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三十六章 紛亂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三十六章 紛亂

我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我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
不過,我卻更關心著我們如此的後果,所幸鮮卑人還是不夠強大,而且各自為戰,如果真有一個和我大漢強大相比的國家在我等旁側,我們這般會不會是亡國之路。但是現在沒有辦法,當沒有大的外患時,這種內亂就是最可怕的。當整件事情定了下來后,我便下定決心不再考慮任何錯誤,堅定地執行它。所以開始考慮的時候,我就沒有考慮自己的封地,而他們也覺得一直留一個人在司隸是比較好的,而我顯然是三個人都可以接受的最適合人選。這就是政治。
皇上還給出了輔政四卿入朝主理朝政的座次。
「子睿,你不便從其他任何一個州徵發,從親近則削友,從疏遠則樹敵。」這是我美麗可愛的銀鈴的意見,我表示完全同意,這就是政治,我看著她只管笑,而她偶爾露點笑容給我,場面上還保持莊重。不過下面就黑了點,手指頭對著我的大腿就下去了。
當今天下,輔政三卿把司隸圍護大半,剩下的還由劉氏宗親圍攏,凡有實力的都互相掐著對方脖子,或者有些無關緊要地人墊在中間以作緩衝之用,我在司隸掌著兵權。最重要的,死死包住董卓的還都是站在我們這樣一個「同盟」內部的,便不怕誰勾搭董卓為亂。這就是政治。
這次我對鮮卑人沒做什麼好事,這也是政治。我並不擔心,雖然我有個兄弟是鮮卑的,但幸好他不喜歡政治。
老師依然擁荊州一州,只是「主動」讓出武陵郡暫置劍閣侯,這無論如何都讓我都覺得暖心,因為老師至少說是為了徒兒我的疏忽而決定的彌補措施。上准其奏,而封劍閣侯為巴侯,享五軍,暫徙武陵,按照旨意的意思,原本是要在過幾年剿滅董卓后才做的分封。武陵五萬戶,二十五萬人,自然不能支持六萬多的軍隊,但他也不需要這麼多,以後,他們必將為為楚公——老師的庇護。不過讓劉徽老頭加上那一干年少的將軍和蜀中子弟百姓墊在明孜那裡,我總覺得有些對不住他。但畢竟也算是一種解決辦法,而且劉徽也得到了利益。所以同時他也作為先鋒面對我們背後之敵。而且我忽然想到,如果我和我的兄弟交惡,他要帶人出來的時候,也第一個會撞上蜀人。分封完畢后,老師還幹了一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老師把南陽郡的北面包括宛城等十幾個城都獻給了皇上。我們討論中我沒有得到這樣的消息,但是父親和孟德兄都沒有任何變化,還贊了老師的高義,便料定這是老師的主意,讓天下諸侯找不出什麼話好講。但即便這樣,老師的五個半郡,一百多萬戶,五百萬人,七軍之享還是能讓老師的腰板很硬。
皇上賜了他「天南王印」的金印,繼續統西南之地,還賞賜了很多東西。皇上很高興,我卻總覺得是面子上很過得去。孟節也覺得很高興,主要是收益很大,而且有了靠山,這也是政治。不過他對我還是不錯,這個應該算是友情。我則建議皇上派一兩個經學博士給他,幫他釋疑,治國之用。皇上准奏,最後還連帶賞了我。
朝中也亂了,眼前所見二千石大臣,大都有外面的關係。當我看見一雙雙眼睛朝我這裏看來的各種意味的目光;當每天下朝各種帶著諂媚討好,探風摸底的聲音在耳邊縈繞,我知道我終於感受到朝廷的政治了。
我想我開始深入體會政治了,這幾十天,我感覺像幾十年,可回過頭來看,卻依然是一晃而過。這就是政治!
