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又結婚了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又結婚了

「別說什麼理所應當,有些人的一些事情雖然自己不情願,但卻因為他認為必須這麼做,便拋出一個理所應當,結果只是大家都不開心。我不希望你也這樣,你須知道這樣我也會很難受。」
所以,我只能挨我新娘的揍了,事後她要我反省錯誤,我很「誠懇」地認識到這完全是我開玩笑不當而自找的。顯然這回我終於決定徹底聰明了,我沒敢說是銀鈴有意心眼小,明知道我是故意的,還要找茬。
一個越人年輕戰士,穿著竹片制的簡易盔甲,騎著馬從南邊的山路跑了進來。我還在恍惚間聽到了他身上散開的竹片撞擊的聲音。在銀鈴的注視下,在寨門口下了馬,旋即,不顧疲勞地朝寨子中心跑去,直到消失在寨子中心的大屋中。
「我終於嫁給你了。」她說。
銀鈴轉過身來搖醒我,說出事了,除了描述了一下剛才的情形,還說明了為何重要:「我們寨子在外的人如有急事,定會從山旁繞到南邊,從南邊一條江水那裡順河南下,再換山路,直接到這裏。現在應該是有大事了。快起來吧,我想可能是京中有變故了。」
「有嗎?」
半夜渴醒起來找水喝了一次,然後便發生了一些比較正常的事情。為此,我覺得這樣記述比較好:酣睡不消殘酒,牛飲難解宿渴;妻憂余身體有恙,唯恐其心不安,遂揚天地之弘義,履人倫之大節以明身體之狀上好。后恐覺不能明證,人心之中有所懷疑,便又重複幾次,以作認真檢查,終皆大歡喜。只是吾腿腳發軟,起身如廁需稍作扶持。
我是看著那天的日出的,其實在我們的位置原本是看不到,但我在西面的天空的雲朵上看到了金色的光芒,也在潭西邊的石頭上透漏出一種詭異的月季般的暗紅色,它告訴我日頭那邊是什麼情形。
不過半個時辰后,卻真的換作我打哈欠了,這下面的時間應該很是難熬了。我開始想一些難以讓人睡著的事情,以便讓自己精神起來。於是,那場我第一次體無完膚地敗的那仗便又再次讓我真真正正想了一個晚上,記憶中依然充斥著痛苦和絕望。
「我終於娶了你了。」我說。
「哪裡哪裡,我只是在想昨天我怎麼能睡得這麼死,這些事情都沒經過,我記憶中最後的事情是還想著怎麼挨過那個火過去,卻沒想到一睜眼,就沒了!」我甚而感到有些可惜,至少該醒一會兒,看看有什麼動靜或者好看的,那就好了。結果就這麼沒了,我想可能以後我會覺得很可惜。
明孜那仗,五百對五千,只有兩丈高的城牆,如果我是攻方,那麼這仗不打才是傻子。其實我覺著只要有三倍兵力攻方便比較有把握了;若是十倍,論及正面相抗,我根本沒有機會。除非是一個大人打十個孩子,顯然這種情況是不可能的。
「起風了。」她眯著惺忪的睡眼拖著我到石頭後面避風,開始不覺得,這在水中一動,卻真的覺出這水涼了,她裹得結結實實不打緊,我可幾乎就是一條短褲。才又靠定的時候,我整個人都不停地哆嗦起來,須得她過來摟緊我,才能舒服一些。
考驗對我們似乎真的不是一個問題了,至少直到我們決定應該睡覺的時候還是這樣。
