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第十九集 歸來之人

第五章 意外相逢

第十九集 歸來之人

第五章 意外相逢

菁芽無法由喜怒不形於色的凜凊臉上獲得任何資訊,暗自打算要好好監視這個來路可疑的季行雲。
夜俱人古灰很認真地看著季行雲,那對淳樸的雙目中閃爍著疑惑與不安,目光在季行雲身上掃著掃著,掃過他耳邊時看到了一隻耳飾,那隻蒼眠月為他別上的耳飾。
「古灰阿哥!」
若是法天的官方,應該不太可能將夜俱人當成一個具有足夠文化與文明而能交流、互相派遣使者的主體。
本來是想等這的主人回來,請對方替他解開繩子,不過在食慾的抗爭下,季行雲決定先自行找點食物。用力掙脫,那藤繩卻比預料中堅韌許多。運起真氣,再行掙扎。
在古灰的經驗中,錯過一餐,下一餐雖不見得要多吃上一倍,可是至少也會吃得比平常多許多,那季行雲三天沒吃,至少也得吃上三倍的食物才夠。
依照一般人的觀念,夜俱人是生活在荒野山林間的野人,是未開化的民族。
如果不是餓極了,季行雲可不敢吃這種東西,如果不是一大塊地送入口中也不會多加咀嚼,可就沒辦法帶出這干肉的美味。
門打開了,出來了一位面容清秀、年輕俊美的男士。
季行雲打完拳路歸回原位,好似幾十個季行雲由四面八方聚合成一。
古灰雖然刻意壓低音量,不過原本就大嗓門的他就算是放低音量,還是讓另外兩人清清楚楚聽到他的抱怨。
菁芽沒古灰那麼單純,雖然凜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可是眼睛卻無法騙人。當他看到季行雲時,瞳孔微微放大,那不是看到老朋友時的樣子,倒像是見到獵物時興奮的表情。
「啊!嗚……痛!」
古灰敬佩地看著季行雲。在他的部族內,有資格當醫生的,至少都是長老或者長老的候選人,是部族中最了不起的人。
這種作法也許能與自然保持協調,但這也是因為夜俱人的人口不算多,而他們的生活空間相當廣闊,否則光靠這種消極的作法是無法養活密集的人口。
「啊,是嗎……」
「別忘了,他打傷了九尾厲虎。你難道不會生氣嗎?」
這個地方?似乎還是黑暗山脈的深山?只不過是在七、八棵大樹所圍成的一處空間。
季行雲看著他拿起石刀,手法熟練地剝起山豬皮,然後將它分解開。那把石刀也不見得銳利,可是在他手上卻比任何利刀還好用。
好幾次,他想喊出來,請那位把他帶離群獸利牙的「好心人士」再行行好,用比較溫柔體貼的方式來「搬運」他,可是每每一張口就碰到那人疾躍或落下,正好讓頭猛力撞擊或甩開那人的背部,這一張口當然沒辦法說話,甚至差點咬到舌頭。
「季隊長果然不凡,功夫精進叫人欽羡。」
凜凊試探性地問道:「意外嗎?」
不過他還是問了:「那麼我們巡山的責任怎麼辦?」
季行雲沒想到,這種地方與之前遇到守林員的環境不同,黑暗山脈不是一般人進得來的。
季行雲把肉吞入腹中才道:「好吃,好吃極了!」
碰上的兩位夜俱人中有一位沒帶有敵意已經算是好運,只是這位女孩的敵意,似乎又比一般的夜俱人還濃厚。
季行雲眨眨眼,又揉揉眼,然後才獃獃地說:「好久不見。」
「喔,原來如此……」