所以,最初的我就只有三旅之師。他們的有四個被稱為頭的人,中間有三個明顯是老百姓出身,一個掄鐵棍的,像是挑夫,平素用扁擔多了的,程遠志便是這種感覺,沒事就喜歡把鐵棍擔在肩膀上,還把雙手擔在上面;一個揮大斧的,一看就像個樵子,總是雙手執著斧柄想要砍豎著的比較高的東西,而很不幸,我似乎就有這些特徵;還有一個使雙刀的,應該是屠夫,看他揮舞的感覺很有剁肉的感覺,只是不知道是什麼肉。就最後一個有些奇怪,開始我都沒發現他帶著兵器,最後才在他的衣服下看到了兩個鎚頭,才知道他是使流星錘的。這流星錘我看過甘寧使過,不過我沒問他怎麼學的,這回聽這個叫卞喜的人告訴我,他原是泰山的葯農,平素得帶著撓鉤繩子,攀登絕壁以摘草藥。看來,說不定甘寧也干過這活兒。
「你幹什麼?」母親的語氣雖然顫抖,但還是很心疼地說。
天下既然已經有了州牧制,不如再回到周時的分封制,分封這些蠢蠢欲動卻有實無名的諸侯,讓他們有了自己的土地,做一方真正的諸侯,就沒什麼可抱怨的了,如果你們再要反,那就是大逆不道。
我忽然感到當時還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而這件事情太驚人了。
第一批到我手中的兵是孟德兄送來的,夏侯淵把名冊給的我,他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我已經很滿意了,一千五百三十二個人,從一開始來說,不算少了;都是以前的太平清道里的人,大部分連武器都沒有,不過大多是小夥子,還算好,幾個頭還都有些本事。聽妙才兄說,孟德那裡兵員足,光以前太平清道的人就有十萬左右,除了我,他還支持了父親些。
剩下的汝南、碭郡(原梁國)、泗水郡(原沛國)則是另一位大將皇甫嵩的鄭公國了。他還是那個樣子,只是有些老了,目光也有些疲勞,少了很多以前見面的感覺。
董重死了,他的「黨羽」也死了。其中有真的,也有無辜的。有些當天死的,有些則拖了幾日,等到一些四方諸侯被招來的時候,一起斬殺的,自然也是要給他們看的。我沒有去監斬,我不忍,可這回我攔不住。我相信大漢之威完全不必要用殺人來樹立,但這次我沒有最終的決定權。
這就是政治。
『注一:語出《天下無賊》,根據與時俱進的精神,逢到元旦,加上本章的可能有些沉重,所以作者加上一段,純屬節日期間博君一笑,沒有任何其他意義。』
不過那夜我睡得極糟。想到一個問題,若有一天,四卿不扶大漢,則時勢將何去何從?我無法解答。我甚至感覺大漢缺乏一種可以支持的牢靠基礎,再往前想那外戚宦官雙方爭權之時,黨錮之亂之事,真不知道大漢如何支持到現在的。現在的我們很難說清楚原因,昔年暴秦嚴刑峻法,國立十五年而亡。可世祖立而以德治天下,治世多以寬賞為方,可天下豪強豪民並起。及至今日,一日常弒千人,何故也?心中自是難解。心年老師讓我們學老莊之道,明法家之典,亦習經學之義。莫不是以老莊之道養性,依法家之典治國,以經學〔那時多指《春秋》,孔子編纂,屬儒家思想——作者注〕而撫民。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現天下能去平定這等禍事的適合人選,只有我一個人了。這不是我的看法,而是皇上父親以及眾臣的一致意見。
第二日,詔書下。命西涼伯,東涼伯,秦侯北出長城進擊鮮卑,所獲人財皆可自留,上亦封賞。這最後兩句話,最是好,這下諸侯有動力了,不過不能指望他們的攻擊會非常賣力,但是,在搶東西掠人上他們會很用心的,包括大二哥,但只要這樣,鮮卑就吃了虧了。但是西涼北面的先輩動手,顯然很可能和去東北的「老西北」丁原有關。不過我們可以裝作不知道,他也一樣,這就是政治。
再南便是袁氏另一個叫袁遺的人,我不認識他,只知道現在他是徐州東海琅琊兩郡的宋伯。彭城、下邳的徐伯陶謙我認識。而另一個同時認識的人現在成了揚州九江、廬江的蔡侯,提到劉繇,我便想到那天潛山上的雪。往事著實不堪回首,使人回想亦悵然。