如果想保留著五百個士兵的性命便只能棄城,可後面路上有幾千百姓,而我對的卻又是董卓的軍隊。想到這裏我又只能搖頭,不行,我還是需得在城內固守,哪怕多拖一刻便是一刻。想著第一次對董卓的勝利——便是那次讓我一戰成名,自此平安風雲侯天下皆知的漢中之役——可我沒有辦法再多一個益州讓他們鑽,而且有他們吃了前一次教訓,這次必然不會再一次上當。
她一臉輕鬆地回道:「罰什麼,又是當豬?」
果然,我在水中打了幾轉都沒有見人。
我轉向她,把那兩日的兩件事情以及很多相關情況連帶給她講了一遍,她忽然恢復以前姐姐的模樣,看著我,很是溫柔而憐惜地說:「這些對你,許是太殘酷了,你從小品行端良,好惡分明,這當今天下真不該有你在其中受這煎熬。你可還記得我與你講趙氏孤兒的故事,你才聽一會兒便大罵屠岸賈陷害忠臣,一會兒又大罵程嬰之無義,繼而泣公孫杵臼〔其中杵字又有作柞者——作者注〕與孤嬰之屈死,哭忠良之無後。待之真相大白,奸人伏誅,你又笑得那麼開心,卻不知道自己臉上掛著淚珠。我那時便笑著點你的鼻子說:哭哭笑笑,屁股倒倒,你羞不羞。你猜你怎麼說?」
「希望能再回來吧。」她也貼我更緊了,「啊,下霧了。」
「夫君,你辛苦了。」她居然比我更正經地說道,甚而在被窩裡都行了婦禮。
她還在睡,有些輕微的鼾聲,不時發了出來,幸虧我們身後有塊石頭可以倚靠,否則,我的銀鈴怕是連個午覺都睡不了。
對此,我還加了一句:「不?不……」帶著微笑,微微搖搖頭,將她抱緊輕輕地說,「好好地睡吧,終於到我來照顧你的時候了。」
不過旋即我又感覺好了很多。因為銀鈴一看到我臉上的神情的變化就在我的耳邊竊竊私語,說她的衣服裡帶著些吃的。
「你說哪又怎麼樣?我故意說那是小人所為,非君子所為也。你卻說我本是小人,何為不可?你不知道當時你還穿著開襠褲。呵呵……」其人已笑得不行,緩了半天才接著說:「你那一臉的正經真是太可愛了,所以,我一把把你抱進懷裡。」
「夫人,你辛苦了。」我正經地說,就差作揖了。
「我就這樣睡了……讓你一個人照看著……對不起。」她心懷歉疚地和我說。
「饞咬舌頭餓咬腮。」我忽然想起一個老農說起的話,旋即想起那天路邊漫天的蒿草,接著我便想起那日水中的水草和夢,身上立時不自覺地顫抖了起來。
「你……覺得怎麼樣?」她故意在中間拖了這麼長一段,顯然是有所指。
越人的婚宴是從中午開始,自寨中一張張桌子連著擺開直到寨邊。在霧中宛若一條黑色的長龍在山間盤踞。銀鈴暫時與我分離,我需從寨門敬酒到寨中心,他們說這叫「相伴一路和(喝)和(喝)美美,相愛一生長長久(酒)久(酒)」,這還是他們給我用漢話說的方式解釋一下意思而已,他們方言因為諧音不用,說起來,聽起來都要更順一些。一路喝了開去,初始我見著一桌生人,還頗不好意思,只說敬大家酒,就趕緊一飲而盡。這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盡皆席地而坐,人人洋溢著快樂,頗是熱情地與我打招呼,還說了不少吉祥話。便是這樣,加上慢慢酒勁上來了,我也臉皮明顯厚了起來,這個大叔,那個小舅子地叫起來,還須他們糾正是姐夫和小外甥才行。不過當我一路豪言壯語,招呼不拘於生疏后,他們便對我更是喜歡,我快要到寨中心的時候,甚而有下面的人跑上來找我喝酒,我居然絲毫沒有反對,來者不拒,來一個便是一飲而盡。
「這個開通一詞當真有些噱頭。」