這種厭惡起因於文化的差異與價值觀的不同,就像季行雲在南郡遇到的夜俱人,他們珍惜身邊的每一株植物,與所有自然形成的事物,他們選擇與自然融為一體,用感恩的心向大自然取用生活所需的一切,而且是採取最不會破壞所有自然景觀,來獲取他們的生活所需。
聽到這真心的讚美,古灰笑了,像是陽光般的笑容,因為季行雲的回答將兩人的隔閡給消融。
住的是自然植物所形成的簡居,穿的是天然的獸皮、樹葉與麻織,不會為了衣物而多獵殺動物,而是在獵取飲食之餘順道取用動物的毛皮。
古灰同情地看著季行雲道:「難怪會瘦成這樣,瞧你這身子,一點肉也沒有,還有這骨架弱小的模樣,真是可憐。」說完古灰就走到這不能算是房子的另一頭,由一棵大樹上取下一串肉乾。又走到宰到一半的野豬旁,蹲了下去。
這一次的待遇雖然好多了,古灰平舉雙手,用肩膀與大臂左邊帶上季行雲,右邊坐著菁芽,就由他當苦力把人帶往目的地。
「自南城一別,季隊長,睽違已久甚是挂念。」
正巧這位女孩則是屬於厭惡城市人的那一半。
「嗯,依長青大姊的個性,再也沒更合適的工作了。而且長青家的人能放任大姊頭辭去武議團的高位嗎?」
「她也辭退武議團的職務?怎麼會呢……」
「是啊。」
季行雲還沒回話,肚子卻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
「是嗎?」
「獸之部族,不會是操控巨大昆蟲還是毒蛇的人吧?」
聽到這個天大的響聲,古灰露出他那潔白的牙齒,笑了。「我這個做地主的竟然連客人餓了也還不知道,真是抱歉。你很餓嗎?」
生活形態的不同造成的隔閡,並非光靠著誠心就能改變,這種長期累積下來的誤會,也不是一時表現出來的善意就能化解。
為了趕路,季行雲只得由古灰「攜帶」。
那女孩走近,烏黑的長發,健康的小麥色肌膚,全身上下充滿活力,一身綠色的樹葉與青色、粉紅色花草構成了緊身的上衣與短裙,她不客氣的說:「難說,城市人一個也都不能信任!」
「是這樣嗎?」
總算是老天見憐,菁芽的氣到了中午就消了大半,她不但回來解開季行雲的束縛,還帶了許多野果回來。
「你醒啦?」
季行雲身手如此,若有噁心,恐怕制他不住。她雖然信任凜凊,可是對一般的城市人,根深蒂固的反感卻不會因而減少。
「啊!對不起!」
把法珠移到前方,正想施用時,一個人走入這個居所。
那人把季行雲放到肩上粗魯地帶著走,卻又像是沒帶東西般的輕鬆,動作依舊輕盈,在他身上又感受不到多強的內息,所以季行雲把他定位為住在深山中的粗壯野人。
古灰這回可變得較細心了,先把沾濕的干肉撕開才送往季行雲嘴邊,他忍著山豬鮮血的腥味,把肉咬入口中。
吃完幾塊干肉,古灰又想去取另一串干肉時,季行雲道:「謝謝,已經夠了。」
凜凊一誇,季行雲發覺失態,原本只想略為活動血路活絡筋骨,想不到一高興就打出了一套拳路。
凜凊的話讓季行雲好過點,但是心中還是覺得對不起長青回顏,畢竟自動請辭與引咎退位兩者之間,所代表的義意完全不同。
真氣可以再行無礙,季行雲大喜翻身躍了幾圈,連動真氣以氣御體,當下就打了一套拳法,一解幾日來的悶氣,同時也運氣舒活筋骨。
「……噗、哈……」看到這個情景,季行雲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啊……」
凜凊笑道:「你不也一樣。長青大姊退團的理由不就與你相同。」
再運以真氣查探,這真氣一接觸到藤蔓就被消融!
