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隱之月》第四集

第六章 鬼道

第四集

第六章 鬼道

魏魁好像很委屈又無奈地點頭,可是黃天治卻察覺他眼角的笑意。
「跟鬼道的人同行!哈,我會多注意背後的。」
黃天治冷冷地說:「兄弟?我跟張全、陳白算是兄弟,至於你……嘿,攀不起吶!」
目前,任何名門正派都不會信任他們,魏魁也懂得善用這種狀況。只要利用方陽仙道幫他們背書,各個道門會接受他們當「妖怪雷達」。他們只要找到妖怪,然後在旁邊看戲不必犧牲,看著各個道門去跟妖怪拚個你死我活,就能提升鬼道的名聲,這筆交易太划算了。
黃烈拾這才仔細觀閱天師令符,越往下看,他的眼睛睜得越大。
「有印象,鬧得滿大的。聽說警察局被這個事件弄得焦頭爛額,結果市長的女兒卻像是人間蒸發,怎麼也找不到蹤影,不過卻沒出現要贖金的歹徒。我看這個案件八成是市長的女兒蹺家不回吧?」黃天治想起那時從電視聽到這則新聞時,黃烈拾說出的看法。
魏魁反駁:「趁現在消息還是新鮮,不追下去,遲了誰知道妖怪不會再遷移!」
「不過黃宗阿利蘇跟他的門生很難講道理,尤其是在他們傷了幾名鬼子,遭到『適當』的報復之後。」
「我在玉府道也有熟人。不過既然是宿怨,就沒這麼好解決。停戰些許時日應該沒問題,不過請你約束門下,別去找玉府道的人麻煩。」
魏魁罵了回去:「不然你要我們怎樣!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還是要我們任人宰割!我不敢說鬼子們就沒錯,可是清微派沒事找碴,我們就活該要被人欺負?他們追彰化的妖怪就追妖怪,幹嘛順便找鬼道的麻煩!」
「你先說說是什麼事情?」
事實上,黃天治與鬼道三傑的另外兩人還是好友,跟魏魁交惡是因阻止他用鬼術害人,兩人曾鬥法數回;雖各有勝負,就結果而言魏魁勝多敗少,可是就道法的比試,魏魁則是全盤皆輸。
「當然要追下去。」魏魁嘆了口氣,道:「我不知道妖怪抓她幹什麼。一個女人也許不值得鬼道付出這麼多,若不是現在這個時局我會放棄她,不過如果要跟妖怪大戰,你知道,隱密行動是必要。如果能有官方的一些協助,我們會好辦事些。」
「我不是鬼王,不過我會跟其他人打聲招呼。我們的麻煩夠多了,當然不希望這在節骨眼增加負擔。只要玉府道的人不主動找碴,我們的人就不會動手。
比道行,魏魁只是中等,可是比心機,他可是翹楚。
他瞪著魏魁,更恨的是他自己竟然覺得魏魁說得極有道理。
黃天治並不回頭,不過決鬥用符的發兵符與護身靈符都已經上手,目光也移到太極劍之上。
「死不了叫沒有大礙?哈!你們出手還真懂得控制輕重。」
黃天治哼了一聲:「我也不是不想幫忙,可是我手上的事情也夠了多。況且這個事件,我看不出要我插手的理由。出事的是政治家庭,又有你們鬼道全力緝兇……
「陳白怎麼跟這件事有關?有他在,人怎麼可能會弄丟?」
「老兄弟,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市長就是鬼道現在最大的贊助者,我們自然會派人保護他的家人。笑靨鬼不但眼睜睜的看著人被擄走,還被打傷。
「事後我們由前鬼王領軍,追查胡雅絹的下落,好不容易查到些蛛絲馬跡,結果前鬼王連同追查的七名鬼眾竟全被殺害!上周我們的人在彰化火車站附近看到胡巧絹,還冒死拍下照片,總算又將斷掉的線索追回來。可是本派損傷過大,為了救回胡雅絹,不得不厚著臉皮向老兄弟求救。」
魏魁的表情極為感傷,如果這隻是演技,那麼他一定可以拿奧斯卡金像獎。
魏魁也不生氣,反而順著黃天治的話,說道:「既然你跟張全、陳白是兄弟,那麼兄弟的兄弟,還不就是兄弟?就算你不認同我也無所謂,可是你不會不幫張全與陳白一個忙吧?」