「那今天我們幹什麼?」沉著臉想了半天,依然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後。我決定伸了一個懶腰,還想對岳父大人說,真不是我故意偷懶的,沒想到真的能睡一天。我努力回想,還是沒有想起什麼。〔據說犀牛皮直接晒乾磨成粉服下,有安神催眠的功效,可惜犀牛在中國早已滅絕,藥鋪里也肯定沒有,我沒有辦法做個實驗證明一下——作者注〕
「或許是受不住我們這樣。」我給出了一個我認為比較正確的解釋。
那天天氣不錯,有些風,太陽在慢慢飄來的雲朵間,也沒了平時的毒辣。我穿著我們漢人的服飾,銀鈴穿著她們的。聽說岳父不想讓我多浪費時間在這裏,便讓我以一個漢人娶一個越人的方式——其實也就是沒有方式——或者說新創的方式來完成。
「多為天下百姓做些事情,還有……好好待銀鈴。你去休息吧?」這是岳父當天和我說的唯一一句話。
而她卻沒有我的思想那麼複雜,當我問她時,她說,當時她只想看著我。
「我愛你。」
時間雖慢,卻也終究過去。隨著天慢慢亮了起來,我的心也慢慢由沉寂而變得雀躍起來。
那夜,便是我生平第一次真正覺得聲名只是一件可有可無,甚而有時讓我覺得恥辱的東西。於是乎,我真的感覺我長大了,從小人變成了大人,或許還不能算君子,但我想我已經不能算小孩子了。
「以後,會回來的。」禮畢后,我拍著她的肩,再將她擁入懷中,勸慰她道。
後來我一直認為讓我整個人真正成人的原因是在這山中的潭中呆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緣故,或許還有後來在火中的一日,但我不太清楚為什麼。
此後,臉上蕩漾著笑意的她便由得我了。
忽然她又放鬆了眉頭,還撲上了我的肩,「但我就要你,我的善良多情的寶寶。」
「準備我們結婚啊……幹嗎?臉上為什麼有這種表情,不願意啊?」她正興高采烈地說著,看著我,忽然陰下臉來,耍起小性子,讓幡然醒悟問題嚴重性的我只得趕緊哄起我的夫人來,心中卻想說:這小壞蛋,明知道我不是這樣想的,下回便不能如此姑息你。
忽然我有了些想法,我或許可以把整個明孜大開城門放在那裡,然後在門口作出很多人踐踏過的樣子。那個叫郭旭的小子帶兵來的時候,便八成不敢進來。可惜不能保證十足把握,若有十足把握,我便什麼都無需考慮了,耗上幾個時辰,我便主動很多。便為這幾千條人命在身後路上,便能讓我一切計謀只能落了空。
「沒什麼,想想事情。」
如此這般未久,我忽然覺得她似乎不是很舒服,便很是使勁地把她推了上去,接著自己也沖了上去。只是忽然發覺自己的腦袋也有些沉,或許是這水底有些壓人,我只知道在襄陽外的河中,越深越是感覺耳朵里有種受擠的感覺,或許是這裏深了,整個腦袋都被擠得受不了吧。〔各情侶不要輕易嘗試這個動作,即使嘗試,亦必須限制在半分鐘之內,否則你們累計產生的CO2便會讓你們其中一個先窒息,也許是一起。書中子睿的解釋自然是錯的,但莫笑子睿,他畢竟只是一個「古人」而已——作者注〕
「總之那個時候你穿開襠褲,我可以隨便欺負你。」她用被水泡得比以前有些粗大的手擦了一下脖子,很是輕鬆地說,卻她不知道這句話給她以後帶來很大的麻煩。