整個交州則給了另一個劉氏皇親,這次分封劉氏之人之多大多是因為當初這干劉氏之人仗著自己特殊的身份,那時帶兵前來最是踴躍。老實說,這幹人雖不善於天子,但決計不會想讓大漢覆傾,否則自己也沒了依靠和地位。但這幫人也不能太多,實力也不能太強,否則聯手要皇位也是令人頭疼的。
老師走時,對我說了句沒頭腦的話:「你要努力啊!」我點點頭,謙恭地說:「當然。」老師卻有些奇怪,嘆口氣,搖搖頭,微笑著說了句傻小子,便走了。
就這樣,我習以為常,駕輕就熟地開自己的府,治那些天知道是什麼的事,維持著這個近天邊的秩序。這就是政治,我已經時時觸摸到它的存在了。
後來也沒想出真正好的解決辦法。倒是忽然覺得如果我不那麼多嘴,讓黃巾軍多支持幾年,這樣也不至於只打擊了那些名存實亡的郡國王侯,卻放過了那麼多的豪強和豪民。原本我只知道豪強,現在才知道還有一種叫豪民的,初時聽了不在意,把他們當作豪強一般,而且沒有俸祿,沒有官位不當回事。現在才發現,他們更可怕,豪強還有個自己的地方,扒著指頭能數出多少來,這豪民卻是密密麻麻地長在各地的土地上了,如蔓延瘋長的野草,不知如何可削。
我固辭不受公爵之銜,這是我提出,和老師他們一起商量好的,因我所為,我也確實不好稱公。父親也自請降了一階,因為本來這郡王便是因為我之故,我推了,父親便也推了。既然父親都推了,我也就再不操心這些事情了。反正父親只有我這個御賜的兒子,終究到最後我便承父親的位就是了,趙公,聽起來還不錯。而且我又不嘆著一口,我感覺得出來,我還沒有完全被這裏同化。
銀鈴立刻有了上當的感覺,而我總感覺一些黑乎乎的棍子在眼前晃悠,所以我能想出這主意,但是她還是坦率地承認,只是到後面語氣冷了下來:「沒錯,好的,可能我能從東越人和閩越人中幫你出一點人。還有這是誰的主意?」
老師也就把那苑子交給我打理,分封后沒幾日,他便走了。在老師走之前,其他的諸侯也都走了。我很有禮貌,所有人我幾乎派人都送了,有些還是我自己去送的。甚至包括袁術,我本不想去,但老師逼著我去,他也識趣沒有過多煩擾我,我便讓他活著出司隸了。
過了幾天,我送走了我的兄弟。一切便又和往常一樣了。
「我和宋玉東、田緘商議好了,皇甫將軍,也就是鄭侯,上疏說汝南有不少黃巾餘黨盤踞,自己手頭兵力不夠,今年貢賦有難,雖然這有點想逃貢賦,但主要問題不在這。我們打算先看看波才將軍有沒有辦法,他和韓暹已經帶些人過去了。我給他們辦了通行文牒,他們是以朝廷的人去的,不知道皇甫嵩認不認得波才,若認得,也不知道他心中如何想的。我也和父親商議了,得編個故事讓波才能現身了。」我看著交州的圖和著交州各種亂事急報已經開始琢磨問題所在,儘力忘去腿上的疼痛。
江老二終於當了皇上的女婿,最初所有的過節,這時節都推給了董重。董重死了,他則完了大婚,去他的涼州屬國上去當他的秦侯,而且很自由。按說涼州武都、漢陽、安定、北地四郡只是為了保護司隸墊在那幫西涼狼的前面,戶口皆不多,可加一個益州的漢中就很可觀了,漢中雖然曾遭董卓荼毒,但川中多有避難遷徙而出者,各地山中亂而遊離之民常有回城索居者,聽那張公公的怪聲音讀的,除了五郡,四十三縣這個錯不了以外,其他沒有什麼可信的,子玉估計自己得有十二萬戶,六十萬口左右。不過他能享的五軍則養起來有些困難,不過隴右和金城,讓給了在武威的東涼伯韓遂,以後就得麻煩他兩位仁兄去對付崑崙南邊的羌人了,他可能並不需要支出很多軍資。
等他們都走了,父親忽然在上朝前對我說:「小子,快點給我弄個孫子。」這就不是政治了,這是一種能讓人心暖的聲音。幸好,還有能讓我笑,能讓我有些期盼的東西。
他們走了,只我和父親兩個人在,後來母親也來了。子聖子涉也走了,子聖去了趙國幫父親的手,子涉則回荊州——老師的楚。
我的那個小妹妹絕對是小惡霸,每日都要纏著我,不是要我帶她去騎馬玩,要麼就是到處胡鬧,鑒於此人身份,還真沒什麼人敢惹她。也就是這樣,父親更願意我帶著她。可帶著這個跟屁蟲,我和兄弟們玩得就沒法盡興了。
