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零陵之亂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三十八章 零陵之亂

我的這兩位軍師給我帶來了消息證明了我最初的猜測,但這絕不算是一個好消息,因為的猜測就是個比較糟的可能。最近我發現我的運氣再走下坡路,凡是我覺得會發生的壞事,就一定會發生。
「我也想要大旗。」四有些故意裝小孩子耍無賴。
我忽然捏上了他的脖子,讓他有些不自在:「人命關天啊,如果你殺過來,我殺過去,沒完沒了,沒個盡頭,也沒有意義。」
是黃忻!不,應該說是黃怡,她給我來信了。
「哎,將軍,這麼著吧,我帶大伙兒乘船直接去始安,打完,順流便把零陵東西帶走,那幫人沒了東西,也就沒什麼鬧騰勁了。我們則順水直下,交州,我們就到了。趕緊動手,打他們個措手不及。」韓暹看了看我手中的那張地圖,顯然他可以看到水一直從湘水通到漓水。
「這些亂賊,大多是衝著我們的輜重去的。」我趕緊披掛完畢,對著眾人說:「波將軍隨我進城,烈牙,你在這裏暫時接管,宋玉東,田緘,你們把我們手頭能弄到的武器盔甲乾糧這些東西都發下去,過一刻便讓所有弟兄們起來,大夥吃些東西,準備動身。」
她微笑著點點頭,看著我似有話要對我說,卻最終只是將頭埋在我的懷中。
再迅速轉過來面朝龍行發話,「你帶些人去都梁分糧,如果那裡米商和這裏情況一樣,方法也照我一樣。」忽然我攥住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叮囑道:「別亂殺人,若城沒投降,你就先領著他們駐紮在那裡。」
我們登船越江,按著嚮導的指示,偃旗一路快襲而去。而身後,波才領騎兵,韓暹帶水軍,兩路也都啟程奔赴零陵,波才今夜應該就能到,韓暹得到明天早上了。雖然我只要兩百,但是都是能騎馬作戰的兵,兵甲俱全的。這其中就包括一些鮮卑人,這幹人身上多是犀牛甲,一看就知道從豫章那裡打獵犀牛得到的。不像那邊那兩路,我就看到幾位大哥大叔扛著鍤和鋤頭等候上船。
「反了他!龍行,你帶人去……慢!活的,給我拎著串回來!」我大聲喝道。
這隻是一場民變,連造反或許都算不上。
我心裏感覺自己明白得更多,可是我說不出來,我感到有一層隱隱的東西在所有的事情後面,而我卻不明所以。
當下我決定泉陵駐軍不動,各人皆留駐本城,但是閻柔、鄂煥、管亥、孫玉海、葉劍、王威這幾個我熟悉也經過些戰陣的人被我直接先納入帳下調用。而熟悉本地地形的嚮導自然也需徵調一些,然後下面便是我這邊的事情了。路上還專門和鄂煥說了一句,交州那邊的事情先放放,眼下平亂要緊,平完再詳細地和我彙報,現在我也暫時沒心思去考慮那邊的事情。
雖然老百姓暫時不鬧了,但人心已經浮動了,所以,我明白必須找一些人開刀:「把城內米商全抓來!」
