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群英薈萃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六十三章 群英薈萃

不過等我上來的時候,上面氣氛卻算不得非常好,只能說有些熱烈。原本不住一起的人一下子靠得這麼近,似乎擦出不少火花。至少韓馥手下和袁紹手下那兩位不算很熟的,奉先兄和翼德兄這兩位非常熟的之間顯然都有不小的火氣。場面上若不是子龍,程普等人幫忙勸解,怕不止爭吵,各人佩劍就抽出來比劃上了。有欲息事之人一邊說好熱,一邊打開窗戶,似乎這吹進點寒風,似乎果真讓諸人冷靜下來些。
翼德兄自己嘴巴上毛還沒有弟這般茂盛,卻自稱老張,怕不合適。
呵呵,無妨,當年在樂浪和二哥三哥摔多了,今日三哥是要給我面子才沒有摔我的。劉大哥,關二哥呢?
我很誠懇地告訴他:這上戰場可是要死人的,不是殺人就是被殺,絕非往常。
自然,我還要做一些動員,我擬了一個四敗之詞,其實內容大多是宋幫我策算之辭,此時用上正好。
而我還裝作繼續壘我的米堆,其實是看到此情景,開始想著進一步的對策。但是在大家眼中,知道情況的會以為我在把陳倉周邊情景儘可能表現出來,不知道情況的或許就認為是一個大個子年輕人在玩米。沒人會認為一臉輕鬆的我其實正急著想出進一步的說辭,尤其是在我依然臉色輕鬆,卻依然于米上勾勒出山川形貌的時候。
這次這小孩才又面露喜色,對我也多了一分敬意。
有個喝酒的人忽然爆粗口道,這聲真他媽像我馬叫的,像是要發情了。
不要稱越侯了,你我同族,喚我兄長就行了。
但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情,我沒有講成我自鳴得意的四勝,而是換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誓師之詞。
那夜風雪仍大,直接引他入旁邊馬舍旁憩舍暫避風雪。直接表明自己身份,問他出了什麼事情,當然還問了他種種不合理之處。
「小心,今日下雪地滑。」我趕緊去扶起這位本家小兄弟,替他拍雪,口中依然替他說話。不過,有些小孩子就是犯渾,他嘟囔著,其實越侯槍法不過如此,只是援力氣小了。
於是這位少年解釋了起來。自趙公封國,上闔劃歸京兆尹管轄,京兆尹司馬大人便辟他為縣丞。未想乘前幾日風雪迷茫,盜墓之賊竟掘了上闔申氏陵墓。這是了不得的大事,是故上闔令親往坐鎮陵園附近,不敢擅離,兩個縣尉則都在追捕搜查逃竄盜匪。而他則自己趕來上林苑,他通過京兆尹司馬防大人寫通牒才來到此處,卻還是被攔了。
按族中輩您比援長一輩……
心中不免一緊,雖然從小沒有長在家裡。先祖之意有些淡薄,可那畢竟是我祖上陵墓,被賊人盜掘,使祖先不能安息,實在是令人氣憤難安。若父親知道必會暴跳如雷。
不過當時和這兩位一起射箭的另一個小孩孫策卻沒有來,來的是一位叫程普的青年將領,也不是那天被孫堅派上去和奉先兄打的那位。很奇怪,我認識的孫堅(注三)手下的那幾位,居然這次一位沒有出現,孫堅手下人還真不少。
陳倉南北有山,中貫渭水通東西。渭水兩岸為河谷平原之地,一路往東慢慢寬闊,往西則漸趨狹窄。陳倉正處狹地,南北都能見山,其間無所遮蔽。是故,陳倉為兵家必爭之地。賊兵欲東入三輔之地必然需先拔之,否則後路易斷,糧草易被劫。
我自然諾諾,還讓她不要擔心。當然,我覺得這不可能,我知道她肯定這幾日都睡不好覺,心裏肯定一天到晚都擔心著我。就比如晚上我不蹬被子也不太可能一樣。其實都睡著了,睡覺還來不及,誰有時間去蹬被子。但是伊人口中的「事實」就是如此,從記事開始,第二天一早醒來經常會出現某人進來教訓我,說昨夜你又蹬被子了,還是我給你又蓋上的之類的。盡找我肯定記不得的事情教訓我,我認為這是過去我的「姐姐」現在我的平國夫人最大的缺點;可奇怪,從小,我就喜歡她氣鼓鼓撅著小嘴來教訓我的樣子,很親切,很溫暖,而且總覺得有什麼在她貌似生氣的可愛面龐後面,而且是一種令人愉悅的東西。至於這到底是什麼東西,我卻說不上來,某一向不算非常善於言辭,尤其是平時。
我尋了個相對僻靜的角落揭開竹簡,細細讀來,父親在緊要處還用小字做了註解。讀畢收冊,不免感慨良多,未想董賊能寫出這樣的文章,當然也可能是他的手下幫他寫的,不過無論如何,那日若真的與他便宜,這後面事情還真不好說。考慮其中描述羌人部分,與以前傳聞頗有幾分契合,看來所言非虛,心下更有了幾分信心。未及多想,父親派的人也來參見我了。
這就好比一個人死了以後,居然有兩具骸骨,一具說是他的,一具說是他一歲時候的,這簡直就是個大笑話。
看著他遠去消失在微弱雪光中背影,我心中驚懼卻愈發強烈。
子龍兄則要冷靜很多,問了我很多事情,我知道他在琢磨如何去打。所以,能講得都先給他講了。
他居然反問我:越侯大人十六歲已上戰陣,何以獨輕援乎?