我只是可惜她一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只有四隻白白的小蹄子加那個可愛之極的小豬頭在外面露著,甚而讓我想起小白。這樣說,可能對銀鈴不太好,不過,這時候對興奮不已滿腦袋胡思亂想的我,當真是百無禁忌。
「銀鈴說得沒錯,天果然要下雨了,只是,如果沒有看到日頭照到昨日哪個地方,我們在水裡難道還要等到天晴的時候么?」我自言自語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答案,只是覺得那最悲慘的事情不太可能發生。
「噢。」看著她離開了榻上,我竟再也支持不住,竟就癱下睡著了。
「好了下面聽我講。」其實我沒想和她爭說話權,因為吃東西都來不及。
我又問她我們是怎麼回屋的,還有火那關是怎麼回事。
隨即低頭雙手奉上一盞酒,感覺手上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還反應到有一個人嗯了一聲。
但是我顯然已經開始自作聰明,而且只是自作聰明:「不錯,我睡得很香,連夢都沒做。」
我需與銀鈴先去越人宗祠中祭掃一番,先是一個帶著木頭面具在上面跳燃著香,隨著裊裊輕煙嘴中不住念叨著什麼,說得應是要與列祖列宗秉明,有後輩出嫁。我想這說明,越人中女子地位頗高,我知道我們漢人大多地方,女子是不入祖籍的。忽然此人渾身顫抖,然後猛然站起,在屋內跳起舞來,步伐很有規範,約摸三十多部繞我們一圈,繞了我們三圈后,站到我們面前,用一種明顯變了調的聲音,和我們兩個說了些什麼。若在過去,我怕會「啊!」一聲,或者「什麼」一句,但這回我什麼都沒說,只是很恭謹地看著他。雖然聽不懂他那怪異的口音中說的什麼,但是小時候,銀鈴和我說過祭祀中的那些奇怪的禮儀,這個怕是表示有祖先上身,來告誡我要好好待銀鈴,再交託一番銀鈴好好侍我的。
我搖搖頭,我實在不能罔顧這許多的百姓的性命,一次誤算,已讓西川遭殃,再不能如此不謹慎,白白荼毒了生靈,卻以這些鮮血來博得那些本就沒什麼用的名聲。
烏黑泛光的長發縷縷掛在水上,臉上水珠不時慢慢滴落,眼睛盯著我的臉,不時的傻笑露出潔白異常的牙齒。這就是我在水中美麗不可方物的銀鈴,不過我叫她的第一聲卻是:「小豬!」
時間久了,胳膊有些酸麻,但還是不敢稍動,只能四處看看,想著以後。
她水姓其實非常好,只是我的氣更長,在水下,我只要稍微動動,便能讓她非常緊張,所以,很快她便堅持不住。
問題是這樣的,銀鈴認為必須讓我睡,因為她睡了一個中午了。我說肯定還是她睡,因為她睡,我能看她,而我睡,一旦倒下去,便沒有人能把我拉起來。她著急地說,這般我身體受不了,我說一日沒有關係的,明日捱火的那天便睡一天就可以了。最終,還是她先打了一個哈欠,接著又爭了一會兒,誰也沒說服誰,可她最終還是爭著爭著聲音越來越小,身子越來越支持不住,終於在一聲幾乎不能聞的輕微的「不」后,她還是輕輕倒在了我的懷裡,旋即酣睡了過去。
「好悶熱啊。」我感覺自己越來越掌不住自己的身子,努力讓自己坐住。
天終於完全黑了,還好,水上的風不會直接吹到我們,只是我們都還是有些發寒。其間,她說身上的水靠有些磨,不動不覺得,但遊了一次,覺著自己很不舒服,處處都有些瘙癢。我便還幫她撓了撓,當然其間免不了揩油,但那也自然成了「無辜至極」的我的「無可奈何」的「無心之過」。
