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一卷

第十五章 彷徨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彷徨

「既然天時地利人和都失,是否可以考慮,將大軍轉移至吳越之地,一則,那裡土地肥沃,魚米豐茂,二則地形多變,加之長江天塹,天時地利皆回也。」
「各位可知我就是荊州人,乃水鏡先生之徒,家師告誡我要顧及天下蒼生之事,切不可為一些虛名而廢天下之公義。」我知道一切就看下面我的發揮了。我把自己知道的一個世外高人搬出來不知他們知不知道,我已經記不得我是從誰那知道有這麼個高人的。但我這麼一個嘴上還沒毛的小子,如果說是自己想的似乎不太令人可信,至少我是這麼認為。
「發什麼鳥氣,現在該怎麼辦,現在不是嘆氣的時候,出個主意啊?」
「二哥所言極是,那可有破解之道?這位道友你計又將安出?」我立刻明白眼前這二人是誰了,張角的弟弟:地公將軍張梁,人公將軍張寶。
「那我們如何是好?」張寶著急的問,看來他倒是很信任我。
雖然是大聖賢師,既然他是靠扶乩打卦說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讓老百姓對他死心塌地,就算他自己也不信這個東西,我在街上這樣猶如個仙人一樣,算前生,知未來,還說了黃巾有難,他不找我才怪,至少要問我個亂他軍心的罪吧。我又感到自己有點魯莽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不是梅雨剛過嗎?當然是好時節。」
「那盧植必會知道我們去向,他不是已在旁監視我們了嗎?」
「如果對他們忠,就是對天下蒼生不義。」我覺得我倒是很看得開,所以這句話說得很堅定。不過老師聽到我就死定了,就算不殺我,也得教訓我幾個時辰,打我一頓板子,再關個兩年。
一個目光深邃,臉型瘦削,一臉滄桑的虯髯大叔形象的人出現在中間的椅子上,沒有什麼可以表明這個當世第一反賊的身份的東西,除了頭上的一方黃巾告訴我,坐在這個最顯眼位置的人,至少是個黃巾的頭。旁邊的也幾乎是這位大叔的翻版。我知道這裏就是讓官軍喪盡威名的黃巾軍的最高朝廷。
「老師沒有說,但各位可否聽我一言?」看見他們全部把目光投向我,我開始說出我的主意,「天時,地利,人和,今日和舊時已完全不同了。想甲子年初之時,因去年大旱,年初餓殍遍地,將軍相時而動,順應天時,合乎民心,加之青兗徐冀四州一馬平川,官軍無險可守,所以,天時地利人和,皆在我手……」我沒想到我把自己當成反賊,還說的這麼順遛,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不禁嘆了口氣。繼續說了下去,「可今時……」
「為什麼?」他們也感到很驚訝,我也知道他的計策非常完善,無懈可擊。確實是現在黃巾最好的出路了,但如果這樣的話……我不敢想,必須讓他們打消這個念頭。
「明白了吧,襄陽有此等謀臣可出此等之計,加上新野的數十萬百姓,張曼成又陷於四州之軍包圍之中,一個月?我想你們根本來不及,再說洛陽那邊,你們可能已為皇甫嵩一走,便空下洛陽,實際上,盧植的幽州軍早已陳兵你軍側翼,待你們分兵一去洛陽便催發殺手,你們的奇兵便成危兵,不信的話,你們現在就可以去探,現在盧植的疑兵正冒充大軍才從幽州出發吧?」我還回頭想了想,覺得我沒有留下什麼破綻。便放心了,這下我就可以拖住他們了。
我講述了這幾個月我看到的,我還包含感情的表達了我的敬佩之情,連我自己說的人都感到肉麻,但至少我還知道,我說的都是些實話,黃巾軍確實了不起,自己沒什麼餘糧還肯把糧食拿出來賑濟老百姓,光這一點就很了不起。對待單身路人也很客氣。摘去黃巾,他們就是一些普通農夫,敦厚百姓,而戴上就成了邸報上的黃巾惡賊,無惡不作,所謂無惡不作也是那些人的想象吧。我還把子涉子聖二人之計,陳梁的惡計,也對他們一一道來。
「兩條路!」哦,出我意料,我也只想到一條,「一則皇甫老賊去打波才,其洛陽門前屏障已去,我雖糧草供應不足,但可令一萬余部隊在洛陽四鄰反覆滋擾,做大軍攻洛陽之意,何進那賊,必下令皇甫,朱二人,至少其中一個回去救,雖則將在外君命亦有所不受。但他二人應知何進此人脾氣,若他們還顧忌項上人頭,不得不去,則波才之急可解,我等也可利用兵力上的優勢壓制洛陽,則主動權又回我方。二則撥半數之軍,嗯,糧草可能不夠,再削減一半,尾隨皇甫,要大張旗鼓,擺出與波才合擊皇甫之狀,待皇甫稍作收縮,立即假道許昌,直插襄陽,在此前聯絡張曼成,一月之內拿下荊州全境,據我所知,荊州遠比四州富庶,且南方諸州中唯獨荊州未大肆徵兵,以荊州原來之兵,根本不足懼,一旦拿下,則秋後糧草無憂。」
