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噩夢重現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噩夢重現

尋思之中,餘光仍告訴我對手不死心,還將從右側攻來。不過定睛一看,原來只是旁邊有人和我一樣。
一個叫黃忻的女子,她已經去了……她父親還把我當女婿一樣看待。實在不行,佩兒銀鈴都會認的。
「子睿,你怎麼樣?文舉賢弟,算你贏了。」老師終究放心我不下,看到船如此運行,像是明白了我在幹什麼。聽得亭中地板響動,老師到了我的頭頂附近,看著我在下面撐著船。
她說,那時你還小,怕狗傷你,怕也得上。
我告訴她不用怕,我在。
不過銀鈴提醒我,要多交遊些,該打點的關係也要稍微注意點,不可意氣用事。她今日早上就看見各家臣子都在相互引見敘話,宋來往其中相當露臉。她覺得我該多學著點,我自然點頭稱是,說下面幾日,我定當如此。
當時幸福重逢的我們竟都沒有意識到,一場噩夢正在重現。
隨著狗叫聲的靠近,聽來彷彿還不止一隻。銀鈴立刻有些緊張,趕緊躲在我的身前,看著我的身後。而我則轉過身來,看看是誰家縱狗出來。按說大多都是犬台宮的狗,不知道皇上賞賜給誰了,或者誰家還真的把自家狗帶來了。
那日夜裡宴席之上,其他助興之長袖舞,鉤鐮劍之斗械相搏,弄丸(就是雜技拋球)等等皆為往日舊戲。獨樂師任離獻奏,其樂聲清幽宜人,使龍顏大悅。重賞樂師,太常,越侯,詔任離入宮為樂官。
「是,學生明白。」
那日正午父親命人喚我們過去吃飯,吃飯過程中大多是父親和徐大人或宋敘話,偶爾問問張林今日廝殺觀感如何。吃完,就繼續給我們出去「放羊」。
答曰:好像哪樣都不是。
不過我們並沒有下棋,只是看著棋盤上殘局說話。
「小黃毛!小黃毛回來!」小女孩似乎是這條狗的主人,主人的一聲令下,這小狗果然乖乖地迴轉了,只是會不時轉頭看看我們還加上吠兩聲。
不明所以轉頭要看她,伊人小指頭忽然從我肩膀上伸出望側前方一指。這才注意到旁邊一顆樹蔭上竟拴了一條黑狗,不過此狗也不吠叫,就耷拉著腮幫子站在那裡看著我們。
老師看了看我,笑了一笑,又頓了頓,嘆了嘆氣:「子睿還是需提高自己各方面實力,不可懈怠。孟德雖然比你長十幾歲,卻仍然好學不輟。你的安國夫人博古通今,凡有辭句不知不解,可隨時問訊。道法儒三家,道為醫世之學,平亂多需道家之學,如兵法,其理大多不脫于道;法儒則為平時之資用,法能集民力,儒能安民心,二者不可或缺,有法無儒則苛,有儒無法則腐。如子睿能活用此三家於心,則為師再無可教也。」
沒事沒事,等到了你來洛陽的時候,事情可能會多很多。呵呵,不過那個時候皇上也長大了……
「不會的,怎麼會呢?」我努力將她的臉蛋托起,竟看到一絲淚光。
看見她慢慢蹲下從樹下的地上撿起一段樹枝,我停下了步子,不知她要做些什麼。分辨出伊人恬靜的側臉,以及靜謐注視手中的樹枝的神情,伊人似有所感,輕輕吟唱道:「枝頭綠幾日,夜來春輒終;豈知天地意,折伏塵泥中。上林烏雲滿,平樂雪院空;欲怨歸於誰?陰山落月弓。」
早晨會起得很早,又無鈴兒在身旁與我纏綿廝守,我便去打熬身體,出了一身汗就去洗個澡。
「孟德才高不假,卻非雅量啊!」老師忽然笑了。
我說沒事的,今晚就能在一起了,父親忽然笑了,用了句未必。
轉身看見了銀鈴,她倚在女牆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看著我,對我說她不是我的姐姐,而是我的妻子,但是她不能再陪我了。
「正是鄙人,請問小姐是哪位?」言畢,身後轉出的銀鈴也陪我一同回禮。還順便幫我回答,估計是在皇後設宴的時候認識的。
船頭忽然撞岸,手上傳來一陣劇震。隨即船身似乎彈離岸邊,頃刻之間雙手無可攀附,心中立時知道後果如何。
我的僥倖是在出去后徹底破滅的。銀鈴身邊小丫頭數量從兩個上升到四個。除了我的姐妹,另外兩個也一個稱我兄,一個稱我弟。幸得後面一個還算腦筋快,在前一個的疑問下,說她嫁給了我的結義兄長,故而算嫂,自然稱我弟。可我心中還是有些心虛,子玉怎麼就把自己的身份秘密告訴這個大嘴巴公主了,卻累得我膽戰心驚。在皇上那裡要是哪次說漏嘴了,皇上說不準怒了,那可能真就把我給懟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最後父親提到的事情倒是讓我想起我和他們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見過了。進而想起那兩位,那對母子還在楚國,說不定和黃恬一起還在興霸兄那裡獃著。不過也只能想著,卻不好解釋那個人還真就是我。