「只要條件談得攏,沒什麼事情擺不平。固執又愛記仇的阿利蘇,喔!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淌這趟渾水!」
「我們追胡巧絹的下落,追殺害鬼眾、前鬼王的妖怪,可是有些人卻把我們當成那些妖怪的同夥。鬼道的實力再強,也沒辦法同時應付強大的妖怪跟趁機找碴的道門。我想……」
「放心啦,你的英姐沒事。」
這兩人之間本來是水火不容,總算在鬼道三傑另二鬼的哀顏鬼張全、與笑靨鬼陳白的調解下,勉強和解。
魏魁臉上的怒意突然消解,收起競爭的心態,說道:「老兄弟,這麼久沒見面,何必再為了過去的一點小事,爭個不停?」
暗運真元,他裝成沒一回事的繼續動作的模樣,說道:「世局這麼亂,能不生氣?連你鬼道三傑中的泣婁鬼都在大白天跑出來閑逛了,我發幾句牢騷也不為過吧?」
黃天治頂了回去:「你在打什麼主意我會不知道?你是怕其他道派的人把妖怪解決,救出市長的女兒,你們鬼道就會失去信用。我同意讓市長成為支持者,不過任何一個門派都可以,我不在乎是不是鬼道!」
魏魁道:「時代不一樣了。現今的媒體太發達了,我們不可能像過去一樣,把事情藏得很好。除非我們適度的控制媒體,並且跟官方合作。你不做,我自己做。
黃烈拾爬上道壇,看到魏魁還有他的兩名弟子,察覺到他們身上的陰氣,警戒地問:「……是客人嗎?」
「這麼說,你要讓一個女孩待在妖怪身邊,放著不管?這不像你的作風,老兄弟。不管怎樣,我要派人繼續追查。」
「這些,全要由守方來解決?那天師跟守圓祭酒他們呢?」
「不能延?」
「我們鬼術對人、對鬼都很有效,不過碰上妖怪,總有點施不上力的感覺。至少這一次碰到的,不是光靠鬼術就能應付的對象。即使如此,光是妖怪我們會對付它的,為了鬼道的光榮,為了兄弟的仇。
「你不會不知道,最近妖怪的數量大增吧?你不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爭執該先放到一旁,先共同解決妖怪的威脅嗎?」
「好吧,你又說服我了。不過別讓你的人去救人,我會弄到人手去救人。」
黃天治塞給孫子一疊靈符,道:「帶些對付屍、鬼、陰煞的靈符不會錯的。雖然鬼道現在有求於我,不過這並不能阻止底下的人捉弄你。他們向來只信服強者,別讓人看扁了,不然有你受的。」
「這跟你沒關係。」
黃天治罵道:「然後再引起更多的衝突?別用女孩的安全逼我。妖怪已經把人抓走這麼久了,如果她沒死,妖怪抓她一定有特別原因,那麼會在這幾天將人殺死的機率微乎其微;如果人已經死了,早一天搶回屍體,只是讓市長早一天失去希望。」
黃天治嘆了口氣,道:「我很高興,你對鬼道的認知相當正確。不過看看你手上的清單,現在不是把鬼道的人當成敵人的時候。」
「我會跟你過去,我想借這機會,讓各個道門知道鬼道並不是他們想像的那樣。」魏魁道。
「喔!很好!四個,你們一次惹上了四個門派?真有你的!陳白不會喜歡鬼道消失的,我會儘力讓將鬼道續存,讓他可以安心成仙。」
魏魁極不情願地說:「古三皇派,我們在追胡巧絹時,他們的人過來找碴,情急之下,起了點衝突。他們傷了個人,不過沒有大礙……至少死不了。」
不過這並非是黃天治討厭魏魁的原因。
當然鬼道也不是不用付出任何東西。只是,幫方陽仙道或是其他道派找出妖怪,這不難,而且找到妖怪還不用他們動手。
泣婁鬼魏魁豪爽地笑道:「此鬼非彼鬼。況且鬼道三傑早就換人了,我可不敢沉浸在過去的榮耀之中。」
魏魁臉色沉重地說:「錯了,人是被擄走的。而且還是當著笑靨鬼的面被抓走!」
魏魁手指抹過眼角,竟是拭去眼眶中的淚水。連老淚都搬出來了,黃天治更加警惕,要步步為營,小心為上,別著了他的道。
