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悲歌

第一卷

第七十四章 悲歌

姐姐拉著我到她的位置旁坐下,我看著姐姐,姐姐也看著我。我說姐姐你瘦了,姐姐說我也瘦了。她替我打開我的頭巾,替我梳起了頭髮,說我吃的一定不好,頭髮都開始有些枯黃了。實際上姐姐的頭髮也不似以前那麼油光黑亮了。我說姐姐一定辛苦了,姐姐說我去北邊一趟,又迭遇兇險,不容易。我說我自己做事太過偏激,只管自己喜惡,不知道最重要的事是什麼。姐姐說,能平安回來就好了,其他的現在已不重要了。
我知道我又喝高了,不知道這次會吐成什麼樣。我忽然有些害怕。
那一天冬日,不會早於一個月,在太湖之西,神亭嶺之南,原本的水田之上。管亥拍馬上陣前叫罵,指名道姓讓裴大哥出陣,裴大哥在姐姐勸說下,先沒有出陣,而且根本沒在陣前露臉,姐姐就帶著葉劍和盛斌出陣,而他們也很驚訝地看到又一個裴元紹威風凜凜地縱馬與陣前。
管亥停下不語,裴大哥上了感情,接著說:「那天我還記得我那大個子兄弟對我這樣下的第一個命令:『現在連天大雪,我命你帶人為老百姓掃雪開道。』」
「錦帆賊已被政哥收服,但此事尚未公開,現在先勿妄動,姐姐即已到這裏,不妨先派人去和姜政協商一下,看此事現在該如何處理。」姐姐點頭稱是。
「別老是您啊您的,我不喜這個,叫我智哥就行了,平安風雲侯,平安風雲侯有什麼意義,我就算能獨叱吒風雲,如不能保自己兄弟平安,我這個萬戶侯不當也罷。」
「好,你是叫葉劍吧。」我徵詢了一下,「你趕緊回去,讓我姐姐千萬不要過來,等我過去,有些事情我會儘快趕過來告知她。記住,千萬不要讓她過來,我很快就過去。」我加重了語氣。
我教訓完他們,想想也真怪不了他們什麼。我就道聲別,趕快上路了,我的心思已經不知道飛去哪裡了,若不是裴大哥已歿的消息讓我還能有點清醒,我根本不知道我會成什麼樣。現在當我要走時,我竟有些躊躇,但是畢竟我還是上路了。我還是穿著普通的衣服,用羊皮裹了天狼,帶著有衣服的包裹,打了聲招呼,隨便牽上一匹馬,便飛奔出來。
「住口,我沒這麼想過,但那些大官什麼時候管過我們的死活,光和六年,咱們老家的人都易子而食了,那是孩子啊,人命啊?你還跟著他們,你瘋了嗎?和我們一起,殺官兵奪城池,開倉放糧,老百姓還能過這一冬。否則,今年冬天怕是大家都撐不過去了。」
「平安風雲侯,您沒事吧,管大哥可能說話有些冒犯,有所得罪,請您原諒,他剛剛失去哥哥,可能有些過於難受。」我知道葉劍在和我解釋,我對他笑笑,把被撥開的有些尷尬的手又搭上他的肩膀好好拍拍。
「啊,平安風雲侯,我這就把您安全無恙的消息傳給您的姐姐,我想她一定很高興……或者,您和我一道回去。」
但此事也很快傳到管亥的耳朵里,他立刻便知道裴大哥來了,更是怒不可遏,他聯合吳地南部幾個地方割據勢力,一起向姐姐的北部大營撲來。
但我不知道怎麼回事,似乎馬忽然怎麼都不聽使喚,我甚至幾次都要從馬上跌下,總是掌不住馬韁,我心裏甚至開始緊張,暗道馬兄弟,別讓我丟人。還好,我沒摔下來,是它先慢下來,最後轟然倒地,而我則早有準備的一躍下馬。看著地上口吐白沫的馬,想想這兩個時辰我一直快馬加鞭的催,實在是把這可憐的畜生給累壞了,我甚至感到了一絲心疼,讓人趕快把馬帶著去掌馬官那看看。我則還是趕快進入大營了,很多人都認識我,因為我們荊州去的人佔大多數。整個大營的氣氛也有些嚴肅,我的心情則是很難說,開心有傷心也有,每進一步,開心多一分,傷感也隨著漲一分。
第二天早上,我想應該是第二天早上,我在一個熟悉的場景中醒來,姐姐再次在我旁邊,但是是我又一次躺在床上,姐姐依舊是在打盹。而我還是一貫的粗手粗腳,也是在還沒挪開身體,就把姐姐弄醒,我仍然感到滿心愧疚,但姐姐卻永遠不會介意這些。
