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人間世 第五冊
第七章 完美基因
妖蝎的眼淚慢慢地流出，雪白的肌膚輕輕顫慄著：「我還是人嗎？很多年以前，人便已經將我拋棄了。」
「白狐。」
尊將望著對方謎一般的背影，默念道。他究竟是什麼人？既像一台超級電腦般深不可測，又彷彿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愣頭小子。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英羅翩——絕對是一個極度危險的高手。
呻吟了一聲，妖蝎睜開眼睛，悠悠醒轉。
「嘩啦啦」，一大群蝙蝠受驚飛起，在洞中到處亂竄。妖蝎驚叫一聲，不自覺地向風照原靠近。
尊將和青年男子都愣了一下，綠影一晃，嬰兒臉閃電般消失在半空中。速度奇快，兩人根本來不及追擊。
「僱主告訴我，白狐被飛天流邀請到了京都。只要盯住飛天流名下的產業住所，就能找到他。」
「蓬」的一聲，嬰兒臉忽然炸開，化作四處激射的綠汁。綠汁在空中紛紛凝聚，像是在分裂后重新組合，墨綠色的液體污垢不斷扭曲，慢慢變成人形。面目、身軀，竟然和青年男子一模一樣！
尊將握緊了拳頭，在心中焦急地呼喚著。
「無所謂，這樣更刺激。」
「英羅翩。」
火鴉桀桀怪叫著，緩緩飛到伊藤照的身前。
「你的心跳又加快了，證明我剛才說的沒有錯。」
妖蝎扭過頭，慢慢拾起地上的衣服。
風照原不用查也知道，這家賓館一定是在飛天流的控制之下，否則暗忍和妖蝎不會放心地離開，任由自己一個人留在這裏。
英羅翩平靜地道，向山下走去。走了幾步忽然回過頭，歉意地笑了笑：「對不起，我忘記說再見了。」
「嘩嗒」，洞口的枯草藤被推開，一線光亮射了進來。
漆黑的山洞深不可測，洞壁上倒懸著密密麻麻的黑色蝙蝠，一雙雙黃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閃動著古怪的光。四周臭氣撲鼻，到處都是蝙蝠的糞便。
「您所撥叫的電話暫時無法應答，請稍後再撥。」
子彈再次落空，背後也沒有人！
從懸崖墜落時，他恰好抓住了一根結實的藤木，攀附在山
沉思了一會，尊將撥通了風照原的手機。
十幾分鐘后，暗忍安排了專車，將風照原送到京都市中心的一家豪華賓館。
好像在哪裡見過，風照原皺了皺眉，掏出磁卡，打開賓館房間的門。
服務生機械般地回答道。
暗忍禮貌地欠了欠身。
房間的號碼倒是很吉利，十八樓八座。從這個小細節可以看出，伊藤照是一個思慮很精密的人，所以充分考慮了中國人的偏好。風照原在房間里反覆搜查了幾遍，確認沒有安裝監視裝置以後，才撥通了尊將的手機。
「難道他們都飛到太空去了？」
穿著紅色制服的服務生推著一輛餐車走了進來，陽光穿過白色的薄紗窗帘，照在金屬的半圓餐罩上，泛著亮光。
尊將傲然一笑，除了法妝卿和幾個秘術達到一流上限的高手之外，他幾乎可以算是天下無敵。現在這個英羅翩竟然說自己和他比鬥勝少負多，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它可是一筆驚人的財富，無論賣給哪個超級大國做研究，都可大賺一筆。你別忘了，它來自異度空間，等於是一個外星人。」
英羅翩的目光就像是尖端掃描儀：「根據我的判斷，你擁有異能力或者秘術，力量的等級很高。如果與我為敵，勝率大約在百分之四十二左右。」
春紫丁低聲道：「稟告首領，暗忍還在找他們，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了。請首領放心，不會……」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撲通撲通」，一隻火紅色的烏鴉揮動著翅膀，忽然從大殿外飛入。
「告訴我，你想刺殺的人究竟是誰？」
體內的脈輪有節奏地跳動起來，風照原的身軀與妖蝎全面重疊，運用枯木逢春妖術，開始修復妖蝎受損的肌體。
風照原故意裝作一副疑惑的表情，點頭同意。