黃天治瞪著魏魁說道:「希望你成為鬼王后,能約束門下的鬼子。古三皇派,我想可以解決的。我救過前任門主,他們欠我一份情。其他的呢?」
他們從來就稱不上朋友,過去為了某些事情還曾大打出手。
黃天治厭煩地甩甩手:「清微派的問題太大了,不是我一個人處理得來……你能代表鬼道嗎?跟我去找方陽仙道的天師,由方陽仙道幫你們鬼道與清微派調停。」
「哈,我的人來了!」黃天治拍掌叫好。
黃天治將一張本家寄來的天師令符遞給孫子,繼續說道:「天師已經下令動員。本方的人員將由我調派任務,出現在彰化的妖怪就交給你了。反正是順便,多幾名鬼道的幫手多少有幫助……還是說你變成沒心沒肝沒眼淚的傢伙,竟然對受苦中的少女無動於衷?」
魏魁與黃天治兩人怒目相對。
黃天治雙手一攤,無奈地說:「本家已經編成機動班,至於二哥則將帶隊到海外支援。世界這麼大,光台灣就用了方陽仙道快三分之一的兵力,這已經是存有私心了。」
黃天治背上裝滿法器與靈符的布袋,轉過身來問道:「那老鬼你今天是來為我介紹新的鬼道三傑的成員嗎?呦!」
「我不知道是該讓他插著管子過完剩餘的生命,還是讓他有尊嚴的成為鬼仙。至於我說的『前』鬼王,就是咱們共同的好兄弟——哀顏鬼。」
「鬼道」的作風與「方陽仙道」完全不同,鬼道為求生存,經常依附權貴者,利用他們的法術助人奪取權勢;這與不問世俗權位的方陽仙道作風相反。
「事實上,我們已經在許多報社、電視台安插人手。控制輿論與媒體不難,只要給人們想看的東西,弄出人們願意相信的事實就行了。」
看到魏魁身邊的兩名妙齡女子,黃天治眯起了眼睛:「你哪時候也收起女弟子了?我以為鬼道向來不招收女性為正式弟子……還是說收為弟子只是用來掩人耳目?」
「年輕人,火氣總是大了點。小孩子總是喜歡打架。」
黃天治發現自己又中計了。魏魁這隻老狐狸分明是利用他跟方陽仙道搭上線,借方陽仙道的影響力助他當上鬼王。他倒沒付出什麼,只是利用張全與陳白的死,打動黃天治。結果他得到方陽仙道這個大靠山,還能一口氣擺脫數個敵對的道派。
「請鬼道的人當幫手?那麼爺爺,下回你生病時,是不是要找鬼開藥單?」
「延不得!」
抱怨歸抱怨,該來還是躲不過。黃天治明知就算自己已經正式退休,為了大局,還是會被拉出來幫忙。可是不罵個幾句、發泄一下,哪有心情去找妖怪拚命?
「咦!什麼?」黃烈拾看到爺爺的表情,驚覺麻煩上身了。
魏魁無賴地說道:「你會的。鬼道的人不算多,可是殺傷力很強,而且一旦卯起要報仇,向來是不惜玉石俱焚。這是我們的作風,也是自我保護的手段。不為了哀顏鬼,也不為了笑靨鬼,為了你在古三皇派、玉府道還有二茅真君所傳的清微派的朋友,你一定會介入。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兩人當然會親自前來。只是……」魏魁撇過頭,避開黃天治的眼睛,道:「笑靨鬼在胡巧絹被抓時受傷了,現在還躺在加護病房;昨天我去探病時,醫生說運氣好的話,再觀察兩天,就可以轉到安養病房了。
「老兄弟,誰惹你啦!看你氣得像是吃了三斤火藥似的。」身後傳來老邁的聲音。
「我會派出人,你們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你以為你的人在彰化被攻擊會是偶然嗎?現在有很多道派的人都跑到那裡去了。你以為你為什麼來找我?事情還搞得不夠糟嗎?聰明的話,就暫時放手。」
「近來妖怪猖獗,黃天師會商請眾道門,聯合行事。到時候我會插手,而且會把目標放在鬼道身上。一、兩個道門跟鬼道,這之間的選擇再簡單也不過了。」
黃天治壓下心中的傷痛,不冷不熱地說:「你們招惹上的敵人,還真是棘手。我如果年輕個三十歲,就會不顧一切,為張全他們討回公道。不過……我現在是方陽仙道的祭酒,你要我把方陽仙道捲入鬼道跟另一個門派的爭鬥嗎?