那人把季行雲放到肩上,讓他成為「ㄇ」字形,同時快速奔跑,讓季行雲朝下的頭不時碰撞他的背部。若是平常這也就算了,不過現在的他內息盡空,少了護身真氣,這一路上撞呀、碰呀地是讓他在昏迷中轉醒的原因,不過也是讓他變得神智模糊的兇手。
菁芽又一句話堵住季行雲的擔心:「算你運氣好。我們要把你帶給法天的城市人,交由他們來處理!」
這干肉也讓他明白,外表看起來噁心的東西不一定就是噁心的,如果因為看起來……而拒絕嘗試,那麼就失去吃到這干肉沾鮮血的美味,這個經歷不只讓季行雲與古灰建立起友誼,也讓他變得更勇於嘗試。至於勇於嘗鮮的結果是好是壞,其實也難下定論。
「喔,原來是古灰阿哥,難得看到你。」
一般而言,會對城市人帶有極端恨意的夜俱人,多半是較靠近城鎮的守林員、巡山員,像這種黑暗山脈深處的巡山員,對待外人的態度應該比較接近古灰才對。就算不喜歡外人,多半是由調回聚落的巡山員、守林員,宣傳城市人的惡行所帶來的效果。因此沒接觸過城市人的夜俱人,對季行雲該有的態度通常是警戒與好奇。
雖然他請求古灰慢慢來,不用急,不過對方卻以為季行雲體恤他的辛勞而一笑置之。
「哎呀,瞧我多糊塗。」聽到季行雲的話,古灰才發現自己的錯誤,不好意思地笑著道歉。「這放你自由我也沒辦法作主,請你多委屈點,我就先喂你好了。」
「真厲害!不對,現在不是佩服的時候,再不吃點東西我可要餓死了,還是想辦法恢復自由找點東西吃再說。」
凜凊又重複了一次,菁芽才慌張地應道:「他……安全嗎?」
「啊……原來如此。難怪長老們會定下那些規定。別提那個,倒是你怎麼會跑到這種地方?我在這當了快十年的巡山員,你還是第四個活著走到這裏的人。真看不出來,你看起來弱小的模樣竟然能走到這裏,還把九尾厲虎打成重傷。」
冰冷的土地,又沒有遮擋風雨的牆壁,這樣的情況自然是睡得很不好。不論如何,季行雲由天明睡至深夜,再次醒來又是新的一天。經過快二十小時的休眠,體力恢復不少,真氣也小有補充。
「不合你的胃口嗎?」古灰的表情倒像是熱心遭人澆冷水,失望極了。「那好吧……請你再等一會,待我把這頭山豬處理好,再為你選一塊上好的肉烤來吃。」
古灰搖搖頭道:「都不是,我是獸之部族。」
「你說你是巡山員?那你是山之部族、還是森林的眷屬?」
當古灰停下腳步,放下兩人宣布已經到達時,季行雲差點沒高興地流下眼淚。
「沒錯的。我也算是個醫生,這點道理還懂。」
「我不想綁你,不過阿妹不信任城市人。所以請你再忍耐一會,阿妹綁的藤蔓只有她能解。」
「麻煩你了,菁芽阿妹。」
季行雲先慢后快,起初身形緩慢,氣沉而穩,一舉一動無不渾然天成,真有大家之勢,而後動作輕盈飛快,如飛雁如輕風。
古灰沒意見了,季行雲卻有意見。因為他費盡千辛萬苦,才好不容易走到這裏,要是他們又把他帶回原地,那這十多天來的辛勞不就白費了?
「是啊,算是老朋友了。」
菁芽不高興地罵道:「哼!不救不是更好!」
這繩古怪,季行雲先看看綁在胸前的部位,這還是青綠色的藤蔓而且長著葉子,也就是說這藤蔓是剛割下來的,不過由外表看來與一般野生的藤蔓比較並無差異。
由季行雲的經驗得知,夜俱人與他們口中的城市人有所接觸的人之中,有一半厭惡城市人,剩下的一半中又有一半勉強在容忍城市人的存在,剩下的則是與城市人接觸不多而對他們抱有好奇心。
「也是無奈。有人在出使中脫隊,使團回國后自然追究責任。派遣人員的長青回顏因而背上了一個不能識人、用人不當、教育失敗的罪責,也因而引咎辭退。」
「菁芽阿妹別這麼說。我看他人挺好的,而且耳朵那還有真知大人送的寶貴真物。我想他不會是壞人。」
季行雲看著看著,然後好奇地問:「你是這地方的守林員嗎?」
「來吃吃看。」
蹲在一旁的古灰嚇得警告季行雲:「快向阿妹道歉,惹她生氣是很可怕的!她可比我們部族的姑娘還凶呢!」
「放心。既然把他帶到這裏,他的行為就由我負責。」
「對,是他們沒眼光。來,多吃點!」
「你笑!有什麼好笑的!」菁芽的語氣還是兇悍,不過已經不再是那種氣勢凌人的兇悍,反倒是帶著嬌氣的兇悍。
「這……到底誰才是獸之部族的啊?你的心思怎麼比我那邊的女孩還兇惡……」接著古灰又小聲地念道:「當初說來個草之部族的女孩,還讓我高興了一陣子,以為會有個溫柔可愛的同伴,想不到我卻碰到了個強悍的女孩,是我的運氣差,還是關於草之部族的評價有問題?」
可是季行雲卻被綁起來了。綁他的是很普通的藤繩,這種小東西能綁得住一般人,但是對練點功夫的人有用嗎?
