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雲夢譚》慈航靜殿篇 卷十四

第三章 殺父之仇·經典重現

慈航靜殿篇 卷十四

第三章 殺父之仇·經典重現

「或許……是來觀察少爺的吧?」
銀劫的話,對孫武而言是一顆炸雷,他確實沒想到會這樣得到魔門的消息,本來魔門的事與自己無關,但路飛揚說西門朱玉是魔門中人,這就與自己有了奇妙的因緣。
銀劫對此似乎不以為意,那副銀色面具下的眼神猶帶笑意,看著孫武的走近,揚聲說話。
這些發現,瞬間在孫武的腦海中閃過,但當他漸漸鎮定下來,他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些什麼。
「小施主無需擔心,若是到了緊要關頭,老僧自有方法現身相助,這是老僧所給予的承諾。」
孫武催促著趕回去,目的是先找小殤,唯有小殤才能幫自己解決這問題。香菱不解其意,但仍跟著急奔,兩人行色匆匆,務求早點趕回慈航靜殿。
孫武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但在答應之前,他突然想到一點,那就是呼倫法王的「清醒」時間極不穩定,若是雙方爆發大戰的時候,仍是由莫妲芭主控神智,呼倫法王不得現身,豈不是糟糕之至?那這個幫手有與沒有,根本是毫無差別。
日前小殤曾經穿過龍袍,假扮天子來調侃孫武,這件事孫武記憶猶新,更認為小殤不會短時間內故技重施,現在再見到同樣款式的龍袍,腦里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確認這件龍袍的主人,看看他有著怎樣的一張臉。
孫武覺得一時之間很難回答,如果是依照自己的本意,那即使沒有任何報酬,自己也願意捐出《洗髓經》,讓呼倫法王帶回域外救人。可是,《洗髓經》不是自己之物,現在慈航靜殿也不是自己說了算,得要苦茶方丈同意才成,更糟糕的是,在慈航靜殿待得越久,越了解這邊的狀況后,孫武就覺得哪怕是苦茶方丈自己,都未必能夠輕易允諾此事。
「這麼明顯的挑釁,如果我還有反應,那我不是比三歲小孩更不如?香菱啊!你也別這麼看我不起嘛!」
「貿然幫助域外人士,也許不是個好主意,域外的情形不是中土人士所能理解,也不是單純域外民族的問題。太平軍國之亂后,魔門在中土幾乎銷聲匿跡,但有部分精英遠赴域外,另外開拓一片基業,皇子殿下的善心在不明狀況下,也有可能變成壞事,這些您都考慮過了嗎?」
「嘿嘿,小子,你搞錯了很多東西。朕是皇帝,皇帝沒有不可以做的事,因為皇者就是天生統馭大地之人,為所欲為,絕無限制。你與朕一樣,都是流著尊貴帝皇之血,註定要成為這片大地的統治者,你應該要覺得很榮幸。」
「這個……」
然而,這隻是武滄瀾的一面,那種獸性眼神則是另一面。或許這位帝皇有足夠的理性,去克制他的破壞慾望,但在本質上,武滄瀾應該是一個不能忍受枯燥、沉悶的人,這樣的個性很適合當個冒險家,如果生對時局,搞不好也會是個一流的遊俠,可是這樣的人成為皇帝,那就註定天下不可能太平了。
香菱簡單看了一下周圍,除了沒看到半個人以外,其餘均無異狀,也沒有任何破壞痕迹,換句話說,如果這裏剛才真的發生了戰鬥,那麼這場戰鬥肯定為時甚短,是在幾分鐘……甚至是幾秒鐘的時間內就結束,所以才能不留痕迹。
「觀察?」
孫武的立場與銀劫敵對,自然不可能會贊同這些事,但銀劫說這些話的時候,似乎是把孫武當作與己同一陣營。這樣的態度,與其說是友善,其實更接近蔑視,根本不把孫武的意願放在眼裡,換句話說,這是再明白也不過的挑釁。
忽然,孫武神色一變,想到了某種可能性,心中劇震,連表情都變得難看。
在世人口中的武滄瀾,是一個絕對重視帝王權威,不允許臣民有絲毫忤逆的人,像這樣的一個人,應該會把權位握得很緊,若是有人露出覬覦之心,馬上就會被誅滅九族。那麼,他隨口說出要傳天子位給自己,這應該是破天荒的稀奇事了吧?