「莫非,若公主指的是楚國二公子?」
於是,我看著眼下的水面,吹著陣陣涼風,冷靜地考慮著有無補救措施,卻依然無可奈何地又像一隻癩蛤蟆似的落入水中。
銀鈴趕緊哄我,還用手幫我撫平額上褶皺;我說這是你給我做的;她說以後幫你再做就是了;我說以後不能讓你做了,我捨不得讓你做,但是這件衣服也捨不得。
只有一個東西與記憶中所有情況不同:在榻邊有一個已經生了火的火盆。只是炭火似乎就要熄滅了,再也無法抵擋門外吹來的陣陣寒氣。
我無奈地點點頭,父親卻樂呵呵笑起來了。吩咐一句,好好去散散心。轉頭卻問母親,有什麼可吃的。
父親這聲逐漸有些大,自己也感到有些不妥,暫時停下了質問,和我一起裝摸做樣看著場面上確實很精彩的對戰。還隨口又扔過來一句:不過多一個女兒倒算是件好事,過十年可以讓她進宮或者和其他諸侯聯姻。就怕越國宮城門口什麼時候又有人把什麼女孩男孩丟在那裡,說是你的。你這個好心眼不能濫用,會出事的。
她說狗也許怕我,但是肯定不怕她。
那是自然,兒子可不想被這些人所輕。
又幾日,我心思都不在遊玩中,與各諸侯遊玩之時,常有意無意隨口閑談,倒確實能知道不少事情。比如袁紹從韓馥那裡挖了不少人,那個麹義就是;玄德公他們三兄弟現在雲中公那裡任職,都得了重用;在烏桓北面鮮卑東邊有一個夫余國,他們的國王葬了要用玉匣陪葬,但是本身不產玉,都是我大漢賞之,常預以付玄菟郡,待其以迎。而去年臘月里他們來取走了。這次遼公來還有一個事情就是彙報此事,並再領一個玉匣回去。
老師卻回到邊角連了一子,文舉大人似乎有些輕鬆,趕緊在剛才落子處又補了一手,老師也在剛才邊角處又落了一子。
這樣所有責任便都推給他老兄了。下面秦侯能否搞定我大漢長公主,且不讓其認為他有其他心思,都要看他的本事了。然後就要看看我大漢長公主的本事,如何擺平其老娘了。最後則是我大漢的皇后如何收拾我大漢天子了。可能需提前警告太史令朱建平大人一聲,這些都不適宜記入正史之中。
「文舉賢弟氣數不在此,愚兄卻命系此處,只得如此啊,呵呵。」
小女孩越聽越開心,最後又羞紅了臉。忽然她拉著銀鈴的手往旁邊走開去,態度極是親密地小聲問了一些事情。先是驚訝,終於恍然而心滿意足地離開,臨走還特地轉過身來朝我又行了一禮。
老爹我賭這是場平局,就看皇上什麼時候看厭了。
我不禁莞爾,看著她。她也看著我,還笑了,帶著一絲頑皮。
「愚兄之棋雖縱橫南北,有氣者卻只南北兩塊,其間縱斷,兩端皆可獨活。中間雖能有斬獲,然重中之重者,仍是根基也。」我總覺得老師最後那一手本不需要回去補連貫通,但是既然老師故意如此,想是希望點醒我什麼。
銀鈴倒是很開心,還和我感慨道,你看看這一團樹叢,雖然顯得矮小不起眼,但一根樹枝便能有如此大的力量。
注二:中國漢代棋戲,多載於典籍,見於漢時壁畫,后失傳,后,常有棋盤出土,先已被重新破解。』
「老師,沒事!」我自己都覺得我的聲音有些奇怪,看來身體橫著,嗓門都變了。
而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她們心中還有殘存的一絲良善和憐憫。她們允許我陪她們的「好銀鈴姐」出去遛遛。
天一日比一日暖和,縱然這幾日有些北風,仍然看到滿苑的春色蔓延,連帶著心情都好了起來。那幾日,有時候會偶然見到她,我會對她笑笑,並拉上我的妻一起與她打招呼。
傻小子,這場也不會真。
『注一:不是司隸右扶風的那個陳倉,而是本書註明的在荊州西北的一個要塞,漢中之戰曾有前文敘述。
我仍在回味著詩句,伊人卻忽然有所警覺,轉頭看見了我,發出「呀」的一聲。
「這位是鄭國公主皇甫若。」
一路被掩殺,好容易收容著殘兵敗卒退到陳倉(注一)。城下四邊都黑壓壓看不到邊際,我們哪裡也去不了。
「我回來了。」
心中慘呼沒有天理。伊人卻還頗有興緻的察看了我盔甲的后擺,稱之為「屁帘子」,一時間樂得風風的。
那夜夢中可能我又喝了很多水,因為水壺依然滿的;不過似乎夢中喝水也能解渴,至少早起不覺得口乾。
一番拜見,噓寒問暖一陣后,母親問我她的那個老胖子在哪裡;我說肯定被眾官員諸侯相邀請纏身,正在各處應酬敘話。
稍有些奇怪的是,水壺總是滿的,或許我夜裡起來喝水也是噩夢中的場景。