「若君有力,後日我等要面臨幾萬之敵,到時君要說話,悉聽尊便。只是不知,那些作亂的人聽不聽得下去。」一邊笑著說道,一邊把米倒在屋中心几案上,用手慢條斯理地抹出山河模樣,其實心中早不知轉了多少彎了。
注三:在本書中我把孫堅寫得有些陰險,有些讀者有些不解。其實從史書上來看,本來似乎他應該是個英雄,至少在伐董的前期表現非常優秀。但是,當他發現了玉璽,一切都不同了。全沒有開始不論任何艱難困苦,無視內外阻力,一往無前的雄心壯志。玉璽意味著什麼,眾讀者心中有數,他藏著玉璽帶著人便跑了,其心若何,可供眾人猜測。
這天最後,我只下了一個命令:明日各人能睡多久睡多久,能吃多少吃多少,準備明晚出發!
我說完,手頭活也自然完了,便站起環顧四周,注意到周邊投來的目光。應該說,我很受用這種目光。當然和事佬做完,還得黑下臉來。
面對這根綢帶,暗自喟嘆:綢帶心領,還請另選佳婿。
他叫韋康〔史實中人——作者注〕,那一年他還很年輕,應該說非常年輕,年輕到作為一個縣丞,他顯得太小了;作為縣丞跑過來奏事也有些不合制;而且從東南的上闔到這裏,居然走了這個上林苑北面的門,就如我從襄陽出發,從北門進洛陽一樣,非常不符合常識。這三點條條都覺得說不過去。
「有,不過小的們不敢擅拆,校尉大人不在,我等做不了主。」
我很感謝這位劉虞大人手下,不過此人不甚像武將,名字聽著也有些怪,叫鮮于輔(注四)。不知他父親是不是那日吃了鹹魚腹才給他起這名字,自然,臉上不能表現出對鹹魚的任何不尊敬。只是後來私下想起,還似一個小孩子般笑了很長一陣。不過當時,雖然覺得他名字聽著有些怪,卻壓根笑不起來。
傍晚來到北邊館舍不久,便陸續有人前來。見到了很多熟人,有些還是到現在才見到的。比如盧公和公孫伯圭大人手下,這兩位,一見面我就有些呆了,趕緊說道;弟未想到兩位兄長也來了。這兩位,一位翼德兄,一位子龍兄。翼德兄開始蓄了鬍子,該是過二十了;子龍兄倒還是那樣,不過他想起往日見他的那一身晃眼的白袍白馬,真不知道能不能閃耀到後天的天明時分。口中久違,寒暄之聲不停,心中卻已經想到一定要把你們和奉先兄分開。翼德兄很是直爽,看見我張開雙臂迎來,笑著便和我「熱情」擁抱。我們兩個也都算莽漢那個歸類的,也不客氣各自手下都使上了勁,就這般僵持了一會兒,我們都沒有摔對方——雖然當年我們都是毫不客氣直接下絆子的——卻把周圍的人目光都摔了過來。很多人不認得翼德兄,卻非常驚訝於我和他如此熟悉,而且發現我居然沒有能輕鬆拿下他,還感到很驚奇。須知,若真摔,我也就三四成的勝率,若是換雲長兄,可能兩成不到。
這位小兄弟說是本來我老爹讓他再大些再去趙國,他是趙國上黨太守射堅的弟弟,因年少,尚無表字。射家籍貫就在本地(司隸扶風),這次皇上巡狩,父親便把他順便叫來學著幫做些事情,好以後辟到趙國為官。就這樣他過來了,還偏巧碰上這個事情。於是這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主動請戰,父親自然不許,他還一再請求。他說他自小便喜歡騎馬射箭,舞槍使劍,一直勤于練習,未嘗有所懈怠。於是,父親最後考較了一下他騎馬射箭的工夫,認為「其足以勝任」,才「允其往投」。看得出來我這位本家小朋友還頗自得,轉述話語之間,客氣之餘,甚居輕狂之傲。這要上戰場,不比平日打熬練習,看他有些過於自信,自以為定能建功立業,真怕這位本家小兄弟會出事。心事重重之間打開這份密函,正文卻只十六個字,亦無任何註解。看完收起,帶著笑問他平日用什麼馬上兵器,他說遠處弓箭,近處長槍佩劍。便讓他比劃幾下,他也無任何羞澀,在院中雪地里便揮舞開了。倒確實好看,也惹得周圍一些人的喝彩。這讓少年顯得更加志得意滿,而且看他就提著木杆長槍比劃幾十下招式就喘成那樣,便覺得這孩子還不適合上戰場。