「明知不可為而為,就是種愚蠢嗎?那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屈服於你,卻還在這裏浪費時間、浪費唇舌,這又算是什麼?說起來,你這個大皇帝與我這個小子一樣,都是愚蠢。」
「孫大虎?那個小淫賊?可笑啊可笑,居然有這麼無聊的謊言,哈哈哈哈~~~」
「你、你要去哪裡?」
這個可能性,讓孫武與香菱都起了戒備之心,突然間,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自背心壓迫而來,彷彿被什麼猛虎、獵豹似的猛獸,筆直瞪視著,並且還有個聲音,傳入兩人耳中。
「少爺,您……唔。」
斬釘截鐵地一字拒絕,孫武否定了武滄瀾的邀請。在這聲「不」字后,大武王朝的帝皇仍在微笑,可是孫武卻察覺到有些東西開始不一樣了,特別是當心頭狂跳,額角也流下汗珠,孫武便發現武滄瀾對自己的態度發生改變。
「老僧來自域外,並非中土子民,更不接受中土帝王驅策,此番雖是受邀而來,但目的是來此弘法,並且尋找能夠消弭故土瘟疫的方法,如果苦茶方丈肯提供《洗髓經》,讓老僧帶回域外,廣為傳播,那老僧與門徒將於此一役,誓保慈航靜殿安全。」
這樣憤怒的理由,應該是很簡單的,因為從頭到尾,這個大武王朝的帝皇就與銀劫一樣,只是自顧自地說話,半句也沒有問過自己,彷彿他們所認定、指定的事物就是天理,壓根不允許別人反抗,甚至也沒想過別人會反抗。
「……應該不是,門口沒有血跡,也沒有任何血腥氣味,不太像是發生大規模戰鬥……」
呼倫法王這麼一說,孫武也沒什麼好反對的,點了點頭,便與香菱一同離開營帳。
打從離開梁山泊,初涉江湖,這個名字就一直糾纏著自己,無論到了哪裡,總是在這個名字的陰影下。最開始,這個名字只是一個暴君,自己與他手底下的爪牙相鬥爭,再之後,這個名字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自己的父親,無數麻煩也由此而來,到現在都還有無數人為了這個原因找自己麻煩。
孫武腦中閃過這樣的念頭,一不留神,發現銀劫已經從木椅上站起,收了手中的書卷,開始離去。
自己正在與武滄瀾對視!
