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劍脊龍

粵北山區和廣西山區的地形很相似，對於在廣西打慣野戰的太平軍有很大優勢。從韶州沿武江向西北前進，很快進入瑤山山脈，武江在瑤山中千迴百轉形成了大量險灘急流，這就迫使清軍棄船步行從山道上追擊。女軍一路上走得不緊不慢，不斷用小股部隊設下擂木滾石毒箭陷阱，古怪招式層出不窮地反覆伏擊，使清軍一路傷亡疲憊不堪。清軍一邊追一邊被打，常常連對手都看不見就打敗仗，這樣打下去，大概還沒有出廣東省就被消耗得全軍覆沒，儘快追上太平軍主力進行決戰成了當務之急。

香桂熱烈地拍著手說：「綠將軍好厲害哦，清妖的一舉一動都被你算計住了。」眾女兵也齊聲附和，在一片敬佩的讚揚聲中，綠嬌嬌笑容滿面地往嘴裏扔進了一顆小辣椒，大口嚼起來。

「那姐妹們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綠嬌嬌終於從小辣椒的刺激中緩過氣，她氣喘噓噓地說：「你不給他們營地，他們怎麼會安心留在這裏呀。」

綠嬌嬌站在高聳入雲的絕三尺絕壁上極目遠眺，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從懷裡摸出一把小辣椒，用嘴咬了一點點一邊不停地嚼動一邊深沉地說：「大道理是這樣說，可是風水哪裡有這麼簡單。門前有水過也要水情緩潔，流速慢和乾淨才可以讓船隻往來和讓人食用。你想要是韶州府門前的武江和湞江水流象射箭，船一下水就被沖向下游，誰還去范老頭那邊做生意呀。」

綠嬌嬌伸出舌頭喘著說：「要死了……吃了顆很辣的，快給我水。」

「怎麼看的，快教教我。」

香桂也問道：「要是連辣椒都沒有的話，吃把鹽也行吧？」

綠嬌嬌緊閉著嘴笑起來，從牙縫裡擠出話：「哼哼，大概是天下最差了。」

綠嬌嬌手裡拿著一把紅色的小辣椒，用門牙一點點地切碎咬入口中，嘶嘶地倒吸著冷氣說：「現在不是。」

洪宣嬌來得遲，沒有聽過這個傳說，她笑著說道：「呵呵，想不到我們還踩著一條採花的色龍。」

綠嬌嬌下山後指揮女軍迅速佔領山下村莊。村中人口寥寥不過百戶，幾座高大的會館被火燒得只剩殘垣斷壁，但是從大量空置的店鋪中可以看出這裏也曾經興旺。從村民口中得知這裏叫坪石鎮，鎮后的山嶺因山頂巨大的石雞得名，稱為金雞嶺；那藏身絕壁中的劍形絕嶺傳說是雄龍的化身，被稱為一字峰。

洪宣嬌用手指著坪石鎮外的武江說：「嬌嬌，我聽你說過前面有河流的地方都容易發財，這不旺丁至少可以旺財吧？」

紅袍飄飄的綠嬌嬌用手指向地下一指，象一個小仙女站在天空中指喝一條百丈巨龍：「問題就在我們腳下，這道一字峰象在山間豎起的刀刃，當地人說過去還有個名字叫龍頭峰，他們認為這是偷看仙女換衣服的雄龍被南極仙翁鎮在這裏。」

「嘶……一般般啦，我過去抽過大煙，後來硬是給戒掉了，可是留下個麻煩就是嘴裏不能閑著也不能淡了，過去有雪茄煙抽著還過得去，現在連話梅都沒有隻好吃小辣椒……對了，到了鎮上給我買幾包干話梅。」

兩姐妹和四周的女兵聽到綠嬌嬌這樣說都笑了起來，香桂又問道：「我們下一步要幹什麼呀？」

香桂說：「我們對清妖這麼好呀，還給他們找紮營地。」

「嗯，說風水，龍脈中低肥為雌雄高瘠，高瘠到極點就成了這種入雲絕壁的劍嶺。鄉下人哪會無端端編出個雄龍偷看美人換衣服的事呀，分明是古代有風水師來看過風水留下斷語，可是鄉下人傳來傳去，這風水案就成了風化案。陰陽至極就會產生煞氣，風水古訣上說：『休尋劍脊龍，殺師在其中』，腳下就是劍脊龍，眼前就是殺師地……」

