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逍遙遊 第十七冊
第一章 急轉直下
風照原背靠祭壇，雖然避免了被哈迪斯多方位地攻擊，但也限制了自己的行動。
哈迪斯沉聲喝道：「難道兩個，都是真身？」
法妝卿默默地立在風照原身後，忽然開口道：「多年前的智者，屍體可能也被留在了沙海底下，現在幽冥魂也死在這裏，雙方等於重新合二為一了。」
法妝卿欣然道：「有盛就有衰，世間萬物都是如此。無論什麼原因導致，最後的結果卻始終相同。即使現在人類的文明何等發達，閃魄的力量如何強大，但恐怕總有一天，會趨於滅亡。從這一點來說，我們和涸澤里的魚，並沒有區別。彼此相濡以沫，醉生夢死罷了。」
風照原欣然道：「明天，我推備向哈迪斯挑戰。」
風照原想了一會，道：「這幾天，我感覺自己的雙魂完全水乳交融，前世今生的記憶，已經合二為一。兩個分體，都是我自己。」笑了笑，又道：「這可真有點荒誕，我隨時可以讓一個自己暢遊宇宙，另一個自己在地球默默思考，兩個分體同時分享彼此的感受。我看過一個關於平行世界的科學精想，如果我們每一個人，都存在於兩個不同的世界里，那麼我現在等於找回了另一個自己，除非命運之輪同時毀滅兩個我，否則我便可繼續向永恆邁進。」
兩個風照原呈犄角之勢，平靜地盯著他。
法妝卿點點頭，沉吟道：「智者死了，影體等於是死在你的手裡，未嘗不是命運之輪假你的手，除掉影體的方式。不過，你現在可以自由分體，實在是一件很奇妙的事。和中國道家的元嬰出竅有點類似，但一旦元嬰出竅，肉身則便得虛弱，也沒有思想。你卻完全不同，幽冥魄臨死前，的確給了你抗衡命運之輪的力量。」
哈迪斯猛吼一聲，世界力迸射而出，掙拖了封印的束縛，電閃飛退，「嘶」的一聲，刀光擦著他的小腹而過，一片衣衫被割下來。
法妝卿眨眨眼晴：「那可真好，你盡可以一個去陪重子，另一個陪著我。這樣也公平，如果真有平行世界，那麼另一個法妝卿，恐怕也在陪著其他男人呢。」
第二天，風照原和法妝卿趕到了墨西哥的陶蒂華康城。
一轉眼，他就閃到風照原身後，一拳迅猛擊出。拳頭游移不定，令人難以判斷，他要打擊的是對手哪一個部位。
哈迪斯身形立刻一滯，風照原腳尖彈出一柄木礦靈的光刀，切向對方的胸腹，右手結出妖植秘術，蓄勢待發。
兩人並肩站在陶蒂華康城的廢墟中。
哈迪斯仰天大笑：「好，風神師，我等你這句話，已經很久了。不過，我哈迪斯這一戰，一定會全力出手。」
風照原默默地道：「就算死在這裏，我也不會對哈迪斯閣下有絲毫埋怨。」
一旦生命滅亡，留下的，可有意義？若是對後人，也許還有一點用處，但對於已經死亡的自己
龍王驚駭地叫起來：「哈迪斯大人！」
風照原淡淡地道：「就像哈迪斯閣下說的那樣，現在認輸，還為時過早。」
龍王驚訝地看著兩人，道：「這是怎麼回事？仙人的餘孽呢？」
哈迪斯忽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威覺，他的世界力不能集中在風照原身上，反倒被對方腳下的地面承受了。
風照原脈輪流動，木礦靈的光盾重重綻放，一面抵擋，一面悄悄吸取對方的世界力。
哈迪斯雙目一亮：「風神師，你的意思是？」
風照原悶哼一聲，向前一個踉蹌，而哈迪斯也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風照原微微一笑：「如果知道必勝，我又何必和哈迪斯決鬥呢？冒險的快樂，在於未知的結果。汝卿，你應該是了解我的。」
即便是帝釋天重生，在力的角逐上，也不會是哈迪斯的對手了。
雙方的世界力，幾乎是平分秋色。
一道道裂紋，出現在地面上。
相信在這個宇宙中，很難有生物能在力量上，再超越哈迪斯了。
法妝卿面色蒼白，龍王又驚又駭：「哈迪斯大人，居然把世界力煉化成了無形。這可是昔日的帝釋天，也做不到的啊。」
世界力的比拼，終於還是修鍊多年的哈迪斯，佔據了上風。
左面的風照原微笑道：「世界萬物，從本質上，都是兩個。有陰，就有陽，有生物，就有非生物的存在。有不可能，當然也就有可能。」右側的風照原嘆了口氣：「哈迪斯閣下，你已經敗了。」