魏魁非常堅持地說:「哈!沒有鬼道的追查,其他人找得到胡巧絹嗎?我再說一次,我的人現在不追,就沒希望了,我不可能等到你派人幫忙。」
「什麼叫做我兩位兄長都沒退休,我就繼續挂名當祭酒!好嘛,要我挂名就掛得徹底一點,現在事情多了,又說我是祭酒要出來主持大局。騙鬼啊!這幾年方務我沒管過半件,現在妖怪多了,人手不足才要拉我出來當炮灰!」
「況且妖怪橫行的事我們也想出分力。你這些道門自以為擅長找妖怪,其實只要納妖氣,化身為人,它們就算從你眼前走過,甚至跟你問路,你還會很有禮貌的回答問題。可是我們不一樣,要分辨人是不是『人』,對鬼道的人太簡單了。」
「不是一、兩個,是四個。」
黃天治也回敬他:「當然不一樣。走在陽光下的門派,跟潛伏在黑暗中的門派,怎麼可能會一樣?」
黃天治將孫子拉到倉庫,花了幾分鐘的時間說明事態。
「等你找到人手,胡巧絹早就被移走了。不行,救援的行動不能等,市長也沒耐心了。」
……肯定是大麻煩。
魏魁嘆了口氣,很無力地說道:「你還記得前些日子,市長之女被綁架的事件嗎?」
魏魁苦笑,道:「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你們不把鬼道也當成妖怪那一邊的話。不過這次不一樣,傷害笑靨鬼、哀顏鬼的,正是你們方陽仙道的『敵人』。
想到該怎麼把這件事跟當代天師、他的大哥黃天玄說,他就覺得頭痛。不過,說服所有人拋棄對鬼道的成見,也比說服方陽仙道拋開數千年的傳統、不與官方接觸來得容易。
「爺!你說到哪去了!英姐當然沒事。我的意思是,為什麼我非要幫鬼道的人去救市長的女兒?」
「我們跟玉府道向來有宿怨,他們利用這個機會又來找麻煩。」
「……密教的阿利蘇大師,那個固執又難纏的傢伙?」
「因為這是你的工作。」
黃天治嘆了口氣,道:「你不用想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追人找妖怪的事情我攬下了。你說事情發生在彰化市區?把你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另外也把你們惹上的門派、怎麼惹上的,說清楚。」
「只是我們碰上了些麻煩……你知道的,鬼術跟一般的道術不大一樣,在不了解的人眼中,鬼術跟妖術是被混為一談的。
黃烈拾差點沒昏倒在地。
禮多必有怪,都已經明譏暗諷魏魁好幾句話,他還不發火的請求協助,他碰到的事情,恐怕很不簡單。
「爺,沒搞錯吧?我才從小雪山回來,又要我到彰化出差?」黃烈拾發出抱怨。
黃天治一邊罵,一邊整理法器靈符。
「瘋了!我一定瘋了。先是答應幫你處理世上最麻煩的事情,然後還要跟官家搭上關係!」黃天治恨恨地罵著。
兩名老人地固執地瞪著對方。
黃天治又瞪他一眼。這傢伙分明是利用這次機會要他解決糾紛,不過要幫只有幫到底。
「老兄弟,你說到哪去了?鬼道向來是唯才是問,跟你們方陽仙道這種只知注重血統、門第的死板門派不一樣。」魏魁用和善的語調,說出尖銳的語辭。
「阿利蘇大師,喔!好,我會去找他。雖然我跟他沒交情,不過跟他的師兄有過來往。他會放棄這個仇……我會說服他放棄。我知道他需要什麼東西,你們鬼道正好有那個東西。
「爺!我回來了!」
黃天治暗罵魏魁,他口中「適當的報復」決不是只住院幾天就能解決的小事。也許其中還牽扯到幾條人命。
「別當我不知道你們鬼道的組織狀況,等著接替當『鬼王』的人有多如過江之鯽。你該不會是想借完成這個工作,爭取鬼王之位,又怕因這件事損傷過大,所以拉我下水?要我幫忙也行,只要陳白、張全親自前來,以正式的請託向方陽仙道求援,我便親身出馬。」
「你這傢伙,清微派!你乾脆拿繩子把自己弔死還比較快!清微派!你以為清微派的支派有幾支?教眾有多少人?」
「你們早該這麼做了!」黃天治罵了一句,又問:「我們兩個人要去調解鬼道跟各個道派之間的糾紛,那麼市長的女兒怎麼辦?」
黃天治氣得大吼:「沒關係?對,是跟我沒關係!那我幹麼插手鬼道跟別人的恩怨!如果我不清楚事情的全貌,我不會插手的!絕對不會!不……也許會,是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