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人間世 第四冊
第十三章 道術傳人
風照原心頭一震，一絲莫明的恐懼陡然湧上心頭，似乎對這個女子異常害怕，連靈魂深處也在微微發抖。
「沒想到風先生你被狐妖附身。」
風照原立刻收攝心神，全身放鬆，將肌肉、神經調整到最佳狀態。
「是妖怪又怎麼樣？妖怪就低人一等？什麼年代了，還有種族歧視？」
無數張臉在火海中閃過，獰笑哭喊，無數張嘴一張一合，發出嘈雜混亂的叫聲。
風照原措手不及，暗叫不妙。心意一動，天平立刻從身體內飛出，發出柔和的光澤。金劍似乎驟然遇到阻力，在空中微微一停，風照原扭腰側身，向一旁竄去。金劍沿著風照原頭頂擦過，幾縷頭髮被劍鋒掠過，悠悠飄落。
這種恐懼絕不是風照原自己的，它是附身在他體內的千年白狐，所發出的恐懼！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風照原忽然爆發出一陣譏諷的笑聲：「你了解它嗎？你知道它是什麼樣的妖怪嗎？難道妖怪就一定邪惡？你以為你是誰？是主宰一切的奧林匹斯山的諸神嗎？」
「邪惡？」
師暮夏黛眉一皺，痛楚的悶哼聲清晰傳來。
儘管如此，風照原的拳頭已經痛擊在師暮夏的左肋。
「快啊！快運用封印！」
師暮夏嘴角滲出一絲鮮血，玉手一揚，金劍重新變成彈丸般大小，投入她的口中。
風照原不耐煩地叫道，秘密被人識破，又抵賴不掉，他的心情當然不太愉快。
風照原向後退了一步，拉開架勢，開門見山地道。
「驅魔除妖，是我們道門的天職，希望你能理解。」
師暮夏淡淡地道。
風照原低聲罵道，雙掌輕擊，
師暮夏一臉平靜，右手雪白如蘭花，五指翹起，是標準的道術法訣。
風照原逐漸冷靜下來：「不需要。」
掌聲帶著奇異的韻律，聲聲清脆，響徹在寂靜的奧林匹斯山上。這是風照原領悟魔音秘術后，自創的一招。
風照原喃喃地道，自己所在的是一個幻境？可為什麼感受到的痛苦如此真實，像一條毒蛇噬咬他的心？
天網不斷收縮，雪鶴波浪般向外衝去。
風照原深吸了一口氣，道術威力神妙，果然有它的奧秘之處。自己要想辦法逼近師暮夏，施展最擅長的格鬥術，也許會有取勝的機會。
風照原一拳擊出，眼前突然一片空蕩蕩。
自從領悟了格鬥的最高境界以後，放眼全球，恐怕也難以找到與風照原在這方面匹敵的人。
師暮夏清叱一聲，淡紫色的氣芒透指射出，氣貫長虹，化作一張無邊無際的紫色天網，向風照原罩去。
陡峭險峻的山路上，出現了一個身影。
奧林匹斯山，被古希臘人尊奉為「神山」。希臘人相信，統治世界、主宰人類的諸神就居住在這座高山上。五十年前中國蓬萊島上的道術高手，主動選擇在這裏與相龍大師再決勝負，也是別有深意。
竟然是一個女人！
「師暮夏，蓬萊島道術傳人。」
幻境？
對方不緊不慢地向風照原走來，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淺紫色的長發和著風，絲緞般地翩翩飄揚。
四周雲霧繚繞，積雪覆蓋。橡樹、山毛櫸、梧桐和松林鬱郁蒼蒼，在山風中發出天籟般的聲音。
「難
白狐的聲音焦急地叫喊著。
如果說法妝卿的美是冷漠而神秘，緋村櫻君的美是清麗優雅，那麼這個女人的美則是飄然出塵。就像這灑滿奧林匹斯山的皎潔月光，夢幻得如同仙境。
這裡是什麼地方？
從風照原的角度望去，她的臉龐晶瑩如玉，似乎鑲嵌在絲緞般的夜空中。美妙的輪廓是天地靈氣的完美產物，山嶽般起伏分明。
風照原驚出一身冷汗。
風照原左手結出秘術手印，雪鶴清唳，紛紛飛出，每一隻雪鶴沖向天網，紫色與白色糾纏在一起，碰撞出絢麗的光雨。
四周氣浪翻滾，松樹林紛紛搖晃，灑落無數的松針。
師暮夏的黛眉忽然輕蹙：「不對，你的身上有很強烈的妖氣。」
「太虛幻境。」
建築的和諧美，也令風照原對秘術有了深一層次的領悟。
風照原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師暮夏臉上露出歉意的表情：「你的拳頭實在太具有殺傷力了，我為了自保，不得已祭出道劍。我只想替你除掉附身的妖怪，並沒有惡意。」
棺材里躺著一個老人，臉紅得像是烈火在燃燒，無數只色彩斑斕的小蟲子爬滿了他的屍體，不停地蠕動著肥胖的身軀。
他伸手攙扶起風照原，手臂突然熊熊燃燒，整個人化作烈火，向風照原撲去。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四面八方一片火海，洶湧竄動。
師暮夏秋水般清冽的目光凝視著風照原：「你竟然是個妖怪。」
「謫仙」這兩個字，是風照原心頭一剎那跳過的感覺。如果不是落入凡塵的仙女，又怎麼會有這樣的出塵仙姿。