「在廣西的時候聽說你是逆著龍脈進攻，這次為什麼又不這樣做呢？」

綠嬌嬌帶幾個人先到山嶺上下巡視了一遍，在山中看到的景象比遠處所見更令人震撼，原來那數百尺高的絕壁后還有另一道絕壁，橫看如屏側看如柱，更象一把橫剁在群山中的巨劍。從山腳有狹路上山，上面正好可以俯視山下村莊和武江。上山的路就是天險，完全可以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來形容，可以說誰先佔領這個山頭，誰就可以扼守住廣東和湖南的通道。

「是很色，可是這正顯雄龍本色。」綠嬌嬌說：「陰陽相生雌雄相配是天地間的大道理，男人對女人沒興趣的話……嘿嘿嘿……」洪宣嬌連忙打住她不懷好意的笑聲：「你說風水吧，不要說男女的事了。」

綠嬌嬌背著雙手挺胸傲立，轉身看著洪宣嬌說：「人生在世不過匆匆數十年，可是山河大地千年不涸萬年不變，天下哪裡還有前人沒看過的風水？我們站的地方，一定也曾經站著一個風水師，象我們這樣看著這片大地，計算過這方水土的未來。」

女兵們都看到眼前的奇景，月桂高興地說：「我們走出瑤山了。」

「他們的先頭部隊半天後就會追到，明天他們的大營就應該扎在鎮里了。」

峰頂有條一里長的直路，但是路寬不足兩丈，最窄處只有一丈。對於在地面來說一丈寬的路可以讓人閉著眼睛跑過去，可是這條架在天空中的路，卻讓膽小的人連爬過去的膽量都沒有。兩人手挽手走在巨大的刀刃上，腳下兩旁使是直立而下的深淵，深淵四周又有絕壁圍繞，當她們慢慢走到一字峰的盡頭，坪石鎮和武江一覽無遺地出現在眼底。

「現在不是一直在山裡伏擊了嗎？」月桂奇怪地問。

綠嬌嬌吐出辣椒頭罵道：「撲，你想咸死我呀，鹹的不行！」

洪宣嬌在九瀧十八灘的險山惡水中領導伏擊，綠嬌嬌帶領前隊快速前進。香桂月桂兩姐妹和綠嬌嬌騎馬走在最前面，她們已經從其他將領口中知道綠嬌嬌打仗用的是風水術，這時也吱吱喳喳地和綠嬌嬌談起這個事。

「不累。」

綠嬌嬌伸手指著山下的村鎮，擠著眼睛說不出話，香桂問道：「綠將軍要在這裏紮營嗎？」

「姐姐你看，坪石鎮背靠金雞嶺，可是金雞嶺卻一片直壁般的天險，這種靠山直落的形勢是風水大忌，會造成這個鎮上不利人口，稍微興旺一些就會出災禍產生死傷。」

洪宣嬌疲乏的神情里充滿著自信，她拉下紅頭巾讓一頭長發在山風中飛散，一邊喘著氣高興地對綠嬌嬌說：「大家都很好，我把她們全帶回來了，我們打了不少勝仗，清妖起碼少了八百人……哎，你找的這個地方風景太好了，風水怎麼樣？」

洪宣嬌驚訝地看著綠嬌嬌：「真的？古人早就對這種山下過斷語了？」

洪宣嬌和綠嬌嬌也意識到清軍的心態，對手越是急於求戰，就越不讓對手達成願望，當她們估計對清軍的士氣和戰力消耗到可以正面對抗和程度，她們決定找一片可以固守的陣地拖垮這支援軍，這個選地的任務自然落在綠嬌嬌身上。