不過,我也不放心龍行在都梁有沒有作出什麼事來,此事一過我在零陵駐紮,有一天我還專門把他招來問了他都梁之事如何解決。他說按我的吩咐,「一個人沒亂殺」,因為那個城的縣丞一干全被亂民殺了,而且也是糧商用家丁在高牆防衛抵抗,老百姓拿他竟然沒辦法,所以他就去平了那裡。接著他還代行其職分了糧。不過他沒有聽到我最後和縣丞說的話,所以他的處理方法就有些過分,用運糧車的木輪為尺度,高過者盡皆處死。他說這是草原上的一個老規矩。關於這個事情,我很生氣,可我沒法怪他,這事是我的錯,我沒有說清。但是我還是說了他,他有些想不通,我拍了拍他,說了一句:「這事是我沒和你說清,畢竟那也是性命啊!鮮卑人的是命,匈奴人的是命,漢人的是命,大家都是性命,既然還可以在一起生活,沒有仇殺,便是最好。」
「這女子果然好文采,信筆寫來,便是不錯的文章。只是心中抑鬱,不得伸張,子睿……」我按住她的嘴,搖搖頭:「我不會幹什麼,讓她自己去吧。」
最終還得找到我找來的幾個老兄弟:「跟著波將軍,聽他的;我說的,沒錯。」
廳中眾將亦已齊聚,正穿戴整齊商議此事。我們的到來,立刻使他們讓出掛著羊皮地圖的架下的些許空位,讓我們能站進去,好仔細看看這裏的形勢。蘇飛則開始在旁介紹情況,「是逃出來的戍卒分別趕到來報的,先是洮陽來報,沒片刻便是都梁,後來興霸便派人報信說始安、零陵也有亂賊了,這四城消息一湊,發現都是今早上一起亂的。根據目前我們所知,就是亂在都梁,洮陽,零陵,始安四縣。越侯,您的軍糧物資都屯在零陵,您別擔心,興霸就在那裡,零陵現在應該還在我們手中。而且似乎除了零陵其他三縣都只有城裡亂了起來,而各鄉里都沒有什麼動靜。」
「還有鄂煥帶來的消息,主公可知曉?」田緘也朝前一步,用手指了指門口,那邊是南方。
我霍然站起攬住郭佩,不顧她逢此變故的一臉愕然,而是帶著微微地笑容地望著她,心中卻滿是歉疚,說得也是歉意:「夫人,跟著我,辛苦夫人了,不過這次,我需你與一些兵士留守此城之內。」
我其時一肚子火,一指縣丞,「你審!」再一指縣尉:「你去分糧……按戶籍,每戶不論男女按口每口一石,年不足十五每口半石,先給那些個都梁來的一人一石〔東漢一石小麥29市斤,一石粟27市斤,當時荊州基本都種稻,一石稻穀大約三十斤上下——作者注〕,讓他們回家。分完百姓,餘糧充公。」
對這次動亂,我要負一定責任,若不是我圖省事,便不會給那些傢伙鑽了空子,惹起了一場民變,但現在,已經不是後悔的時候了。
我應該早些喊的,雖然他們比我們人多,但我根本沒想他們最多也只是烏合之眾,雖然他們很年輕,有些還很強健,可是他們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而已;和與官軍大戰過的黃巾軍,以及鮮卑人相比,他們根本不堪一擊。
「把火把滅了,與我一起向南。」我做出了決斷,有一點冒險。
「嗯。」四不清楚他又錯在哪裡了,有些委屈,有些憋氣。我看這個場景便也算了,拍拍他的肩膀。
我們幾乎沒有什麼傷亡,當然也有撞別人槍口上給挑死的,掉下馬給後面的人踐踏死的;但總體來說,戰績算是可以,只是羞於提及。
「我們已商議一計,不消我們一兵一卒,便可斬斷董卓這條手臂。」宋玉東相對來說話還多一些。
「這等鑽營,非我所長。」雖然忿怒,我卻有些沒有辦法,只能求助:「兩位軍師可有好主意?」
雖然馬蹄聲急,他還是聽懂了我的話。
但我還是決定回到現在迫切需要解決的事情上來,我問身邊皺著眉頭思索的人:「波將軍,如何先破現下之敵?」
