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人間世 第三冊
第六章 天道意義
暗忍慢悠悠地走進公寓，按動了一下電梯開關。電梯門旁的指示燈亮起，顯示出電梯正從十二樓開始下降。也就是說，最後一個走進公寓的人，應該是十二樓的住客。
千年白狐沉默了一會，道：「我追求的，是循環不息的天道。」
千年白狐的聲音彷彿一記重鎚，轟然敲擊在風照原的心頭。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在妖蝎的臉上，白嫩的面頰上多出了五道紅印。
關上燈，床上的風照原依然興奮得睡不著覺，他躺倒又坐起，舉手比劃拳腳，沉浸在剛剛領會的格鬥精義中。
窗台上已經映出了粉紅色的霞光，風照原推開窗，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晨風帶來了清脆的鳥鳴。
「我早已經到了秘能道的上限，可是始終難以邁出最後一步。」
風照原突然向後疾退，人已經站在了神廟穹頂的正下方。
大約一個多小時后，蛛絲在一幢公寓樓的門口驟然停住，顫動了一會，「嗖」地自動縮回暗忍的掌心。暗忍抬起頭，黑漆漆的大樓中，只有十二樓A座的燈光還亮著。
「如果你想找回你失去的記憶，我可以告訴你。」
千年白狐的語聲中帶著深深的嚮往：「風照原，你可明白永恆的意義嗎？那不是瞬間的燦爛，不是剎那的悲喜，而是永遠，永遠。」
千年的白狐氣得吐血。
伊藤照踩滅煙頭，冷冷地望著一條人影從萬神廟的廟頂竄出，在夜色中飛射而逝。
「所以我決定，以後在你生死存亡的時候，我不再出手。」
風照原怪笑一聲，足尖輕挑，地上的大網已被他抓在手中，猛力一抖，向上飛去，網上的倒鉤掛
「天道？難道你想長生不老？可我看你好像已經活得有些膩味了嘛。」
「那我就不明白了。」
面對天空絢爛的朝霞，深深地吸了口氣。
「在面對死亡的一瞬間，常人只會因為恐懼而發獃，你卻爆發出了生命的潛能。就連速度堪比音速的格鬥高手，也敗在你的手裡。」
風照原滿臉震驚之色：「你的意思是，那樣就可以成仙？」
妖蝎咬著牙，慢慢地從萬神廟中走出，心中的感覺好像又被人強暴過一次，憤怒得幾乎要爆炸。
風照原挺起胸膛，朗聲回答：「成為像尊將那樣的第一流秘術高手！還有，消滅邪惡！」
「你不是想擁有可以決定自己命運的力量嗎？只有面對死亡關頭，你體內蘊藏的潛能才會被挖掘出來。」
風照原一屁股滑落在地，彷彿從雲端墜落，叫嚷道：「喂，老妖怪，你可千萬別這樣啊！萬一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啊！」
千年白狐淡淡地道：「成仙只是非常籠統的說法。破碎虛空，通曉宇宙，在每一個異度空間里都能來去自如，共生共滅，才是真正的天道，也就是永恆。」
「砰」，妖蝎中拳後退，鮮血從唇邊緩緩滲出。
拳掌的交擊聲不絕於耳。
終於還是搖了搖頭。
風照原像是一隻被母猴搔癢抓蚤的大公猴，每一個毛孔都舒服得一塌糊塗，手舞足蹈，臉上露出暴發戶般的得意笑容。
千年白狐低聲道：「可以免遭天劫。」
「OH，SHIT！」
「還是向前看吧。」
「邁入秘能道的境界吧。」
妖蝎走到伊藤照的面前，嘶聲吼道。
殺氣融成一拳，一拳擊出，已凝聚了最原始的力量。
「再見了，想要操我的美人。」
如果不是感覺到廣場上還有更可怕的敵人存在，他一定會與妖蝎繼續戰鬥下去，錘鍊自己的搏擊術。
也許是逃避吧，他已經不願再記起往事。何況記起來又有什麼用呢？就像從前詹姆斯告誡他的，一旦進入安全總署，就要和過去一刀兩斷。
「說得對！掌握了那種力量，你才會領悟到那個層次的境界。告訴你，那種力量就是通向天道的橋樑！」
從洞孔投射下來的星光正好罩住身軀，追擊的蝎尾陰影一碰到光，頃刻消失。
走出廣場大約兩公里左右，在十字路口，腳印和血漬同時消失，暗忍看見了車胎駛過的痕迹。
「我有點明白了。」
風照原喃喃地道，當他與卡丹婭在訓練大廳里歡好后，心頭驀然升起一種空虛失落感。歡愉都是短暫的，包括男女間濃烈的性愛。世上萬物，人間冷暖，可有什麼是永恆的嗎？
「什麼？什麼！」
風照原的興趣上來了，爬起來泡了杯熱咖啡，舒服地喝了一大口，追問道：「別總是吹得神乎其神的，具體說來聽聽嘛。你是老妖怪，我是時尚少年，當然存在代溝了。既然我們相處了那麼久，彼此了解溝通也是必要的。」
風照原恍然大悟：「那就是你既想要長生不死，又不想說自己怕死。」
暗忍應了一聲，飛身躍上廟頂，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風照原訕訕地一笑：「當然是希望掌握傳說中那種真正的力量啦
忍者們抱起同伴的屍體，跟隨著伊藤照鑽入一輛子彈房車。空曠的廣場上只留下妖蝎一個人，捂著臉，在風中木然而立。