「我去關一下窗戶……我馬上過來。」銀鈴後來複述這句話時臉都還是紅紅的。
「你太不經心。」她看著我,搖搖頭,顰眉嘆息著。
可我不敢睡,因為我知道,一旦我睡著,沒人看顧著銀鈴,她若是歪過去落入水中,這如何了得,只能繼續攬著她的脖子,給她當枕頭了。另一邊狠狠用手指在身上抓抓掐掐,讓自己能有些精神。
於是我們又扭打了起來,只惹得水上水下清波胡亂翻騰起來。
懷中的銀鈴不知什麼時候醒來的,她只是用很睏倦無力的力氣問我:「你怎麼了?」
「小豬。」我決定開始使壞。
「寶寶。」她毫不讓步。
我問她我們是怎麼出水的,她竟很驚訝地說,「不是你抱我起水的。」
對此我只能狠狠親她,開始她有些害羞,最初時還躲閃了兩下,只說旁邊那麼多人看,這樣不好。
第二日的早晨我們便是在被窩中度過的,於是這般,我們二人終於真正結婚了。如果不算洛陽那場架,結婚對她是第一次,而對我卻是第二次了。我感到這樣不好,卻感覺自己的一切終究還是會這樣,便忘了去計劃未來,只管先享受現時的幸福。
我們在水中就這樣慢慢沉了下去,她有些氣不足,我卻沒有放開她,只是將自己的嘴貼過去,用自己的嘴給她度氣,便如記憶中曾有的那一幕,心中不免一顫。她卻安靜甚而帶著笑意地與我直沉到潭底,只有氣在我二人之間流動,傳達著我們二人心中無法表達盡的綿綿愛意。
「還好啊。」我終於停下嘴上功夫,長長出了一口氣,回味一番后,才很是開心地:「我覺得這個官場還算好,尤其是老師孟德兄進去后。」
她緩了一會兒,似乎在沉思什麼,忽然,臉色一冷,撅著嘴和我很是沒有女孩子斯文地和我就在水中扭打了在一起。
是日,初平元年五月之初。山內有風,兼籠一片薄霧。我依舊十八,銀鈴卻已二十二了。幾乎沉寂了半年的天下終於開始躁動不安了。
這番又鬧了一會兒,我們才靠著潭中間突出石頭依在了一起,伊人許是真的累了,靠著我打起盹來,而我便支著她的腦袋,有時候看她,有時候便看水上陰影和陽光的分界線,時間倒還算過得快,一下子半天過去,我就是靜靜地看著太陽的邊界在潭上向我們試探到了極點,又折返回去了,我知道正午的時光就要過了。
我得出一個結論:日後在家,我恐得姑息縱容她後半輩子,誰讓她前半生在姑息縱容我呢?不過覺得這麼形容,顯得銀鈴太老了,或者說有些咒銀鈴活不長的嫌疑,趕緊呸了幾口,向天禱告,便道剛才想的都不算數。
再次浮出水面,看見銀鈴一邊喘息,一邊卻在四處張望,我便也有了些疑問:「怎麼了?」
可是,上天總是這樣的,當你不想去計劃時,它便給你計劃好了。
「你太多心了。」我看著她,搖搖頭,展顏微笑著。
最不可原諒的,就是我已經分明看到某人臉上的慍色,我居然還打著哈欠說:「好想連夢都沒做,睡得好舒服。」
「我也愛你。」
「我說,小人總要長大成大人的,以後可不能這樣哦。」她似乎已經進入了那段回憶:「然後你點點你的小腦袋,說:我知道了。可現在呢,我想,我當時可能錯了,你也許還是那樣比較好,不用受那些骯瀣的沾污;世上的那般偽君子太多,多一個孩子或許能幹凈些,但是官場上那麼黑,你能受得了嗎?我就這樣想,卻想不出破解之道。」
居然一天就這樣過了!