「啊,對不起。對於你們部族的事情我知道的有限。因為之前遇過幾個操控毒蛇、昆蟲傷人的歹徒,據說他們是出自獸之部族的人,所以……」
「那些人啊!我也聽說過,那是在我出生前的事情了。為了那些人,長老們還下令與城市人通婚後就不能再住在部族,也不能把族中的種種技藝教給下一代。跟城市人生的孩子就得當城市人來養。我倒覺得這很不合理,哪有這樣就把人排除在外的道理,不過長老們的考慮應該不會錯……
「那是他們不知好歹,沒眼光。」
「咕嚕……」
「南郡的近況嗎?季隊長,你想知道哪方面的事?」
「古灰阿哥,別被他騙了!哪有城市人會笨到想直接穿越黑山嶺,他這人肯定有問題。」
季行雲想了一下,如果是他們的話,那應該不會有生命的危險。據他所知,他們是愛好生命的一群人,不會隨便殺生,即使是「萬惡」的城市人的生命也值得尊重。
季行雲老實的回答:「好餓,三天沒吃東西了。」
原本季行雲最想知道的當然是白任、雷震的情況,不過離開南郡之前,凜凊是武議團的小隊長,白任只是一介小民,恐怕不在他的注意範圍之內,於是便說道:「也別叫我季隊長了,我早就不是什麼隊長。不過之前隊上的人不知都還好嗎?還有長青大姊還是一樣豪邁嗎?」
「可是我們也沒權力剝奪他的自由,原本是怕他亂動亂跑會有危險,才用蔓藤保護他。現在我們都在這兒了,還怕什麼?」
凜凊微微一笑展現出驚人的魅力,菁芽見到他溫暖的笑容臉馬上紅了起來,還痴痴地望著凜凊的笑顏。
「那長青大姊呢?」
季行雲猶豫了一下,才決定據實以告:「他們不太好,放蛇咬人,又養可怕的大螳螂。殺了不少人,似乎做了不少壞事。」
巡山員眼中的疑惑增加了,季行雲被瞧得渾身不自在,而不爭氣的肚皮又響起。
古灰雖然覺得意外,還是高興地說:「原來是凜凊的朋友,難怪能深入山脈,不過也太大胆了一點,他差點被哭嬰蛇給吃了。」
只是她一回來,也沒給人吃東西的時間,就催促著古灰要把季行雲帶走。
菁芽坐得安穩舒適,季行雲很努力地抓緊古灰的小臂,光是奔跑時的震動,就快把季行雲的屁股給震裂,在中途休息用餐的時刻,季行雲根本沒坐下來過,事實上他的臀部早就腫起來了。
「這樣就夠了。肚子太空吃太多反而危險。」
古灰搔搔頭皮才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難道要他乖乖地讓九尾厲虎吃掉嗎?如果在意這個,我當初就不會救他了……」
菁芽不太甘心地應道:「……好吧。」
中間還有棵大樹,上面綁著由樹皮做成的粗繩,外圍的數棵樹木也綁上了綠色,還長著葉子的……不是繩子,而是活生生的藤蔓。
吃的多半是成熟的果子,偶爾獵殺少量的動物,不會刻意地去種植作物,而是土地長什麼就採取什麼。
季行雲安心了,卻又有新的疑問。
昏昏沉沉,迷惘之中季行雲只覺得自己被粗魯地抓著。
突然一道女性的聲音插入,這聲音帶著不滿與警戒。
由於人被綁起,許多功夫都施展不開,想獲得自由可不太容易。還好季行雲還煉有一顆法珠,只要多花一點真氣就能使出激光閃,這激光閃是純粹的光與熱,應該能把繩子燒斷才是。
菁芽因而氣煞了,臉漲紅的同時,地上的蔓藤也呼應她的怒氣而窸窸窣窣地動了起來。
古灰亦道:「我們帶了個要去法天的城市人過來,想請你們處理。」
這算什麼繩子?這是哪門子的繩子?掙不斷也割不斷!