「應該是住在這裏，不會錯了。」
風照原樂得眉花眼笑，連連點頭。
風照原點點頭：「我在中國古代的小說中好像看到過類似的傳說，沒想到是真的。對了老妖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是怎麼附到我體內的？能告訴我嗎？」
也許那白色雨傘上的朵朵櫻花，會永遠地珍藏在心中吧。可是自己死去之後呢？那濕潤的櫻花是否也將枯萎，風化成時間的流沙？
妖蝎厲嘯一聲，圍著風照原風車般地旋轉起來，地上的陰影直撲他的腳下，蝎尾宛如一個幽靈，無聲無息地躍起。
「不是長生不老那麼簡單。那是另一種精神境界，放眼生命的本原，追尋宇宙的奧妙。」
「是的，是的。」
星光下伊藤照唇紅齒白，溫文爾雅，聲音卻冷得像冰一樣。
風照原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用光破除陰影，正是最科學的原理。
「老妖怪，你的力量應該已經達到秘能道的境地了吧？」
暗忍的臉上依然毫無表情，沉吟了一會，轉身離開。電梯門在他的身後打開又關閉，物業管理處的保安警覺地看了他一眼。
千年白狐低嘆一聲：「你是不會了解的，我已經歷經千年光陰，人世滄桑。生生死死，並不像你們人類看得那麼重。」
暗忍自語道，盯著車胎和地上灰塵的軌跡看了很久，掌心突然鑽出了一根細絲。亮晶晶的細絲微微顫動，如同蛛絲一般，在輪胎的印痕
風照原的眼中閃動著光芒：「我始終覺得，能夠堅持活下去，就是一種對命運的勝利。而老妖怪，你和我，都在向著這個目標努力，不是嗎？」
過了很久，千年白狐才低聲道：「現在你有點明白了吧？我的目標就是那縹緲而不可及的天道。如果不能把握永恆，活上幾千年和活上幾個月，又有什麼不同？」
「是上蒼的劫數。像我這樣修鍊成精的妖怪，一旦靈肉合一，是要遭天打五雷轟的。」
此時十二樓A座的燈光剛好熄滅，暗忍走到大街上，發現公寓樓正對面的恰巧是帝凡納的別墅。
「天劫？那是什麼意思？」
風照原看著妖蝎，淡淡地道。憑本能和無意識的感覺去格鬥，那已經上升為一種精神的境界。這種境界，才是格鬥的最高層次。
伊藤照看也不看妖蝎，掏出手絹，擦了擦手，然後將它扔在地上。
「為什麼這麼說？是不是因為我沒有把靈魂交給你，你只能困在我的體內，所以覺得活著沒意思了？」
淡淡的曙光穿過窗戶，照在風照原蒼白的臉上。隱隱約約中，他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的過去，一定異常悲慘！
風照原惘然地長嘆一聲，忽然靈機一動：「那等我死之前，將靈魂交給你不就行了！」
激戰中，風照原大吼一聲，雙腿凌空連環踢出，將妖蝎硬生生地逼退一步。
「不必了，這段時間我思前想後，其實受困在你體內，我也有好處。」
「妖蝎失手了。」
四壁上羅馬神話中的各種天神彷彿也在注視著這場搏擊，風照原似乎感受到遠古傳說時代
「那再以後呢？」
「簡單點說吧，你現在的目標是什麼？」
妖異的聲音忽然響起：「你的天賦真是驚人，如果只論肉體搏擊的話，相信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人是你的對手了。」
「精神的速度，永遠比肉體更快。」
「我和你追求的東西不同，何況現在的你還遠沒有達到我所在的境界，所以說了你也不會明白。打個比方，就好像從前的你，不能理解格鬥的最高境界，但一旦達到那個層次，就會突然領悟。」
暗忍一路走得很慢，不時仔細察看地上的痕迹，雖然在常人看來並無異常，但在他眼裡，留下的腳印卻清晰無比，何況地面上暗淡的血跡，已經說明了一切。
風照原和白狐一時間都沉默了，各自想著心思。
「那成為第一流秘術高手之後的目標又是什麼呢？」
千年白狐蒼涼地道：「我的天賦，恐怕只能走到這個地步了。等你百年死後，我的生命也將就此結束。」
被風照原總是慣以「老妖怪」稱呼的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何況生死對於我來說，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暗忍微微一呆：「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從廟頂逃跑，那裡是我們唯一沒有設防的地方。」
「應該是在這裏遇到了計程車。」
暗忍深深吸了口氣，知道這個人的命運已經被他牢牢捏在了掌心。
「永恆？」
「這個畜生是我的，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暗忍，用你的追蹤術去查一下對方落腳的地址，然後幹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