但我卻不太開心。雖然我一向不喜歡繁文縟節,但這是我和銀鈴的婚禮。第一次那般簡單,我已覺得頗對不起郭佩。這會兒又這麼簡單,讓我覺得有些不能接受。
這番總共用了半個時辰,我們又跪伏了一會兒,謝過祖先,才能出來,銀鈴出去后,又轉過身來,下跪祈祝一番,保佑她的寨子和寨里的人一切平安,只說銀鈴將走,日後恐不會回來了。看她這樣,我也多行了一會兒禮,不知這宗祠其中可有勾踐的靈位。
這天終於過去一半了,我們面朝西面的山林,便就這樣靠著。這才想起我們一日沒吃些什麼東西了,她趕緊從衣服中掏出一些瓜果當作我們一日的食物,黑暗中我還真的沒看出是什麼,吃起來就更不知道了,有一種圓圓的有些甜,還有種長長的有些酸味,不過能有吃的我就很開心了,還管它是什麼。結果吃得太快,又把舌側給咬了。
「姆不世道(我不知道)。」一邊說,我又塞了一段長條進嘴。
「你誤會我了,我,謝智,當我愛上你,銀鈴,為你做什麼便自然是理所應當的,這與眾人一樣。但與他人不同的事,是當一件事情我認為理所應當,我便會全身心帶著快樂和愉悅去做,只因這一切都是我心中認為美好而正確無誤的事情,我當然會喜歡去做它。你也知道,我不喜歡的事情,我決計不願去做的。記著,我和那些人的所謂理所應當是不同的。」我依然微笑,她這才露出笑顏,倒在我的肩頭,只是還是忍不住地打了一個哈欠,來顯示其豬性的一面,並輔以破壞浪漫的氣氛。
我笑了,故意嘆氣搖搖頭,她不明就裡,有些急切地問:「怎麼了,難道你認為我在說謊么……」還低頭嘴中喃喃著:「我真的只想看你么?」
「哼,」她搖搖頭,「若真的這麼簡單就好了,我就不會擔心你了。」
「不會啊,我們越人青年男女談婚論嫁之時,也頗開通的。」
不過那天雨一直沒下下來,陰了半天又颳了半天風,那是另一個早上她告訴我的,還說那一天都在睡覺,然後她卻告訴我,我們已過了火那關。
「那時你三歲,我七歲,當然可以了。」
不過我不在乎,而且我還在她耳邊輕輕將此種緣由深情地道明:「心中之情,難以自禁,情之所至,不能不發。」
她也沒了言語,只是將自己的嘴唇送了過來。
「那怎麼了,以後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呢,我是你的丈夫啊,這是為夫理所應當的。」我微笑著親她一口,點點她的鼻子,可她卻依然有些不開心,嘆了一口氣,便悠悠地說出自己的理由。
不過說是簡單,值得記的事情還是很不少的。
銀鈴是在我說完話后一刻左右的醒來的,而那時,我一直看著她。她睡覺不太老實,尤其是半躺半坐著可能睡得不舒服的時候。她醒來之前,便已經在我懷裡不時地動來動去一個晚上了,到她快醒的時候,她便有些焦躁不安的樣子,不停地翻動她的小腦袋。直到睜開她的朦朧睡眼,看著我。慢慢帶上笑臉,再次倒入我的懷中。
覺得渾身燥熱的我撕開領口,不停地喝著銀鈴遞來的水,而窗外不遠處,越人還在繼續吃飯,銀鈴告訴我他們要一直鬧到晚上。我搖搖頭,確信自己是沒有這份力氣和精神了,我所作的只是依在窗口看著我的銀鈴傻笑。
水下的世界,尤其是這種如此清澈的水中,自有它的令人驚異的神奇。雖然一切變得模糊〔簡單光學問題,現象就是人在水下可以睜開眼睛,但是所有的人都會變成近視眼——作者注〕,但如此清幽靜寂的水下,總讓我有種心中很是安定的感覺。我感覺我們二人在水中如同兩條魚般慢慢而輕輕地翻轉,自由遊動,不時纏繞,水面的蕩漾,在譚中碎下青色,綠色,藍色,白色,各種各樣的顏色的微微光芒,水下圓圓的石頭,也似乎有了生氣,隨著光影的變幻,便如活了起來,總在原來的位置上下飄逸。目中睹此,竟有一種賦詩的衝動,可以剛張口便是一口水沖了進來,除了讓我明白自己的位置,也澆滅了所有詩意。
