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逍遙遊 第十五冊
第八章 談笑對敵
哈迪斯重重地拍了一下風照原，濃眉軒動：「想不到，風神師你竟然是我哈迪斯的知音。可惜，納薩西斯、龍王他們並不明白。消滅屠殺那些弱勢種族有什麼意義？不過是浪費時間和力氣罷了。」
觸手炸開的血肉四處噴濺，腐臭的氣味令人作嘔。
哈迪斯再度驚訝地看著風照原：「在這個四處充斥死亡細菌的地方，你倒是一點不著急，竟然問些不相干的問題。哈哈，風神師你很有趣，比龍王、夜叉他們有意思多了！」
「噗哧」一聲，從觸手橢圓形的尾部，忽然射出了一道腐臭的氣體，就好像它把哈迪斯的能量吞入，然後通過尾部，再排泄出來。難怪剛才的神師合擊毫無作用，原來都被觸手吸入，然後融化成無害的氣體，像放屁般地排泄出來了。
納薩西斯沉吟道：「根據我的經驗，那些細菌對於實力較弱的閃魄殺傷力特別厲害，以我們神師級別的世界力，支持一個星期應該沒有問題。一旦超過這段時間，就容易出現幻覺。」
四周陰暗潮濕，散發著一股怪異的氣味。橫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大團糾纏的觸手，像一條條長蛇，正在緩緩舞動。
他的笑聲里，充滿了說不出的狂傲和不可一世，又彷彿透著深深的孤獨。龍王和夜叉的臉上流露出崇拜的表情，納薩西斯在心中暗忖，哈迪斯只是個不知死活的狂人罷了，不過他如果遭遇不幸，局勢對自己倒是十分有利。以拉神目前一落千丈的聲勢，根本無法和自己對抗，最高首腦的寶座可以輕鬆獲得。
黑色的光箭驟然變化，往空中倏地跳去，落下是竟然變成了一把凌厲的鋼刀，居高臨下，呼嘯著斬向觸手。
羅剎苦笑一聲：「最可怕的是，我們六人合力的能量也對它無效。我看它和那些細菌一定有什麼關係，說不定細菌就是從肉球里生殖出來的。」
這不僅僅因為他身經百戰，而是與生俱來的驚人天賦。比起哈迪斯自然流露出來的威勢，拉神簡直就是個紙做的老虎。
前面的通道忽然向下斜斜滑去，一片網狀的纖維體擋住了路。在纖維網後面，一群蜜蜂怪物正在不停地飛舞，它們的腹部鑽出一根根細絲，結成網，顯然是要擋住兩個入侵者。
「好一個恰到好處！」
他擺擺手，阻止夜叉和龍王的勸告，凜然道：「我哈迪斯的每一次戰鬥，都是冒險。如果每次我都有必勝的把握，那樣的結果對我毫無意義。你們明白嗎？」
「帝釋天，可惜我今生再也沒有和他交手的機會了。」
哈迪斯的臉上沒有任何慌亂或是恐懼，也沒有立刻就撲入黑暗的虛空。在真正作戰的時刻，他遠比任何閃魄都要冷靜，耐心地觀察，就像是一隻冷酷的獵豹，利爪藏在了肉墊里。
哈迪斯斷然道：「你們守在這裏，我一個人進去。
「嗖」的一聲，黑色光芒一閃而逝，直射觸手，後者張開吸盤，又要故伎重演。
風照原手掌橫掃，蛆蟲堆向兩側翻滾，露出了裏面一個碩大的蜜蜂怪物。
哈迪斯又道：「第二個辦法，就是直接進入細縫，去裏面察看究竟。」
「這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風照原悄悄觀察著他，對於哈迪斯，他了解得最少。
它的兩隻眼睛大如燈籠，兇惡地盯著兩人，嘴裏不斷發出尖叫聲。在腹部下方，有一顆閃閃發亮的圓球，它正趴在圓球上，身軀不停地挺動，一縷縷煙霧狀的細菌就從圓球里，慢慢地飄散出來。
比起閃魄，風照原要佔優勢得多了。藉助嗜血眸，他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那些細菌，雖然無法看清，但已經足夠了。不過為了裝個樣子，他也和其它閃魄做得一樣。
閃魄們紛紛色變，風照原看得很清楚，那些細菌就是從細縫裡飄出來的，這個肉球，顯然就是細菌繁殖的巢穴！
風照原倒吸一口涼氣，哈迪斯的世界力竟然能在中途變化，雖然他也可以做到，但得依靠木礦靈自己的靈性，而哈迪斯卻完全是靠自身的能量變化做到的。