妖蝎歇斯底里地狂笑道：「誰把我當人看？我不過是男人滿足性慾的工具
天色已經泛白，接近黎明時分。直到現在，飛天流還沒有妖蝎和白狐的任何消息。
暗忍傳達伊藤照的要求很簡單，就是讓風照原暫住賓館，等待後續的指示。
「您預定的午餐來了。」
話筒里傳來機械的聲音，尊將不禁擔心起風照原的安危來。四周凌亂不堪，到處都灑滿了腥臭的墨綠色垢物，顯然剛剛經過一場激戰。
「強酸性，PH值大約在0到1之間，近似於王水的腐蝕強度。」
「斯特拉。」
「嘟，嘟」，低沉的敲門聲忽然傳來。
尊將眼中厲芒一閃：「你是什麼人？」
風照原心頭劇震，法妝卿絕世的容姿緩緩浮現在眼前。
「你還有眼淚。」
服務生驚慌失措，頻頻轉身，頭頂忽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風照原的臉幽靈般出現在他面前，鼻子、嘴巴在上，眼睛在下，與他四目相瞪。
尊將心中一震，目光灼灼地盯著對方。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完美無暇的男人，一定和法妝卿有著某種神秘的關係。而這個人，顯然也是為了綠色怪人而來。
妖蝎被他打懵了，呆了一會兒才回憶起先前發生的事，顫聲問道：「你，你救了我？」
風照原低下頭，無聲地嘆息。蜷縮在他懷中的妖蝎，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更像是一個沉浸在甜美睡夢中的女人。
青年男子露出思考的表情，自語道：「會模擬人類的形狀，細胞的組織結構呈完全液態。質量比空氣輕，所以可以自如飛翔。活捉它的可能性，大約在百分之三十七左右。」
「伊藤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至少你還是人，我不能讓你被嬰兒臉那樣的怪物強暴。」
風照原皺了一下眉，斯特拉的名字他聽說過，算是一個小有名氣的職業殺手，綽號白眼狼。很顯然，斯特拉是受人雇傭前來刺殺自己的。
太陽般閃亮的金髮，比藍寶石還要深邃的眼睛，臉上的輪廓就像是大理石的雕像，陽剛而又不
風照原狠狠地瞪了一眼妖蝎，不知道什麼原因，當他偶爾學妖蝎那樣罵一些粗魯的髒話時，心中覺得非常爽快。
再生體的異能力！
「你在幹什麼！我操！」
風照原立刻結束通話，閃身到門旁，輕輕轉開門鎖。
半個小時以後，妖蝎的皮膚開始顫動，墨綠色的液體一絲絲褪去，腐爛的肌肉愈合新生，肌膚開始變得雪白嫩滑，富有彈性。
對方低著頭，慢慢掀起餐罩，一絲烏光冒了出來。
風照原盤膝而坐，將昏迷的妖蝎抱在懷中，脫掉她的外衣，與自己緊緊相貼。
「是一個身穿黑袍的神秘女人，看不清她的臉，也不知道她的姓名。」
「沒事就好。」
千年白狐怪叫道。
洞中死一般的寂靜，黑色的蝙蝠在頭頂上無聲飛過。風照原獃獃地看著妖蝎，忽然覺得有一陣罪惡感。自己，不也是把她當作利用的工具嗎？
風照原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額頭上滲滿了汗珠。用枯木逢春妖術治愈別人，遠比治愈自己要費力得多。
青年男子的聲音極富磁性，好奇地打量著尊將：「你的心跳突然加速，內分泌產生變化，腦細胞也開始劇烈活動。這說明你現在的心情很緊張，或者你對我有敵意。」
暗忍眼中閃過一絲奇異之色，平淡地道：「這位是白狐先生吧，首領很擔心您的安危。請稍等，我與首領聯繫後派車來接您。」
從山下慢慢走上來一個青年男子，一步步逼向嬰兒臉。
「白狐先生，我們已經為您另外安排了住所。很抱歉，首領要事纏身，暫時不能與閣下會面，請您諒解。」
「人？哈哈哈哈！我還是人嗎？」
尊將這一生，從來也沒有見過俊美得這樣毫無瑕疵的男人。就連身體各部分的比例，都彷彿經過精確計算，和諧得無可挑剔。
地上扔滿了煙頭，伊藤照仰頭望著銅塑的佛像，徐徐吐出一個淡藍色的煙圈。
「臭小子，你真的要救她？她可是你的敵人
「告訴我，你是誰？」
