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人間世 第三冊
第一章 談判賭局
一隻火紅色的烏鴉立在法妝卿的肩頭，呱呱地叫道：「我已經派出了二十多個巫師前去協助島賀，就算對方是第一流的秘術或者異能力高手，也不見得……」
法妝卿沒有說話，目光悠閑，似乎在欣賞茶碗邊上的細密花紋。伊藤照瞧了瞧對方的神色，又道：「如果大宗師覺得不滿意，我們還可以奉上幾條飛天流的玩偶線蟲，它可以將人變成玩偶，供您奴役操控。」
伊藤照眉梢微微一跳，溫文爾雅地道：「您說笑了，飛天流不過是日本一個粗淺的忍術門派，以大宗師舉世無敵的異能力，還需要我們這些弱手效勞嗎？」
點點頭，伊藤照不露聲色地道：「請您放心，我一定照辦。」
法妝卿點點頭，伊藤照不再多說，將茶几上的竹筒納入懷中，起身向法妝卿告辭。
「那個女人的親身父親，飛天流的叛逆——緋村康。」
翅膀的撲扇聲由遠而近，火鴉從窗外飛入，驚叫道：「除了島賀，那些巫師也一個都找不到了。茶館里空無一人，看不出任何打鬥搏殺的痕迹。」
火鴉猶豫不決，想選左面那隻茶碗，又覺得賭局不可能這麼簡單；想選右邊那隻，又怕中了對方的心理圈套。一時左顧右盼，難以取捨。
「打賭？」
法妝卿微微皺了皺眉。
「原來還另有高手。」
伊藤照秀氣的唇角露出一絲笑容：「第三件事，不如改成賭約。我想與您肩上這位朋友打個賭，如果它勝了，我們飛天流從今日起，為您終生效力；如果我僥倖
手下為他點燃了香煙，恭恭敬敬地問道。
「我們初次見面，謹慎一點並不是什麼壞事。」
「忍術捲軸中就有控靈忍術的方法，只要殺了那個女人，您可以隨意翻閱本派捲軸。」
「請您原諒在下的無禮。」
伊藤照乾澀的聲音變得明朗悅耳。
事關主人大計，它實在不敢掉以輕心，悄悄施展了巫術的占卜感靈法。那片羽毛連接了自己所有的感官神經，只要碰觸碗邊，就可以感覺到裏面有無生物的跡象。
伊藤照心中一寒，沒想到對方對控靈忍術了如指掌，既然不能矇混過去，只好忍痛交出本派不傳之秘。
火鴉怪叫道：「區區忍術捲軸，就想讓我們賣命嗎？為了這件事，我苦心在這裏建立的巫術秘會毀於一旦。」
或者是對方玩的心理戰術，明確地將玩偶線蟲扣入左面的茶碗，卻與自己故弄玄虛？
法妝卿笑了笑，絕世的艷光充滿了攝人的力量，儘管伊藤照心靜如水，意志似鋼，也忍不住微微一盪。
伊藤照抬起頭看了看法妝卿：「如果猜對，伊藤認賭服輸。」
等在外面的手下立刻為他換好衣服，淺藍色暗條紋的真絲西裝配上明黃的領帶，一雙褐色的義大利鱷魚皮鞋，宛如春光中出遊的貴公子，哪裡有一點像專搞暗殺的忍者。
「呲」的一聲，羽毛突然被法妝卿的袍袖拂開，火鴉駭然
隨著話音，伊藤照的臉如同細沙般窣窣剝落，薄薄的表皮落盡，出現在法妝卿面前的是一個比少女還要秀美的青年男子，黑髮閃亮，肌膚雪白，眉心中有一顆鮮艷的紅痣。
伊藤照舉起左面的一隻茶碗，在半空中停留了幾秒鐘，突然手腕一翻，茶碗閃電般落在茶几上，將玩偶線蟲扣在碗中。
「請恕我無禮。」
伊藤照緩緩睜開眼睛，眼中詫異之色一閃而逝。
伊藤照面色平靜：「強將手下無弱兵，難道閣下沒有獲勝的把握嗎？」
火鴉不安地抖動了一下翅膀，是左邊？還是右邊？看似簡單的賭局，偏偏它不敢輕易做出選擇。
伊藤照放下手中的茶碗，欠身道：「請講。」
伊藤照從和服中抽出一疊資料，擺放在桌上：「這是緋村康的詳細資料，他曾經在紐約的安全總署任職，後來神秘失蹤。」
雖然對方提出的條件苛刻，伊藤照還是一口答應。
「伊藤先生，以你的能力，就算那個女人是第一流的秘術高手，相信閣下也可以應付吧？為什麼還要來求我們呢？」
「不愧是百年前的異能大宗師，伊藤照心服口服了。」
「是的，猜對猜錯的概率各佔百分之五十，對你我都很公平。」
伊藤照身軀一震，慢慢摘下斗笠，一張臉皺紋叢生，像是風乾了的桔子皮，與年輕有為四個字似乎完全摸不上邊。
盯著桌上兩隻倒扣的茶碗，伊藤照慢慢鬆開手
「沒有問題。」
難道對方用了忍術中的障眼術，表面是將玩偶線蟲扣入左面的茶碗，其實偷天換日，把它悄悄扣入了右面的茶碗？
可是右面的茶碗至始至終都沒有動過！
法妝卿端起茶，輕輕吹去飄在上面的茶葉末：「伊藤先生貴為飛天流忍術的一代宗師，相信絕不會判斷失誤。火鴉，你立刻去查一下。」