姐姐確實厲害,如我和她交戰,此刻,我恐怕已是敗軍之將。而我,現在對打仗還理不出個條理,真正讓所有事都扔在我一個人手上,我真不知道第一步該幹什麼,至少說現在我是一點都想不到頭緒。但是姐姐已經給我示範了一遍,她是怎樣把我們擊敗的,就算我們能看見烽火,我們又能怎樣,戰力幾乎傾巢而出,我知道了也只能趕快撤,而且撤得掉撤不掉還是另一個問題。我們又沒有那麼多船了,騎兵追擊一幫在逃竄的拖著輜重的老弱殘兵真是簡單寫意。
「放開我。」我沒想到管亥的反應那麼大,他把我的胳膊抖開:「記住,我是相信我大哥,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和我大哥假情假意花言巧語,我大哥又怎會如此離我而去,我不會原諒你。你今天大罵我,我也許還會把你當條漢子,但現在我認為你不過是個偽君子而已。我是來替我的哥哥,但不要叫的那麼親熱,我不會替他認你這麼個假兄弟,也別叫我裴什麼,我無顏與我兄同姓,我叫管亥!既然你沒死,我們撤!」說完,揮手讓部隊撤了。
「我們回去報了,還提到了那件銀光閃閃,長著刺的怪武器,沒想到銀鈴姐大驚失色,便問了有否看到一個異於常人高度的大個,我們的人說沒注意到,只知道他們在祭祖一般,貢品桌上有兩個人頭,倒是注意到一件皮甲像戰利品一樣,掛在帳邊架上,那件甲倒真是大得出奇,但是沒看到有頭盔。」我知道這事情只會越來越說不清楚,我明白姐姐必然會誤解。估計當時姐姐幾乎要當場昏倒。
「這是我們的土地啊,可是今年這裏只長了這些雜草,沒有一點糧食,沒有糧食也就沒有了希望。這就是天公將軍所盼的嗎?你們在幹嗎?往自己脖子上勒繩子嗎,你的理想就是讓老百姓和你一起都餓死嗎?」
他們解釋說:「可能是他們紮營百里之外。」這時忽然轅門外跑來一人,通知我們大家可能會有敵人來襲,人數不少,兩騎一排,綿延數里。
管亥嚇傻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馬扶住風中已經顫抖不已的裴大哥。看著那觸目驚心的一條刀痕,管亥便再也凶不起來了……
對,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用去,但我傷了你的兄弟,你會更難受,現在你開心了,但難受的是我,你出來和我理論理論。幹嗎要讓我如此難受,幹嗎不讓我開心點,你出來見見我,哪怕你去其他地方以後再不回來也好,你幹嗎要死啊!現在大家都活得好好的,你幹嗎走這麼早,你還沒結婚,沒有後人,你走了你自己甘心嗎?回來啊,那可能會很冷,多喝點暖和。
裴大哥平時為人很好,他去了后,士兵們都要求把他帶回荊州安葬,讓大家時時還能去看望一下。所以,我還能在他的靈柩前送送他。
「吾非無義,亦非無恥,從不懼死,怎能忘情,但是天公將軍的願望,你難道忘了嗎?」
今年秋,吳地混亂,大部地區顆粒無收,除了可以說那裡適宜廝殺,已無話可以形容那裡。亂得毫無我大漢四百年魚米地之像。姐姐初到吳郡之時,這裏已蕭條的如塞外邊關,地方官也找不到,只有大小不等的各股勢力,有豪強的鄉勇,有官僚的親軍,百姓的流民營,土匪水賊那就更是多如牛毛。姐姐到了那裡便收編流民營,四處出兵打擊各種土匪水賊,雖然我們的人手太少,但因為知道烏程管亥和裴大哥的關係,姐姐還是讓他以太湖為界,只平北方之亂,不管南部之事。
不過我是等到次日天微微亮才把他們等回來,那一夜,我睡得一直不甚安穩,一有異響便會立刻驚醒。他們回來后我也沒問他們什麼,而是先劈頭教訓了一頓,批他們警戒不嚴,竟讓人欺到近身,才發覺,險些出大事。