旋即我的腦袋上挨了一下,「不許吃飯的時候滿嘴東西和人講話。」她喝斥道,這下她真的恢復到以前姐姐的那個感覺上去了。
「你六歲。」我嘟著嘴,不服氣地頂到,順勢扔了一塊果塊到嘴裏。
「怎麼了?」銀鈴總是能立刻知道我身上心中的變化,她看著我,手撫摸我的頭髮幫我稍微理了理,一邊關切地問我。
也許真的很難解釋緣由。事情是這樣的,那日在水中一動不動,除了可以看一個方向的景物,便沒了其他的事情,看慣的美景就算再美,也沒了意義。忍受一會兒的孤寂之後,我便只能在心中盤算開去,從來沒有像那一個下午想得那麼沒有拘束和羈絆;可那天無論有多麼無聊的而將欲出水的念頭,我都需待在這水中,因為我必須這麼做;而無論我有多困,我必須醒著,因為懷中有我的摯愛;無論我有多累,我也不願說,因為我不想讓需要休息的她心煩。也許人便就是這麼矛盾衝突中的一個凝聚,受限於各種各樣的矛盾之中,只有思想可以稍微自由,卻還是被個人的行動所束縛。我想我想得遠了,而且這麼多年,隨性而至,到現在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無所依靠。我努力想著心中的所有的快樂的點滴,忽然覺不出自己在這世間的意義。平安風雲侯又能怎的,死了便一切成空,我做過什麼,我風雲了,我平安了,別人呢。越想就覺得自己越發渺小起來,便如自己當真便如當年那句:不如歸了。
這次銀鈴的醒來便有了徵兆,日已黃昏,忽然一陣風起,自東南沿著背後的峭壁吹來,吹得在水面外的我的脖子肩膀一陣顫慄,許是這個才把銀鈴給搖醒了,她起來忙問我怎麼了,還沒問完,便自己打了個噴嚏,立時明白過來。
而她後來說她當時也覺得水面上只露出一個腦袋的我很是有一股英帥之氣,而且眼中自有一種滿滿的溫柔。
不過睡了這麼長的一覺,我還是覺得很舒服的,看著笑得那麼開心的銀鈴,我又怎能有什麼不開心,不過我還是有些遺憾,這一日怎麼就能這樣一睡而過呢?哪有這麼離奇的事情,我能就這樣醒都不醒一次么?
山中的霧是極美的,太陽獨自高懸于天時,山上無論如何花團錦簇抑或鬱鬱蔥蔥,總覺得有些太直白,沒了詩意。終需有些雲流於其間,將陽光碎成幾縷慢慢拋灑下來,山間有了明暗的變化,便美了很多。及至有了霧綴于其中,便更是凡人無法描繪其意的仙境。哪怕沒見了太陽,山間也自有了一種靈動的活力。綠色在白色間穿行,或者是白色在綠色之間婆娑,山的稜角被霧襯得如此分明。或者風停了,霧便停在了那裡,靜靜圍繞,包裹起了這些青翠的山嶺,呵護了起來。
她的第一反應便是摸了摸我的腦袋,我問她怎麼了,她問我是不是發熱燒糊塗了。
「那就把衣服脫掉吧。」我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厲害了很多,感覺她的手靈巧地在我胸前遊動,一下子感到自己涼快了很多。我忽然有了精神,跳了起來抱起她,把她抱著上了床,看著她,好像我又傻笑了半天,然後我的手開始去解她的衣服,卻發覺自己的手指非常地笨拙。
「等等,這裏不可能,我穿開襠褲,那你才幾歲。」
一想到沒東西吃,我的臉色肯定一下子變了,因為當時我的心中就是感覺完全沒了底。
「還經常裝傻,你以為你真是小白啊。」我壞笑著。
伊太可愛了,於是我只能很是正經地承認:「不是啊,你很可愛啊,就像小白一樣。」
我當然沒有,可當我出了屋子,看見外面的一個個被或熏黑的圓圈,努力回憶,我才發覺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所以,我決定自己摸一下自己腦袋,但確實沒有發熱。
