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桃夭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二十一章 桃夭

「桃花。」她總是能了解我想知道什麼。
所以,最終我決定還是隨著自己心思來,把老師那些條理之說先撇在一邊,好好坐下和自己的岳父說話,何況他也是我們家的恩人。
「怎麼了?」我探過臉去,想知道個究竟,她忽然在我的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嘟著嘴低著頭,說了一句:「不許不要我。」
「好像這裏的人都很喜歡你啊。」我不打算回答她的傻問題,而自己問了一個可能也是很傻的問題。
這當真對我來說有些痛苦,要見這老頭當真痛苦。關鍵是因為我的目的是把他的女兒全部娶到,而他現在肯定不願意。我思定所有可能性,歸結起來,不外乎兩種可能性:第一,他叫人把我宰了;第二,他沒叫人把我宰了。且對於第一種可能性,不外乎兩種原因:第一,我把郭佩休了;第二,我把郭佩給結果了;而對於第二種可能性,也不外乎兩種主要原因:第一,我沒把郭佩休了;第二,我也沒把郭佩結果了。對照這兩種可能性的原因,既然這兩種行為,我指休和結果掉這兩種行為,我都不會去嘗試,甚而想都沒想過,那麼我便應該能活蹦亂跳地活下來了。而只要我還活著,即使不讓我娶銀鈴,我也能就住在這裏和老岳父耗著,不信水鏡先生我的老丈人大人司馬德超先生就是蛤蟆吃秤砣——鐵了心了——不讓我娶銀鈴。這下,我便有充分的信心了,畢竟我想他也知道京城內就要出事了;而且到現在天下間也只我一人願為她孤身一人走這幾千里,而不顧其他。不過不能排除其他傻蛋都不知道銀鈴在這裏的可能性,不過現在還是把自己抬到一個比較高的高度上比較好。
又於是在此人種種利誘威逼下,我終究叩響了柴門,那日是初平元年的五月之初,上弦月斜掛山角天邊,清風徐來的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仲夏之夜。
「好像在這個地方我們這樣不是太好,下面還有你一隊侄子還加一個表舅。」看著她眼中只剩了我,我覺得還明白我們所處位置的自己有必要提醒前面這個顯已完全忘記一切的少女。
「你身體好象不如以前好了,很累吧?」言語中沒有任何責怪,臉上全是心疼,讓心裏感覺甜甜的我又來了精神,騰不出手,便用臉去推那竹門了,推開時,便覺得門縫中吹來的風讓自己很是愜意,正自舒適不已之中,忽然感覺動作如此熟悉,竟又有了一絲歉然。
「討厭。」她故作嗔怒,卻帶著笑。
「這還算油嘴滑舌么?」我忽然有了些真正稱得上小壞蛋的想法,「要是真的嘴壞,那番我便該說:『以我的手,摟你的腰,吻你的臉,踢我一腳,你的俏臉,粉紅似桃,若言似紅薯,頭被打成瓢。』不是么?」
「當然了,誰讓你的老婆這麼可愛?」她很是厚臉皮的上前應道,然後自己也抑制不住笑了。
「對不起,銀鈴,這麼久我才來找你……」她搖搖頭,手按著我的嘴,讓我不要說。
怎畏其間,天地迢迢。
「梅雨么?不過可能比正常稍早了幾日,不過前面大半月之內,正是穗子飽實之時,倒確實需要雨水,要是埂壟乾裂,這年收成便沒幾成了。」伊人笑著,只是後面幾句講述農田情況的時候注意力顯已經是在翻看我的衣領了,一邊隨口有些漫不經心的說,一邊在胸口脖頸邊趴下聞了聞,然後先自抑制不住笑地說:「我看你霉了沒有,看來還好。」