「我現在還能記得那日黃昏,路上行人的歡笑,兄弟,你真該看看,什麼是老百姓需要的。別讓士兵再無謂流血了,讓這片土地再長糧食吧,求求你了兄弟。」
我明白他的痛苦,我的手從他背後拍拍他的肩,盡量說得輕鬆一點:「裴二哥,沒事的,你大哥至少能安心地去了。」雖然我的眼淚也不爭氣地流出來。但是裴大哥此舉確實讓幾萬人免於混戰,相對看到幾萬人陣亡,幾十萬百姓受苦,骨肉相殘,勢不兩立的情況下,裴大哥這次去我是不是該想開點,至少我再亂悲切,會讓管亥更難受的。
我記得當時我怒不可遏的頂著他,幾乎吼著出來,「那這批大軍來怎麼沒人來通風報信。若不是因為他們是我姐姐的軍隊,我正好在這裏,今天這個大寨就凶多吉少了。」
「你已經說我們了,你丟不丟人,我真恨自己這張臉,為什麼我會有你這種大哥,你有沒有感覺到已經徹底成為走狗了?」
當時恐怕誰都沒有意識到下面會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因為裴大哥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竟毫無猶豫刨開了自己的胸膛。那刀很深,刀落之時,裴元紹已失去知覺。
「我怎麼說你才能信,難道你讓我把心掏給你看嗎?」
他們知道整個經過也無語了,他們承認和政哥訂立盟約后,就只注意北面江北的情況,其他因為一直無事,所以,只設了百里哨位。他們說這樣也是為了以作隱蔽,免得羽翼太豐滿,反暴露位置。其實,他們這麼多人想躲真是很難,但是他們告訴我,這裏陸路就是上百里綿延的群山,中間轉出來朝北走,還要走個十幾里百步寬的坑窪之地,才有這麼寬敞的一塊平地。我問為什麼不在路上設點陷阱路障一類的,他們說,就是要完全讓其他人不知道,想不到這裡有人,要不然讓人吃次虧,以後別人想不記住都難,再多生枝節,麻煩只會越來越大。現在就是怕出事,而且要是拌了政哥怎麼辦,他們臉上還掛上了惡劣的笑容,讓情緒不太高的我有了揍他們的想法。不過他們承認,關鍵問題在於壓根沒想到我姐姐那撥人馬會介入這裏。但是,她確實介入了,而且差點就讓他們損失慘重無法挽回,他們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厲害,關鍵是此人還是個女的。我知道讓姐姐聽到這句話,要是是我說的,那麼一頓教訓在所難免。
「還有一件事,你們似乎就是衝著我來的,怎麼回事?」我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不要再說了,我不會信你的,你滾吧。」管亥說他說這句話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你高興也可以,除非你和我一起,一起殺了這婆娘我才信你。我才會信你還有一些義氣。我們或許還可以重敘兄弟之情。」
我說要見見裴大哥的靈位,祭拜一下,姐姐讓我先洗涮一下,齋戒一日。我說,我昨日已開始齋戒,我現在就要見見裴大哥。
姐姐說我的頭巾破了,也髒得不行了,換一塊吧,我說那是我從北邊帶回來的兄弟的,不能丟,洗一下再扎吧。說完把那塊確實有些破舊的頭巾塞入腰間。姐姐說我的習慣還沒改,讓她看看那裡面又塞了些什麼東西,我知道那裡面沒塞什麼東西,因為才換上身。我老實地承認,姐姐笑著點著我的鼻子,說我還沒變。我說肯定變了,從北邊回來時,天天就想著見你,有許多話要和姐姐說,但見到姐姐,竟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她說,我沒變,如果裴大哥一切安好,我不會這樣。
