後來還會做菜給施主們吃嗎？」
綠嬌嬌把大家介紹給無味大師，無味大師看出有些不同尋常的事情在發生，馬上給他們安排好食宿，找人給安龍兒和傑克包紮施藥。
一次主持問他，你做的菜和廚房的菜有區別嗎？他說沒有；
傑克一身血污地趴在馬背上慢慢溜回來，在手上還牽著另一匹馬，旁邊跟著大花背。安龍兒看到這樣忍不住笑起來：
當然這沒得選，他可以做的只能好好地記住，永遠珍藏這種感覺。
「傑克先生，你也在這裏呀？！傷得重不重？」
然後他又想了想說：「他會一直這樣嗎？」
「沒事了，我要帶他上青原山……」
「裏面是什麼東西！」
當自己恢復五官感知的時候，就要放開綠嬌嬌的手；如果可以選的話，他寧可失去一切，也要這樣一直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