這回他快了一些,手抓著我的右臂,可我右手還是抓上了他的咽喉。
就如同我很年輕就爬了上去;曾經作為庶民策劃劫過黃門寺;而且確實曾經從襄陽去洛陽走了北門一樣。
但我不能問,若墳冢內沒有骸骨,這墳冢反倒令人有些可疑了。我這個問題聽著是很可笑,當然如果知道事情真相,就明白沒有那麼可笑了。
白兔何知丈夫之志?
我總覺得男人的感情相對女人要淡漠些,女子會一直挂念著心儀的男子,男子卻常將心中女子暫時遺忘。她到那裡,字裡行間也都是我。我對著銀鈴,覺得心裏都是鈴兒;陪著郭佩,想得也全是佩兒;可看見她,我心中竟還有她。所以世間才那麼多痴情守候的弱女子,卻有那麼多負情薄倖的男兒郎。
「韋縣丞,趙公之子若活到現在,怕比君還要大些。」覺得好笑之餘,心中還有些感動,父母平日過得挺簡單的,未想為我卻如此破費。
好,這回看好了,看手!
君何以稱義?
氣氛一下子變好了很多。
我不僅想好了此四敗之說,還想好一段四勝之詞,但是我準備明天出發前再講。
其實說起來不是這夜出的事情,是這夜我才知道的事情。
我輕輕的捏了捏,笑道:「人有雙臂,莫忘。」
周邊聽到的人都不以為然,甚而有些噓聲,說小孩不知天高地厚。我笑著和旁邊人說,小射將軍也未用上真本事,不可亂說。
有人忽然笑了出來,不過更多的人依然不語,笑出來的人似乎覺得自己有些太突出了,便也斂容肅立。所有人都看著我,我能感到很多的眼光都是帶著贊同的意味。當然也有不以為然的。
去提兵器時卻發現自己的長槍身上不知何時纏繞包裹上了一層兩寸寬的布條,嚴嚴密密,只漏出一支槍頭,一條豹尾穗。問道這是為何?銀鈴說這是聽烈牙說的,如果天太冷,鐵槍身上或手上沾了汗或血,乍一摸上便可能會粘住手,刺挪挑打之間便不得靈便,會有危險,故而如此。我笑著點頭:當年去北面帶了師父給我的鐵胎弓,第一次見了烈牙,他便幫我在上面纏了一圈獐皮,那時就說過會粘手。端詳了遍槍身,又隨手刺了兩下,倒真是不妨礙,還覺得暖和了許多,不似天涼時摸上去冷冰冰地凍手。提弓時卻注意到在鈴兒佩兒二人的糾結下面,不知何時多纏一根紅綢帶。問銀鈴這是誰系的?答曰不知,同時端詳下也表示了驚訝,還在猜測是誰系的;我不想有所牽礙,況於我弓上,他人之系怎可與吾妻相併,便要摘掉;未想妻卻說怎麼也得圖個吉利。我說那現在不摘,得勝歸來時我也不好意思摘了,總不能得了吉利就忘本,還是現在摘了的好。她卻搖著頭,說什麼都不讓我摘,還說什麼:出征是大事,不要做些不吉利的事情;不過是條紅綢,就算此人一份心意,也不妨事,只要你心全在我這……們這裏就行。
未想還有與我的這位大侄子年歲相仿的小孩子參加,就在戌時剛過時分,馬超和韓德兩位小公子便各自跟著一位長些的將領前來。確實沒有想到,馬騰韓遂這兩位還真下得了這個狠心。我孩子若才這麼大,決計不會讓他上戰場。我自然叮囑兩家長者,需小心看顧,兩位自然諾諾。馬騰家的那個名喚鄂庫奇的長得有些過於白凈,且高鼻深目,相貌不似我們漢人,倒和登他們那一族有些雷同。一口漢話倒還利落,說自己是西域都護府人,往來於西域敦煌之間,因家姊嫁於馬騰作妾,自己長年馬上駝背上生活,便入了西涼軍隊,言語很是圓滑,頗似商賈出身。這一個是馬騰小舅子,另一個卻是韓遂的女婿。閻行(注二)這人倒是個人物,神采奕奕,言語之間,自有一番風度和氣魄,似乎是行伍出身,卻有一股書卷之氣。