管亥根本沒有和其他人打的意思,他就是想把裴大哥引出來,所以,說了很多污言穢語故意辱罵姐姐,葉劍聽不下去,拈槍來戰,戰不十合,力怯,那邊盛斌見勢不妙,也忙拍馬搶出,二人合擊管亥。好個管亥,依然抖擻精神,力戰二小將,竟不落下風。一時間,那邊聲勢大振。姐姐則再無可派之將。眼見,二小將不支,姐姐本只好揮軍硬拼一仗,別無他法。
「我裴大哥怎麼死的?」我有些木然,臉上有些僵硬。噩耗成真畢竟對誰都不是件讓人很好接受的事。
「好了好了,輕點,快給你勒死了,進來敘話。」我依言,她吩咐下去無事不要打擾我們。
這管亥和裴元紹本是同胞兄弟,因裴大哥家貧,管亥一生下來就被送一戶膝下無子的管姓人家收養。兄弟二人再相識已是在黃巾軍中了。當時他們相見就是驚異不定,最後裴大哥回家帶來父母這才真相大白。兄弟二人性格卻有些差異,裴大哥生性豁達,為人和氣,管亥卻有些偏激,喜惡分明。自裴大哥投我荊州后,管亥便視裴大哥為叛徒,勢不兩立。
「這事,說來湊巧,昨日,我們大軍前哨斥侯發現了錦帆賊行蹤,他們襲擊了豫章,我們由他們回來的路線,發現此寨,我們仔細觀察此寨大小,人數,想趁著他對我們還沒有任何防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不過我們還發現那件銀光閃閃的……它太顯眼了。」他指了指我的天狼。我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死了,你死了,什麼責任都不用擔了,你跑了,留下我們繼續在這世上忙忙碌碌,不知以後會是什麼樣,如果你能看到,以後勤快點多來找我。沒想到最後在漢中見你就這樣成了訣別。實話講,裴大哥,我不甘心啊!
「我沒忘,而是你忘了。你投降官軍,卻把這幫狗官當作了親爹娘。」
我有些垂頭喪氣的坐在地上,告訴他該來的已經來過了,現在都退了半個時辰了。他也力氣不支的坐在地上,他們質問他為什麼不生烽火,他也很委屈,昨天晚上濕氣太大,發現大軍時,林子里竟找不到能生火的乾柴,沒辦法,他才全力跑了幾十里山路過來送信的,也確實難為他了。我吩咐他去休息。
「平安風雲侯……智哥,你和我一起走嗎?」
我在他的靈柩前,自斟對飲,一杯自己一杯給裴大哥,慢慢和裴大哥講講北去的故事。還和他談談以前的故事。實際上自上次醉后,我就有些怕這東西,總覺得聞著就有些難受。但是我知道裴大哥很喜歡這口濁水,所以我陪他喝。我要好好陪他說句話,我很少流淚,但這回第一口下肚,淚滴就自己冒出來了,我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大哥當時還斷斷續續對我說,如果不能讓我回頭,今天至少上萬弟兄得和我們兄弟二人中至少一人一起去死,但他死了,他相信就能救下一萬多人的性命,所以他求我別讓兩邊打起來。他最後說,『兄弟,你來替我。』他就走了。」管亥移開了視線,盯著地面,他的手緊緊地抓著自己的腿,彷彿在逼迫自己說出這些事情。
我們就這樣沉默了好一會。
管亥收刀大喝,「見利忘義之賊,厚顏無恥之徒,貪生怕死之輩,無情無義之人,汝有何面目活於此天地之間?趕快自行了斷,莫髒了我的大刀。」
那個叫葉劍的少年想要張口,看了看黯然的管亥還是沒有說話。管亥抬起頭,很淡然地說:「我來告訴你。」
「你看不看人,你要撞到我了。」我一直低著頭,直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在眼前響起,口氣中帶著一種激動,什麼都不用說,我張開雙臂抱住了這個人,緊緊地,嘴中輕聲說:「姐,我回來了。」
第一次這麼長時間沒見姐姐再見到姐姐應該是很高興的,但為什麼這次我卻怎麼也沒法像以前那樣歡暢,就是因為你走了,你幹嗎這麼早走,本來那麼好的心情,你幹嗎來破壞?