當時,我和銀鈴郭佩都沒有好好在一起呆過一天,張遷後來如何我亦不得而知。
皇上覺得得給我一些,但是我真的不需要。
母親從上闔帶著全家遷了過來,我的那些舅舅姨姨則都去了趙。父親讓張遼,子聖支起了現時的趙國朝廷。但說到儲君時,他就看著我嘆氣。然後大聲責怪我為什麼結婚這麼久了,一點動靜都沒有。並有懷疑我出工不出力的意思,這令我無可奈何。不過他確實很盼望我趕緊有個兒子,然後讓我的兒子先去當個儲君丟在監國的位置上。我自然有好氣沒好氣地說:「他能監國么?這麼大放在中間,對小孩子不太殘忍了。」「只是個場面問題,傻小子,反正他聽不懂。」
「是啊!」我長出一口氣,繼續鑽研地圖,下面就有點自言自語的味道:「有時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變成另一個人了,這就是政治吧?」
天子于司隸,享十八軍,方分內外各八軍,內八軍轄各城及關隘戍衛,拱衛天子;外八軍征四鄰之夷,討八方反亂。其他羽林等御軍不算其內,共二十萬人。兵由各諸侯國出,三年一輪。不過估計到時大多是各地給錢,而非徵發,不知先例何時,但現時已成了慣例〔原本的漢朝是義務兵制,後來就類似後來的曹魏的專業兵籍制,顯然後一種比較容易保持戰鬥力——作者注〕。司隸初平原年,共七郡,一百零一縣,戶一百萬,口四百五十萬,此處與下面皆非精確之數,聽者心中自明,本乃是幾年前的數字,可這幾年的事情可出的不少,以至於戶籍一直沒有好好統計,今年好不容易能統計到,但偏趕在戶籍完全報上來之前封地,確實有些問題。
「你快成黃巾頭了。」銀鈴似乎有些無可奈何。
我在平城街那裡有了間寓所,上加驃騎將軍,領司隸校尉。以後我就要負責整個司隸的安全。上掌十六軍,分內外,我掌外八軍之虎符。看來我當這種職位,比較讓大家放心。我寫信讓陳哥把自己的家幫忙搬過來。薦了田緘、宋、鄂煥等人做了我的掾屬從事,而原來的種種人等都隨董重走了。有一天我鼓著勇氣和父親提到了波才和韓暹,父親沉思了好久,讓我小心,不過他也說,這種人能用還是用,畢竟天下的能人賢士十幾年前都被殺得差不多了,他也覺得不忍了。
父親可能暫時不能幫我,因為他果然對河內不在大漢疆域內的地方動手了,不過是張將軍子聖等人代勞。
不過我幾乎不能隨意入宮了,我很想當面感謝我曾經的義父母,但是現在我已經沒有往日的那份自由洒脫了。
『作者再注:本文絕非歷史,中間有很多虛構人物。可以想見,當文中的老師出現后,自他買官開始,整個歷史就發生改變而不可逆轉,一切都不再是正史了。
八月中,我家還沒有搬過來,父親便叫我陪母親回去祭掃,據說母親每月望時都會去祭掃上闔那裡的祖墳。我正打算擺脫我可怕的小妹,沒有任何回絕,收拾整齊,便去了。
不過才開始談的時候,把我嚇了一跳,我從來沒想到我們所有的賦稅有這麼重,還有各種徭役名目繁多,甚而有些橫斂看起來都沒什麼了。從來不知道這麼多,我知道要交稅,但從小從來沒有因為這個而煩心過,想到便要嘆息一聲。後來我們刪掉了最後的田賦、桑棉之賦,獻了大聘時的東西的總重;因為不能逼這些諸侯太狠,我心裏想著也放輕一些對老百姓的盤剝,但是我們只是管著自己,我們拿這些諸侯自家的各種行為依然沒有辦法。
後來我感覺,這種同盟在這個時候就表現其結構,我就是中間接頭,如果他們之間有縫隙,哪怕再小,我都會知道的。這就是政治!
這就是政治。
於是一切都不再平淡。
我忽然想到一句話:「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皇上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不知道怎麼想起來的,那念頭一晃而過,也不知道從何而來,彷彿天上地下什麼地方鑽了過來一般,但我覺得很有趣。(注一)
可以作為憑證的是,聽我父親最多的一句話:「這件事不要管了。」
下面這件事情,我不好讓烈牙知道。鮮卑人出乎我們所料,竟真的跨過河向張將軍他們反擊了!