『注一:《桃夭》原詩: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原詩共三闕,因律同而辭近,故只留第一闕,供有興趣者看看,原詩可從《詩經·國風·周南》查得。
「你敢?」伊人果然從我懷中掙脫出來,在我面前三步站定,並雙手插腰,嘴還撅得老高,顯出一幅彷彿很不高興的樣子。而我知道她在等我去表示一下,而我自然也會上去登門拜訪以示誠意。
「當然了。」她嘆了一口氣,示意我在路邊坐下。而她摟著我的脖子,看著我坐實了,便把腳翹在了我的腿上,然後整個人坐進了我的懷裡。我則環抱著她,輕輕親她的面龐,等她繼續說話:「你這傻瓜,哪知道女孩子想些什麼,我慢慢地長大,慢慢地……也愛上了你,你卻什麼都不知道,我則儘力說服自己只是你的姐姐而已……你明白么?」
不過銀鈴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用手撫著我的臉,眼中帶著一種憐惜:「只是苦了你了,你怎麼要這麼做。」
所以,等一到山邊拐角處,我立刻把她從背後放下,將她從前面再次抱起,狠狠地親著她的臉。
所以,緊接著崖上的竹廬便是滿屋夕陽,一片春光了,便如山坳里的一樣閃耀著光芒的桃花。
「慢些站,你個高,師娘和我說過,你站得慢一些……唉……也不用這麼慢啊……嗬嗬,小笨蛋。」伊人今日與往日有些不同,我說不出來,這份豪爽我似乎也碰過,這份溫柔我曾一直享受著,但就是今日總感覺有些奇怪,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可現在是五月天了。」
「銀鈴,你什麼東西好像被我甩掉……啊喲,不好,好像我也……暈了。」我抱著她剛停下,便已然感到腳下石頭顛簸不停,似乎就要翻轉似的,就這樣歪歪扭扭走了幾步,生怕就這樣不能自己地走下懸崖,當下帶著肩頭的她一屁股坐下,這種暈的感覺當真新奇,看來這麼轉圈當真有些意思。不過,如果當時偏巧地震,或許也可以解釋,畢竟,自光武中興這近一百多年來,天下大震怕有二十余次,否則也不用勞煩平子大爺琢磨出個地動儀來了。閑話暫且莫提,只這一來,卻還驚得她啊了一聲,摟著我的脖子的手還加緊了些,讓我倒當真覺著此法不錯。然後我便看著她的眼睛,忽然眼睛做失神狀,很是肉麻的說了一句:「哎呀,我醉了。」然後整個身體也倒了下去作暈倒狀,樂得她趴在身上只用小拳頭槌我胸口。
「山上涼,花期的日子遲些,不過現在桃花也快謝了。」她忽然掛上了一絲不舍,慢慢自我懷中出來,牽著我的手,一起走到東窗下,看著夕陽下山側映出一片金色粉紅的桃花林。
不懼山高,不懼路遙。
「真的不用,我們就到了。」伊人完全是那種幸福的痴痴而笑了。
暑有芙蓉,寒霜菊傲。
「快說,怎麼這麼長時間才來?」銀鈴忽然由一個只是穿著越人衣服沾染著一點夷族氣息的小丫頭徹底變成徹底蠻女了,「哼,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看著懷中嬌小可愛的伊,我一直深愛而不自知的銀鈴,我怎能說不,不過我向來是用行動來表示的。
「這一路不輕鬆吧?」
此話一出,便是她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當下我更是大驚,不過她很是面色輕鬆地捂著我的嘴,輕聲說道:「你可能不知道,父親與你的老師熟識。實際上,他這樣帶走我,如果沒有你老師幫忙,父親根本沒有機會!」