綠嬌嬌急於開闢新戰場，可是她記得范仲良聲嘶力竭對她說過：「得民心者得天下」，打仗的是軍人，百姓不能成為受害者。於是她命令前軍士兵給每戶人家派發一百兩白銀作安家費，聲明這裏馬上就要開戰，讓當地人立刻離開，到外地重新安家置業。這筆錢足夠一個農民家庭活五年甚至更久，賣十幾畝地或者開個店謀生也完全沒問題，有些住戶拿了錢馬上就走，也有些住戶因為各種原因不願意離開。對不願離開的人綠嬌嬌可管不了太多，用她的看法來說，路是自己選的，發銀子給活路都不走的人，只好由得他聽天由命了。

洪宣嬌看著一臉認真的綠嬌嬌，她精緻如玉的臉龐，長得翹在山風中微微抖動的睫毛，象凝聚了歷代地師的智慧，在斜陽下隱隱透著光芒。她輕輕笑了一聲說：「妹妹，你差點讓我摔到懸崖下面了。山下的百姓安頓好了嗎？」

當綠嬌嬌在坪石鎮里收購了足夠的糧食，帶著前軍登上金雞嶺紮好大營，就看到山下守兵帶著洪宣嬌匆匆趕上山。她看到洪宣嬌一身征塵衣亂冠破，便知道這一路經過不少戰鬥。綠嬌嬌展開雙臂跑向洪宣嬌，抱著她說：「姐姐辛苦了，姐妹們還好嗎？有沒有傷亡？」

「啊……」綠嬌嬌突然痛苦地慘叫，大家都關心地問道：「綠將軍，出什麼事了？」

月桂看著綠嬌嬌辣得發紅的臉問：「綠將軍很喜歡吃辣椒吧？」

洪宣嬌點點頭說：「嗯，有道理，下面的武江水流的確比韶州要湍急。」

「找個地方和清狗對陣，把他們卡在廣東。」

「姐姐累不累？」

香桂年齡小話比較多，她問走在中間的綠嬌嬌：「綠將軍，我們現在是不是沿著龍脈走呀？」

月桂給她遞去一壺水，嘴裏一邊說：「喝了會更辣呀。」可是綠嬌嬌已經接過水往嘴裏灌，大家看著綠嬌嬌喝水后更痛苦的樣子都很同情。綠嬌嬌雙眼淚水矇矓，臉頰潮紅，在淚光中她看到前面的山谷豁然開朗，身邊的武江還是九曲連環，可是武江兩岸出現了大片平地，東岸還有一個小鎮，鎮后是一片高聳屹立的山嶺，嶺側象垂直的高牆無路可上，不過綠嬌嬌知道這隻是假象，天下沒有爬不上去的山。

綠嬌嬌的臉上又掛起調皮的笑容：「我給他們發了銀子，想走的都走了。清軍追到了嗎？」

綠嬌嬌向洪宣嬌攤開手掌說：「有紅有綠，要不要吃一個。」洪宣嬌是廣東人最吃不得辣椒，腦袋馬上搖得象貨郎鼓一樣。綠嬌嬌收回辣椒說：「香桂又忘了給我買話梅……不過問題也不在這裏，山水太急大不了讓百姓生活得平靜一些，有這麼好的風景，錢少一點也不等於不快樂，問題這裡是個要打仗的地方，風景再好也不適合讓人住。」

綠嬌嬌哭著說：「不是我們，這裡是清狗紮營的地方，我們的營扎在上邊。」她說完手指向上一揚，大家抬頭看去，那無路可上的絕壁頂上蹲著一隻巨大的天然石雞。

「嘶……上次是突圍，現在是引擊，戰略不同用的風水術也不同了，好象一般人要催財和催丁都會用不同的風水招式嘛……」

「這又該怎麼看呢？」

綠嬌嬌手裡拿著一顆小紅辣椒說：「這種小路伏擊，只能不斷地打掉他們的先頭部隊，打不散他們的主力，而且瑤山再大，也是幾天就可以走出去，走出去后清狗就會加快追擊，追上來打的話我們就被動了，明白嗎？」

「那我們到一字峰上看。」綠嬌嬌說完拉著洪宣嬌就從山上營地跑下，又爬上那堵數百尺的天然高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