除了拜訪自己的司徒徐老爺子,與宋的敘談卻是最重要的,我把種種與他講了,他則替我考慮種種可能出現的不利情景,還經過他天時地利士氣等等一干籌算,他認為應能成功。經過與他一番商量,我信心就更足了。
但那具骸骨是誰的?也不可能是范孟博兒子的,江瑋還活蹦亂跳地準備回秦國呢。如果是隨便找的一個棄嬰屍體,父母平日過得這麼簡樸,又何須對一個不知名的孩子使用如此奢華的陪葬。而且盜墓賊專門先盜了這個,顯然極有可能是知道墓中陪葬甚豐。
而我,仍然必須去打這一仗。
注四:鮮于,姓,出自商末箕子之後。因其建朝鮮國,有後人居於於邑,各取一字,故得其姓。
不僅幾家有明顯對峙的情緒,奉先兄還有一樁麻煩事——身上的羌人血脈。雖然奉先兄不知何時已經摘掉了耳環,但是一個巨大的耳洞還是讓有些人嘀咕出了怎麼這裏還有戎狄之人之類的閑言碎語。我相信奉先兄也聽得到,而且說話的大多都是在田獵場上丟過面子的——這便讓人感覺有些人心胸太狹。奉先兄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似乎就要發作,我知道我的麻煩事情開始了。
數了兩遍,報上來的都是九百八十人,包括我自己。到戌時三刻時分,只少一家諸侯未見,不過我早覺得這家必不會來,所以至此,我就認為人到齊了。因為這家沒有人,或者說,有的那個他捨不得派。我倒不認為這是私心。換作我,雖然現在還不可能,但是過十幾年,若有這種事情,怕我也會和他一樣的。
甚而她只要嚇唬兩句可能就能進來,但她終究沒有,最後亦只是遠遠看著。或許我只要出去說兩句,便能讓她進來,但我卻沒有,最終也只是遠遠看著。我不知道她是否能分辨出我,但我希望她不要再如此把我放在心上。畢竟,我已是她人之夫,她應得到一份屬於自己的感情,而不是從已經無福消受美人恩的我這裏再分出的一方天地。一時的無情,一時的殘忍,可能才是最大的善意。她應該明白愛是種私有的東西,可惜她放錯了地方,而且竟還依然希望放在這裏。
他早早攥住我的右臂,可是我用左手輕輕捏住了他的喉結。
看手!
我開始想笑,卻知道不能笑。不過很快我也笑不出來了。
我一直認為人禍要比天災可怕,因天無他意,而人有私心。比如,皇上逐太醫令和太史令這二人的事情,要說起來都屬於不講道理的,後面那個尤其如此。不過,既然他是皇上,況且他對我很好,又是我的長輩,似乎我不該如此抱怨。總之,現在天災引發了人禍,我們這邊還沒有去平亂,場面上已經有些亂起來了,而我可能以前表現得都太好說話了,他們似乎不怎麼把我這個頭當回事情。
其實要說現在這些門衛也真不容易,也就能欺負欺負這些年輕不懂事的小孩子,或者無權無勢的老百姓。來個屁大點官擺擺譜,估計心裏就開始發毛了。
我沒有辦法理解,只能去想些其他事情,不過,卻還是逃不開與她有關。
子龍兄便要客氣許多,讓我不用見怪,說三哥就是這樣的人。
哦,那叫兄長是不妥,那你還是喚我越侯吧。
但是父親似乎有點拿我開玩笑,我見到的是一個小孩。詳細點說從本地給我調來一個叫射援(注一)的十五歲笑容燦爛的少年,這著實讓我嚇了一跳。不過有意思的是,他也給我帶來了一封父親手書的簡冊。
這次與他沒什麼客氣,說一句:看手。右手便掩上其咽喉,他甚至來不及反應。
子龍兄要稍微含蓄點,笑著問翼德兄:三哥,覺得如何?