「這盤棋再無其他,今雙方根基皆固,只能數子論輸贏了。」
皇上口不對心地讚揚一番,又賞賜二人這才結束。吩咐眾卿自己隨便去打些獵,晚上再設宴招待眾愛卿。
「捨本逐末,吾之過也。」文舉大人忽然有些沮喪,嘆了口氣。
不過提到這個韋姓,我有些憶及,記得父親說皇上不滿老師兩位公子的名字,給賜了名和字。既然叫仲揚,應該就是二公子,進而推算大公子的字該是伯揚或是孟揚之類。再反推其名。念及當年高祖皇帝一句:大風起兮雲飛揚,總覺得這名應該和風雲飛起之類的詞能掛上關係。
好像是幾年前的事情,卻似乎和記憶中完全不一樣。
似乎銀鈴不在身邊,睡覺開始變得不那麼討人喜歡,夜裡醒過數次,除了喝水,就是讓自己從夢魘中掙脫過來。
她還介紹那隻小狗給我們認識,那口氣彷彿這個是她的孩子一般;接著那條「大黑毛」也慢慢從後面又跟了過來,她再介紹這條狗給我們,那口吻彷彿那個是她的弟弟一般。
嗯嗯,反正在河南尹的鄉間里弄,你要不知道該怎麼描述什麼動作,用這個詞沒錯。不過,別在官宦宴席上用。
這就是我更加無可奈何的原因,開始是銀鈴後來加佩兒,個個都喜歡拿我肯定記不得的典故來說事。她們甚至供述她們拿著我喜歡吃、喜歡玩的東西跑在我身前誘惑我爬過來爬過去,而且提到此事時眉飛色舞,毫無反省之意。
心下覺得有些不妙,不過看著任小姐帶著一絲無奈的謝恩,立刻有了主張。趕緊尋著子玉,說明校尉與任離的事情,讓他想法通過夫人從丈母娘自其老丈人那邊要人。老二也不含糊,我還沒有說完,他就不斷點頭,最後認為這彎子繞得比較好。
問過銀鈴,今日她不想睡,實在困了,就去車上眯一會兒。我就安排我們的人在越國那邊歇息,自己和銀鈴出去走走。
小女孩自下馬開始便看著我們,即便她俯身抱起那隻小黃狗,依然如此。她一手抱著小狗,一手牽著馬,和我們也不生分。直接走過來,還稍稍點頭微微屈膝行個禮。
銀鈴亦很讚賞我們的禮物全部是有意無意饋送各家子女或者夫人的方法,問我誰的主意,我說宋。未想,她還教訓了我,如果我能有這個心思就不用她操心了。
不過安分不了多久,此子的手又開始亂搗騰了。不過這次,小黑顯然就不太在乎身邊的這種動靜了,無論對馬還是人都置若罔聞。
看到孟德兄臉上一時慍怒,一時帶笑,忽然覺得老師說得有些道理。那邊依然在爭執,眾人很多都站在孟德那邊,同聲附和,只有陶謙、盧植站魯伯之側。公孫伯圭似乎有些為難,最終站在他老師身後,卻不參与其中。這事到最後,還是父親出面勸結了這場爭論。
伊人似乎並未沿廊下離去,而是走入了院中。前幾步聽著好像踩在了泥地中,忽然又傳出了撲哧撲哧的響聲,竟似乎是踩在雪地中的聲音。
當然提出這個是要分場合的,尤其在周圍沒有其他人在的時候,是一定會被報復的。這個時候,某人在人前的那份端莊賢淑都會消失,我就記得自己背後下擺的盔甲被掀開,接著屁股上就是狠狠的一下。甚而揪的人還有要求,「不許繃緊肌肉。」
又被噩夢驚醒,看著火盆,想不起前一夜榻前有這麼一個東西,終於知道有些事情並非夢境。屋子的北面窗戶嗚嗚作響,門不停被啪啪地推來搡去,起身迷糊著眼睛閂起門,回來躺下卻睡不著。再憶起夢中種種,愈發輾轉反側不能安寢,直到最後一絲倦意也從眼皮上散去。
眼睛早適應了屋內的光線,就著火盆中最後幾塊帶火星的炭火,我起身穿好衣服,走到門前,輕輕拉開門閂。
第二日,帝幸昆明池。與池邊閣上賞景,不斷詔見各家諸侯回話。其他則等在下面亭台待詔,不過他們也有自己的活動。比如袁術與劉繇這兩個鄰居在行六博之棋(注二),這名字我本不知道,還需在下面的侍應告訴我,銀鈴從沒有教過我這個東西。雖然立志在銀鈴面前表現的我帶著笑容在旁有禮貌地觀看,但是看了半天也還是沒有完全弄明白,就知道這兩個人在方形有著一些規律花紋的棋盤上擲箸行棋,要牽魚贏籌什麼的。最後二人為了什麼籌又爭了起來,倒讓周圍圍觀的諸侯笑了起來。我沒有笑,因為我不明白。但是我善意地勸他們不要大聲,免得驚動聖駕,他們倒是挺感謝我的提醒,但是轉過頭來,口中繼續碎碎叨叨,依然搶著那兩根籌碼。
那她母親算誰?
心中有些感動,把她擁入懷中,可是伊人眼光還是不自然地瞄著旁邊。要說那條狗也確實沒有什麼禮儀,也不知道回過頭去,依然盯著我們,此刻真希望有人牽走它。
她忽然也不怕了,清澈的眸子映出我的樣子,還問我為何不怕狗。
銀鈴恍然:那是,母親好像忘了你和父親並非親生父子。不過你和父親到真是投緣,性格都如此相像。
終於這小女孩有些忍不住了,企盼的眼神看向我,問我韋仲揚公子此人如何?