結果此人很是不屑甚而鄙夷地瞥了我一眼,說道,不必了。然後抬頭挺胸故作旁入無人狀地轉身就走了,還險些撞了草亭柱子。鑒於此人一貫的心胸,我沒敢笑出聲來,因為此番笑了,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我便決計難討了什麼好來。不過她剛出草亭,卻轉過臉來,看著我,很是頑皮地對我笑笑,然後說了一句:「我很開心……子睿,我愛你!」然後隔空親了我一下,便帶著歡快地笑聲轉身消失在夜色中了。
灼灼其華,只為君俏。
※※※
「嬸,這是我夫君,來找我阿爹的。」伊人笑著。
「幹嗎?」她倒有些不太適應。
「我需要一個能隨時輔佐我,提點我的軍師,天下即將有亂,若身邊無你,我很難為天下百姓做些什麼。」我趕緊現搬出一個理由,緊接著我握著她的手,很是嚴肅的:「最重要的……我愛你,若岳父大人不予你我,我便自剛才崖上跳下,也算對你對天下都有了交代了……雖我常有些胡說八道,但到此時,我怎能亂開玩笑,我非娶你不可。」
「你與我父親如何說?」她忽然回到了以前襄陽的銀鈴了,很是道貌岸然地正經了起來。
「見了面,我便會有說辭了。」說實話,我還沒有一個確定的想法,我真的就打算見面先見了這老人家再說。
君覓桃兮,不悴雖憔。
「高沒看出來,倒是又胖了些。」我努力回憶了一下,將孔明小胖墩的身體盡量擠進自己腦海里測量了一番。
莫要認為這關過得容易,我講完的時候日頭已經西斜到屋內一片金光燦爛,隨這溫柔的夕陽餘輝而來的一陣本非常寫意飄逸的風,可我卻並不感覺非常舒適。中間只因她的手酸換過手的次數有十幾次,而我卻只有兩隻耳朵,只能一直讓她交替慢慢揪了。我懷疑此刻自己的兩隻耳朵又大了不少。我的耳垂本來就很大,對此我就一直認為是她從小批我時揪出來的。這次還能有更新一步的進展,就是因為每次她鬆手的那一剎那我便感覺耳朵特別招風,似乎迎風便可用耳朵撲扇撲扇般當翅膀飛了起來,只是理智告訴我,它們不過只是一對現時可能非常紅彤彤的耳朵而已。
執子之手,與子終老!〗
舞步欲起,起身相邀,
「噢,孔明怎麼樣了?高了么?」銀鈴忽然急切地問了起來,我都有些嫉妒這個小東西了。
隨即還想到,老師其實一直在幫我,才聽到那些消息的時候,開始我幾近要埋怨他,但此時,我已經又只有感激和敬愛了。
天下如她所想,便恰似一壇欲沸之水,只因其薪難去,故其火燃而不滅,水雖平,已有躁動的先兆,所以湯沸亦只是遲早的事情了。此番董重之事,便更如又添了一把柴,再得其薪燃起,湯滾得便更快了,現在只是在等那一刻了。便等著水開,下面這事情便多了。
我忽然也害怕了起來,怕起了銀鈴所說的那段話,非常怕,怕得想哭。直到她再次出現在眼前的黑幕中,讓我不由得沖了出去,狠狠把她抱在懷裡,用我的臉貼著她的臉:「不要離開我。」
但畢竟最重要的,她是我的銀鈴。
「對啊。不過後來才發現不必要這麼做,父親說他也沒想到你會那麼做。而且後來你老師來找我父親時都幫你說話了,說你逢此突變,雖是少年且已是輔政之卿,在這洛陽已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竟沒有下令封城門,然後帶兵狂追個一百里。老師還說你已經猜到當時我們沒有立刻離開,其實他來這般綁我走,就是想給你看他有多生氣,讓你以為他肯定帶我早早走了。