季行雲苦笑一聲道:「沒關係,我能理解。這也不是她的錯……」
他這樣子可憐極了,像足了受虐兒被綁起來,不但不給吃,對方還故意拿著食物在唾手可得的距離內,可就是無法把手伸出去,看得到食物就在眼前卻怎麼也吃不著。
季行雲無力的說:「不是啦!我……我這手被綁著,你拿這麼遠我哪吃得到!」
「真是神奇啊……」季行雲由衷地感嘆。
「你倒是說說看,碰上那些人怎樣?他們在外面過得好嗎?」
那人開朗地笑了起來,又道:「也該餓了。你等會,我把這山豬燒來吃。」
只是菁芽說要把他帶給法天的城市人,會是怎樣的人?是法天官方,還是法天的某個家族?
這一嚼,腥味漸淡。
這時的季行雲已經沒有力氣抗議,身體都快被震散,胃也發出抗議,要不是已經好多天沒吃東西,這時一定會吐滿地。只是沒東西好吐,卻還嘔出苦水更是難過。
菁芽為季行雲解開束縛,她並未靠近只是伸出手指,食指上一個不顯眼的草編指環跟著出現淡淡的青芒,然後青光點點漸漸流向季行雲,兩人之間有如飄著一縷青色的透明絲絹。
「……不過,你、你怎麼會在這裏?」
那青芒流至季行雲手腳上的藤蔓后,那藤蔓也跟著發出淡淡的螢光,只是那螢光漸漸變淡,然後逐漸消失,而原本附在藤蔓上的真力也跟著消失。最後纏在季行雲身上的幾處藤蔓就成了尋常的藤蔓,消失了束縛的功能。
季行雲之所以會這麼說,自然是因為之前在春巡之旅中碰上了弄形之人,那場與群蛇、巨大螳螂的戰鬥至今還印象深刻。
由於巡山員不能長期離開他們的責任區域,所以得趕路。本來得到充足的休息又吃飽的季行雲,終於能用雙腳跟著兩位夜俱人趕路,可是菁芽不放心,她認為一個能打傷九尾厲虎的城市人是個危險的存在,所以得做點預防措施。
「其實你也不用怪自己。長青大姊早有辭退之意,你的事正好成為最好的理由。」
季行雲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想穿越黑暗山脈,由太宇走到法天,到南郡探望朋友。」
昏昏沉沉又神智不清,加上無比的疲憊,讓季行雲在這種不明的情況下進入夢鄉。
「啊!你別走啊!你還沒幫他解開,放他自由耶!」
法天人?法天何時與夜俱人建立交流管道?離開法天的五年時間,這兩個族群已經化解歧見了嗎?
「能請您先放開他嗎?菁芽。」
「當然,他是我的朋友。」
那豬血雖然帶有血腥味,但在添加於干肉的香料作用下腥味被壓制下來,而鮮血卻讓干肉活了起來,變得相當美味。肉質因為長期放置,已經完全成熟,雖然放久了,但是又因為鮮血的調和,使得美味再度重現,甚至超越肉品原有的美味。而且越嚼,其中的味道就更加地表現出來。
這裏像是人的居所,而且還是某種特殊族群的居所。
所圍成的空間中有一張用樹皮、藤蔓編成的吊床,還有幾個由活的小樹與天然不加修飾的木板架成的柜子。
想到這生吃干肉就覺得怪噁心的,本來想把這肉直接吞入腹中,可是已三天沒吃東西了,腸胃恐怕沒辦法消化這樣一大塊肉。而且那肉塊雖然被撕開,以古灰的標準是正好一口,對季行雲也一口,只不過是被塞滿嘴巴的一口,沒嚼碎根本無法下咽。
坐落在眼前的是一間簡單的木造房屋,這代表在這的不只是夜俱人,季行雲所見的夜俱人是不興建房舍的,幾乎是枕石漱流,以地為床,天為被,過著餐風露宿般的生活(其實只是季行雲的誤解,在夜俱人的村落還是有興建房舍)。
只是……這招改良后的炫鳴閃後半段炫光的激光閃可不比殘月斬,其殺傷力可大了數倍,不是多用點真氣就能擋得住,至少以目前所剩的內息是無法抵禦激光閃。
這時他才有精神看看自己所處之地。