再一封信便是給巴侯的,為此我還專門問了他們誰知道劉徽和皇上的關係,這事還是田緘清楚點,他曾受命按制幫著打理劍閣侯的各種需用,原來按輩份,皇上還是劉徽的小叔叔,這倒是與以前不同了,聽說以前在文景二帝那時候,在外郡王大多是皇上的小叔叔,只因那時是長子繼位,現在這幾朝倒是反而為之,常以幼為立。想到這層便令人嗟嘆,今日之事豈非因此而來。不再多想,反正我問這個只是為了一個抬頭的稱呼:「敬啟巴侯劉兄懿覽,弟有事拜上:近日南嶺之蠻為禍,叫囂塵上,挑唆民里,騷擾荊襄,致使零陵四城大亂,雖為吾退,然則必為後患。因其所居之嶺,多在武陵之南,兄巴國之內,雖不敢妄自以兵入,然恐其為禍兄長,若有事出,但有所求,必有所應也。弟再拜而敬上。」
「厲吧,」四立刻笑了:「破六韓又不是漢姓,太顯眼。」
忽然堂外風大,吹進屋裡,將油燈的火苗吹得不斷亂晃,也將大家的目光不時聚到燈上,或是那邊的來回甩擺作響的門上。幾個人雖然迅速去把門關了,耳邊卻依然能聽到外面的呼嘯。
龍行領命而去。而我叫眾人守好城池,鑒於民變,便讓甘興霸和波才去解決,我想他們解決的方法應該會比我好。
他終於默不作聲了,我則站起身來:「百姓苦啊,只為了討生活,卻為了像我們這樣的人不得以交賦稅,納糧,服勞役,有時還得打仗,還得……被殺。」
大家立刻開始討論,不過由於不清楚本地的基本情況。所以,大多數意見是全力進軍零陵,分成兩股,一股馬軍走陸路急行軍,一路步卒乘船順著現在依然強勁的北風,全部進軍零陵。
大伙兒不會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我也不清楚當時我自己什麼表情,我擺擺手,表示沒什麼重要的事情,讓大家下去準備,命波才督帥,除留少數兵馬幫助守城,余軍皆準備出發。而自己則在帳內翻開信看了起來:
「噢,他們在哪裡?」他們兩個來找我,定是一些緊要的事情。
郭佩聽銀鈴提過黃忻抑或黃怡和我的事情,但是我已經不再想去提那些了。
不過不能由這事就認為大家沒有主意,就得等我們拿主意似的。其實本來大家就是在等我,因為地處內地,零陵的軍隊並沒有很多,蘇飛說整個郡不過三千多兵士,而且現在一半在零陵,其他幾縣還得加緊戒備。所以,作為過路的客人的我們必須要做這些原本主人應該做的事情。不過這是理所應當,尤其是我,不僅因為那些糧食物資是我們的,而且我就是荊州人。
我自己用牙齒擰撕著自己的嘴,心中很是難受,忽然看到烈牙在掩殺四處逃散的人,大喝道,「北海!住手!夠了!」
路上,我拔馬貼近了高陞還問了他一個問題:「我若圍城勸降,你則守城,我血刃以恫嚇好,還是懷柔以勸好。」
「如何得知?」不過不需要他回答,我已經在封皮的木板上看到刀刻的幾字:「賊八百南去。」
未想到很快還得到這樣的消息,這些米商居然用私家兵丁守住院子,互相呼應,儼然而成城內之城。而最初老百姓鬧的時候,這幹人就這樣守著自己的家,老百姓想找他們要糧食,也沒有辦法,沖不進去,還被殺傷了不少,只能衝進官府,分得一些官糧了事。
原本我對最近自己運氣的看法,看來是正確的:因為我還在想著是否會遭襲,我們便真的遭到襲擊了!