哈迪斯道，臉上露出了神往之色：「要恰到好處，實在是難如登天。三萬年前，自從我見過帝釋天一面后，直到今天，總算是勉強做到了。」
風照原幾乎噁心得想要吐，那是一條條白色的蛆蟲，又肥又壯，十分醜陋，它們不停地蠕動，重重疊疊，擠做一團，幾乎佔滿了四周。
剛才的攻擊，已經是哈迪斯的最高水準了。
哈迪斯沉聲道，閃動著黑芒的世界力在他手心凝聚，化作了一張巨大的彎弓。明暗能量凝聚成箭，引弓待發。
龍王頻頻搖頭：「這個方法太冒險了，哈迪斯大人還請三思。如果這個肉球真的和細菌有關，那豈不是引狼入室？這些細菌如果在我們的世界里繁殖開來，進行破壞，將會間接傷害我們的本體。」
夜叉點點頭：「我們必須找到根除細菌的辦法。」
兩人也不驚慌，順著這股力量，沖入了肉球的細縫。
這快似閃電的一擊，對風照原來說，可算得上是受益無窮。
肉色的球體靜靜地浮在黑暗中，與其說是星球，倒更像是一個懸浮物。神師們不斷靠近肉球，細菌拍打氣泡的聲音越來越急促，就像是密集的暴雨一般，震得氣泡不停地顫動。
哈迪斯仰頭狂笑道：「你們都不必勉強了，留在這裏比較安全。冒險的刺激和快樂，不是你們能夠體會的！」
「砰」的一聲，腳下的東西極富彈性，兩人剛剛落下，又被彈起。
「嗡嗡」的聲音從前方隱約傳出，那是一大片飛行的怪物，有點像是蜜蜂。個頭很小，色澤金黃，圓鼓鼓的腹部上密生黑色的絨毛，沒
寒風吹得哈迪斯的長袍獵獵作響。
哈迪斯雙目灼灼，盯著風照原看了好一會，點頭道：「既然風神師願和我同行，當然沒有任何問題。」
納薩西斯狐疑道：「這裏應該沒有任何星球存在啊。」
宇宙中竟然還有這麼奇特的生物！
「好！」
雖然看不見細菌，哈迪斯也知道該除掉這個蜜蜂怪物，世界力化作鋼刀，破風直直斬下。
那是一片雪白的柔軟物，像青蛙的肚子，微微起伏，哈迪斯毫不客氣，世界力凝聚成尖刺，「噗哧」一聲，刺了進去。
「以我們的世界力，可以支撐那些細菌多久？」
隨著眾人不斷深入，氣泡外開始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風照原透過嗜血眸，見到四面八方都漂浮著那些雲霧狀的細菌，它們趴在世界力氣泡上，不停地晃動。
「那我應該可以支持十天左右。」
細菌源源不斷地從四周飄來，黑暗中，不斷響起世界力氣泡爆炸后的能量翻滾聲。
風照原眼前一花，哈迪斯突然沖了出去。
納薩西斯嘆了口氣：「這個方法同樣冒險，我們最好還是暫時返回，然後再派出一支奴隸隊伍，把它們送入細縫，以做實驗。」
面對入侵者，觸手也沒有反擊，只是守在葫蘆口前，慢慢揮動。
哈迪斯沉默了片刻，忽然問道。
風照原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可怕的細菌，就是這個蜜蜂怪物弄出來的。
尖刺從世界力氣泡外脫落，鑽入觸手，自動引爆，化作球狀向外炸出，所有的變化幾乎都是在一瞬間完成。
哈迪斯平靜地道，他說這樣的話，沒有人覺得是在炫耀。就連納薩西斯，也認為哈迪斯實力超群是理所當然的事。
哈迪斯和風照原操控氣泡，向肉球急速飛去。果然，剛剛逼近肉球，空間就陡然生出兩股奇異的力量，一股從上方壓下，一股從下方頂起，就像兩塊平平的鐵板，把他們強行逼入細縫的區域。
納薩西斯沉聲道：「不如我們合力毀掉它。」
「怦怦」，氣泡撞在了一團豎起的物體上，輕輕彈起。
所以哈迪斯才會在閃魄的狂歡慶典上，殺死雙棲人的數量及不上納薩西斯。那並非是出於仁慈，而是因為不屑。
哈迪斯目光閃動，沉聲道：「對我哈迪斯來說，閃魄的存在，便是用我們的強大去對抗更強大的東西。」
這樣以能量爆炸消滅細菌的方式，極為消耗世界力。納薩西斯皺眉道：「這麼下去總不是辦法。這些細菌也許具備繁殖能力，我們殺死它們的速度可能還比不上它們的繁殖速度。」
黑芒閃動，哈迪斯的世界力化作千絲萬縷的繩索，倏地飛出，纏住了蜜蜂怪物，輕輕一絞，立刻將它們碾碎。