「呵呵,你這小子挺精神的,武功練得不怎麼樣,人倒是精神十足,很有意思,連銀劫都覺得你很特別,將來坐上了帝位,應該是個很特別的皇帝吧!」
銀劫笑著離開,孫武只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這個人跑來這裏做什麼,更沒有追趕上去的意圖,直至銀劫的身影消失,才用困惑的眼神望向香菱。
「少爺,您怎麼了?」
相較於剛才的「不」字,現在這樣的頂撞,無疑是再明白也不過的拒絕了,武滄瀾不知有多久沒被人這樣正面違逆過,在一陣短暫的沉默后,再次出口的聲音已經帶有重壓。
「孫小施主無法回答,那麼便請將此事轉告慈航靜殿眾高僧,由他們來做裁奪吧!」
「怎麼了?被敵人殺進去了嗎?」
「他是……大賊孫大虎。」
「這個……現在還看不出。」
「小子,你說朕殺了你的父親,那你口中的父親是什麼人?」
在這之前,孫武曾體驗過來自強敵身上的壓迫感,但那與這一刻的感覺大有不同。普通高手身上的氣勢,通常都是伴隨著運使力量而生,可是,這個男人明明沒有刻意催運力量,渾身卻自生一股懾人氣派,令人不由自主地崇敬、畏懼,彷彿是天命註定的領袖人物。
這些人與武滄瀾等人似乎是處於對峙狀態,站在最前頭的那個年輕背影,突然跨出一步,伸手指向對面,非常囂張地放聲大笑。
孫武發出了一聲怒吼,正要往前衝去,忽然發現眼前一花,武滄瀾赫然已經消失不見,而聲音從自己背後遙遙傳來。
「這個……」
「銀劫認為少爺您就是皇子,多半還是將來皇位的繼承人,所以關於您的一切,他都會詳加觀察,做為以後的資料。」
「那可能還帶有警示意味吧!用以表示他已經知曉呼倫法王對我們的提案,警示我們勿要輕舉妄動,其他的……想來也不至於是因為少爺您長得帥,所以特別跑來看吧!」
駐守在山門口的守衛僧,雖非慈航靜殿一流高手,但作為門面,他們也具有相當實力,經過特殊訓練,殊非弱者,要在一瞬間制服他們,不驚動寺內,除非是人數多過他們幾倍的好手群攻,不然就是有絕頂高手降臨,彈指制敵。
「不勞殿下費神,卑職是回去休息,日前所受的內傷不時隱隱作痛,現在還很需要療養,希望殿下能有點耐心,這兩、三天內別主動挑起戰端,否則卑職的身體可承受不起。」
一路上兩人並沒有遇到什麼阻礙,但是當兩人即將要回到慈航靜殿,都已經到了山門口,卻發現山門口一個人也沒有,與平時的熱鬧模樣全然不同。
只是這一眼,孫武就捕捉到了一個重要訊息,這位為世人所懼怕的狂暴帝皇,恐怕不是一個單純的瘋子,在他每一個令人預想不到的動作之後,應該是蘊藏著常人所不見的理性與智慧,那些瘋狂御令所造成的結果,帶給他的除了樂趣之外,相信也都有著可觀的利益。
武滄瀾的大笑如潮,聲中含勁,傳透四方,震得孫武耳鳴如聾,乍聽之下笑聲似是歡愉,但是從那裡頭所蘊含的強大氣勁中,可以明確感受到王者的憤怒。
可是,這雙嗜血的眼睛,在與孫武目光相觸后,卻有了改變。彷彿千萬年的進化在一瞬間完成,那雙充滿原始獸性的眼睛,忽然生出了智慧,還多了情感,像是對孫武這麼快就能站起,感到非常滿意,用一種讚許的眼神,朝這邊看來。
這是很正常的分析,但理解完正常分析后的孫武,卻有著不尋常的反應,他撇下香菱,獨自一人朝銀劫走去。
站直起來,孫武才發現香菱仍跪倒地上,冷汗涔涔,早打濕了衣衫,情形就與自己適才一樣,甚至更糟糕。至於在自己的對面,武滄瀾好整以暇地凝視著自己,但那眼神……
「你難道……」
「請你住口!哪怕你是皇帝,也不可以……」
孫武喊出這句話,看到對方仍是一副嘲弄的表情,心中不忿,卻又不曉得該說什麼才好,倉促間心念急轉,想起了姊姊鳳婕傳來的訊息,再怎麼說,姊姊的話都比這個大武皇帝要值得相信,於是他不顧一切地喊出聲。
「這傢伙的腦筋是不是有問題啊?就這麼跑來我們面前扔一句話就走,他到底是來這裏幹什麼的啊?」
(呃,該不會……)
「少看不起人!我知道的已經夠多了!」
「道理確實是這樣沒錯,但銀劫與武滄瀾都很強,我們這邊的硬手主將只有一個,除非能請動同盟會的陸主席出山,否則去哪裡找第二個與他們相抗衡的高手呢?」
(怎麼會有這麼強的懾服力?這是天生的嗎?還是……某種特殊的法寶?可惡,我怎麼這麼沒用?要馬上站起來才行啊!身體,給我動啊!)