言畢,想起當日情景,將銀鈴置於身後,深吸一口氣便朝那條狗狂嘯了一聲。
我笑著撫著伊人的雲鬢,幫著捋捋,莫怕莫怕,鈴兒跟著夫君,莫要走遠。
不過我也對此無所謂,對銀鈴說外面到處都人多,我們進去說話。銀鈴卻說應該先到對面那邊見過母親,我點頭,表示我總是想不周全。
皇上很快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召見我的時候,好好取笑了我一番。不過還是誇了我尊師重道,可為表率。我說這是學生應該做的,要說實話,其實聽了誇獎我很開心。
滿天的大雪,耽誤了我們去漢中的路程。我們的步兵被滿山遍野的黑雲肆意翻卷,只落得一敗塗地。渾身是血的陳哥衝過來對我說,你要指揮,你快指揮啊!我卻完全不知道該幹什麼。銀鈴似乎也沒有了辦法,她蒼白著臉看著我:撤吧,如果我們還能撤。
我眼睛有些濕潤,知道老師為何如此,雖不知道如何應對,卻希望老師能明白我的心情。想到一個事情,眼睛中還含著淚,但能帶著笑著說:「老師兩位公子大婚的時候,學生定當來賀。」
稍微梳理了一下頭髮,被叮囑晚上需洗個澡,便跟著父母領著妻子出去。
那一夜,我依然孤身一人,卻不寂寞。在庭院中繞著院中發了新綠的一棵不知名的樹,抬眼天上月外也圈上了一層柔和的光環,道法儒三家便也慢慢在心中轉了起來。凡至難解處,便提槍上馬,出去揮舞一番。出一身大汗,再去洗洗。
父親,這話是否有些不妥。
孔融大人卻與老師在臨池的亭中下棋,對水中嬉笑呼斥充耳不聞。不過亦非心在棋局之中,除了孔融大人不時飲酒,還時而聞得二人吟誦春秋左傳之中詞句,好似正相互爭辨解析。提到某處時,老師往周邊一看便見到近處的我,招手將我叫過去。我合袖抄手前趨幾步便行學生之禮,再起身恭列老師身後,問老師尋學生有什麼事情。老師問我士燮大人近況如何,我說一切甚好。老師問我如何待他,這個我曾考慮過,應著老師這麼問我,我便答道,打算拜為丞相,待以師禮。
我本禮畢正待離去,聽到這個可吃的,竟一時邁不動腿。但是怕母親又會口不擇言,只得戀戀不捨地出來。
於是我得到了晚上她們五個一起聊天一起睡的噩耗,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子玉和我一般倒霉。
張林叉子活動的範圍又大了一些,不免讓我更擔心。在小黑小朋友同樣表現出不安,帶著我也開始晃悠后,我用的槍壓住了他的叉子,並示意不要如此。難得他聰明一回,笑著撓著腦袋,不好意思地笑了,並把叉子掛在鞍上安心地看起來了。
天氣依然溫暖,喝了酒感覺更熱,吹著偶爾自北方而來的涼風,倒還愜意。
第三,那銀鈴姐不會希望越侯是天下第一么?
當然,一出來,我立刻提出,可有帶了什麼吃的。
不過沒有等到皇上懟我的那一天,她們就把我懟了。
我對她最後一句回答有些感動,亦有所領悟,進而有些慚愧,也說不出什麼。只能擁伊人入懷中,久久不願鬆開。似乎有淚落了下來,須得伊人哄我開懷,說那小黃毛當真是「初生狗仔不怕寶」,這才把我逗笑了。
我立刻能體會到一種笑容僵住的感覺。
「為師和魯伯下過幾次棋。此君棋癮甚深,卻棋力不及,故而也不需與他全力相搏。」老師笑著看著遠處魯伯,「剛才我故意布成首尾難顧之局,只需攻擊我首尾兩處,腹地實空便會損失很多。中間我亦難有力侵佔。他卻依然如以前幾局般專註堅實其棋棋勢。撇開其貪杯無度不說,所謂以棋觀人,此人不好攻伐也罷,但以不明時勢,好守陳規卻是大忌。雖其能言善辯,亦能聽得人言,但治國不比清談,若身邊無賢人輔佐,魯國恐覆無日矣。」
※※※
其實兒子也想這麼賭。還是想看著這二人繼續這麼懟(dui三聲)著。
「學生只看了幾手,不知。不過似乎棋力不及老師。」
我很怕這很多年的事情只是一場夢,趕緊在火盆中取出火點燃油燈。雖然燈很快就被吹熄,但還是讓我看清楚自己並不在襄陽州牧府衙中。
「你回來了!」
每夜,依然只能獨自在院中徘徊。有時與徐大人談談,有時和宋聊聊,有時還會拉著張林一起出去稍微切磋一番。小黑小朋友似乎對每次出外都很興奮,不過拉回去時,就有些情緒低落,張林說可能是累的,我卻懷疑不盡然。
原來除了那位長公主,母親大人也夠讓我尷尬不安的。
「子睿覺得魯伯棋藝如何?」
銀鈴有些奇怪,問我為什麼不在裏面說,我們這次都是讓父親安排的,估計父親那裡肯定有。
「你不要離開我。」伊人把頭埋入我的懷中。
老師遠遠看著,很是欣慰,不時面帶笑容;注意到我目光所及,便點頭朝我示意。
眼見老師白棋一隅攻入一黑子,其邊角未緊之處還有黑棋楔入,當真兇險。
「哎呦!原來是鄭國公主,失禮之處,還請見諒。」她父親是公爵,無論在朝內如何,在外這個禮節是不能疏忽的,這樣皇甫公知道了也會比較安心。