翼德兄大笑,捋了捋自己刺蝟似的下臉盤,說自己去安頓一下住的地方,再尋些酒來喝著敘話。
子睿勁又大了,不過比老張還差點。
不過,我領他去我的屋,掩上門,讓他亮出雙手給我看一下,沉吟片刻。與他開誠布公:要麼回去,要麼打仗時必須跟著我,寸步不能離。他遲疑片刻而受命,面上表情極不痛快。
天下如何會如此男尊女卑了?時至今日,若有夫君不肖,竟大多會被歸為妻子不賢。難道就是因為男子要去打仗么?但又有哪個男子不是自己的母親十月懷胎,一日受難生出來的?
他們中間有當仁不讓上去的,也有商談了一下推舉某人上去的,有互相推讓,也有互相搶著出頭的。他們正一個個上樓之時,我卻去庖廚那裡取了些米,用披風裹住一包最後上去。自然,那是要去堆一下陳倉此地形貌。這個倒真不需要專門準備,亦不需銀鈴細心替我講解——此上她不應該比我熟。不僅她,與父親道別時,老爹也還有些不放心,特意問過我,那裡地形你熟不熟。其實他們都忘了一件事情,我真想當著後面一起為我送行的所有人再告訴老爹一句:莫忘子玉身陷囹圄,是為兒所劫。
那夜,就從上林苑這個門口來了一個人。他自稱上闔縣丞,前來報告一件緊急事情。自然這麼一個位卑言輕的人被攔住了,這裏沒有人會把一個縣丞當回事情。雖然這些門衛職位俸祿都遠低於縣丞,但個個都「恪盡職守」。我因為想著事情,沒有睡那麼早。聽到門口遠遠傳來的吆喝訓斥聲,怕驚擾了館內這些人休息,趕緊過去看看怎麼回事。當知道他是從上闔來的,我就對他產生了興趣。
壓低大家議論聲音,開始講解此地地形與破敵之法。
想起來,記述一下父親給我的那句話是:邊關事急,無帶戰將;能用則用,不用則遣。
這麼冷都會么?旁邊一個顯然有所懷疑。
『注一:想注一個特殊內容的,但是最後想想決定不注了,只能先告訴大家這個人和其兄射堅都是史實人物。
所以我認為他肯定是真的。
※※※
臨行前,我發現張林仔細觀察我的背後。問他幹嗎?他說他看見我在看我的背後,他怕是盔甲什麼地方有問題。我及時轉移話題問:你叉子上的布誰包的,他很驕傲地說:我妹子。我幫他正了正盔,緊了緊胸胄上的繫繩,最後錘了一下他的胸:不要給你妹子丟人。他很認真地嗯了一聲。最後順便檢查了其他親兵的武器,他們都是木質的桿或柄,倒不需要如此專門包一下了。
我似乎是為了這種場面而生的人,離出發的時辰一點一滴過去,我卻開始平靜起來,甚而似乎越來越平靜。不過此時丟點什麼進去,就不同了。如同一池靜水,一顆石子丟進去,雖然終究會沉入池底,卻仍會泛起層層漣漪,往來反覆,連綿不絕。
這便有些困難,思來想去,還是顯擺自己的蠻力為上。畢竟一個小孩子在力氣上輸給一個比他大五歲,高兩頭的人,沒人會認為丟人。於是,毅然挺槍向前,口中先替他開脫起來:來日戰陣之上,敵甚眾,或圍千匝于外,汝欲破圍,則需長力。今汝為先鋒,吾為寇,看君何以當之。
自下也不客氣,稍使上些力氣,隨手甩落,就當天狼般砸下。耳邊立刻聽到笑聲,我知道,這是應該的,我似乎比較喜歡砸,哪怕不是用砍砸的兵器,熟手的動作依然如此。我還知道第一次帶人殺入北宮,面見聖上時要兵器架上狼牙棒的故事早就成為官宦人家的飯余笑話了。
於是,我速度越來越快,在自己還能控制下,慢慢也加上了力量,但卻只找他突前的兵器招呼。他腦筋不壞,幾招之內似乎便明白了過來,與我一同拉開一定距離,一起玩起了貓鼠遊戲。不過十幾招后,他居然還是硬硬地接了一槍。
那十幾日頭腦中全是這西涼往洛陽有多少條路,如何走,其中便有這條——自然當時是準備沿河走的——不用看地圖,我做夢都往來複去走過好幾遍了。當然,這又只可想,不能說,雖然輔政卿甚而皇上都心知肚明。
我想他是想稱一下自己的斤兩,但是結果肯定令他有些沮喪。雖然他死死抓著槍桿,但人卻被槍帶著摔倒在地。倒地時,一手仍握槍不放,一手撐地,掙扎著便要站起再戰。