有一天晚上,我對著銅鏡,想讓自己放鬆一點,卻發現自己不會笑了。
我帶著包袱去往父親母親那裡,父親有些低沉,而母親剛哭過,看見我來,竟又哭了。
還有,當時的皇帝是靈帝劉宏,所以,當時書面上的「宏」多用「弘」「洪」「紅」等字來代;而在口頭上則換成類似「威」,「煌」等字;而所謂「靈」是死後才有的謚號,所以,絕對不能在類似的文中寫上類似「當今靈帝在位」這類的錯話。』
那天晚上,非常孤獨的我在床前苦笑:「看來,我們真的得倒退一步了。」
「你——就——是——我——的——兒子!」父親近乎惡狠狠地一字一字地砸出這句話,而母親幾乎就只能看著我,顫抖著說不出話。
我相信銀鈴肯定一頭包:「你只用這些人么?駱越之人彪悍難馴,這些黃巾殘留皆是北方人,到時水土不服,如何是好?」
父親為趙公,由平安郡王變為趙公,也不知是降了還是升了,但和那幫人說自是自降以令天下無王也。享七軍,轄并州朔方、上郡、西河、太原、上黨五郡,五十八縣,戶十萬,口五十萬。但想想父親得支持八萬多人的軍隊,五十萬百姓,怕是支持不起。我覺得偏少,父親後來卻說無妨。
最後一個姓袁的我還很熟,不過不是好的那種,他成了豫章的隨侯。我曾定計取下來的地方終究變成了這個混蛋的土地。而豫章一郡就有一百多萬人,這是讓我更憤怒的。揚州剩下的四郡為大將軍朱俊的吳公領地,但對於我,這個人手下的那幾個人更是令人擔憂。
汝南的黃巾余部降了,波才提議直接帶他們直接去荊州休整。這人想得比較遠,我很喜歡。一邊回信:「中」;一邊寫信給老師請他派人幫接應著。我自己還把該調動的糧草都調了過去,而緊接著我們也真該出發了。
父親一把把我抓了過來,仔細地看著我,眼淚就沒停下來。
到那裡,說是無聊,但知道了母親為什麼年年都來。我也見到恩公申公呈的墓,趁母親不在的時候我還去祭拜了一番。母親主要祭拜她的姐姐,和一個「上闔郡公世子申公赦」的小小的墳。他是父母真正的兒子,早夭。很可憐,看著他小小的墳,想著若是十八年前我死了,也就這麼大點土包,說不定還沒有,於是這十八年世間什麼好的都看不到了,也不知道,看來我還是挺幸運的。
「你知道么?為了放范家僅存一條血脈,我當時偷偷把自己的兒子換了范滂的兒子啊!」父親猛然拖著我站起,卻柔聲地指著西面,待上了幾乎孩子般的聲音:「而你知道江瑋么?他才是范滂的兒子。而你,是我的親生兒子,申公赦!」
「你好像變了?」銀鈴嘆了口氣。
我能體會到其中一些事情,所以我樂得清閑,抽了空給我的南蠻王兄弟寫信,讓他過來朝拜一下,在現在這種四方蠻夷不太搭理我大漢的時候,他來終究能讓皇上開心點,也能讓我添一件功勞,兄弟也能得到利益。平日還帶著兄弟們出去到老師的地界里打了些獵。
轉眼,綠葉中的蟬鳴沒了,只有一些經凍的鳥還在聲嘶力竭地在枯樹衰草中掙扎著叫。原以為,等五年我領天下之軍剿平董卓,並領益州,九年,我當值主朝政,便就這樣過了。十二年,我三十后就再回到益州。凡九年再到我,十二年而再回,這一生就這樣過了。
「是,現在您就是我的父親,我就是您的兒子。」我很恭敬地拜了下去,心中卻在想著父親母親似乎也太激動了。
待得後來聽完老師的割地朝聖,我便明白,他們三位長者是有分工的:父親在并州卻能主北方全境,他只要一動,便能惹得鮮卑動,則北境各諸侯皆受彈壓。孟德兄則似乎是一個隨時可能用兵出擊之人;可震懾東部各藩;而老師則背巴山而立,掌長江水道之上,水軍順江而能下,平江東各地之亂方便至極。這就是政治。
我的兩個軍師絕對明白我家的從屬關係,所以,他們很是沒有義氣地都指了我。
因為那邊則正好是作為秦侯的皇上女婿江瑋。江瑋下獄應該說是老師一手策劃的,其實老師早知道,但他「壞」,他不說破。他深知江瑋脾性,卻揣掇皇上把公主許配給江瑋,江瑋自然拒絕,然後董重便傻乎乎的大鬧了一場,皇上也覺得不痛快,便把江瑋給下了大牢,這時候老師的「壞」更是明顯,他出來說了,長公主也在後宮哭得昏天黑地,幾要尋死覓活,把我的義父母折騰地一塌糊塗。哎,想到這裏就想嘆口氣,老師更「壞」的地方在於這時和皇上這麼說:「陛下,此事萬萬不可,董重與子玉有隙,若他知道內情,必偷偷下毒暗害子玉,則長公主危矣。」皇上自然喝道:「他敢。」老師接道:「陛下所收的義子不還讓他給生生逼走了,他何曾在意皇上心思?而若不是他如此居心,處處相逼,子睿何會出此下策?據報董重早派人去襄陽行刺子睿,幸得子睿明了,早早避到東面吳郡去了。」這下,皇上自然震怒,原本還在搖擺的殺董重的心就徹底定了。否則,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回來。於是,是我救的子玉,場面上不能說,但私底下,我便多了一份功勞,但只能皇上皇后替我當功曹了。尤其是皇后,除掉董妃對她應該是有更大好處的。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帶著一個包袱,看著我的妻子,有些歉然地笑著:「佩,跟著我,苦了你了。」