風照原倏地睜開了嗜血眸。
風照原站在哈迪斯對面，心中充滿了信心，分體的攻擊神秘莫測，只要哈迪斯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他就可以利用分體，進行突然一擊。
風照原向後飛跌出去，噴出了一口鮮血。
木礦靈的光盾雖然被震碎，但無形中，不斷吸取黑錘地世界力，由於哈迪斯的攻擊速度太快，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世界力被悄然吸收了。
直到現在，兩人還是誰都沒有出手，但無形中的較量，已看得龍王和法妝卿驚心動魄。
「轟轟轟」，幾百下不停歇地撞擊，在一秒內完成。哈迪斯猶如狂暴的雷神，揮動黑錘，震耳欲聾的巨響震得龍王和法妝卿耳膜生疼。
一片紅色的晶體出現在空中，但是來不及映出哈迪斯的影子，對方已經繞到風照原左側，世界力巨錘可化作光刀，凌厲橫斬，又變幻做千萬根光刺，驟然射出。
龍王笑了笑：「哈迪斯大人的世界，的閃魄中最神秘的，連我都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法妝卿美目閃動：「可以了。」
哈迪斯蓄勢的一擊，竟然無法發出。因為他一旦出手，勢必會因為空間的扭曲，而錯失目標，遭到風照原地凌厲反擊。
就像享受完一頓豪華大餐后，再回味時，過去的美味感覺已
哈迪斯深吸了一口氣，身體向後微微彎曲，猶如一張蓄勢緊繃的弓弦，準備彈射而出。
激戰中，一道人影由遠而近，像一道閃電直劈過來，沖入仙人戰團。
哈迪斯又是一百下地猛擊。
「哈迪斯！」
「痛快！痛快！這麼多年來，風神師，你還是第一個把我逼退的人！」哈迪斯身在半空，狂笑道，猶如蒼鷹撲兔，雙拳排山倒海般擊下。
風照原靈巧跨步，不斷扭曲空間，避開哈迪斯狂暴的攻擊。法妝卿漸漸放下心來，直到此刻，風照原還沒有動用分體的殺手銅。
哈迪斯目視風照原，不敢有絲毫放鬆：「仙人的餘孽都逃走了，我的軍隊呢？怎麼沒有和你一起來？」
龍王的身影忽然出現在哈迪斯身後。
風照原靜立不動，呼吸沉著而富有節奏，意念向四周蔓延，整個大地，彷彿都和他一起，對抗哈迪斯的驚人氣勢。
哈迪斯大笑一聲，忽然面色微變。
風照原渾身一震。
哈迪斯黯然許久，忽然道：「風神師，就算有兩個你，但現在說勝負，似乎還是太早了。」
一面碧綠色的光盾從背上綻出，擋住了哈迪斯的拳頭。哈迪斯的拳頭忽然化作了一柄黑色的光錘，猛然砸下。
這一拳，無聲無息，猶如空氣地尋常流動，風照原竟然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世界力。
法妝卿心中有數，納薩西斯一定是想辦法調開了哈迪斯的軍隊。今日一戰，納薩西斯已經下足決心，要利用仙人和風照原，除掉哈迪斯。
風照原忽然動了，他向左跨出一步，整個空間的軌道，被他簡單的一步，立刻彎曲。
風照原給獨角仙人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呼嘯一聲，剩下的仙人分散逃走，哈迪斯也不追趕，對風照原道：「就這幾個不中用的仙人，居然要我哈迪斯出動大軍，真是可笑之極。不是說有百來個仙人嗎？納薩西斯的情報。怎麼一點也不準確？」
幽冥魂的一生，究竟只是個可憐的傀儡試驗品，還是擁有了生命的意義，這一點，也只有幽冥魂自己，可以判斷。
風照原盤膝坐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上，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感受天地的流動。
風照原低嘆一聲，法妝卿的確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心意：「所以中國古代的哲學家莊子說不如相忘于江湖了。只有跳出原來的窠臼，才能超越命運。但真的跳出去了，是否又會有新的局限？就像仙人飛升虛空后，同樣也要面臨新的生死法則。作為生物，真的能擺脫生物滅亡的命運之輪嗎？」