不過雖然你猜到了,後來也只居然是自己在城內到處亂轉了一個時辰,也沒有下令全城搜查,你還和你老師說你怕讓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洛陽再次陷入混亂,因為正值當時那種情況,你覺得必須保持人心的穩定。哎,我的小好蛋。」她依舊將手留在我的臉上撫摸,眼中滿是溫柔的笑意:「父親也對你的行為和見識點頭了,甚至想說相當讚賞,只是還有些嘴硬,不太願意承認,不過至此後,他老人家倒是經常去探聽你的消息,你罷官的消息傳來的時候,他也有些急,那時我們才到徐州,消息就傳來了,他專門讓大家停下,自己騎馬回去找你老師詢問。這才知道一切……他對你現在應該說全無惡意。他還和我有時候談起你的小時候,他對我的工作比較讚賞哦!」她嘟著小嘴點點頭,而我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凸起的紅色的誘餌,因為我知道後面的危險只是那幾記不輕不重的且很快衰竭的小拳頭。
背上身來,便輕鬆了很多,走了一里地也沒什麼疲勞之感。銀鈴不時的問詢和擦汗也變成了一種享受,不時還能加速跑上一段。這一路也能與她肆意逗笑,其中不乏些噁心情話,就不便與他人道哉了。又走了半里轉過一座山腰,已能看見前面那山邊映出的燈火,她也告訴我,再翻過那座山就到了,於是進一步的問題擺在我的面前:怎麼和我的老岳父談這個問題。
欲得其芳,何謂辛勞。
「銀鈴,先別考慮小孔明的吃飯問題,先考慮我們……的問題吧。」我想到了纏綿悱惻這個詞,但是沒有這個膽量,而且也太直接了些,雖說我臉皮厚,但還沒有到那種程度,而且需要考慮有些人的道貌岸然,我一直認為我的道貌岸然就是從她那裡學來的。
「是啊!」她倒不客氣,讓我情不自禁地上去,親了她一口。
我想這是我難得一次能這般滔滔不絕,竟一口氣賦出這一長串來,許是這千里辛勞讓我心中鬱積諸多相思之意,此刻已不能抑制了。
而對懷裡的人,我則毫不客氣地做一個丈夫應該做和可能做的事情,一點沒給她以憐憫。因為如果我不這麼干,她很可能也會這麼干,我認為懷中這頭在洛陽早被我勒令成豬的人,在我的小的時候,就教會了我凡事需掌握主動權的好習慣。
她臉上的笑容也慢慢褪去,最後眼睛看著我,臉儘力拉了一下,「我知道啊,這是你應該的。我不怪你啊,也許郭佩姐姐會怪你,也會怪我,我們以後得好好對郭姐姐才是,現在別講的這麼沉重的好么?」她手捧著我的臉,有些想好好看我的樣子,左右來回看著。我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雖然幾個窗口來回穿過的山風讓屋內很是涼爽舒適,但我的背後卻又出了一些難消的冷汗。
「那你還嫌我肉麻?還說我油嘴滑舌。」我也帶上很是虛假的委屈,說道:「那我只能這樣了,總不能將其中一段這麼改:『卻有少年,靈犀一竅。心念難移,紅顏易老。不懼山高,不懼路遙。欲行而思,何為辛勞?俟之秋後,菊花也好。』」說完,臉上立刻帶上一種壞笑,挑著眉毛,看著懷中的伊人。
不聞四時,各有妖嬈。
「怎麼了。」她見我忽然語氣一變,也恢復了以前的那種正常:「你沒事吧?」
很快門內便有回應:「嗯?是誰?」
「呵呵,那你抱我上去啊!」應該說銀鈴在越人中待了這許多時間,竟再也在沒有什麼羞澀,這讓我也不用那麼拘束了。所以,我貼著她的耳朵說出那一個詞。事實證明,結果和我想像得也一模一樣,雖然這個人臉色通紅,充滿幸福,還作害羞狀,但我還是挨了好幾記小拳頭。