最後這瓮聲瓮氣且文縐縐一句,還真讓我不好說他,而且說得也有道理,我第一次上戰場前也是懵懵懂懂。況且這種事情,即便言辭駁倒他,他也未必心服你。從小時候就知道,很多時候玩嘴皮子是沒有太大用的,動過手,佔了便宜才好說話。這是襄陽頑童界的規矩,當年,我便是這條規矩的最大收益人。估計這個規矩在很多地方都管用,凡嘴皮子不好解決或者解決不了的,都得如此。
最終,鈴兒送走了我,讓我一切小心。還說未免讓我分心,就不去找我了,晚上一個人睡別蹬了被子什麼的。
父親又再三叮囑我小心,讓我不要太逞強之類的,待得周圍沒人時,又補了一句,我就你這麼個兒子,你得給我平平安安回來。其實這話不知聽說了多少回了,但是我依然不願意將這些話歸於嘮叨。就如銀鈴幾乎把這一路難題幫我疏解了好幾遍,我也不會厭倦一樣。
子悅似乎總結過這個,居然還編了一個故事:狼羊共居一穴,皆言共處無犯,羊之言有心無用,狼之言有用無心。
「進來吧。」我對他招手,自然不會再有人會阻攔了。
不過有幾家居然也派了人,倒是真讓我有些驚訝。比如我就拉著秦校尉到旁邊問,二哥難道一個人回去?回復是還有幾個親隨,還說他開始也不放心,不過二哥說人少點才好悄悄回去辦事,硬把他給攆過來了。還給我帶來了他的一封信,準確的說,是一份奏疏,外面加一塊字條:「三弟,校尉予汝,其熟知羌人遊牧之習,可助弟事。附上昔年董賊奏請,令尊抄錄相贈兄于分封之時,今兄遺還弟于出征之夕,可悉昔年諸事,亦明羌人之性也。茲兄去秦,以助弟力。兄瑋臨別字。」
可那具幼小的骸骨,那個享受著無數陪葬的可憐孩子,又是誰?
說話的是眭固(注五)和麹義,一個是韓馥手下,一個是袁紹手下,我不是很熟這兩位。現在似乎那個眭固的表字叫白兔,我不明白,這是誰起的字。至少這位大漢和小白兔的差別就很大,即便描述成大白兔,這兩個形象還是涇渭分明的。此時用這個詞真是恰到好處,走涇水能到秦都城,走渭水則能到秦地亂賊所處。
他正上馬,我問了一句:「可知有哪幾位我祖上之人被盜。」
「其餘的亂賊以及領頭的卻都是漢人。我們適宜去么?」
其典用此處雖有些不當,但其理亦不遠矣。
服不服?
雪,籠罩著山,覆蓋著地,包裹著上林苑的亭台樓閣。如是平時,該是文人辭賦之興大發的時候。可惜,這天實在不是吟詩作賦的好日子,這裏也相對缺乏能吟詩作賦的文人雅士。不過考慮到後面幾日可能更糟糕,我應該讓大家如果想放點厥詞什麼的,可以趕緊記下來。
各家報了人上來,我加了一下,後來又讓他們互相幫著數一下,歸類到每家,總之,九百八十這個數字沒有錯。這裏幾百間屋子,足夠這麼多人居住,不過自然,還是會有些麻煩的,比如有些人表示自己需一人一間,有些人則說那人怎麼一個人住那麼大一間,甚而那人反駁說越侯那間更大,有本事你去住之類。
念到此處,就感到自己再不願去廝殺,只想拉著銀鈴就這麼飛回家,等著孩子的降臨,每日看顧著他們(她們)。我很自然地看了看背後,那裡很顯然地沒有長翅膀;我依然還不是獬豸,這種夢想只能是夢想。
於是我立刻懷疑他是假的。可是他說話的表情,和這一路表現,還有司馬防大人的通牒,甚至他腰間的印綬,實在又不像是假的。
於是,我決定自己上,其實隨便在這裏叫個壯漢,便大抵能贏這個還沒有長完全的小男孩。只是輸在一個沒名氣的別人手裡,怕會令這個心高氣傲的孩子羞愧難當,甚而失去了自信,這是最要不得的;雖然這裏,怕能勝過我的不少,但我名頭太大,很多人把和我一較高下當作光榮,輸了也不覺得丟人。
「賊因天災而生亂,雖眾,然短缺糧草,露宿於野,天時不利於賊,此一敗;渭水之濱為平原之勢,有城則易守難攻,無城則易攻難守,今城尚在吾手,地利不便於賊,此二敗;賊烏合之眾,尤以羌人各部之間多有讎隙,常有以強凌弱者,肆意殺戮其族者,其俗與漢人之賊殊異,漢羌之間難免有所嫌隙。此人不和,其三敗也。今右扶風鍾繇大人親自在陳倉壓陣,以城池之固,賊人急切不可破,其勢漸衰,其心將亂,其四敗也;有此四敗,賊何足懼!」
是,越侯!