〔這個不是詩,漢代興賦,當時的人寫信也多用排比對仗的駢(pian二聲)文,然後很多都壓一些泛韻,就是不規整的韻腳,只為了保證琅琅上口,我寫得已經很現代了,因為很多古文字,我不太會用,所以就沒用——作者注〕
「你回報一聲,我這就去。」我滿意地回過身來,他依然坐在那裡沉思:「哥先去一趟,你安排一下弟妹和雪兒。她們暫時不宜入交州,讓他們在這裏或者什麼地方先住一陣,等我們到那裡平了叛亂再說。」
未出一個時辰我們便看到了一片火光,我想他們也聽到了我們的馬蹄聲音。當下,再和兄弟馬上互相叫嚷著傳遞意見,待得近一些,等我的隊伍中能感受到前面火把找來的微弱的光時。我一揮手,後面一陣喊殺之聲,而破六韓烈牙便帶著些人從側翼包過去。我也沒什麼猶豫,天狼一揮,大家衝著火光便殺去了。
洮陽城的縣丞縣尉一干人都被關在牢里,此處縣長已經被造反的頭頭給殺了,而造反的人大多去零陵了。只能先把他們放出來,再找幾個當地人,一問情況也和都梁是差不多道理。
波才人很好處,記性也比我好,所以他能很輕鬆的叫出每個人的名字,不過不知道大家能不能輕鬆地聽懂自己的名字了。因為在波才的口中,閻柔變成了腌肉;鄂煥是餓壞;張華就成了髒話;陳應是蒼蠅;管亥叫慣壞等等。
兩日後,四城皆平。不過又得幾天後,甘寧重新分派兵力駐紮四城這事才算有了個暫時了結。高陞何儀自都梁帶回來一個訊息,應該說有些意思:那夜,都梁根本沒人防守,弔橋都沒收,整個城簡直是隨意進出,而城內靜謐,老百姓都在睡覺,根本不像造反的樣子,他們兩個心裏嘀咕了半天。不過他們一進城,還是立刻便把城門一閉,豎上大旗小心戒備。不過那夜無事,倒是第二日清晨,忽然自西來了幾百號武陵蠻子,拿著武器衝到城下,卻要城上開門,城上我們的人自然問:「你們誰啊!」他們倒很有面子似的:「不就我們么,叫你們頭領來!」我們的兵還真老實,真就去把在南城頭的高陞、何儀叫來了,高何二人自是奇怪,他們不是荊州人,還不明白怎麼回事,便把我的大旗扛去,不過還沒來得及問,那幫人一看旗,一陣騷動便全跑了,據稱跑得極快。
「俺不曉得咋龜孫子後面的踅摸,如果子(只)所(說)現在,這囂兒叢(沖)著糧司(食)衣服去的,那麼俺們就宗(重)兵打零陵邊上的亂軍;伏兵往零陵的各條要道桑(上);再派輕騎偷襲他們的老曹(巢),他們就自持不足了。」雖然這條計策很簡單,但是這是這位仁兄進來后剛知道基本情況后片刻給出的方略,聽他的口氣似乎這是一種近乎隨意地戰術安排,卻很有道理。
「武陵蠻中很可能有西涼人,我們查了這四縣的不少人,他們有些人說了經常來的武陵蠻里有不少明顯是漢人,而且說話操的不是本地口音。」我剛剛除履上階,二人便一起拱手迎接我,宋玉東稍微朝我後面看看,便立刻低聲說道:「我略習西涼口音,他們便說像是這樣,這些人似乎已經和武陵蠻搭上了,而且我們懷疑,荊南已經有他們的眼線。」
「囤積居奇,激起民變之罪。」我一指堂下,那眾人都一抖,不過一看連孩子都拴上了,心中不忍,便加了一句:「其主嚴辦,其妻株連,其相關受罰,其他老幼仆婢皆不問。」
「那別人要殺我,或者要殺大家怎麼辦?」他和我頂了起來。
他們緊緊地團成一團,掌著火把,挺著武器朝外。這是我衝殺進去前得到的唯一觀感,我沒有想法,只有看法。
「那當然要反擊,殺了他們!」
「嗯,我還沒有找他詳問,如何?」我剛剛和他們行完禮,聞得前言,已然沉思,聽他這句,便忽然感覺這裏面也會有些聯繫。
落款沒有,但我以一聲嘆息收尾。
但我依然很不放心這個事件後面的人。