「你開始不知道,不怪你的;而且我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還花了好久才敢想那些事情,你知道了就來上闔找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最近荊州事多,你還這番千里來了,你更不知道我有多開心。這就夠了。只是……」
她總算停手后,折騰了這一大會兒的我也喘個不停了;但還是笑著看著她,用手幫她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她則趴在我身上眼睛默默地盯著我,小爪子還很不老實地拽拽我的鬍子,努力保持冷靜的面孔,卻終於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忽然,也就是後面的山道上全無聲息的后不久,前面的人嘟起嘴,緊接著手就伸過來揪我的耳朵。我自不敢稍動,知道這個人的真面目的另一面要開始展現了,下面的日子就要不太好過了。
「銀鈴……」
以前要是這種情況,應該是我過去到她身邊,唯一不同的是疾走還是慢慢走過去;然後或許是就這樣看著她,然後相擁入懷。但今天事情有所不同,她忽然破涕為笑,長出一口氣,對著我張開雙臂,就這樣向我跑了過來。
卻有少年,靈犀一竅。
風暖還寒,身姿猶俏。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不過月亮不錯,這山道上對比著兩邊黑森森的叢林倒還能看清路的走向。只是這種姿勢抱了一里地胳膊便酸了,她也感覺出自己逐漸出現的下墜趨勢,便不斷開始要求自己下來讓我歇歇,其實自己赤足走完這段山路也沒什麼問題等等。不過我還是決定繼續裝英雄,對銀鈴的關懷充耳不聞,只是不斷帶著微笑輕吻她的臉。這樣做作只是為了自己在老婆面前的保持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形象和力大無窮的壯漢的顏面。如是,又堅持了半里,終究還是支持不住,只得在路邊一塊石頭上把她放下,一邊用衣袖擦擦汗,一邊拖住銀鈴不讓她下地。爭執片刻,最後決定把她放在自己背上,這才將該事解決。
「銀鈴,我已娶郭佩了。」我在竹席的地面上放下還在她,將門闔上,沒有顧得上喘息,直接看著她的眼睛對她說,「我來便是要再娶你,此事已與她說好。」
整個人坐起,朝下看看,看到一幫人已經近了很多,不過這些人只顧低著頭,彷彿想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見。轉過頭來,才發覺懷中此人也是有些顧忌的,她也朝下看看。忽然注意到我在看她,才轉過臉來,沖我傻笑,然後兩隻手自己就抱了上來搭住了我的肩膀,沖我點點頭。
注二:取自《論持久戰》,作者:毛澤東——作者面無表情注。』
「輕點,輕點,銀鈴,老公知道你要發火,但是我也沒有辦法的。」
「肉麻,就會油嘴滑舌,」伊人雖然止不住淚花,嘴卻依然硬著,「你這小壞蛋。」
「啊,子睿,不要,我頭暈了。」她閉上了眼睛,讓我忍不住去吻了她一口,忽然感到有什麼東西掉落空中,似乎遠遠飛出,很快消失在這石頭台階之下。這才停了下來,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什麼錯誤。
桃之夭夭,只為君笑,
君之年少,心隨香飄。
快要到越人聚居的寨子了,路上的散戶也出現了,有些在院子中還在忙碌的人中有認識銀鈴的便會操著他們的口音給銀鈴打招呼,而銀鈴則以一口比較地道的荊州官話回應,所以,我也能知道這些人和銀鈴說了些什麼。