「為國出力之時,難道還要到各位籍貫之地清查諸位自君往上十八輩祖宗的血統么?大家大多是漢人,奉先兄亦然,只是同時有羌人之血脈而已。咱們漢人中既有很多聖人,賢人,亦有很多惡人,賊人。我漢人不可能以有堯舜而皆聖賢,因出桀紂而盡惡賊。他族亦然,有賢明良善,亦有盜寇奸犯。無因漢人而為善,不按戎狄而為惡。智從不以此為意,吾有一義兄為西域色雷斯族人,一義弟是鮮卑人,吾妻則為越人。」我頓了頓,看了看几案上山河之形已大略形成,便繼續做一些細枝末節的事情,其實自然是裝的,要緊的是繼續要說的:「君等勿以族類為念。今匈奴單于尚是我漢室外親,博望侯(張騫)之後亦有匈奴血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時今之事,早有大勢可趨。周時,戎狄與華夏便雜居一處,雖有戰端頻發,然通婚聯姻亦連綿不絕。是為信天地之弘義,履人倫之大節之事,豈論漢胡分野,華夷有別;況戎狄之血脈隱然有霸主之氣,不可輕之。昔有晉之重耳,母為狄人,而成天下霸主;其後乃有秦晉之好,則秦晉二國之後皆有戎狄血脈,而終天下歸秦。我大漢欲彰明德于天下,定不可氣量如此狹小,君未見漢勢之興,則四夷來朝,漢勢之衰,則外狄寇邊乎?是故禍起不在外,而生在其內也。今吾等將征,若然繼續如此,未見敵已先亂,徒然爭訟漢胡之別,與事有補乎?」
這麼多觀眾在旁,如果不賣弄一下,顯得對不起人民群眾;不過賣弄大了,又對不起自家人。
兒自領命別父,臨行,父似忘前言,又重提勿逞強用狠為上。
我動身去往集合處時,銀鈴還在等著我。我讓她照顧好自己,尤其要好好睡覺,在此靜候佳音就行了。她也不知道有無聽進去,只說知道了,卻讓我小心,還又叮嚀了很長一串。我笑著摸著她的臉頰,伊人便把臉乖巧地貼在我的手中,閉著眼睛讓自己的臉頰撫摸我的手,最終親了一口掌心,我俯身輕聲對她說:夫手粗,莫磨破了鈴兒的俏嫩臉蛋。她笑了,說我又油嘴滑舌了。
不服,援未念有此,若有防備,必不如此。
服不服?
「有通牒么?」
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有些失落。
我等明日戌時出發,大約第二日寅時趕到,陳倉附近,見機行事,定要一戰打垮賊軍主力。
不知是誰眼尖,說似乎有個女人來了,那來的便是她。
可以說當時我就懵了,什麼急智在這個時候都沒有了用武之地。
我拍拍他肩膀,還需勸慰一下他:愚兄天生蠻力,力大則便驅全身,欲往則能速達,不虞有阻。日後練習,不可只練招式比劃,亦需打熬筋力。這次跟著我,學些馬上廝殺之能。此番去者可能你年齡最幼,膐力非你所能長,勿要逞強。
不過我沒有講成,因為這夜出了事情。
靜靜地她走了,似乎最後她朝我這邊揮了揮手,指間繞著一方紅色的絹帕。那絹帕似乎在我眼中飛了過來,直落到我的弓上,幻化做弓上的綢帶隨風飄蕩。我覺得女子當真了不起,銀鈴想見我卻怕分我的心堅持不來,她想見我一面而來,卻又怕分我心就走。女子著實不易,大多十四歲后便要操持家務,服侍公婆,還要生兒育女;然後便要相夫教子,數十年含辛茹苦,辛苦終老。
注二:歷史中,閻行當韓遂女婿不是這個時候。
那夜眾人終於安頓留宿在孤樹池旁的館舍,不過周邊景貌與我陪銀鈴來時雖僅隔數日卻豁然迥異。黃昏時還有很多人在廊下看著那一片白茫茫的池中的露出絲絲青黑的孤樹,都似乎有些感慨,不時言語交談些什麼,廊間人多嘈雜,不知他們談了些什麼。剩下的人則不少在廳內火盆邊烤著火喝著酒,罵著老天爺的鬼天氣,罵著西邊沒事找事乾的反賊。其間年輕人聊著如何殺敵,還拔劍取出兵刃就在廊間雪中相互操練;稍微歲數長些的則大多聊著各自的家常,比如自己兒子多大,或者女兒正愁出嫁等等。