嗯……很好,小亦悅能叫我爹了。
老師卻不慌張,慢條斯理在旁邊黑白相纏之處打入一子,「前一子做活根本,這一子才可深入腹地。」
在腦海里我似乎架住了誰的一個下劈,還了一下突刺,便轉身退出了戰鬥。
「子睿兄長果然雄壯過人,小女在鄭國從未見過如兄長般高大魁梧的人。」她一臉稚嫩地說話,絕無那些士家子女的傲慢,確是令人心生好感。
我不得不感嘆,說鈴兒就是厲害,怎麼誰都很喜歡你一般。
立刻長出一口氣,不明所以的笑了,一種莫名的慶幸,讓我甚而吹著冷風都感到了愜意。我翻過了衣服,在炭火的映照下看到了衣角的一個缺口,想起前幾日的事情,一切彷彿剛剛發生。
小女孩低著頭,甚而有些羞紅了臉頰,嗯了一聲。
母親問了一陣佩兒的身孕,然後會質問我為何不和銀鈴趕緊懟出一個。母親自然不會說懟這個字,但是我沒法把母親那些個詞盡皆搬過來,只能套用。
答曰:不必如此,只要子睿在我心中一直是第一就行了。
我不免左右看看,看到魯伯在遠處,心中還是有些忐忑:「學生不知,這是學生第一次見魯伯大人,以前並未有所交往。」
我心道,其實母親只是忘記了我們在名義上還並非親生父子。我和年輕時的父親性格有類似之處,完全是先天的傳承。
一匹矮馬帶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穿著一身短打獵裝,外面套一件紅色夾襖。圓潤的臉龐透著一份小女孩的可愛,五官雋秀。尤其目光炯炯,煞是有神。
片刻后,皇上手一揮,太監立刻傳話。鼓聲停,二人彼此行禮退開。
其間校尉有些失落地來還我笛子,我收回了笛子。卻叫他不必擔心,一切有我二哥。
我說,當年你可勇敢得緊,拿了根竹竿就橫在我面前,怎麼長大反倒更怕了。
胡鬧,把這種事情當兒戲。
本以為只是父親口誤,卻看到父親臉色忽然有些憂鬱,不免有些捉摸不透,便問了父親,為什麼說那句話。
那夜開始,不知怎麼的,我開始做噩夢。
「孟德兄才高雅量,且貴為輔政魏公。魯伯如此,雖有些狷直,怕真如老師之言,魯難不遠了。」
第二,越侯哪一樣上是天下第一?
談到此處,心中也為老師感到無比欣慰。老師的長子和皇上聯姻,次子和皇甫家結親,都是天大的好事。長子攀上皇上的二公主,老師的地位必然要尊崇許多;與皇甫公當上兒女親家,則應會在士族中聲望提高不少。怕以後士人們都不會如此忌諱投奔老師了。
越國的這個幔幃里,布置和父親那邊的類似。中間一個氈子鋪開,有幾個馬扎,供身著盔甲的人坐,不過我更感興趣的是馬扎旁邊整齊的木盒。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只能嗯一聲表示知道了,順口表達一下對天氣的看法。要說我們父子倆都不怕冷,卻有些怕熱,尤其是父親。
老師哈哈大笑,也不走了,真就坐下,繼續算了起來。
小時候在白水河玩水的經驗告訴我,在水中漂浮的物事是很容易推動的,比如子淵坐在船上,我在水下也能給他托到河中心去。不過這條稍微有些例外,就覺得船頭方向壓得我左臂幾乎要彎,腦海中那船上坐滿了幾千個子淵那樣的胖子似的,勉力抵禦仍不能遏制,船似乎要往左手方向翻下。想起自己現在橫在水面之上,該是船頭要往岸邊撞去,看著不會撞到亭子,心下稍寬,卻仍需撐住,避免自己落入水中。
但是這個女孩子的家教確實比較好,沒有那種我想象中的公主般盛氣凌人。看來皇甫公對子女的教育還不錯,令我對她的觀感越來越好。看她似乎想問我什麼,卻問不出來,但是又不願離去,於是也陪她說說話:「請問若公主還有兄弟姐妹么?」
父親說自己做了個噩夢,卻不肯透露夢中情景。我隱約能猜到父親夢見了一件什麼事情,那確實是個噩夢。
她的語氣自始至終保持謙和,對於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真是很難的。比如我那個十幾歲的小妹妹就算不得太乖巧,雖然也很漂亮可愛,卻調皮得緊,還是父親母親都有些太寵她了。
她似乎還要說什麼,卻不太說得出來。只能有一句沒一句的隨便說說,順便介紹她的這隻小狗了,還提到了剛才那條大黑狗,說都是她從鄭國帶來的。
外面似乎真的下雪了,地上靠近屋子的地方還沒有什麼,院中心圍繞著那棵不知名的樹外卻有些積雪,此時,伊人正站在院內的那棵樹前。
原本暖和的天變冷了,原本涼爽的風變冷了,原本沒有感覺的水也冷得刺骨。銀鈴從夫人們那條船靠岸跑過來,看著眾人將我拉出水面。我趕緊縮著身子尋個屋子進去,卻個個屋子有人,最後只能找了條靠岸的船上去更衣。
今天很暖和。