花之當令,鳳蝶縈繞。
當下再無猶豫,整好衣衫,直起腰板朗聲答道:「征羌故人之子謝智求見司馬先生。」
心中千言,攜手相告:
當下,因《詩》中《桃夭》(注一)之典而新成《桃兮》:
所以,最終我拿定主意,便很是氣宇軒昂地拉著我老婆走了。不過剛出門便很快便換了一種方式:我抱著她,並由她指路,兼拽我的鬍子,挑我的下巴等種種方式玩。
少年大笑,「不能受教。心之所系,桃之夭夭。一年之初,唯此香飄,她之既落,諸美方笑。待之重開,諸艷了了。」
山路上還抱著一個人,確實有些吃力,不過幸得這段山路不長,但也還是讓我在抱著她站在那屋子前面以後,氣喘吁吁,而且手臂都有些酸了。一站住后,身上便立刻感覺躁熱得厲害,有些想把衣服全脫掉,背後也不自覺的全濕透了,濕漉漉貼在身上,很不舒服。不過臉上卻沒有什麼汗,因為懷中一個關切的人一直想讓我歇歇,只是我嘴硬不肯鬆手,她也只能由著我,替我擦去頭上的汗了。
灼灼其華,淳而不妖。
對此,我表示要抱她去,並表示這點辛苦無所謂的。結果讓這個懷中人一巴掌推在臉上,然後齜著牙,斜著眼問我想幹什麼。我當然一攤手表示什麼都沒想干,還故意很是認真地想了想,然後一本正經地說什麼都不想干,只是怕她傷了腳。還鄭重其事睜大自己的眼睛很是無辜地再次申明:說上面的話時,我真的什麼都沒想啊。其實當然應該是:我想著上面說的話都沒什麼真的。
「又靠自己的捷才?」她有些急了:「你別胡鬧,這可……」
一種充滿睿智的長者卻又顯得沒什麼準備的聲音,我忽然想見見這個名滿天下的飽學之士了,眼中便幻化各種聖賢模樣,卻不知哪張更加適合。
「我知道了。」我點點頭,這以下我們便嚴肅了許多,一路便談了一些天下之事,與我的銀鈴也就談這個比較好了,其他的,她還真的不是太精通。不過我們還是又談到了小孔明,因為銀鈴確實太想他了。
忽然我查出一絲不妥,又在路邊一座草亭放下她,看著她的眼睛,慢慢問道:「此計出時,我還在洛陽,而你已經回吳了,再說,此計天下知之者甚少,你卻似乎知道些。是么?」
顯然非武力這條路便有更多的途徑,不過中間很多我都不能走,或者不好意思走。比如:用自己所有的錢收買最多的人,讓水鏡先生迅速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之中(注二);再如一見面便倒地大哭七天七夜,直到眼中泣血,讓他脆弱的心靈飽受良心的譴責,並只能將銀玲嫁給我。
其色皎皎,其心悄悄。
「剛才是什麼東西?」我還是想起了剛才的東西。
銀鈴帶著一臉故意誇張了很多的苦色,眨著眼睛,很是無奈地問,「這是詩么?」
這番便在路上便折騰得久了些,最後還是銀鈴比較清醒,提醒我我們得上路了。
「顯然,為夫必須把你抱上去了,小壞蛋。」看著懷中咯咯地笑個不停,我故意作出很是不滿的表情。
「過來過來,給我在這坐下!」她毫不手軟地牽著我的耳朵便把我隨意提溜著走到窗邊。
忽然自東邊的窗戶吹來一陣香風,將一種感覺即將消逝的花香氣幽幽地彌散於這屋內,慢慢而輕,慢慢而淡,沒有等西邊的風來,便自己逝去了。
「是我的父親說服你的老師,你老師才這麼決定的,我想他可能在和你說話的時候也偷偷幫你出過主意了。」