「哈迪斯大人！」
風照原緩緩站起，心中駭然。如果說帝釋天追求的是永恆，那麼哈迪斯這一生，都走在追求力童。前者虛幻，即便憑藉靈牲，也難以捕捉，但後者卻十分真實。就好像過去一利休大師說過的，秘術分為力和意一樣的道理。雖然風照原
向來無敵的哈迪斯，居然受傷了。
風照原和法妝卿立刻躍起，虛晃還擊。這是雙方事先商量好的策略，由兩人先假裝和仙人交戰，等到閃魄大軍趕到，仙人們就可以趁勢撤離，避免造成更大的傷亡。
哈迪斯像一縷輕風飄了過來。
快樂、悲傷，都只是純粹的感受，瞬息萬變，無幽冥魂是憎恨智者，還是在臨死前懷戀他，這份感受，都已經埋入了這片沉靜的沙摸里，成為一種固定的存在，或者說，已經完完全全地消失。
法妝卿嬌軀一震：「你有多少勝算？」
風照原吃虧在無暇轉身，只能被動防禦。
風照原的右拳逼近了哈迪斯的面門，拳頭不斷變幻形狀，根根世界力光刺彈射而出。
哈迪斯震驚地叫道：「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風照原沉默了一會，道：「哈迪斯閣下，仙人既然不堪一擊，你可是沒有盡興么？」
時間一長，還是哈迪斯逐漸掌握了優勢。猶如驚濤駭浪，一波接一波，沖向風照原。
千萬拳影忽然凝聚成一拳。
短短几個月，風照原的實力比起在陰晦道，居然又有了突破。哈迪斯不驚反喜，這樣的對手，才有資格代替帝釋天，和他一戰。
「那我們只能再繼續了。」
「轟」的一聲巨響，三道人影分開。哈迪斯踉蹌後退，強行停住，又後退幾步，猛地低頭，噴出一口鮮血。
哈迪斯心中一喜，準備再次擊錘時，霍然發現，掌中世界力的黑錘，只剩下了一個黑點。
「轟」地一聲，雙方世界力互擊，黑光碧芒在空中濺出耀眼的火花。
幽冥魂的屍體，確切地說是修羅的屍體，早已被風沙埋入沙海。風照原忽然想起，幽冥魂臨死時的樣子在黃沙上，慢慢地出現一個影子，又逐漸消失。
風照原道：「兩個風照原，應該可以敵過一個哈迪斯吧。何況對於非生命的溝通，在和幽冥魂一戰中我有了很大的突破。雖然還不能讓非生命具有生命力，但可成功地操控它們，為我所用。」
一個圓形的力場緩緩流動，循環不息。
哈迪斯立刻腹背受敵，但他很清楚，其中一個只不過是風照原的幻影。儘管如此，他還是不敢大意，右拳依然保特原來姿勢，擊向風照原，左拳向後橫伸，鑄起一道銅牆鐵壁。
每一粒沙的形狀、性質、內在結構，都被他的感知力牢牢把握。無邊無際的沙海，似乎變成了一顆種子，在風照原的意念中，慢慢發芽。
哈迪斯忽然像龍捲風旋轉起來，衝天而上，彈開疾射的光刺。
哈迪斯一拳擊出，世界力潮水般地湧出，籠罩了四周。風照原退無可退。
三道人影瞬間接觸。
距離幽冥魂的死，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天。
風照原深吸了一口氣，化出分體，兩個風照原一
風照原心中忽然掠過一絲不安，現在的哈迪斯，和剛才的，已經完全不同。
哈迪斯還沒有出手，發散的能量就已經驚世駭俗，而他散發出的世界力還在不斷增長，壓迫性地，將周圍空氣完全凝固。
時間無聲流逝，雙方依然佇立不動。風照原早就習慣了靜，但哈迪斯終於忍耐不住，呼嘯一聲，沖了上去。
「風神師，認輸吧！」
法妝卿忍不住向後倒退，哈迪斯不斷高漲的世界力，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龍王道：「我們發現了仙人的蹤跡，我讓大軍先去剿滅了，因為不放心哈迪斯大人，所以我特意趕來。您和風神師，怎麼會動起手來？」
風照原暗中發出信號，十多個仙人從暗處紛紛湧現，一道道暗能量呼嘯射出，猶如一張蜘蛛網，籠罩了四周。
之所以選擇在陶蒂華康城，是因為仙人們過去以暗能量，在這裏貫穿了幾條通向外太空的通道。只要和閃魄們交戰片刻，仙人們就儘快逃離地球。
哈迪斯點點頭，身形佇立不動，世界力慢慢透出體外，形成一個狂暴的力場，四周的斷坦殘壁被紛紛震碎，絞成細密的碎屑，滿天飛揚。