老師總是這樣,他喜歡用一件其他平常的事情,然後據此再和我們講道理。通常確實會讓我們映像深刻,不過有時也似乎有些不太靠譜,比如這次。但是念及老師可能有深意,故而並未追問。言畢,老師從懷中掏出一塊絹帛,展開給我看,這是老師幫我寫給士燮大人的,不過老師又收了回去。對我說:原本我幫你寫的,可想了想我寫的未必能有所裨益,還是讓令尊大人寫更好。
是兒的那個結拜的四弟在士兵中學的,然後教會我的。好像他的意思是吃喝拉撒睡,行動坐卧走,都可以用這個字。那段時間他特別喜歡和我用懟這個字,故而就學會了。
看什麼看?剛才你不看,現在看什麼?父親笑著對我說。
只是辛苦了秋鸞她們,尤其是後幾日清晨我都能看見自己前一日的衣服已經漿洗烘乾疊好在榻邊,更是心懷愧疚。
不過老師和孔大人居然還真的要清盤運算元定輸贏,兀自官子收劫不止,看來好勝心皆重。忽聽池面喊叫聲更大,眼見小孩們的那艘船身竟橫著慢慢向亭子撞來。
門被風吹開了,一直很暖和的天忽然變冷了,似乎一切都和這幾年記憶里一樣,我一個人就這樣孤單地住在一個黑黑的屋中。
那夜和我的二哥同病相憐——鑒於他這麼熱心幫忙——我很大度地叫了他一晚上二哥。我二人在靜寂無聲的月下喝酒聊天,暢談暫時重新回歸單身的感想,不過似乎感覺都不怎麼樣。
「嗯,魯公雖可謂才華橫溢,可惜……」老師壓低了聲音,「倘為文人,可成當時第一,若做百里之君……不免失其社稷。子睿可知為何?」
這可把我這個學生急壞了。不便打擾,只得趕緊繞過亭子,行至水邊,亭子半身懸建於水上。眼見船越來越近,船上小孩們似乎也沒有了辦法,有些就獃獃看著。當下,也顧不得多了,踩入水中,幸得岸邊水淺,只是有些陷人,扶著亭子在水中的基柱,蹣跚幾步行至亭前,一腳站于泥中,一腳后蹬岸邊基石,半條腿淹於水中。瞅得近處,在泥中拔出腳來一起蹬住基石,同時雙臂伸出撐住船身。
魯伯在旁等候,我們一下船,他便過來向父親和我表示歉意;我自然需站出來表示無妨。韓遂,馬騰等人也領著那幾個小孩也趕緊來表示歉意,我則表示我小時也常如此肆意妄為,常干比他們荒唐出格許多的事情,怪不得他們。
父親沒有怪我,他和母親一起過來,帶來他一套衣衫讓我換上。我哆嗦著問剛才那船怎麼回事。父親說,小孩子胡鬧不懂行船,又不讓船工來,結果不知道起錨,只是鬆了錨繩,最後開了一陣錨繩拉緊,風兜著船就往岸邊甩了過來。這邊解釋完我便穿完了,銀鈴驚訝于竟然能合身。母親和父親一人一句笑著解釋道,老爹因為胖所以能脹起來,兒子因為骨架子大故而能撐起來。
知道,但是兒子還是想看看。
第一,越侯是不是天下第一厲害的武將?
你那個養女怎麼樣了?父親顯然對前面兩個人的作假行為越來越沒有耐心,輕聲問起來。
我看了看上面,皇上顯然也已經慢慢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手指在腿上直敲,眼睛已經不再停留在場面中間廝殺的二人,而是四下張望。
老師給我們講的課偏法家道家,儒家之學講述不多,而且多解其中片斷教習,還輔以道法二家教義對比,為我們作評述。今日老師忽然直接冒出這麼一句論語中言,倒是讓我感覺有些新鮮。老師能看出我心中所想,一手撥弄手中棋子,一邊對我說道:「今日之局,我擺下那一子來其實就是想給你看。士燮是你越國安定不可動搖之關鍵,無論聲望學識實力都是越國第一重要之人,有了他支持你,你才有紮實的根基。你先加授將軍銜,空置丞相之位,不停下書褒獎,算是很不錯的舉措。等你回去,要親往交趾拜相,不僅以師禮之,甚而能以父禮之更好,自然這個需和令尊商量好,最好能讓令尊寫封信給士大人,表明誠意。但是你得先出面,將一切做到位,待以後再有意無意取出給他看為好,既讓他覺得你待之以師禮父禮的誠意,亦避免讓他覺得你只是謹遵父命。」
我用一臂環著我的妻慢慢地走。只是路過一簇路邊略微露出新綠的矮樹叢,衣服似乎被掛住了。走了幾步才發現,拉了幾下都沒有能拉開,只能彎下腰去解脫,卻發現衣服下擺角落竟被掛出一個小口子,不免心疼地皺眉。
快些離開的主要原因是父親也要午睡一會兒。要說這一點我沒有多少傳承,倒是鈴兒很像。
「有一位兄長,現今鄭國世子名喚堅壽,然後就是小女了。」
老師點頭,笑著捻一白子,也未看我,只是似乎將棋子在我眼前晃道:「這便是步好棋。」隨即,落子。
伊人很是得意,表示那是自然,且毫無謙遜的態度。考慮其一貫行為,令其夫縱有不滿,亦不敢有所表現。
我的猜測是正確的。那日接近正午前的一段時光,在空曠寬敞的一方草坪上,我就依著馬扎,銀鈴偎著我,舒服地曬著溫暖的陽光;閑適地聽著帷幔外來往的馬嘶人言;幸福地吃著一些糕品;快樂地聊著過往事情。
忽然身後又是一陣狗叫,還有隨之而來隱隱約約的馬蹄聲。