這場亂事只是一場民變,零陵當夜在波才到了后就平息了,反倒是甘寧和波才兩個人一個城上一個城下大眼瞪小眼地對望了半天頗費周章,甘寧不認識這位老兄是誰,波才也怕這個人也是反賊,只因這一路破敵輕鬆得幾乎沒有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洮陽和始安的人幾乎根本沒抵抗就被波才打散了,他總覺得甘寧也像反賊,而且可能會在城內給他設埋伏一般。還得幸虧他帶了個葉劍和鄂煥,這才互相放心,進城了事。算上都梁當夜便被我們接管了,洮陽為我所平,始安堅持了一天,在甘寧和波才、韓暹的圍困下,也投降了,這場亂事幸得沒有鬧大。
包括主簿文書從事也被我指使到了:「找人走官道向北,那裡有不少傷者,把他們運回來,或者就直接派醫去救治。」
不知何時,夫人到了我的身邊,等我發覺她的近前,便把信遞給她看,沒有說什麼話。
黃恬也跟來了,不過他說他那夜在草叢中睡死了,早晨聽到馬蹄聲才驚醒,卻是碰上了四的軍隊,四也知道這事兒便給我把他帶回來的。他有些傷風,不停的打噴嚏,我讓醫官替他看看,所幸沒什麼大礙。
他們互相看看,忽然笑容涌了上來,如果不想著路上躺著的人,這樣的笑容真的能讓我很開心。
春華秋實,她曾經嚴冬,觸及春情,卻未經過夏日的枝盛葉茂,自然沒有秋後之果。正如那段在記憶中的感情,才剛開始便沒了蹤影。她走了,或許就是去北面走我曾走過的路了。走時,她把她的弟弟交給了我。
我也問了何儀,他一直都沒有聽清,說了幾遍,他也是「啊!什麼啊!」的回答,我便算了。
我寫了兩封信,第一封是給我天南的兄弟的:「天南王兄殿下明鑒:近日交州有變,弟受皇命南下任平南之帥,路過零陵,卻逢武陵蠻於此唆擺荊南百姓,以至民變,雖有吾軍而二日得平,然心中難安;何也?只因未嘗見武陵蠻人如此行事。心下生疑,究其根源,驚悉西涼人為其幕後指使。原本此處楚公之國,其主韋公為輔國之卿,國之重臣也;如有大事,可借全國之力御之;其東巴侯,原為川內郡侯,卻被封在川外,實因其為皇帝親族,待得平董卓后,仍將其還歸蜀內也,若其被犯,皇上念及親族之裔,皇室之統,亦會發九州之兵為驅之;今我為越侯,君在其西南,故而武陵蠻陷於我等四者之間,若只其一子生亂,恐難生大事,不為之患。然今日之勢,必知董賊與其有關礙也,若其雙方勾結,我等皆位於其之一端,而兄則兩肋為患,恐兄為之害最甚也。勸兄與巴侯楚公多做和睦之舉,以防其患。若有事急,速告兄弟。弟自當領軍為兄驅遣。弟智心憂再拜。」
他點頭表示全懂,不過他建議我去零陵,他去都梁就行了。我則表示都梁那邊有我的熟人可以接應,他不認得。他這才作罷,不過當他聽到我只要兩百人的時候,他又不幹了,我說人少方便行事,最後不得不說,這是命令,才讓他領命而去。
天大亮,我們已到洮陽城下,洮陽是小城,我的大旗一打,軟話一說,俘虜再一推出,城內的造反頭子便被手下的老百姓殺了。
「你跟我走。」我對四說,隨即看著地上,指了其中幾個俘虜,「你們留下來,照顧地上躺著的人。其他的人,跟我走。」
「冬天這個時候起亂子,定是衝著屯的糧食衣服去的;但同時起亂,肯定有預謀;你們大軍將至,他們肯定也有耳聞,但是即便這樣還敢這樣,則肯定有外援。不過因為剛囤積完畢不久,或許這些人還不知道你們已經到來。」蘇飛把大家討論的結果總結了一下,確實如此,我們一路船隻都沒有靠岸。我點點頭,波才也點頭。
「我懂你的意思,西涼那幫混蛋我也想殺,但變成俘虜了,我便不好殺了。而且,殺一幫一點都不明白事理的傢伙,只是髒了刀而已。」我嘆了口氣:「那天,我幾乎都要死了,全城的人也都死了,但他們還當自己是英雄,殺他們他們覺得光榮,殺了他們也不能讓死去的人活過來,不如讓他們過一過他們曾殺掉的人的生活。希望他們能明白自己曾犯下的罪過。不過等他們明白了,殺他們也沒有意義了。」