納薩西斯很可能率領親信的神力者，匿伏在四周，隨時準備發動致命一擊。
留守的仙人們準備在這裏，迎擊閃魄的軍隊。
風照原仰望著前方的祭壇，忽然道：「這裏曾經興起、衰落過五次，最繁華昌盛的時候，僅僅一次祭祀，四天內就殺死了八萬人。陶蒂華康城的最後一次毀滅，至今在史學上還是一個迷。」
風照原凝視著哈迪斯，一字一頓地道：「我願意代替帝釋天，和哈迪斯閣下，進行昔日未了的一戰。」
龍王驚嘆一聲：「想不到，風神師居然能和哈迪斯大人對抗這麼長的時間。」
激戰中，哈迪斯層出不窮的連環攻擊，將風照原漸漸逼入祭壇前的死角。
一愣之下，哈迪斯這一錘，已經無法擊出，風照原趁勢轉身，一腿踢出，左手融合世界力，結出了封印秘術。
不得已，風照原只能綻出木礦靈的光盾，與對方硬拼。
哈迪斯心中劇震，風照原的能量之強，現在竟然不在他之下了。風照原心知肚明，因為吸收了植母的木礦靈，加上這段時間的磨合修鍊，他的世界力已經飛速提升。剛才硬擋哈迪斯的重拳，正是要試一下，看看自己的世界力到了何種程度。
哈迪斯的身體又恢復成標槍般的筆直。
法壯卿點點頭：「直到現在，雙方還都沒有使出世界。」
哈迪斯淡淡地道：「風神師是可遇不可求的對手，能和他一戰，我哈迪斯也感到十分榮幸。你不用擔心，我們只是比試一下而已。」
哈迪斯的世界力，向來剛猛狂爆，但此刻，卻變得弄常柔和，猶如清風拂面，不再讓人感到有任何壓迫力。
兩個風照原一個沉默不語，
哈迪斯笑了笑：「結出世界吧，我給你時間。除處之外，你毫無勝算。」他身上的霸道氣勢，現在完全消失，柔和的世界力完美流轉，已經反樸歸真。
哈迪斯佇立不動，世界力再次透出體外。
黑錘再次擊下，碧光四濺，木礦靈的光盾終於被砸碎。
兩個風照原又重新融合成一個。
風照原剛要封擋，但哈迪斯這一拳，循環不斷，生生不息，猶如一個滑潤的圓。沒有尖銳的攻擊點，又如何抵檔？
一柄黑色的世界力光刀凌厲斬過，將一個仙人劈成兩半，哈迪斯威武如魔神，一口氣連殺了六個仙人。他的速度實在太快，猶如幻影，仙人們根本來不及圍住他，就被他各個擊破。
龍王看了風照原一眼，恭謹地道：「這我就放心了，能有幸觀看兩位的再次決鬥，我真是眼福不淺。風神師是我們閃魄中難得的人才，哈迪斯大人還請手下留情。」退到了一邊。
哈迪斯的重鎚再次擊下，速度之快，根本不容許風照原轉身回擊。
風照原忽然變成了兩個，一個風照原衝上前迎擊，另一個風照原閃到他身後，木礦靈光刀劈頭斬下。
深夜的天空，黑黢黢的一片，繁星像是結著濃濃的白霜，星光照在四周的荒漠上，更顯清冷。
哈迪斯目視風照原，仰天長笑：「原來這才是真正的力量！我哈迪斯，今天終於站在了力量的顛峰上！風神師，認輸吧！」
風原原點點頭，法妝卿又道：「明天，哈迪斯就會率軍到達地球。」
法妝卿目光一掃，十六個仙人正隱匿在遠處，四散分佈，靜靜地等待閃魄大軍的到來。這一戰，他們凶多吉少，但為了不暴露風照原，仙人們只能選擇留下來。
法妝卿沉默不語，風照原進入冥想的狀態，木礦靈延伸出去，作為一架橋樑，溝通他和非生物之間的距離。
哈迪斯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多謝風神師剛才的指教，你說得不錯，有剛就有柔，我苦思多年沒能突破的困境，居然被你一語勘破。真沒想到，我哈迪斯今天，竟然會在決鬥中領悟這個道理。」
法妝卿猶豫了一下，道：「據說哈迪斯無數次擊敗強敵，但卻從來沒有一次，動用過世界。知己知彼，才有必勝的把握。哈迪斯的世界，誰都不清楚。照原你如果不能保證必勝，何必急著冒這個險？」
風照原沉聲道：「奇怪，怎麼只有他一個人？」
一拳輕柔擊出。
哈迪斯道：「龍王率領軍隊隨後就會趕到，不過現在看來不用了，對付這幾個仙人餘孽，實在是小題大做。」
風照原訝然道：「哈迪斯閣下，只有你一人前來嗎？」
半空中，像是有無數個哈迪斯的身影，因為他的速度實在驚人，因此肉眼看來，如同有無數分身。
風照原不禁莞爾，低頭看了看時間：「哈迪斯、龍王他們也該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