這房子只有內外兩廳,外廳雖備有桌椅卻也有兩張木床,裏面亦如外觀一般簡陋,雖是如此簡單的擺設,加上青木的傢具與花草的裝飾倒也雅緻。
季行雲一楞,這也太堅韌了,就算是鐵鏈也能掙斷的力道,卻拿小小的藤蔓沒轍?這回季行雲可氣了,馬上再加強真力,使勁、用力……
「……會嗎?」
古灰對菁芽的態度並不以為然,見她來到便說:「不論如何,我們都在他身邊了,就放開他吧。」
「不行!這個城市人很危險。」
季行雲也道:「嗯,算是老朋友了。」
季行雲雖然已經能探訪深幽,沒有定心入幽也無法察覺那其中最精妙之處,隱約之中,只知菁芽利用藤蔓的生命力吸納外來的真氣,不能吸納者則加以消融。那青色螢光飄來,只是將藤中的重重真力靈氣帶回指環,靈氣盡失,藤蔓也就失去功效。
這個人的穿著非常簡單,獸皮背心加上獸皮短褲,戴上獸牙串成的項鏈。手腕處繞了數圈獸皮帶子,沒有穿鞋,身上的肌肉相當發達,雙眼炯炯有神。
那人回過頭,意外地看著季行雲道:「不,我不是。我是巡山員古灰。你又是誰?怎麼知道我們的事!」
因為這沾血的干肉,讓古灰對季行雲的基本戒心也沒了,而季行雲因為古灰的友好與熱情,也就不在意自由暫時受到限制。
這一回季行雲不再氣了,反而對這藤蔓有了極大的興趣。要找到他掙不斷的繩子可不容易,今天「有幸」碰上了,不好好研究一番怎麼對得起自己。
「這……」古灰也不知道該怎麼應她,只得回過頭對季行雲說:「對不起,我代菁芽向你致歉,因為她的兄長為了救助城市人反遭殺害,所以……」
菁芽大吼一聲,古灰嚇得抱著頭蹲下來懺悔。
難得有人來訪,古灰似乎不太願意放季行雲這麼快離去,只是菁芽眼睛一眯,所有的推託之辭就完全消失。
季行雲氣凝于指,運足了護身真氣,殘月斬就往自己身上劃去!
進入簡屋。
「你還是第一個讚美這東西的城市人。我母親教誨,要招待客人就該拿出最好的東西,可是城市人卻對這最好的東西不屑一顧,甚至還罵人。明明就是好東西卻被人糟蹋,實在叫人難受。」
就是用了護身真氣,在這種近距離下,殘月斬的真氣波還是叫季行雲吃足了苦頭,而且還是白吃這些苦,綁著他的繩索依然完好。
「她啊,跟你一樣。」
「怎會?季隊長可又讓在下開了眼界。不過還是先請各位入內接受在下的招待。」
古灰意外地問道:「凜凊,你認識他?」
不起眼的藤繩卻無比堅韌,不論季行雲再怎麼施力,說不斷就不斷。
「……真了不起。」
季行雲黯然道:「你也不用安慰我,大姊是位好武之人,怎麼可能想離開武議團?」
也不知道就這麼被折磨了多久,那人終於停下,然後又是把季行雲當貨物一般地往地上扔。
季行雲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敗給飢餓張口就想咬,不過古灰拿得太遠了,季行雲努力伸長脖子,卻怎麼也沒辦法把那塊肉送到口中。
到達目的地時,已經是第二天傍晚,季行雲只覺得全身上上下下每根骨頭都快散了似的。
肉雖然是干肉,可是加了新鮮的豬血好像又活過來了。這干肉也不像是加鹽腌制過的,一點也不咸,其中加了數種天然的香草,還有不知名的香料,一方面增添肉品的美味,另一方面也達到保存食物的目的。
菁芽張口喊道:「有人在嗎?」
沒人在場,睡了一天一夜的季行雲更是飢餓難耐。
古銅色的手指上拿著一塊沾滿紅色鮮血的肉乾,傳來一陣陣腥味。
季行雲可明白了。
「真的夠了?你不是許多餐沒吃了?」
「古灰阿哥,我不是指他會有危險,而是指這個人是個危險人物!」