「這裏的細菌數
神師們紛紛響應，圍繞住肉球一圈，每個人全力擊出世界力。
哈迪斯轉過頭，目光凌厲地看著他，微露驚訝：「你能看得出我的攻擊？即使是納薩西斯，也不見得有這樣的眼力。」
哈迪斯深吸了一口氣，結出了一個黑色的世界力氣泡。
這次不等哈迪斯動手，風照原的木礦靈已經趁勢擊出，蛆蟲紛紛炸開，從雪白的蛆蟲屍堆下，忽然爆發出一聲凄厲的叫聲。
風照原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道：「速度還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哈迪斯閣下你居然沒有多花一點力量，恰到好處地除掉了對方，這才是令我最震驚的地方。」
觸手異常靈活，緊隨著光箭的方向轉動，世界力凝聚的鋼刀剛剛斬下，就被吸盤對準了。
他傲立在橙黃色的通道上，背負雙手，凝視著前方深淵般的黑暗，猶如君王俯視腳下的領地。
葫蘆口的內壁，肉厚多汁，越向里走，就越寬敞，四面不斷有鮮紅的汁液流淌下來，就像是粘稠的血。
風照原好奇地問道。
納薩西斯目光閃動，忽然道：「哈迪斯大人雖然豪氣可嘉，但親自犯險未免勢單力孤了，不如風神師你陪他一起進去。」
風照原心弦顫動，忽然明白過來，哈迪斯已經和普通的閃魄完全不同了，力量的提升，與帝釋天的挑戰，已經將他帶入了一個更高的境界。雖然同樣是征服，但他只挑戰強者。
眼看長虹逼近肉球，忽然改變了軌跡，像是空中有一隻無形的手抓住了它們，被吸入了肉球中間的細縫。
風照原暗叫慚愧，他是個人類，當然不怕這種細菌。
夜叉怪叫道：「竟然還能改變我們的攻擊軌跡！」
羅剎指著前方，道：「我和風神師曾經見到過一個肉色的星球。」
哈迪斯想了想，指著上方的葫蘆口道：「從這裏進去，應該能夠深入核心。」
哈迪斯和風照原一前一後，竄入了葫蘆口。
從看見哈迪斯衝出，到觸手爆炸，如果不是藉助嗜血眸，風照原根本就看不清其中的過程。
殘餘的蜜蜂怪物立刻像無頭蒼蠅，四處亂竄，有的繼續前飛，有的返回逃跑，風照原的木礦靈透掌射出，紛紛追上它們，將蜜蜂怪物一一擊碎。
但直到這一刻，風照原才明白，什麼是真正的速度。
風照原冷哼一聲，納薩西斯無非是想把他也拖入險境罷了。羅剎輕輕地咬住嘴唇，低下頭，一聲不吭。
哈迪斯毫不猶豫，世界力猛然擊出，化作一個黑色的光球，光球射到中途，迸射出無數道眩目的白色光束，就像是黑夜中盛開的雪白曇花，剎那間將四周照得雪亮。
哈迪斯仰起頭，注視著上空的葫蘆口，像是沉湎於往事：「帝釋天，真是一個天才。三萬年前，我幾乎打遍閃魄無敵手，因此向他挑戰。可是當我站在他的面前，
哈迪斯喃喃地道，恰到好處這四個字，是他轉身離開時，帝釋天對他說的。如今，他終於做到了這一步，但帝釋天卻已經不在了。
「去看看！」
風照原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喝道。哈迪斯的豪氣感染了他，笑聲中的味道更是激發了他的血性，不是只有最優秀的閃魄，才敢冒險。人類同樣毫不畏懼！
納薩西斯微微一笑，說不出的秀美風流。
無數細菌湧向哈迪斯和風照原，透過嗜血眸，風照原看見源源不斷的細菌正向這裏飛來。
風照原只能暗自感嘆，世界力在哈迪斯手裡，已經到了千變萬化，妙用存乎一心的境界。
風照原搖搖頭：「就算那些奴隸活著出來，又能說明什麼？細菌只對我們閃魄產生作用，用奴隸做實驗毫無意義。」
哈迪斯沉聲道，氣泡劃過一道凌厲的閃電軌跡，向前飛射。
「咚」的一記巨震，蜜蜂怪物忽然抱起發亮圓球，擋在身前。世界力竟然被圓球撞開，而圓球卻毫無損傷。
「祝兩位凱旋而歸。」
兩人徑直穿過，向下迅速沉去。
五個神師也紛紛結出世界力氣泡，尾隨著哈迪斯，飛向一望無際的黑暗中。這些人中，風照原是最篤定的，因為他是人類，根本就不怕那些細菌。
那是已經超越了肉體的極限，完全與意念同步！