笑聲很爽朗、很得意,甚至還帶著幾分刻意嘲諷的感覺,不難想像,被這陣大笑所嘲弄的對象一定怒不可抑。然而,站在「友方」的立場,這陣笑聲聽來卻很能鼓舞人心,孫武的精神便陡然一振,那種緊緊攫住身心的懾服力,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孫武全身一輕,整個人更順勢站了起來,昂然直立。
慈航靜殿的山門口,本來應該是莊嚴之地,與「熱鬧」兩字扯不上關係,但因為最近慈航靜殿實在出了太多事,不時有人在山門前抗議或鬧事,搞得這裏沒有一刻安靜。
孫武站起瞬間,與武滄瀾所接觸的第一眼,覺得好像看到某種野獸。在那雙眼睛中所顯露的,是一種瘋狂的獸性,儘管那雙眼中的威嚴一如萬獸之王,卻仍掩不下那種源自於猛獸本性,對鮮血的渴望。
「我的話還是一樣,即使你是皇帝,很多事也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
孫武本想說是淫賊,但這稱號實在太糟糕,說不出口,唯有說是大賊,不過這份用心似乎沒有多大意義,因為武滄瀾聽見孫大虎之名,先是一愣,跟著便放聲大笑。
就算是故事書中的例子,那些流落民間的皇子,即使認祖歸宗,也沒聽過能被欽點為太子的案例,照理說,自己有這際遇,得到這天大殊榮,應該是超級幸運兒,哪怕立刻跪在地上痛哭,感激涕零,都不足以報答「父皇陛下」的恩德于萬一。
「親眼觀察是有不錯的效果,比單純看手下寫來的報告要準確,不過,就只是這樣嗎?光為了這個理由,似乎有點……」
「呵,你這小子就像聽不懂話似的。見到自己的親生父親,需要氣成這樣嗎?無疑過去朕沒有親自照顧你,但那也是為了你的成長著想,況且朕往後會對你做出補償,你大可心平氣和,拭目以待,還有……你對朕的印象,還有你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經過旁人的敘述,已經遭到有心竄改,未必是事實,建議你可以不用這麼快下判斷,因為還有很多事是你所不知道的。」
銀劫的一句話,讓孫武有種汗毛髮寒的感覺,很明顯的,自己與呼倫法王的密談瞞不過這人,談話的內容他已經知道了。
不過,在這樣心神劇震的情形下,聽見武滄瀾的聲音,孫武的意識突然混亂起來,彷彿那日在秘寶地道里一樣,眼前出現了許多紊亂影像,耳邊好似有數十個人齊聲說話,偏生就是聽不清楚裡頭的詳細字句。
這樣嚴重的後果,別說孫武不敢答應,就算答應,恐怕也會被各堂各院首座攔下,連怎麼付諸實行都不知道。如此難處,表露在孫武的臉上,自然也瞞不過呼倫法王的眼睛。
既然如此,為何自己的心情一點都高興不起來?甚至素來平和安寧的心,罕有地爆發著狂怒,胸口像是要氣炸了開來,一波又一波的怒火熾烈狂燒,怎麼都忍不下去。
孫武有很多關於慈航靜殿的話想說,但話一出口,很快就覺悟到武滄瀾與銀劫是一類人,向他們要個合乎公平與正義的解釋,那根本是緣木求魚,自己應當做的,就是堂堂正正表達自己的意志便足夠,因此,冗長的話語變成了簡短一個字。
「不!」
在諸多影像之中,九成九都是極度模糊的聲光,只有一個光影比較清晰,當孫武凝聚精神,想要將東西看得更清楚時,卻發現那是一群人的背影,在這群人的對面另外有幾個人,其中一個人,儘管面容輪廓模糊,但從那獨有的氣勢、姿態來看,正是武滄瀾。
孫武的怒意熾燃,儘管理智上明白口舌之爭沒有意義,實際衝突更是蠢得可以的下下策,但是他還是決定要有所表示,不讓武滄瀾當自己是個可以任意宰割的軟弱角色。
對照起天上的太陽,還有日光下飄翔天際的天子龍船,這男子的身分無庸置疑,正是大武王朝當今天子,武滄瀾!