池中有幾艘船已然出塢,其中便有我曾乘過的畫舫。有夫人們一起的,有小孩子們一起的。尤其是小孩子們一起的那條船,因為幾個孩子在那裡撥弄帆槳,最是令人不放心,嚇得夫人那條船常有驚呼聲出。
殘陽如血,如雨一般的箭飛了上來,一個個同學朋友,一個個倒了下去。
子睿心眼好,不過要小心會有麻煩。去年最後幾個月接到很多奏報,報知司隸很多地方都傳出你曾在某處和某女做那些事情,甚而還有孩子生出來。不過因為這種事情多了,你又在越國,現在也沒有什麼人相信了。而且,做那事的男人還被抓了好幾個,都是利用你的名聲騙財騙色的。要說你去的地方多了,被人栽這種贓,就是麻煩。我現在倒是怕你真去那裡提自己的名號都沒有人相信了。現在對你最不利的就在於那個小女孩子,似乎有人說就那個真是你的孩子。但是你從未去那裡,館驛有你一路行蹤記錄,故而官員中這個事情傳不開,也沒有人以為是真的。但是民間和官中間傳得可不會一樣。就如你替孟德扛下屠宮城的事情,你彈劾董重的義舉,你收養那個小女孩的故事,民間和官場上說的大相徑庭。就說這次我們路過函谷關,我手下人聽到有守關的兵卒提到你去年閏月里曾經在路上帶著自己的妻兒在路邊棄屋裡躲雨,還和他們打過招呼。我想著那個時候你還沒有完成大婚,如何來的妻子兒女,怕又是什麼人冒充你。
剛才那四場都是假的。
「真怕是一場夢。」
看來老師打算和皇甫大人聯姻,這應該是好事。腦袋裡努力回憶二公子的樣貌,然後想像著他長大幾歲后的樣子,拌和上老師的音容笑貌,逐漸描述出一個俊俏睿智少年的輪廓來。
「這位莫非是越侯大人?」雖然語氣中透著尊敬,但是看著衣服和馬上佩飾便知道這位小姐身份不低。
撫養長大,將來把她嫁出去,作我越國的長公主唄。畢竟這麼久了,心裏都當自己親女兒了,又能怎麼樣?
何止暖和,簡直有些熱,這鬼天氣……其實,你這件事情倒給你留了個好名聲。老百姓中間也有知道事情真相的,都傳你是個大好人。有人受了冤屈,都想找你訴說;有人遇了困難,也都想找你幫忙。連帶著老爹我也沾了光,我被老百姓攔過數次車駕了,有喊冤的,有求救的,他們都提到了你,說你一定會幫忙的,哈哈。
下來后,被老師招手叫過去;還在那個亭子,棋盤兩邊換作了老師和我。
不!不!我不顧一切地吼叫。
父親輕鬆了起來,讓我出去找銀鈴談談話。說昨晚旁邊廂房中兩個小丫頭纏著銀鈴聊了好久,我們小夫妻卻一夜沒有見,趕緊去說說話。
後來,越來越開心的母親開始談父親年輕時候的事情,還讓銀鈴說我小時候的事情,然後評價說果然父子一個樣子。我能感受到銀鈴微笑中有另外的味道,她甚而會調皮地偷偷沖我做個鬼臉,或者對著我,憋下嘴,搖搖頭。
可是搶先轉過來的是卻是一條離地不足三寸高的小黃狗崽子,若不是那條大黑狗在後面轉過跟來,銀鈴說不準就能上去抱它起來。雖然這狗樣子確實看著非常可愛,但似乎還是很英勇兇猛地衝來。
要說這些小姑娘們也不知道體恤自家兄弟的苦處,非來把我的鈴兒給奪走。
樹戴了個白色的峨冠,腳下面卻鋪了一塊黑色的坐墊。
我說這不是防著母親又要說什麼。
忽然發現魯伯那裡與孟德兄不知為何事爭執起來,看到其氣正凜然,毫無退讓之意,不免慨然。
我不禁膽戰心驚,在黑屋中四邊張望。卻一時分辨不出這裡是哪裡,腦里一時也記不起這幾日的事情,或是無法分辨真實和夢境區別。
孟德兄似乎和袁紹是老朋友,二人叫上公孫伯圭大人,劉伯安大人一邊喝酒說話,一邊投壺做戲。或者應該這麼形容:形作投壺作戲,實則借罰酒敘話。我也過去挨了幾杯罰,順便聽他們敘談。他們倒沒有對我保密,一直都在談如何對付鮮卑烏桓人的,劉伯安大人似乎是個安撫派,其他三人卻都是好戰分子。我給了點折中的意見,言及若能挑動這兩撥人打起來,為最好。且鮮卑和烏桓的很多部落之間都有大仇,若有能言善辯者,痛陳其中厲害,許以豐厚回報,應該不是難事。共敵不如分敵,分敵不如引敵內亂。孟德兄說這樣最好,劉伯安大人說這樣也好,另外兩個好戰者卻不以為然。我以酒力不濟為由告退,他們依然還在爭論。
銀鈴忽然也來了勁,從我身後探出頭來,朝著那條黑狗汪汪叫了兩聲。
赫然看見樹叢上面那條黑狗的脊背,像是繩子鬆了,過來「報仇」的感覺。
文舉大人也笑笑,舉杯一飲而盡,略一思索,卻在更遠處落子,「兩害相權取其輕,楚公意不在此,何故只在邊角處做文章。」
我盤算著,可惜再也想不起家裡有什麼人可以娶她。我沒有弟弟,目前也沒有年齡適合的兒子,想到一個孔明,心中還想著已經給他預定了小蔡琰。最近自己有些犯毛病,兒子還沒有出世,我已經有些迫不及待地為他張羅婚事了。忽然想起來,還不一定是兒子。