兩人不斷深入，哈迪斯的世界力在掌中凝聚成一把雪亮的鋼刀，縱橫劈砍，葫蘆口的肉壁被殺得裂紋叢生，鮮紅的汁水不斷噴濺出來。
六道明暗能量化作驚人的長虹，顏色各異，聲勢浩蕩，猛烈沖向肉球。
透過嗜血眸，風照原已經看清了四周的情形，前方是盤踞舞動的觸手，腳下密布著厚厚的絨毛，絨毛下方，是許多肉色的凸起物，正在不斷分泌出液體。頭頂上，有一隻葫蘆狀的肉色物體，葫蘆口對準了他們，裏面不斷飄散出模模糊糊的細菌。
「根本不需要見到它們，我們的身體，就是吸引它們的誘餌。」
風照原點點頭，哈迪斯這樣的感覺他深有體會。
風照原忍不住大聲叫道，儘管對方是一個閃魄，他還是由衷地湧出佩服之意。從世界力的光箭射出誘敵，到中途化刀，最後本體的出擊，一氣呵成，無論戰術的技巧、力量，都堪稱顛峰之作，沒有浪費任何多餘的能量。
風照原暗暗吃驚，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個閃魄能把世界力氣泡結得這麼快，似乎完全和意念同步。
「這個肉球和細菌多少有些關係。」
哈迪斯放聲大笑，雖然身處這麼危險的地方，但他卻沉著自如，不急不慌，彷彿是站在閃魄自己的神殿中一樣。光是這種氣度，就令人心折。
猶如石沉大海，這麼強悍的能量波射入肉球的細縫裡，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妖蝎是風照原第一個見過的速度奇快的人，
「轟」的一聲，哈迪斯和觸手撞在了一起，他的世界力氣泡驟然暴漲，伸出無數根尖刺，像是一個泛著烏光的刺蝟，狠狠地扎入觸手。
哈迪斯森然道：「現在只有兩個辦法，第一個是把它攝入世界。」
「我明白。」
「精彩！」
風照原明白他的意思，不浪費多餘的能量，但也不能少用一分力，看似恰到好處，其實是處於最佳狀態下的全力而為。
「我和你去！」
「風神師你替我掠陣。」
哈迪斯暴喝一聲，世界力氣泡猛地向外炸開，明暗能量化出的強大衝擊波洶湧翻滾，周圍的細菌都被炸得粉碎。
哈迪斯冷哼一聲，世界力的鋼刀忽然迸裂，化作星星點點，激射在絲網的連接點上。意念稍動，整張網就猛烈地暴炸開來，連同那些蜜蜂怪物，都被炸得粉碎。
「和帝釋天的那次見面，究竟是怎樣的？聽說哈迪斯閣下面對帝釋天，空有一身強悍的世界力，卻根本無法出手。」
其餘的神師紛紛效仿哈迪斯，炸開氣泡。他們的戰術非常簡單，用自己吸引細菌附上來，然後消滅它們。
那團觸手忽然根根射得筆直，觸手的頂端是一隻只圓形的吸盤，倏地漲大，露出裏面黑洞洞的窟窿，將哈迪斯射出的能量波全部吸入。
神師們驚訝地看著他，羅剎的美目中，更是閃過了複雜之極的光芒。
「要毀滅這個肉球，必須深入它的腹地。」
風照原欣然道：「只有和比自己更強的對手作戰，不斷地冒險，生命才變得精彩。」
藉助世界力氣泡的微光，可以看見肉球像是兩個半圓的蓋子，合在了一起，中間露出隱約的細縫。而肉球的表面凹凸不平，密布了縱橫交錯的紋路，就像是一個長滿了瘌痢的腦袋。
他低聲嘆了口氣：「就好像是面對一個永恆的存在，一個浩瀚的宇宙，一個超越了自己理解的對手。在他面前站得越久，越是感到自己的渺小。」
夜叉大聲叫道，語聲幾乎都要被細菌拍打氣泡的聲音淹沒。
「其實我知道自己已經敗了。」
就在爆炸的同一刻，哈迪斯的世界力氣泡已經結好，速度奇快，彷彿就是剛才那個氣泡，從來沒有爆炸過。
龍王有些不安地道：「這片黑暗區域看起來無限寬廣，裏面的細菌何止成千上萬。我們又看不見它們，怎麼消滅呢？」
風照原心中一震，哈迪斯的這番話，對極了他的胃口。
風照原毫不猶豫地道，這一刻，他幾乎忘記了哈迪斯是閃魄，而自己是個人類。這一刻，只是兩個熱愛挑戰的生物的一次探險。
無數白色的物體噴濺而出。
「風神師你眼力驚人，不愧是閃魄歷史上，晉陞神師速度最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