給孟節的信,一句不寫他內部之亂;給劉徽的信,則一句不寫武陵蠻和董卓的瓜葛。但他們都能輕易地發現其中的問題,查出來該怎麼應對,便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這樣會有兩隻手插過來,截斷武陵蠻和董卓的聯繫。但他們以後是否會聯手對武陵蠻如何,我便不再過問了,其實是不好過問。
「我們的大船過不了靈渠。」我指了指橫在湘水和漓水上游的那條連接的線,確實它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窄,這些東西是當年銀鈴教我的,沒想到今天用上了:「靈渠那裡只夠小船運些糧草,你們過了零陵沒多久就得停下來了。兩丈多寬的水道,周圍全是密林,小船過往很難以大軍保衛,而武陵蠻很可能會伏擊我們的。」
但是他們完全沒有任何戰鬥能力,完全是烏合之眾。這是當我硬生生撞出來一條路時,心中得出的結論,這次是想法。如果真是這樣,他們該早早滅了火把,找地方分散隱蔽才對,可是,如果真的把自己帶進去,想想確實似乎如此浩蕩地敵人來襲,大家靠在一起,亮者火把似乎心裏更踏實一點。所以,幾乎很快,我就得大聲呼喊,「棄兵投誠者不殺。」
我相信龍行的能耐,所以,半個時辰后,我便看到三串西涼式葡萄樣的人團就這樣出現了。
「嗯?原聞其詳。」我立刻有興趣起來,忙拉著二人往內堂坐下慢慢敘說。
「四縣都西靠著武陵?」我再次看了看地圖,腦中在想著這個肇事者是誰。巴侯,根本不可能,他得不到任何利益,還會遭致老師的反擊;我兄弟,也不可能,自己位子不穩,不可能有來動我們的打算。即便他和武陵蠻打起來,政哥都幫了武陵蠻,他都是給我寫了信問為什麼,而不是與我們大打出手;我們作為外人,卻是他的一座特殊的靠山,尤其現在他受了大漢的封賞,他決計不會自找不痛快;不過要說唯一的可能性武陵蠻,我又覺得除非要重新審視他們了,他們的智謀太令我吃驚了。所以我很快聯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因為並非沒有可能。
「波將軍,你率軍跟著嚮導前去零陵。我得到消息,你剛才也聽到了,都梁城空了,我這就去。打下都梁,賊心必亂,我在趁勢南下襲洮陽,若破則克之,若不能則擾之,待零陵事情一定,你便派軍去始安平亂,再派一支上來支援我對付洮陽叛軍。每人帶上三天的乾糧吧,我記得我們還有好幾天的糧草,多帶一點不會有什麼錯。到了那裡,凡事你和甘寧將軍商議拿主意。」我的語氣很急促,不知道能不能讓波才全聽懂。
就在我們出發的時候又出了一件事情,蘇飛的人又來了,不過這次卻不是來通報軍情的,而是送來一封信,「一個去往都梁的斥候在城外碰上一個小孩,小孩給他帶回來的,說要給侯爺您。還有,一個時辰前都梁的賊兵已經出發望南去了。」
「剿其散兵,以俘虜勸降南北兩城為上。」我們沒帶攻城的用具,而我從小就有一個想法認為攻城是最下的選擇,而且孫子兵法也這麼認為,不過這條是我自己的想的,可能是我以前看到我們襄陽高高的城牆了,甚而小時候我認為孫子也是看到城牆才這麼想的。
「懷柔好。」他大聲嚷嚷回來:「來硬的,別人血氣上來,怕會死戰到底。」
波才的意見自然很快被所有人接受,驚嘆之餘,便對這位大叔產生了興趣,為此我不得不專門介紹這位看著很像農民大伯而且充滿智慧的將軍。
「虧得多帶了幾面旗。」我看著開啟的城門,回身看著自己的平安風雲侯謝的大旗:「沒想到還挺管用的。」
字刻得很潦草,可能情勢非常危急。
「四兒,你跟我走。」我對破六韓烈牙說道,接著我對旁邊路過的幾個人說道:「高陞,嗯,那個,何儀,你們兩個也跟我走。」