「聽說飛天流最近統一了日本所有的忍術門派，還收並了許多黑道組織。伊藤先生，你還真是年輕有為啊。」
「首領，談判還順利嗎？」
伊藤照將茶几上的兩隻茶碗倒扣，分放在左右兩邊。又從懷中取出一隻竹筒，拉開木塞，倒出了十條色彩斑斕，蚯蚓般大小的蟲，腹部鼓起，頭部生著兩對彎彎的小鉤子，在桌上糾纏一團，慢慢蠕動。
火鴉叫道：「這就是你的賭局？」
伊藤照生硬地打斷了火鴉的話：「就在五分鐘前，我突然失去了對島賀的感應，好像他的氣息在一瞬間被蒸發，完全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法妝卿轉動著手中的茶碗，嘴角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
火鴉翅膀撲動，譏誚地叫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盤，竟然還敢和主人談條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法妝卿點點頭：「看來是全軍覆沒了。」
說話的人身穿白色的日本和服，跪坐在榻榻米上。語聲乾澀而穩定，斗笠遮住了臉龐，垂下的面紗無風自動。
「第三，」法妝卿深深地盯著伊藤照
伊藤照遲疑了一下，道：「因為她的父親是一名非常可怕的高手，多年前神秘失蹤，如果此人在暗中保護他女兒的話，我沒有必勝的把握。」
「懇請您能親自出手，事成后我們願意把飛天流的不傳之秘——忍術捲軸交給大宗師借閱一個月。」
火鴉盯著兩隻茶碗，黃色的眼珠中慢慢射出妖異的光芒，一片紅色的羽毛從它身上飄落，慢悠悠地向兩隻茶碗飄去。
「第一，飛天流中有一門控靈忍術，據說可以呼喚和操控異界的生物，我對此很有興趣。」
對面的伊藤照索性閉上了眼睛，秀美如玉的青年，彷彿悠閑地打坐入定，似乎對方的選擇與自己完全無關。
「不錯。」
雖然它清清楚楚地看見玩偶線蟲被扣入左面的茶碗中，可是伊藤照決不會那麼傻，白痴都能看出來的結果還要打賭，等於就是直接認輸。
「不可能吧？」
火鴉桀桀叫了一聲，似乎對伊藤照自大的態度有些不滿。
坐在對面的法妝卿神色平靜，茶几上名貴的志野瓷茶碗冒著熱氣，茶香飄滿了整座廂房。
慢悠悠地吐出了一個藍灰色的煙圈，伊藤照笑了笑：「我什麼時候打過沒有把握的仗？」
火鴉眼珠轉動，從法妝卿的肩頭飛下，落在兩隻茶碗中間。
伊藤照忽然雙手撐地，俯下身，恭敬地道：「伊藤請求大宗師能夠親自出手，替我們飛天流解決這個女人。」
伊藤照依然雙目低垂：「即使瞎
「這就是我們飛天流的玩偶線蟲。」
「島賀已經死了。」
法妝卿淡淡地瞥了一眼伊藤照。
略一沉吟，法妝卿淡淡地道：「火鴉，你就和伊藤先生賭一局吧。」
「我可以肯定。」
法妝卿微微打了個哈欠，玉手捂住嘴，神態慵懶，風情萬種。
伊藤照的眼裡露出一絲欽佩之色，對方並不問自己打賭的形式，便一口答應。一代異能大宗師的氣度心胸，的確遠遠超出常人。
「是忍術中的易容術吧？」
火鴉怪叫一聲，火紅色的羽毛根根豎起，彷彿熊熊燃燒的火焰：「你要與我打賭？賭什麼？」
「伊藤先生請用茶。」
沉吟片刻，伊藤照道：「不如我斗膽和大宗師打個賭吧。」
「真有意思。」
法妝卿還是沒有說話，伊藤照耐心等待了一會，語氣依然不急不燥：「您如果有什麼條件，請儘管提出，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儘力滿足。」
伊藤照目視法妝卿，靜靜等待著她的回答。
「說吧，你要殺的另一個是誰？」
「第二，我需要十條玩偶線蟲以及培育、繁殖它們的方法。」
一名忍者為他打開加長轎車的門，伊藤照鑽了進去，一言不發，從精緻的銀煙盒中抽出一根香煙。
「閣下可以慢慢地考慮。」
「控靈忍術需要訂立特殊的血誓才能運用，伊藤先生，相信你會將血誓的訂立方法也告訴我吧？」
火鴉怪叫一聲，從法妝卿肩頭飛起，消失在窗外蒙蒙的曙色中。
法妝卿微微一笑，豎起了三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