孟德兄更是奇怪,他也是這般說了一句,我則忍不住問了出來,孟德兄也是很奇怪,最後搖搖頭,笑著,慢慢大聲起來,最後用手指指著我,差點岔氣:「哈哈,你若無後,以後趙國誰來打理啊!」說完大笑而走。
但隨即我還想到另一件事情,我的妻子卻不是我的妻子。
我很孤獨,我想念銀鈴,尤其是現在。
前三年,由父親入朝為卿輔政。卿者,慶也,慶之有所賴也,對此,我相信父親當之無愧。而九年後,就是我,那時,我會領益州,那時,我二十七歲。
天子為共事之天下之主君。每一歲初小聘,諸侯貢算〔每個十五歲以上的交120錢,這些都是基本情況,特殊情況請看書,不能用小說篇幅來作歷史教育了——作者注〕、口(七到十四的小孩每人20錢)二賦;諸侯獻賦(諸侯從自己的領土上征的人頭稅,63錢);可出更卒,可出更賦;這些分文不能少,其他為諸侯自享。諸侯私軍自籌,每三年要按個人擁軍之數出一定兵卒。鐵依舊歸於中央,鹽放于各地,凡出鹽之地,每年皆需上交鹽稅,以人頭收十錢;諸侯之田地每百畝(約461平方米)出粟二十石,布一匹,棉兩石,如不能產,需納田賦和桑棉之賦。諸侯每三年還有一大聘,時于秋後,還需貢獻其他各色特種特產之內,其他增益虧減規定林林總總,不勝枚舉。除非特大災患,如若不交或剋扣,則天下共討之。戶口田地皆從封時之數繳納。這裡有一個滑子:若你能外展疆域,拓荒為田;內政修明,使民安居樂業,人丁繁盛等等,多出來的都是自己的,這種滑子我喜歡,大家也都不討厭。
就這樣完了,沒有我的地,我也沒想要。
在這片血泊中我復職了,我也又是平安風雲侯了。唯一沒有恢復的是我原本為皇帝的義子的名義,我殺了那個人,再怎麼也是劉氏宗親,與情與理,能讓我又成為平安風雲侯,這已經是最好的後果,我沒有什麼可抱怨的,董家連個穿開襠褲的小孩都死了,而我卻還活著,我還能說些什麼。
幽州則把丁原調了進來,插在了公孫瓚和盧植的中間,丁原為燕公,掌上谷、范陽、廣陽、漁陽、右北平之地,此人本為西北派系,與朝內董重等人有很大瓜葛,這次遷他,已經暗示是法外開恩,希望他能感恩戴德。但對此我不抱信心,老師們也不抱,所以東面五郡的遼公公孫瓚正好和西面他的老師算作東北派系插在他的兩肋,這幹人在朝內便有很多恩怨,現在把他們放在一起,只能。他的存在只是隔斷這兩家的聯繫,一旦我們對任何一家動兵,則牽頭另一家則可;或阻斷去路,或三面夾擊都可,不同的只是到底是哪一家而已。為了確保孟德兄的優勢在長城外,我們還在緊貼冀州的涿郡放了代子韓馥,這又是個墊子。
初平元年七月二十四,前天天很早的時候我住的地方因為我撞倒油燈倒地著了點小火。但卻絕不會是那天最重要的事情,那日早朝,未央宮前堆滿了人,那日,張公公剛趕回,便在那裡宣讀起來,其意大致或稱為最直白的描述如下:
當然從我們的各種安排可以知道我們肯定考慮好了各種問題所在。比如賦收這方面,最初我們這樣考慮的:
我平靜地告訴了我的真實身世,原原本本從頭到尾,父母親不可思議地驚呆了,嘴唇都在顫抖。
於是事情很快變的有意思而真正緊張起來。我乾的第一件事情是和銀鈴學的,鄂煥和他的一些族人被我派了過去,南蠻人雖然和這些駱越人不太一樣,但是終究是有些親近的,讓他們去探聽情況,顯然是第一步我需要做的,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便是這個道理。
但當時我沒有理解他們的驚呆的含義。
天下亂了,誰都有幾萬以上的兵馬,有豪民投機幫著募的,有豪強自己募的,有黃巾余部,還有其他各式山賊被招安的。
八月最後幾天,還算暖的日子,南蠻王孟節親自駕到,帶著貢品覲見皇上,我和他自然很是歡喜地捶胸摟背。我們沒談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聊聊各自情況。那幾日我們一直再一起,好好瘋了一陣,很是舒服,有種解脫的感覺。