「小子,別急著跑,時間不差這麼一時半刻的,把頭轉過來,讓朕瞧瞧你的樣子。」
那群只看得見背影的人,全都穿著短汗衫,扛著圓鍬或十字鎬,十足十的礦工打扮,好像剛剛做完一場苦工回來,每個人的背上都是塵土與汗珠,著實狼狽,不過孫武卻一眼認出,他們正是剛剛完成挖掘地道大業,由藏經閣回來的同盟會創始成員。
(龍袍?)
武滄瀾所引導的國策,十多年來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功,哪怕是慈航靜殿的出家僧人,都被國家機器所影響,對域外民族有很深刻的仇恨,孫武在慈航靜殿的這段日子里,充分感受到這一點,他知道如果將《洗髓經》開放給域外民族,那肯定會被慈航子弟視為通敵賣國,隨時會被當成民族罪人,千夫所指。
龍袍之上,孫武看見了一頂串著珍珠的華麗皇冠、兩撇極具威嚴的八字鬍,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地熟悉,但是與上次小殤假扮皇帝時的樣子相比,這次卻是一點都沒有滑稽感,八字鬍下的那張面孔,是一張威風凜凜的男子面容,雙目炯炯有光,讓人雙膝一重,就此跌跪下去。
「……朕欣賞你的勇氣與不屈,卻對你的不識時務感到愚昧,擺明了在眼前的事實,難道你認為你可以獨力回天嗎?如今的慈航靜殿,只是一件朕可以隨意拿下的東西,苦茶的武功雖然高,卻不可能改變什麼,你的愚蠢與堅持,在這種時候只會多增添無謂傷亡。」
「可笑!小子,朕才是你的親生父親!」
孫武說到這裏,自己也領悟過來,只是有些難以置信,奇道:「法王閣下,你的意思是……你願意幫我們?但……你不是……」
武滄瀾道:「朕只問一句話,你是否已經做好了準備,在這場戰役中回到朕的身邊,為朕拿下慈航靜殿,建立你王者之路的首個征服功績?」
正因為如此,當孫武與香菱來到山門口,發現這裏空無一人,甚至連應該在這裏的守衛僧都不在,他們就知道事情有異。
聞名已久的大人物,終於見到了面,假如不是之前小殤曾給孫武來過一次「預演」,孫武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這麼鎮定,去面對這個和自己似有千絲萬縷關係的男人。
「你、你殺了我父親!」
「香菱,你覺得這傢伙是來做什麼的?」
毫無疑問的,擁有這等威勢的男人,足堪為天下之主,令四海臣民匍伏在他的腳底,似這樣的人,中土應該再也沒有第二個。
孫武的聲音很低,恰恰可以傳到香菱耳中,聽起來實在是讓她很不好意思,不過,理應正在調兵遣將,預備攻擊慈航靜殿的銀劫,會忽然在這邊現身,還使用這麼低層次的挑釁,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香菱一時間也猜不透敵人的念頭。
「談得如何?能夠把《洗髓經》帶出來嗎?這個抉擇可不容易啊!」
(如果說,老爹和姊姊要我到慈航靜殿來,是為了讓我來到傳說的起始點,接觸到西門朱玉生前的故事,那麼,這個故事的下一站是……域外嗎?)