兵貴神速,因為零陵的民變,我們拖了一陣子,所以很快又到了我們該出發的時候了。我們放棄了水路,而選擇了陸路。而顯然,那條秦人修的「新道」是我們最方便的道路,而它正好從零陵縣南到交州蒼梧郡的治所——廣信。
〖九月初九,重陽滿樓。睡眼宜落日,香茗怯病酒;對鏡倦梳妝,相睹形容瘦。最是相思日,只余回憶久。忽憶公子少年時,盡拋厚秩錦衣綢,欲效君子快,難拋骨肉憂。順水不如舟,江河徒空流,斗轉星移,殘月如鉤,卻只余山間空嘯,潭影悠悠。毋寧子之狂狷,而成幾世情仇;或如一夜雪花至,揶取梅華,釀作春酒;醉於春風,憩于春柳;春筍春谷,春覃春韭;春風襲面,春雨銷愁;猶記當年事,念之尚腮羞。惜忽夢醒,一夜成秋。〗
「百姓苦啊!聽哥一句,以後下手前稍微想想。」忽然我看到有個士兵在門口猶豫不決,便道:「怎麼回事?」
不過我立刻注意到原本上面寫的字:「姊夫平安風雲侯謝智台鑒。」
「為何不向北,他們正好空虛?」路上,四對我大聲呼嘯過來。
「到了交州給你做!」我瞥了四一眼,「不過,你要厲還是破六韓。」
「大家什麼意見?」我詢問大家。
城內沒有非常混亂,但是不斷見兵卒忙碌而來,匆匆而去。
我同意這個看法,手中握糧,萬事不慌。現在誰也不清楚那裡到底有多少亂軍,還是全軍去往那裡比較妥當。
「那那幫西涼人,殺了我們多少人,您都差點死了,可大哥你不是放了他們嗎?」他轉過身去,一屁股坐下,很是氣鼓鼓的背身坐在堂下台階上了。
「末將得令!」他很是規範,我也笑著差點給他屁股上一腳。
「噢,還挺嚴重的。」我有些驚訝了,「這幫西涼蠻子,他們怎麼過來的?明孜不是給堵上了么?」
不足一個時辰,天還沒有亮,我們便到了官道岔口,前面這條南北向的路南向洮陽,北向都梁,找人查探,有很多清晰的腳步印跡,說明賊兵已過,不過雜亂無章,還有赤腳的。而且一路走來,發覺這裏地勢較為平坦,易攻難守,心下稍微盤算一下,立刻作出決定。
「因為益州之南,今天南之國,其內政極其複雜,雖然說是孟節為天南王,但更多的是個幌子,很多低下的小國邦主擁有很大的自主之權,對孟節的中央朝廷陽奉陰違,上陣之時不能齊心,有了內患,孟節他們對董卓作戰一直不利也就不足為奇,孟節的父親便死在了董卓手裡。孟節雖然恨,但也無計可施。如是這般,靠著董卓的那些山頭大王很可能很多背里投了董卓。雖然因為和天南有國讎,董卓的大軍不敢傾巢出動出來打我們,但董卓還是能派些小股的人從投靠過來,專做一些挑唆離間的勾當的,打擊我們,自己再圖謀出山之路,這裏便算一樁,交州怕還有事等著我們。」宋玉東陪我見過孟節,顯然他做了不少天南國政的功課。後面即便是猜測,也是有理之推衍,非是胡亂臆猜。
冬日的南嶺之北還有些冷,自新道進了去,便漸漸暖和起來了。那日,我正著著我那付靈犀鎧,提著天狼在隊伍中停佇,看著過往的軍隊和糧草輜重之車,心中並沒有考慮著進去后該首先做什麼,而是我們會不會遭到什麼人的伏擊這件當前最緊要的事情。就在這時,我的右肩往前一沉,一股衝力夾雜著疼痛把我連帶往右前推了些,須臾之間,一支箭穿過我在右臉側垂下的馬尾巴般的頭髮直直戳在運送糧草的車輪上。
我嘆了口氣,慢慢走過去,手搭在他的肩上,小樣的,脾氣還不小,抖了我一下,不過沒甩下來。他肚裏有火,我便讓他先說,自己則慢慢一屁股坐到他的旁邊:「就說以前我在北面,烏桓人想來就來,想殺就殺,就我們鮮卑各族之間也是想開戰,便什麼時候想打你便打你。他們講什麼道理了,我們就該死么?他們……」他一指北方,卻又說不出話來,一拍大腿,哼了一聲。
我點頭笑笑,忽然轉頭,傳令把俘虜身上串在一起的繩子解開:「你們要回去,便回去,如果你們跟我進來,我給你們些口糧再走也行。」