若有一天,任何一個人失勢,我也許也會一樣作為這個人的一個黨羽——和董重的那些一樣,區別只是走的是當天的這茬,還是拖幾天的那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太悲觀了,但是我真的無法樂觀起來。
我立刻找到父親,父親當時正看著戰報緊鎖眉頭,我把子玉的文書內容彙報了一下,提出了我的建議。
「那又怎麼樣?」這種時節,我不會考慮這些事情,隨口把目前的情況說明:「父親手底下也有不少以前的黃巾軍,他那個護衛將軍程遠志就是。孟德那裡也有,他說幫我些,父親說也會接濟一點兵給我。老師來信讓我去的時候靠一下零陵,應該是會給我一些。」
不過和他們在一起,我還是感覺有些歉疚感,他們似乎從我一進這個家,就把我當作自己的孩子,關愛有加。而對他們,我還矇騙了自己的身世。
兗豫兩州相連,多是人丁繁茂之縣,故而最為複雜。除了北面劉表的衛,還有一個為孔夫子的後人孔融,此人為魯伯,看著他略顯臃腫的身體,面貌卻極精靈般,有些意思。想到以往郡國本皆撤為郡,現時又變成國,真是徒勞功夫,不過有些意思。
波才給我飛馬來信,更簡單,偌大一塊板,就一個大字:「中。」很有力,很歡快。
董重雖然死了,可我並不很開心。父親說,這幾年殺人的景象和當年黨錮一樣。便就是這句話,最讓我放不下。何進,董重,皆曾風光無限,權傾一時,以至宗黨羽翼遍及天下。可是他們都死了,連帶著所有的曾有的浮華威赫都歸了這片黃土。往前數梁冀、霍光等等,榮華富貴也許都是一場空,或者一場不知結局的遊戲。達時他們能左右一切,掌控天下,衰時卻片刻頭落,身首異處。我何嘗不是這樣陷在這個遊戲里,其實我早就明白,我之所以能這樣存在,可以不掌實權而於一人之下凌駕于萬人之上,只因我是另外三個名為一人之下,實為萬人之上的同盟之間一個特殊的政治紐帶。
因為,忽然交州來報,蠻夷大亂,越侯已為匪亂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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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看我不對勁,有一天晚上找我長談,談到這個,我還有些不明地問道:「豈非踐當年吳楚之亂乎?」「否也,昔年外有匈奴,內封之國多在吳楚,我御匈奴外侵,而禍在己背也;今另桀驁與外御夷寇,我等則近及天畔,外達天邊,令其四周多敵,而其背在我手也。」「何不由朝廷置其內吏。」「恐促其早反也。」
父親北面的鄰居是盧植,為雲中公,亦享七軍,轄并州所剩四郡雲中、定襄、五原〔秦之九原——作者注〕、燕門,加上幽州的代郡,五郡,五十一縣,七萬戶,五十萬人。吾非并州人,所以,我偷偷把地圖拿出來看看,果然,父親在河內,盧植在河外,而盧植的地界附近鬧過黑山賊,最多賊眾有十萬之稱,現在看來,他可能要比父親的日子難過,因為他的北面還有鮮卑。而父親還有一塊土地可拿,便是河內(黃河幾字型的內里)的西面還有一塊地沒有納入大漢疆域,如果父親派兵打下這裏,父親便有多了一郡之地,且河內鮮卑漢人雜居,中原逼禍者常到此處,如若開府治事,收集流民,則幾年便可成郡縣,而即便惹了鮮卑人,鮮卑人可不會管是哪些漢人來做的事情,只管會找長城北面的盧植還有幽州原本的公孫瓚,和現在將要遷過去的丁原以及西涼在長城北面的漢人的麻煩。而最重要的同時還和涼州那邊的北地郡連了起來,包住了司隸。
我是謝智,輔政四卿之末。但也直到董重死了,我才終於有了些權利,但這些權利都太沉重了。
還有一件的便是對這些人的分封,考慮到最終分封的各自位置,也就能想到個大概了,這就是政治:
而他們終究把我們佔據的地方給吞了,但是長者告訴我,得讓,以顯我等胸襟,皇上的氣魄。這前一個我信,這后一個,我相信所有人都不信。我並不是想詆毀皇上,但是現在的皇上已經把政事都扔給了四卿,或者說三卿,而自己似乎去過一種他想有的輕鬆寫意生活去了。
「所以還有一些得看我的妻族。」我笑著看著銀鈴:「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不!」父親竟憤怒地拖過我的領子下手一下下打我的腦袋,母親則趕緊衝過來拖住父親的手。