孫武聽見聲音,立刻回頭,發現武滄瀾出現在自己身後數尺處,雙手負后,彷彿閑亭散步般悠然,一點都沒有把自己的憤怒當回事,好像剛才的那聲怒叫,只是三歲小孩在無理取鬧般。
武滄瀾看著孫武,眼中仍有笑意,但這笑意卻開始有了一絲譏嘲之意:「你自小生長在外,沒有受過禮儀教育,保全了剽悍的野性,這點朕很欣賞,所以不見怪你剛剛的失禮之言,賜你無罪,不過……忤逆天子是重罪,不可能讓你一犯再犯……」
「武滄瀾!」
孫武汗流浹背,必須要用全副精神去鎮定,才能夠與那股懾服力相抗衡,不然隨時都會趴倒下去。在聚精會神的抵抗過程中,身體好像正在和強敵作戰,不住地冒著冷汗,別說站起來,就連抬起頭來都做不到。
陌生的男子口音,但卻是似曾相識,孫武心中劇震,猛然回頭,眼前只見一片黃澄澄的金光刺眼,映入眼中的那件黃袍,中間一尾五爪金龍騰躍雲間,睥睨蒼生,張牙舞爪,彷彿隨時都會裂衣撲沖而來。
這是再明白也不過的警告,兇狠的猛獸漸漸露出了獠牙,聽出武滄瀾語氣中那絲嚴寒意味的孫武,心跳頓時加速,立刻感受到壓力,不過,這並沒有令倔強的他改變意志。
武滄瀾幾乎是不屑一顧地否定了少年的吶喊,但一句話出口,他的臉色劇變,好像察覺到自己被人設計捉弄般,笑意不見,閃過了一絲慍色。
話說出口,眼前又是一花,武滄瀾的身影再度消失,但這次有點不同,一股龐大壓力摧山倒海而來,壓得孫武氣息不暢,一句話也因此沒法再說下去。
「說得也是。」
營帳之外,並沒有太多官兵把守巡邏,甚至比孫武進來的時候更少,只有大批信徒圍繞在營帳四周,口誦經文,閉目祈福,孫武和香菱快步離開,到了整個營地的最外圍,連一個官兵都看不到,但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安安穩穩地坐在一張木椅上,手裡甚至還拿著一卷書,專心閱讀,似乎沒發現孫武與香菱的到來。
孫武苦笑起來,猜想不透敵人的用意,綜合說來,香菱的想法應該沒有錯,銀劫是來這裏觀察的,但他究竟要觀察什麼,這點就……
「啊!真是對不起您,奴婢我實在……」
「這樣膚淺的笑話你也相信嗎?看來銀劫對你的評價該打個折扣了,原本朕想告訴你關於你的出身秘密,但現在似乎不是時候。」
「……所以,小孩子就是麻煩,總是欠人教訓,看來把你寄養在外或許是個錯誤,你已經學了太多不該學的東西,要費點手腳才能把你導回正途了。」
「老武,怎麼樣?世事未必都是那麼理所當然吧?這條不可能挖成的地道,我們今天把它挖通了,這個打賭是你輸了?還是我們輸了?哈哈哈哈~~~」
「皇子殿下若真的送出《洗髓經》,對屬下而言,並不是一件壞事。這麼一來,要操作輿論也會容易得多,不曉得殿下您的想法如何?」
香菱有足夠的冷靜來做判斷,卻擔心孫武受到挑撥,但是當她望向孫武,竟發現孫武的表情行若無事,沒有任何氣憤的樣子。
「沒事,我剛剛想到了點東西。快,我們現在就趕回去。」
這些問題算起帳來,武滄瀾絕對是始作俑者,自己不知道曾想像過多少次,有一天碰上武滄瀾時,一定要有所回應,現在這個想法終於成真了,怎麼可以像個獃子一樣,在這裏傻站呢?
香菱回答不出。銀劫確實是來得古怪,如果是為了勸降,他這次連要孫武歸降的場面話都不說,讓人搞不清楚他的來意。
如果單純只看外表,這個男人無疑是一名充滿書卷氣的教書先生,很難想像他會是武滄瀾的第一親信,而且還是大武王朝諸多毒辣政策的規劃人,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