但這種純粹開心快活的日子終究暫時會有終結。可當我也這麼開著玩笑說這句故意正經的話以提醒我們還是要去見她父親時,她的臉上卻帶上了黯然,卻並沒有笑,讓我又不得不趕緊哄她。對此,我和懷裡的說,這種終結情況通常有三種:第一,我們晚上睡覺並全部睡著;第二,無可奈何地見不想見卻不得不見的長輩;第三,其中一個去解手。這番才把此人逗笑了些,但她還是撅著嘴,依在我的懷裡輕聲和我說了一段話,一段讓我真正銘記了一輩子的話,而我自然要貼著她,用雙臂圈住她也說了自己的一段話,讓她開心也牽挂了一輩子的話。此話說得當真發自肺腑,說完我才發現自己竟都不知不覺被感動了,忽然懷中人卻開始不老實了打斷了我如此繼續的煽情。這小壞蛋,卻提出第三種情況。
我貪婪地又吸了一下鼻子,確信再也沒有那份香氣,帶著一種詢問的眼神看著懷中之人。
「沒事的,因為她也要結果了,而且因為……我來了啊!」我把她的臉拉了過來,看著她,輕輕過去親了她的面頰一口,忽然感覺自己今天和往常完全不同。
銀鈴眼中儘是淚花閃耀。在落日的餘輝下,伊人的臉便是一幅難以盡述的美麗的畫。當然要考慮另一種可能,那便是我的描述能力太弱,但我又不願意承認。
於是這般我和她在幾近深夜才來到岳父院門前。本來我希望他老人家已經睡了,可她把打算以不要打擾老人家睡覺為由而要明天再來的乖孩子的我一把拖住,以一種很是無可奈何和帶些嗔怒眼神看著我,分明便是:小樣的,我就看看你小子敢走。當然嘴上也不是這麼說的,首先起一絲惡氣,她變成閃爍著眼睛扁著嘴很是安逸的小女孩子狀說:不用了,此時全村靜謐,則父親定未睡著;且堂屋燈火通明,則父親顯然還在看書。我還想繼續辨說今日是否太晚了,不過看了此人眼光和臉色,我立刻又大義凜然地表示今晚一定一定要和岳父好好詳談一番了,這便讓她為屏住笑聲而差點自己撂癱在地。不過旋即我提出了一些「非禮」要求,她也又只能仰望蒼穹徒嘆奈何,但最終還是無奈地答應這些勾當在婚後再說。雖然我知道這個明顯屬於託詞,而我竟也沒有辦法。娶了這麼一個最近對我越來越沒有誠信的人,我還能要求些什麼。
若不是懷中人提醒,我決計不會鬆手。但一個無法罔顧的現實情況便是我需要見我的岳父大人。因為如果我想以後一直能和銀鈴在一起,且保證銀鈴不會再被抓走的話,必須徹底作通這老頭的思想工作。這對我來說可能有不少麻煩之處,至少對於見這老頭我便打心底有抵觸。我使勁想著老師對我的各種教導,希望能對我自己有些指導,於是老師背著手在我面前便晃悠開了:「你太亂了,以後做事要有條理。」
此話一出,驚得銀鈴趕緊去捂我的嘴,眼中也立刻有了淚花:「莫傻,你只管好好與父親說,只要有理,他也會答應的;況且你已娶了郭佩,他也應滿足了;千萬別以死相逼,父親從不吃硬的。」
「沒事不用了,他有的是力氣,您不知道,他是個當兵的,現在已經是一個將軍了。」伊人已開始傻笑了。
〖桃花待君,夏而不凋,
銀鈴,我愛你!我發自心底對著她消逝的地方說了一遍,又一遍,再一遍,以至十遍,百遍,千遍。忽然停了下來,笑了起來,傻傻的。只是片刻后卻又慢慢淡去了那份笑意。
「好像是……」她回頭看看:「果然是草鞋,沒關係,本來也快穿爛了,回去很快便能再打編一個。」言畢,竟就轉身坐在我肚子上,把另一隻也摘下,遠遠扔出了山崖,接著很是愜意地又趴了上來,就是看著我,然後和我一起笑了起來。
「還沒有,只是如再見不到你,眼睛恐就要霉了。」我輕輕地在她貼近我的耳朵邊說。
山間無雲,只遠處的山邊似有些雲霧籠罩,讓山與天彌合在了一起。忽然讓我感覺似乎整個山都是在一個巨大的蔚藍罩子中一般。
〖桃之夭夭,生於山坳;
「噢,我的草鞋壞了,我夫君怕我腳被刮傷,才背著我。」伊人依然笑著。