不過走之前,我有一件事情得解決,我憋了很久,現在要走,我必須得干。
更西邊撤了張掖和居延屬國,併入張掖郡與酒泉、敦煌一起為西涼伯馬騰之地,他和韓遂都有三軍的編製,他們再要地就得找西北殘存的匈奴,和北面的鮮卑自己找地方。韓遂只有兩萬五千戶,十幾萬口人,不過實際上的數目可能要稍微大一些,但也多不了多少。馬騰也好不到哪裡去,反正一切都讓他們自己解決了。
我三餐都在父親的官邸吃飯,這是父親和母親的命令。也正因為在一起吃飯所以能一眼發現姐姐還在席上,並沒有嫁出去。問為什麼,姐姐卻有些沒精打采地說得等大聘到來。我覺得有問題,問了父親,父親才告訴我,孟德兄其實已經有了妻兒,但是還是會娶姐姐,而且姐姐去,應該是會被冊立正室。這事,我不好去安慰姐姐,因為我也有兩個妻子。
但是,我不能從司隸帶走一個軍,皇上撥給了我糧草餉銀,讓我從非司隸的其他州徵召。於是,我提前五年成了諸侯,享五軍,加越侯,免三年之貢賦。
破六韓烈牙從涼州趕來,老大老二把他給我派來了,小南也被搭配送來了。他們和張林是一路貨,也是穿戴整齊,摩拳擦掌。烈牙還給我帶了一封信,只簡單的兩句:「三,若有事,便來說。記得看好四。大二。」
其南邊青州有齊公袁紹,這人是這次爬上來最快的,青州幾百萬人,都在其手。我還能記得他的那些謀士,我認為他將是最可怕的敵人,老師們怎會養著這樣的一隻老虎。而更可怕的是,這次袁氏幾人受封。我甚至認為是不是老師們弄錯了什麼。不過老師說這些袁家人未必能齊心,這我就不得而知了。
要離開望南的最後幾日事情特別多。張林早就顯得迫不及待,每天都穿戴整齊地準備出發;可事實上卻是銀鈴先離開這裏的,我知道是我讓她去的,可我還是不忍,說明我有偽君子的傾向。但是和郭佩在一起,我就是有很多話卻說不出來。我沒法告訴她我有多想她,我多想和她在一起。郭佩可能能感覺到,她避開了;但銀鈴也感覺到了,所以她堅決不讓我送。只自己一個人騎馬帶著幾個隨從飛奔而去了。我看著她的背影,回過頭來看著自己的院子,忽然覺得自己很沒有用。
「這個傻小子不明白啊?」父親近乎咆哮,然後他狠狠地盯著我,彷彿我會猝然消失一樣,又忽然充滿了憐愛,甚而有了些得意:「傻小子,你本就姓申。你可能沒有想到,你以為只有你大伯心軟放了那雜毛老道走嗎?」
不過最硬的肯定是孟德兄,幾乎冀州的全境,七郡,八十一縣,皆是人口稠密,鹽鐵豐饒之地。且北以長城為倚,南憑黃河之險,西接父親的趙與皇上的司隸,東有冀州河間郡為饒子的王匡,渤海郡為邢子的張揚,青州平原、濟南的濟南伯劉虞。其下只有東南的兗州北五郡的衛侯劉表有些實力。此人雖號八駿,頗有名士之望,但老師孟德兄說此人優柔寡斷,與我正相反,些小處精細,卻非能把握大勢之人,不足懼。且為皇族,料不會亂作動彈。剩下的東面為子爵的鄰居都是些地方上有實力的豪強,我卻沒聽過名字,只有劉虞則是以前公孫伯圭手下的副手劉伯安大人,這會兒讓他自己出來,便是要分公孫瓚的家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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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情總不會這樣平淡,否則便沒了故事可談。眨眼便到深秋,那年九月,我的家眷全搬到洛陽,除了那幾個小的說得上學,托給了師父家;銀鈴也從移交完的吳郡過來了的時候。正是天下普查戶籍完畢,事情忽然繁忙,那日我正和父親如何嘉獎一個辦事得力的叫張遷〔史實人物——作者注〕的縣令的時候。
我覺得我能了解些政治了。
我回了信:「一二,攻他們背後。三。」
子玉給了另一封信,送信人讓我屏開旁人,只給我看:「三,關外鮮卑自西向東而去攻你老爹的趙國去了,莫讓四知道。大二。」
她笑著搖搖頭,卻有些沉重。
緊挨司隸的穎川和原陳國現為淮陽郡的陳侯劉焉又是一個皇親,這人好像開始在并州,本已打通關節要去益州,似乎看來他也看出中原的不平靜,想找個安生地方呆,卻趕上我把董卓誆進蜀地,這事自然只能作罷,不知此人是否記恨我,不過當場,他似乎面無表情,只管謝恩。
直到我拿出我最初的那件小棉襖,母親竟一把奪了過去,捧著它,手一直在顫抖,淚一直在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