那個聲音嘶啞、狂野甚至粗魯，卻又透著倔強的堅決！一個邪惡的人，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嗎？能夠在生死關頭，毫不猶豫地為了別人留下來嗎？
妖蝎的背影猛地一抖，手裡的衣服散落在地。
法妝卿已經派人正式介入了捕捉嬰兒臉一事！
青年男子凝視著嬰兒臉，他的手掌流滿綠液，但鮮血很快凝固，傷口開始愈合，直到生出新的肌肉。
通完電話，暗忍的臉色有些異樣。風照原的心中卻掀起狂濤駭浪，以他超人的耳力，手機里伊藤照的話自然聽得一清二楚。
風照原的人影倏地消失了，服務生大吃一驚，背後傳來「砰」地一聲，房門忽然自關上。
風照原欣慰地笑了笑，「啪」的一聲，一記清脆的耳光打在他臉上，笑容頓時僵硬。
服務生怪叫一聲，急忙要舉槍再射，風照原的雙目中突然爆出異彩，如夢似幻，像兩個不斷旋轉的深深漩渦，將他吸了進去。
「那是不甘心被拋棄，不甘心被利用，不甘心被發泄的眼淚吧。就算已經被整個世界拋棄，但你自己，還沒有完全拋棄自己吧。」
尊將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驚訝無比。他覺得面對的好像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台超級電腦檢測器。自己身體所有的生理變化，在對方面前暴露無遺。
伊藤照冷冷地道，燈焰的光影在臉頰上幽幽閃動。「噗」的一聲，長明燈爆出一個白亮的燈花。
青黃色的燈焰，和著風，在修善寺的佛殿內閃爍不定。
「還好我的鼻子很靈，沒聞到餐車上有食物的香氣。」
電話那頭，尊將沉默了一會，道：「這次對綠色怪人虎視眈眈的勢力有不少，你要小心。」
走出賓館電梯時，正巧一個高大的男子和風照原擦肩而過，走入另一部電梯。
一大批忍者跪倒在他的腳下，不敢抬頭，也不敢說話，比面對莊嚴的佛像更加畏懼和虔誠。
風照原深思道：「恐怕還沒有這麼簡單。」
「安全總署的人已經到了，異能組全部出馬，目前大概正
沉默了很久，風照原澀聲道：「剛才，她不是也沒有丟下我獨自逃生嗎？」
「我操，你不走，我也不走！」
身穿黑袍的女人？
看來並不是伊藤照想要殺自己，風照原鬆了一口氣，沉聲問道：「僱主是誰？」
風照原，你現在在哪裡？
「英羅翩。」
「嗖嗖嗖」，一連串子彈無聲射出，疾雨般擊在雪白的牆壁上，留下密密麻麻的凹坑。
妖蝎怔怔地看著風照原，忽然低下頭，漠然道：「冒死救我這樣的女人，值得嗎？」
伊藤照臉色微微一變，掐滅了指間的煙頭。
「如果你不打算攻擊我，那麼我就走了。」
男子華美燦爛的金髮，亮得就像是眩目的陽光。一絲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風照原霍然轉身。電梯門正在慢慢合上，越來越小的門縫中，挺拔完美的背影消失成一條線。
風照原忽然抓住了她的手，淚珠滴在手背上，閃爍著晶瑩的光澤。
服務生顯然經驗豐富，並不急於回頭，槍口閃電般調轉，穿過腋下向後就是一陣掃射。
「你怎麼知道白狐住在這裏？」
風照原屈起中指，在對方眉心處輕輕彈動。
「終於找到你們了。」
「怦怦」，脈輪的跳動越來越快，透過風照原的身體，帶動妖蝎。就好像對呼吸微弱的病人，採取心臟起搏的急救手術一樣。
風照原倒懸在門樑上，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啪」的一聲，風照原毫不留情地反手扇了她一個耳光：「我操！你說我在幹什麼？救了你反而挨揍？」
妖蝎柳眉倒豎地厲吼道，用力推開了風照原，雙臂環抱住高聳的酥胸。除了胸罩、內褲，豐膄的胴體赤裸裸地呈現無疑。
暗忍平凡乏味的臉出現在洞口，妖蝎下意識地閃到風照原背後，匆忙穿好外衣。
「廢話，不然你早就被那個怪物操了！」
「看來這裡是越來越熱鬧了，法妝卿，安全總署，飛天流，還有我這個渾水摸魚的白狐。嘿嘿，真不知道那個嬰兒臉是什麼寶貝，值得這麼多人興師動眾？」
千年白狐嘟囔了一句，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