所以,她很是英勇地接受了這個稱謂,至少沒有做任何形式上的反抗或者抗議。
「我怎麼知道?」我繃緊臉皮,感覺銀鈴又要拿我不知道的事情拿我開心了。
銀鈴當然知道我喝多了,等我喝完水,癱在那裡只管喘粗氣的時候,她就在我的身邊給我擦汗。
第二日的早上,我醒得很晚,她醒得更晚;我醒來便看著她默聲地笑,她醒來后看著我便傻傻地小聲笑出聲來;我將手環過她的肩膀,把她摟在懷裡,她把手穿過我的胳膊,緊緊抱住我,深深地躲在我的懷裡;我親她的額頭,她親我的胸膛;不過同樣的是,我們穿得一樣多:她一條髮帶,我一條髮帶。
結婚後的第三日早晨,我只和銀鈴享受了婚後一日的美好時光,一切便全打亂了。那日早晨窗前獨自梳妝的銀鈴看到了這一事件的起始。
待得她抹著臉吐著水從水中浮露出她的俏臉時喘息著換氣時,我幾乎同時從水中沖了出來,吐出口中的水,鳧水漂在她的身後。她迅速感覺出了我的存在,身體微微顫動,沒有轉頭。情不自禁的我緊緊從背後擁著她,她也用手在我臉上婆娑。於是,我們又沉了下去。
「哪裡有?」伊人還撅起了嘴,最近此人裝可愛已成無法阻擋之勢。
說話間我便逼近了她,趁她說完,便親了她一口。
她竟毫不示弱地親了回去。
「不是,反正你已經是豬了,以後想起來再說,先親親。」我臉色也換成了一臉壞色,不顧一切地親了過去。
直到我搖搖晃晃走到寨中心,我知道我喝得多了,所以,我必須保持清醒,努力掌住身子,走到岳父面前,坐下便開始說話,事後銀鈴給我複述我當時的話時,我覺得我喝醉的時候,也很有才華:「值此天下局勢未明,宇內死水微瀾,以我在洛陽之計……呃……」銀鈴居然連我這個酒嗝都學得很像:「怕是快要起風了,我雖是庶民,然不免再入官場,而天下必有一番紛爭。銀鈴與我在一起,除成智與鈴一生幸福,也能多為天下黎民蒼生多做一些事情。望岳父大人成全。」
「嗯,好像已經講完了是不是?」她忽然發現問題所在,因為事情確實講完了。不過她想了一會兒,才慢慢對我說:「你還記得後來我和你說了什麼嗎?」
「你再睡一會兒吧。」我最後無可奈何地又說了一句,也回到了比較現實的現實之中了。
我更是動都不敢動,看著她熟睡,肚中飢餓,卻不想在她身上尋找,午後過了半個時辰左右,終於飢餓感慢慢散去,我卻也慢慢來了困意。
天越來越黑,周圍的景色也越來越昏暗,水也漸漸變成藍黑色,而且越來越深,也越來越暗。水面下的東西愈發模糊,讓我對它甚而有了些恐懼。這段時間其間她說要稍微方便一下,便遊走了的那段時間,我心中緊張得不得了,不好跟著游過去,卻又怕她出事,看著周圍最終呈墨色的條條水紋,我甚而感覺裏面隱藏著我所不知的某種危險。等她再次游近時,我甚而覺得那不是她。可看到她臉上的笑顏落入我的眼帘時,便只能說自己太膽小了。不過後來發現不僅我膽小,因為片刻后我去找個地方方便的回來時,這個人初始看見我的靠近甚而大叫了一聲,彷彿見了水鬼似的。
那夜,我便是摟著我的妻子,看著周圍,不再有什麼害怕,因為我要保護她。我第一次感到自己心靈之中有了一種可以稱為寄託和依靠的東西。
「你最近經常裝可愛。」
「他們好像都走了。」
「我比你大三歲十個多月,我和佩姐姐差兩個月而已,她原本的生日才是我的,而我的是她的。」她這個也不知道是讓步,還是蓋棺定論,但總之多年的年歲之爭似乎已讓她知道與其浪費時間不如趕緊找到雙方妥協的條件,好繼續說些有意義的事情。
「以這句形容老公,頗為惡劣,要罰。」我故意惡狠狠看著她。
天黑了,我們沒看見月亮,只有寥寥幾顆星星,銀鈴說按這風怕是真要下雨了。我問為什麼要用這個真字,她說她不知道。事後我猜測或許是因為岳父的鼾聲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