「知道了,我也不知道銀鈴姐的大軍現在到什麼地方。反正你順著我們馬蹄印很容易找過去了,那我就先走了。」
「不行,我受人之託,託管此寨,不能離開,你告訴你們駐紮在哪裡,等他們一回來,我就去見我姐姐。」我相信我是個懂得責任的人,雖然最相見的人就在身邊不遠處了。
「你怎麼會在錦帆賊那裡?」我趕緊示意聲音放小。
「那明年呢,你想過嗎?我告訴你,荊州牧韋大人不是這樣的,雖然他沒有辦法改變整個天下,但是他可以讓他手下的百姓過上好一點的日子,我的一個大個子兄弟當時這樣和我說:『天公將軍的希望是什麼?』我答:『讓全天下老百姓都過上好日子。』他就說:『如果有人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你跟不跟著他干?』我應道跟。他就對我說以他謝智一生的所有的一切擔保,現在的荊州牧韋定國大人是這樣的一個人。如果非要他給我證明,就讓我去問長沙的百姓。我當時就說好,我聽你的。他還這樣說不是聽他的,是為了天下的蒼生,問我到底干不幹!我當時就說我干,我還說如果他欺騙了我,我就回去殺了他最親的親人,就是今天你對面的那位女子,是我那位大個子兄弟的姐姐。」
我目送這個少年離開,趕緊回營,讓人給我找一套盡量合身的素色喪服,用包袱收起喪服和皮甲,便在大營里坐等甘寧他們的歸來,還分赴下面人四下打探。他們說這四方百里之內都有他們的人,一有消息便會傳來。
也許那樣這次就不會出事,但就是裴大哥在吳地北地,長江入海處收降了葉劍時,露了幌子。那些小嘍羅都驚訝的以為管亥已歸降了姐姐,大家又素知管亥之神勇,一見裴大哥便紛紛歸降,一時吳地北部肅平。
「銀鈴姐好像當時差點昏厥過去,至少我們大家都覺得,她明顯有些身體不適,我們問她怎麼了她也沒答。她鎮定了一下,便下令全軍緊急出動趁對手還不知道我們的到來直撲錦帆賊大營。但我們剛要出動,她又改了主意,要我們繼續監視,等錦帆賊有什麼異動,再行通報。至四更時,細作飛馬來報,說不少錦帆賊乘船出湖了,這次她才下令我們趕緊直撲這裏,她則帶大隊在後面隨後就來。」
「我如何說你才能相信,你去看看荊州百姓臉上的笑吧!那是真切的,沒有任何做作的,那是真正的快樂,雖然我們還不能讓老百姓富足起來,但我們至少能讓他們安居樂業。」
天慢慢亮了起來,看著地上的馬蹄印,而且顯然只有一條來路,我也就不斷催馬狂奔,在這個昏暗的林間小道中,我只覺得路似乎總也跑不完,但是還好似乎時間過得也很慢,跑出窄小的山道時,天才大亮起來,我甚至都能看到曠野上軍營的旌旗炊煙,就要見到姐姐,感覺就是不一樣,手似乎都有些不聽使喚。但是我還是找到個僻靜地方,把衣服換上,褪下一身布衣,又在我的皮甲外套上了一套喪服,亮出了天狼,趕緊朝大營奔來。巡邏的人想是有不少人認識我,就算不認識,看一眼就明白,因為我的特徵真是太明顯了,我想姐姐早就號令下去,不要攔這樣這樣的一個人,所以,我幾乎是直奔過去,毫無牽礙,他們反倒會給我讓出最近的路。
裴大哥轉身對姐姐稍一施禮,再轉過來,已是淚流滿面,「兄弟,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但不信我也不怕,我會讓你信我的,讓你看看我的心是不是紅的,還是黑透了。」說完扯開衣襟,然後一件件扒開衣服,當著幾萬人的面,袒露出精壯的上身。
「我能理解,我不會怪他,因為他還是我的裴大哥,雖然他記不得我這個兄弟了。」我平靜地說,看見他時,我還能頂住這悲痛,等他走後,我竟朝天長嘯了一聲。眼淚順著耳朵向下滴去。裴大哥是我荊州自中平興兵以來第一個陣亡的上位戰將,而他還是我的兄弟,我的好兄弟。
這時,裴大哥不知從何處拍馬而來,沒帶任何兵刃,卻搶上去用手硬接管亥的大刀,同時喝退了兩員小將,言其為自己家事,旁人不要插手。管亥還是故念一些兄弟情誼,本來刀刃已要削斷裴大哥的雙手,還是硬生生剎住了。
裴大哥像下了很大決心,他下了馬,端詳著地面,從地上拾起几絲衰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