夜俱人的神奇早在南郡之時,季行雲就已經見識過,而菁芽用的手法雖不屬於攻擊性質,卻是更加奧妙。
而依廣清散人所述,弄形之人就是夜俱人與一般人的混血。既然弄形之人的技藝是習自夜俱人,自然讓季行雲有這種想法。
聞言,季行雲感到一陣內疚,想不到一己的行為還牽連他人,神色也就因而變得灰暗無比。
他背對著季行雲,不知在幹嘛。當他再站起來時,手上已經拿著一個陶土燒成的大碗。
季行雲還看到地上有一處火堆的餘燼。
這個人似乎一點心機也沒有,有話直說,高興就笑,不高興也當面表現,毫不隱藏自己的心思。
她氣呼呼地回頭應道:「惹我生氣不是很可怕嗎?我現在就生氣了!就讓他多綁一會!」
「這……好吃嗎?」古灰略為擔心地問著。
古灰老老實實地在外人面前表現出對菁芽的畏懼,對待她比對待毒蛇猛獸還小心的樣子,讓菁芽掛不住臉,更是氣得她一跺腳就轉身離去。
季行雲想著想著,就覺得應該是法天的隱世高人最有可能,或者是……另一位「真知大人」。
「你是個醫生!」
「獻醜了。」
那人意外的程度不亞於季行雲,不過他冷靜依舊,臉上的表情沒展現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古灰在一旁看得連聲道好,菁芽卻是更加警惕。
季行雲小心地調節威力與光柱的粗細,避免繩子燒斷人也被烤焦。
一進入房內,季行雲就跟凜凊打聽南郡的消息。
「武議團嗎?你不再是小隊長,我也一樣。只是你棄官而去,我則於三年半前晉陞中隊長,又於前年再調升大隊長。」
「可惡,既然掙不斷,那就換個方式!」
藤繩還是不為所動!
這種手法與上清道子的高樓一樣,都是在物品內灌入真氣,強化物品。不過這綁人的藤蔓所用的技術更是高明,在這麼細小的藤蔓上灌注真氣,把它的強韌度強化到這種地步,絕對不是守真道子的功力所及。再者,寄在上面的真氣與它混成一體,沒用真氣特別探查竟是無從知感,就像這藤蔓本該如此。
帶著他走的人應該是位強而有力的壯漢,而且不大把他當「人」看待,而把他當貨物還是戰利品來對待。
菁芽瞪了他一眼,應道:「我早就請灰熊、壘石兩位阿哥幫我們注意了。」
「我們才不會做這種事!森林山野中的動物有一半是我們的朋友,是朋友怎麼能說是操控,而且我們也不太可能跟冷血的生物,還有智能低下的昆蟲交朋友,你這麼說我可要生氣了。」古灰明白地表示他的看法與心情。
若是法人的家族更不可能,雖然表面上在法天聯邦內法人、地人是一律平等,然而骨子裡,法人還是存在一種優越感,畢竟能用法印的法人,讓他們在尚武的法天內佔有很大的優勢。要法人的家族放下身段與「未開化」的夜俱人合作,恐怕是難了點。
在這裏,天空被大樹糾在一起的樹枝與樹葉給遮掩,地面相當乾淨,雖然還是泥土地卻是經過適當的整理,有的部分長有柔軟的草皮,有的則是經過整治的平坦土地。
季行雲沒空佩服古灰的力氣與耐力,只希望能儘快結束這段不靠自己力量的旅程。
她在季行雲手腳上纏了一些不知名的植物,然後他真氣運行就出現嚴重的問題,只要多用真氣,纏在手腳上的植物就會吸收他的真氣,讓他無法發揮全部的力量。也就是說,季行雲只能靠有限的真氣與純粹肉體的力量。
季行雲的疑惑很快就拋于腦後。
一個中等身材的男子出現在季行雲面前,他的肩上還披著一頭野山豬,一手拿著長矛。那把長矛馬上吸引了季行雲的注意。他見過類似的東西,這人肯定是夜俱人,那把矛帶有強大天地靈氣的真物,那是一把用獸角與活的木杆做成的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