「宋大人和田大人請您過去!」這個傳令兵比我家那個好,要是換我家那個止不準就是「有兩個瘦了吧唧的男人找您」了。
天亮了,賊兵的火把滅了。
那幾個忽然像沒聽懂我說話的樣子,指著自己,以求確證。看著他們這樣,我則有些慍怒:「你們幹嗎要反?你知道死了多少荊州弟兄。」不過這問題戰鬥一結束我已經問過,他們答案是夏天服徭役,誤了農時,雖然得了錢,回家卻連口糧都買不到。米商乘機加價,官商卻說沒米,需等幾日。但是有人說零陵有米,還言詞鑿鑿地說所有的餘糧都要送給越侯,今年沒米了,還有人什麼法不責眾這些話,不如大家一起出發去搶些,一干人被挑著挑著,便起來最終釀成民變了。
送走他們,我則轉過頭來,看著四:「以後下手輕點。」
地上全是人,跪在地上的俘虜的只有三十多個人,其他的要麼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不斷呻吟,要麼就死了,還有一些跑了。包括這支隊伍的頭,他也跑了。
「高陞,何儀,你們帶一半兵,再帶一些俘虜去都梁勸降,你們自己想話去喊,記得打出我的旗,還要大張旗鼓,如果城外有個小孩,十三四歲光景這樣,那是我故人之子,替我帶他回來,嗯,不用你們去找他,他自會去找你們。」
「鄂煥只帶回了各地叛亂的信息,沒有辦法查明所有來龍去脈,但似乎那裡也已經有西涼人的勢力滲透了,因為採取的手段都是一樣的。現在靠近天南的郁林郡多有反軍,交相呼應,聲勢最大,蒼梧、南海、合浦三郡也有些賊人流民夾雜里人造反。交趾還算安定,九真、日南也有叛亂。」
我把我的那張圖給帳內再次聚集好的他們看,動手之前,還是聽聽大家的意見比較好,因為打仗永遠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先講了一下蘇飛介紹給我的情況,再提出我的看法:「零陵據此西南一百一十里,騎馬不考慮地形阻隔。我們只有三千多匹馬,有些還是拉車的,馬鞍就要更少一些。能上馬作戰的人現在還不清楚。作亂的四個城都在水西面,馬去得快,船去著方便。零陵是我們的糧食衣服武器盔甲這些東西存放的地方,造反的這些個人就是衝著我們的東西去的,而且我們的東西一到這裏,就四個城一起造反,顯然,這些人的背後定是有人指使,唆擺……不過,我忽然想到,這些人既然造反,肯定是我們也有些問題的,老百姓若不是活不下去,誰會犯這險,在座大多兄弟也經過這一遭,心裏明白,該怎麼做,各人臨陣自己看著辦吧。」
我鬆開了手,拍拍它們,看著自己的手,繼續說道:「你把自己代到他們中的每個人身上,也許就能明白了。比如一個丫環,或許就是因為窮,她賣了身到那家米商家,一直做牛做馬,總算還有個活路,她有犯什麼法么?她有傷害過人么。她死了,她心有不甘啊。你也有女兒,若她為人無故戕殺,你該如何?」
那個小孩應該就是黃恬,那個記憶里通情達理的孩子,倒是我們太拘束了。我忽然找筆在後面添了幾句,「空余嗟嘆,念之心揪,去兮去兮,此情難留。」隨即一下合上信簡,慢慢閉上了眼,心中久久難以平息一股難言之意。
本以為下面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卻忽然聽縣丞問了一句:「審他們什麼罪?」
「就在縣衙官府大堂上。」傳令兵這樣才是專業的,我們家那個完全是不給你出點花花事誓不罷休的。
對這件事情的解決,我自然很滿意。而心裏我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安排各人的官職和所管轄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