「這群滿口忠孝仁義的畜生……哦,這位小兄弟,你泄漏官軍行蹤,就是在幫我們,那不是你們讀書人的講的不忠嗎?」張角帶著一種不明就裡的笑容對我說。
這年,我十六歲,那天夜裡,天很晴朗,一點風都沒有,一切都那麼平靜,至少看上去這樣。
雖然只是簡單的推理,但卻非常的清晰準確,原來黃巾農夫中果真還是有善謀之士的。
「家師……」我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雖然我平時謊話不多,但我卻總能隨時編出一個絕妙的謊話。「張角道兄容秉,家師觀天象,算及黃巾有大難,念及黃巾與民為善,所到之處,秋毫無犯,放糧賑民,實不忍黃巾就此秋後受戮,命在下過來,還有請勿問家師之名。家師讓我勿言及他的名諱。」
我一定陷入了一個最大的疑難中了,因為我整個人陷入了沉思,他們又說了一些什麼,我不知道。但我在想是指條路還是就出個主意讓他們按兵不動。不過情況在我剛打算站回我的襄陽守備的立場上來時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一個人忽然接過話頭:「我們由於軍糧不足陷入困頓,秋後將至,田野中卻大片的荒地,秋收將臨,田野中的農夫卻已十去九八,天時不利於我;由於征戰消耗糧草太大,我軍在現有的糧草下,又剛經歷梅雨季節,道路泥濘不堪,我們已無力進兵,現在這一馬平川的四州,反成為我們防守的最大破綻,地利不利於我;而官軍以我們的名義大肆劫掠,已實際讓我們至少這兩個月失去人心。人和也不在我們這邊。」說完他沒像我那樣嘆口氣,至少我打算如果是我說完時會嘆口氣加重悲劇的意味。
門外衝進來一個健碩的大漢,我才回過神還沒來得及觀察仔細他,他已經罵罵咧咧的和這個屋裡的黃巾頭頭們說開了,「皇甫嵩這個混賬王八蛋跑了,整個大營都是空的,但這個混蛋命令他手下人扮成我們在青州兗州一帶大肆燒殺搶掠,他給我們留下個爛攤子,叫我秋後怎麼和老百姓收糧,咱們糧食?天公將軍咱們怎麼辦。你拿個主意吧?」
張角略一頓,很憂慮的說:「按這個架式他們是去打波才了。官軍這一手夠狠啊,我們很難讓老百姓再相信我們了。咱們本身沒把軍紀整好,出過幾次擾民的事,這回我們真是百口難辯啊,我們看來秋後是挨不過了。」屋內一片沉寂,接著嘆息的聲音就從每個人那裡發出來。
「不行!」我大喝一聲,剛喊出來我就後悔了,我知道我還沒死,但也不遠了,因為我還找不出理由反駁他的不是。
我還在出神,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所以我無語,但我不能這樣看著他們坐以待斃,所以我決定幫他們一把,雖然我不知道會帶來什麼後果,但現在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是啊,沒想到開始拖住他們的話,卻變成了絆住自己的石頭,本來我拖住他們就算了,我幹嗎還要替他們出主意呢,如果我說盧植不在他們側畔,要十日左右大軍方能到達,那麼,洛陽又會變成黃巾要攻擊的目標,以求圍魏救趙。我現在真是左右為難,兩邊我都不想他們被擊敗,我似乎變成了擋住這兩輛戰車之間的東西,只是我是塊石頭還是螳臂,就得看我的了。
「梅雨剛過正是長江水勢極大之時,反倒說好時節呢?」
「官軍那麼傻嗎?會讓我們隨意渡江嗎?」
「令師真神人也,我們已推知秋後凶多吉少。」這出乎我意料,原來他們這裏也有善謀之士。「只是不知如何是好,再過一月,到時,軍心必亂啊……令師可有見解。」
「你……這位道友好像很年輕。」那個頭說話了,「不知師出何門?」
「你在街市之中說我等秋後有難,是為何意?」
「我想大聖賢師找我來不是想和我攀道中交情吧?」我怕麻煩,和他這樣聊上了,可不是件好事。
「梅雨剛過,漁民憋悶了很久,這是得趕緊出來打魚過生活了,渡江之船便有了,而這時長江水位正是最高之時,那些防黃巾南下的暗樁鎖鏈,就暫時失去了作用,官軍江東的兵力空虛,水軍更是長期疏於訓練,想來根本不會對黃巾義軍造成阻礙。」我越來越不明白自己,我在幹什麼?我似在把戰火引到其他地方,在幫助叛軍,可如果這些人當叛軍被消滅掉,我又總覺得天理不公。我想我看來是要瘋了。
我第一次感到至少有一百萬人的性命全在我的手中。我的每一句話也許都會使他們往黃泉路上多邁出一步,這對我來說太難了。我想一定是什麼地方錯了。歷史怎麼能這樣讓我一個毛頭小子站到這個轉折點上,讓我來決定這天下的興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