「定是郭姐姐的飯菜太好吃了,但也不能讓孔明吃那麼多,回去我需好好看顧一下。」顯然銀鈴腦海里應該已經出現了一頭小豬,所以她有了些緊迫感,但是我的緊迫感和她不一樣。
「對……對……對。」我這番才想明白當時老師的意思過來:「老師是和我說過,我需娶了郭佩才可能再娶你。」
我更是大驚,眼睛瞪得定是很嚇人,看著我的銀鈴,然後一頓一頓地說:「老……師……幫……著……你……父親……帶走你?」
「很久沒看見你這麼歡快,毫無拘束地笑了。」這確是發自十二分的真心。
我認為對於這種問題的處理解決只有兩種方式。第一種:武力解決;第二種;非武力解決。其中第一種方式大抵分三條主要途徑:第一,直接幹掉他;第二,以殘、死等威脅他;第三,幹掉整個寨子的人或者至少幹掉其中一部分,並以此恐嚇他。不過,光考慮此人的當今名士的身份,第二條便是愚蠢至極的大逆不道的禽獸行為;顯然,弒殺岳父屬於不仁不義不孝不德的禽獸不如行為,僅能用來作為探討解決問題一個選項,想都不要想的;第三條因相似理由外加上一條屠殺無辜的天理不容的大罪,便是一個禽獸不如還不如的行為,也立刻被排除。所以,顯然只能走非武力解決這條路。想到此處,還突覺很難定義董卓此人了,若便用我的禽獸定級,光要寫這不如二字此人便需一百多斤以上。
俟之秋後,紅梅也好。〗
片刻后,我聽到後面那幫表侄子加一個表舅的腳步聲——慢慢而上而過而逝的腳步聲,我有些擔心他們進來——或者敲門——但最終一個人都沒有,而前面的伊人便就在席上,一直靜靜地看著我,讓我逐漸有種感動,漸漸便要變成衝動。
這般我們便對視了片刻,直到我覺得應該換個地方如此。
「走了快兩個月了,我還是騎馬的,本來可能還快些,沒辦法,忽然趕上半個多月的雨,我的天,這半個月,每天前進個五十里就很不錯了,那段時間讓我真的很夠嗆。」
「怎麼會呢?我不會離開你的,好了,子睿,我們得走了。輕點,你要把我勒散了。」
山鬼阻之,且問何勞?
我也張開臂膀,卻有些緊張,但是很快便被一種難以言明的激動所感染,但我沒有動,直到她撲上了我的肩膀,我才忽然順著她的衝勁笑著抱著她就這樣轉了起來。
我的性格絕不會讓我走著幾條路。其實即便此人能恬著臉,現時的物質條件也不會讓其走上這些條路了。首先便是這一路散的錢太多。現下身上所有的錢,買幾根甘草哄哄小孩可能還夠,而打上幾兩酒也許就得讓老闆或者夥計踢上一腳來補上差額了;還有,現時的我都見到銀鈴了,傻笑都還來不及,卻哪有那麼多桶驢尿來拋灑。
心念難移,紅顏易老。
空蕩蕩的石頭天台上,此刻便只有我和她。不知怎的,我連氣都喘得大了許多,手卻有些不知道放在哪裡,只顧自己握緊放開;而她竟流出淚來,讓我更加不知所措,只能將手在前面憑空揮了揮,似乎要說別哭,又似乎是要擁她入懷。
我第一次這樣的笑,完全沒有任何拘束,完全沒有任何想法,全身心陷入一種不能自拔的愉悅之中,如果非要用一個詞的話,應該用肆意狂笑吧。這一番幾乎把她甩飛了起來,雖是發自心底的歡喜,這會兒反倒讓她又有些不適應了。
那天的後來情形,便就是我們這樣並排坐在榻上。她依在我的懷中,我們就這樣看著夕陽。她的頭不時地頂頂我的下巴,而我則不時用臉去貼她的臉。有時候我們會用臉頰互相擦擦對方。然後想擁對視而笑。
這一番可就說得久了,其中耳朵上的手勁時輕時重,直到講到明孜一戰才放下;我講完那日早上在屍堆中醒來,她便也再也不讓我說下去,因為她不想讓我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