不過銀鈴還是滿足了我的好奇心,她說那女孩問的也是和我有關的內容。那一日宴席時,有些家的姑娘問了,她卻欲言還休地在外面盤桓。故而銀鈴注意到了她,也特意找人問了她的身份。這日,難得這樣機會,她才上來問了銀鈴問題,要說這些個問題確實很奇怪,至少除了小孩子想不出什麼大人能問出這種問題來。
答曰:似乎還不是。
周圍到處都支起了幔帳,圈出一塊塊區域,供各諸侯及隨從在其中休憩。我可以慢條斯理地察看橫幔上面的花紋,如果判別不出是誰家,就抬頭看旗幟。越國的就在父親的對面,父親這邊是兩個狻猊上下盤旋首尾相銜的圓形圖案,而我的自然是「我」——還是兩個「我」左右相對扭頭對望的樣子——也湊成了一個圓——這些應該都是父親的意思和布置。
還是需要父親進來才能讓我如釋重負,父親不出意料地打發我們離開,臨走還偷偷輕聲問我,是不是噩夢成真了。
要說我的兩位夫人不知為何都喜歡用這種動物形容我的入水動作。她們後來還說,至少我的後腿很長,比較像此物。我很不滿後腿一詞,質問她們難道我還有前腿不成。她們二人竟異口同聲地說有啊,還興高采烈地回憶起她們五六歲的那當兒,我大多以四條「腿」在地板上爬來爬去的方式活動。
然而,走不多遠,肆意胡為的銀鈴就乖巧了很多。本來在我身邊的她飛快躲到了我的身後,甚而緊緊貼著我的後背。
我說在北地殺過幾十條狗,是幫老四族人撤離時候殺的。殺多了,就不怕了。
趕緊向老師他們示警,老師和文舉大人都轉頭看了看。一見船身更近,身後侍應都開始尖聲提醒。老師便欲起身離開亭子,卻被文舉大人一把拉住,悠悠說道:「兄長若走,這局便算輸了。」
「哎,偏這幾日恐怕都不行。」
這幾日還解決了一個重要事情,讓帶來的禮物得其所。在琢磨送禮方式時,宋的見解很有意思,我一聽便大讚,立刻照辦。
狗忽然朝後面退了退,低鳴幾聲,嗚嗚作響,彷彿感到有些委屈。旋即伏在地上,趴在那裡不再動彈了。
張林曾經楞頭楞腦地轉過屏風沖了進來,結果后脖子的衣領被一個寬大袖子中伸出來的手揪住拖走。那情景逗得我和銀鈴都笑了。
我雖然笑笑,注視著那一叢新綠,也表示出一絲感悟。但其實還是有些心疼,轉過樹叢時,還是會不住注意下面的那塊破損之處。
母親笑了,只管繼續問話,並沒有打算放我們走的意思。想著母親從我生下來后就沒有怎麼看顧我。雖然確實想和銀鈴二人獨處,但也能帶著笑臉陪著母親開心,不敢有絲毫懈怠和不滿。
最終我只能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我跪伏,起,退一步,再拜。不過我還是要走了老師幫我寫的信。
我彷彿又被噩夢驚醒了。
「夢也行,只要夢醒時,你還在就行了。」
孔大人本也笑著看著我,這時低下頭看了看,順勢抿了一口杯中之物,捋了一下髭鬚,笑道:「這未必是步好棋。」
父親成功地打消了我原來的興趣,談笑間,也就隨便看看。不過即便假打亦能感到子實兄的招數要比我純熟,頗有套路,攻防極其嚴謹,就連架式也應該要比我當時打鐵的樣子要好看很多。看來子實此上天賦是比我高出不少,下次懟他需得小心。師父曾說過,我學晚了,沒那個底子,又即將要離去,學防守一時半會兒學不到家,只有進攻進攻不停進攻,始終控制場上主動才是上策。還叮囑過我:不要怕不要慌。默念著師父教給我的這六個字,在鼓聲中,我全身貫注于周圍一切,似乎真的也和某人打了起來。只是我卻還是需要不停防守,我想我還沒有達到師父的要求,感覺自己的速度沒有辦法后發而先至,甚而先發都不能先至。所以逐漸自己的手下套路又走到了雲長兄和翼德兄教的那些上來,還頗為順手,感覺立刻掌握場上主動。心中卻總覺得有些對不住師父,希望師父知道后不會罵我。
哦,對對。
彷彿聽見有人推門,我默不做聲。猜是想要為我添炭火的,因不想再麻煩與她,便不為她開門了。
給父親添麻煩了……
說實話,乍聽此名,我完全摸不著頭腦。
哦,這個懟字聽著你就像在洛陽住了很久似的,這可是河南尹里的方言。
手上未帶長槍,腰間連配劍都無。當下,看見大黑狗在其後更是威脅,朝前一步跺腳在地。立刻把黑狗嚇得怔在原地不動了,可那隻小狗卻依然奮勇當先。再加大喝一聲,大黑狗兀然起身,轉身就跑,片刻消失在矮樹叢后。可這隻小黃狗雖然是站住了腳,卻依然仰視著我,對我汪汪不已。
伊人也裹著白色的大氅,獃獃地站在那裡。這情景似乎好幾年前的冢領山上曾經見過,心中有了一份激動,便走上前去。
「子睿以後還是需多有些交遊。」
老師長出一口氣:「子貢方人,子曰:賢乎哉?夫我則不暇。」言畢笑笑,「未想其後人尚不明其意,孔夫子怕也無可奈何了。」
那個小女孩以後怎麼辦?父親似乎感覺有些熱,鬆了松領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