轟
「天師符錄。」
第一個回合，雙方似乎戰平。
奧林匹斯山消失了，師暮夏消失了，他已經置身在另一個陌生的空間中。
女子穿著白色的亞麻布長裙，簡單樸素，聲音也如同晶瑩的月光，不帶任何煙火氣。
「父親！」
不愧是道術傳人，竟然一眼就發現自己被妖怪附身的秘密。風照原暗暗吃驚，表情竭力保持鎮定，聳聳肩：「大美女，不要開玩笑嘛。有穿著阿瑪尼名牌西裝的妖怪嗎？是你在做夢還是我在做夢？」
師暮夏平靜地道：「真對不起，剛才是我誤會了你。讓我為你驅除狐妖吧，否則你的靈魂遲早會被它吞噬，成為妖軀。」
師暮夏不慌不忙，手中撒出十多張畫滿紅色符印的黃紙，像長了翅膀的蝴蝶，迎上雪鶴。
風照原胸膛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這幾天，風照原游遍了希臘的名勝古迹。華麗的宙斯神殿，雄偉的圓形劇場，古樸的王族墓地，莊嚴的巴特農神殿，這些燦爛的文明無不昭示著人類的智慧，給風照原深深的震撼。
雪白色的狐狸尖嘴一張一合，發出人類的語言。
風照原站在希臘北部的奧林匹斯山上，靜靜等待著中國道術的傳人。
「我是風照原，相龍大師的學生。」
風照原痛苦地抱住頭，大聲呼喊，火焰灼熱得使他喘不過氣。
「是妖怪就要剷除。」
對面的師暮夏手捻道訣，雙目清澈如
風照原心頭一震，迷亂的神智猛地清醒。不錯，他是在奧林匹斯山上和師暮夏戰鬥，怎麼會到了這裏？
「請問，先生是相龍的學生嗎？」
師暮夏凝視著風照原，目光中露出一絲悲哀：「你已經被妖狐迷失了心智。」
紫色的氣網立刻碎裂，漫天的紫氣化作紛紛揚揚的影子。雪鶴不作停頓，繼續向師暮夏衝去。
「你是個妖怪？」
「見你的大頭鬼！」
「二公子，你總算回來了。」
三天後，農曆八月十五，月圓。
風照原神思恍惚地問道。
看到她，風照原彷彿置身在空山靈雨中，心情平靜，消除了所有塵世的雜念。
「開始吧。」
「你忘了此刻應該是在奧林匹斯山上嗎？」
風照原驚奇地向前走去，模糊的水霧中，一具紫檀木的棺材慢慢浮出，橫在他身前。
他並不打算立刻就施展封印，想用過去所學的秘術，先斗一斗這個道術高手。
師暮夏雙目驟然一亮，立刻恢復清醒。
風照原左掌秘術手印接連變幻，幾百隻雪鶴突然匯聚，凝結成一隻碩大無比的雪鶴，清唳一聲，羽翼翻飛，沖向天網。
「你沒事吧？」
符紙撞上雪鶴，耀眼的紅光噴濺。雪鶴痛苦地抽搐成一團，一道道紅光在雪鶴的身上爆炸，將它炸得無影無蹤。
魔力般的掌聲不斷響起，月光下，師暮夏長發飛揚，手足輕舞，彷彿要乘風飛去。
中年人的臉又變成英俊的青年男子：「二弟，你先起來吧。」
焦灼的火海中，一隻雪白色的狐狸若隱若現，血紅色的眼睛盯住他，異常詭秘。
「是誰？誰是二公子？你們究竟是誰？」
「你騙不了
凄厲的叫聲彷彿是從風照原口中喊出的，又或者說他根本弄不清，這叫聲從何而來。
白狐厲聲叫道。
一個中年人幽幽地飄過他的身前，就像一個飄過的鬼魂。他身穿復古黑袍，臉形消瘦，雙目有如兩盞綠色的鬼火。
師暮夏的心情似乎永遠波瀾不驚，風照原的話再無理，也不能激起她絲毫的怒氣。
乘對方一時的心神迷亂，風照原猛虎般地沖了上去，拳腳疾風驟雨，呼嘯縱橫。
想到這裏，風照原怒吼一聲，旋風般向師暮夏衝去。
風照原啼笑皆非，原本秘術與道術的切磋，竟然演變成一場除妖大會，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風照原這段時間的苦練顯示出了成效，左掌源源不斷地飛出雪鶴，加入陣營，竟然有七百六十五隻。
「快逆轉脈輪，封印住你眼前的幻境！」
風照原又好氣有好笑，搖頭道：「你這個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妖怪附在我的身上，和你有什麼關係？」
風照原茫然地停下腳步。
脈輪逆轉，風照原毫不猶豫地結出封印手印。
「臨兵斗陣，皆陳列前行！」
風照原毫不停頓，第二拳再次擊中對方小腹，第三拳正要揮出，一顆金色的彈丸從師暮夏櫻唇中噴出，迎風而長，化作一柄金光耀眼的長劍，凌厲斬向風照原。
「我是誰？我在哪裡？」
師暮夏站在他的對面，美目中露出詫異之色。
師暮夏身軀一震，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茫然神色。雙手忍不住輕輕揮動，彷彿迎合風照原的掌聲，隨著節拍而起舞。
四周像水一般地晃動著，蒙蒙的白霧飄散在視野中。所有的景物若隱若現，虛無飄渺，猶如一座海市蜃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