翼德本進屋子了,想是聽到了,還把他那個大圓腦袋專程探了出來。一邊樂一邊說:兩位哥哥都在駐關戍邊,這次派小弟保護雲中公前來,本來俺還不樂意,沒想到還有仗打,甚好甚好。
伊人在這日出現,遠遠看了看我,許多日不見,她可能瘦了。在風雪中蹣跚的她弱小無助,彷彿隨時會變成一片雪花被吹走。可是她還是來了,不過沒有靠得太近,侍衛只是攔住了她,卻沒有敢盤問。這就是上林苑的好處,天下大多諸侯的妻女都跟來了,看見一個生面孔,再顯露出一份高雅和書卷氣,這些侍衛又不認識這位是誰,只要她不執意要闖進來,即便她隱匿不報,亦絕沒人敢主動招惹。
人越來越多,認識的不認識的,熟悉的不熟悉的,陸陸續續都來了,我心中底氣也越來越足。直到晚飯時分,似乎覺得沒有什麼人再來了,便清點了人數。
注五:眭有五個音,關於此姓來歷頗多,故而讀音不一,字典上念sui。但此處,我按鎮江那邊叫法(因為眭固此人籍貫最靠近那裡),念成xu。』
他有些受寵若驚,但是似乎完全能夠理解,立時肅容表示,這便去通告趙公,不敢有絲毫耽擱。
於是我笑著,兒子是平安風雲侯,該能平安的。父親點點頭:該讓你去的,為父為你布置其他,兒且放心前去,預祝吾兒得勝歸來。
所為上行下效,就是如此,首先你個做頭目的能做到,下面很多事情都好解決。如果你自己做不到,就不要強求部下都做到。
「因發現得早,只掘了一墓。墓主喚作申公赦,似乎是趙公之幼子。不過裏面陪葬之器甚多,極盡奢華之事。」
媽的,一定是碰到一匹漂亮母馬了,這麼冷天也要上,這好色的王八羔子,別他媽的明天腿軟,看我抽不死它!
這小子倒也敏捷,還算輕巧地閃開了攻擊,甚而知道躲開槍頭豹尾穗。不過他依然沒有進攻的意思。只是退到側旁,等待我的下一次進攻。
門衛們倒沒有發覺他的這些問題,只說此門校尉不在,不敢擅放人。這樣明日即便真的過關,發現耽誤了事情,這黑鍋也是這個不知躲哪裡睡覺的校尉背了。
翼德兄爽朗地笑了起來,忽然走到呂布面前:邊關事情以後再說,今國家有難,且與君攜手而戰。奉先兄也大方伸手,二人雙拳相抱,似乎也較了一下力。奉先兄忽然一笑:便如君言,回去再和爾等兄弟打過。言畢,二人一同放聲大笑。
原來是我的墓被掘了,也是,我本沒有死,被人盜掘了倒也無妨。
我必須壓制住這個不好的苗頭,但是還不能用強。還好這種緊要關頭,就該我發揮了。
一干人的笑聲中,我讓他們每家諸侯親兵首領跟我過來,自然要先給他們交了個底,然後讓他們給下面的人去說。
眾門衛見了我走了過去,便不再言語,見禮。對他仍說此門校尉不在,不敢擅放人。
主要是要想到這裏騙人,總得編個充分的理由讓人相信。比如,弄個滿身豬血,背上再扎幾支箭,背著一個軍情包袱盒子,作從西邊過來狀。在門口若有人攔,就提著馬鞭大聲呵斥:耽誤了軍情,爾等擔當得起么。千萬別說自己的身份,搞得越神秘越好。這樣,大抵就能混過去了。
心中念叨好一個頑固的小子。
「哦,這康實不知,只是看著那小小捲曲的骸骨被遺于棺槨之外,實在覺得幼小可憐。哎,這等盜墓之人實在可惡……」說到此處,這位少年縣丞面露不忍之色,似乎那幅場景又出現在他眼前。
我接過通牒拆開。京兆尹叫司馬防,不知道這位姓司馬的和銀鈴有無親戚關係。但是我知道這個從印章和文字都是合制的,此外此文沒有講出了什麼事情,卻說要速傳於趙公。
其實有些事情很簡單解決,不用我說,我的新見大侄兒陳懇地說那屋住了二十五個人,地上鋪蓋卷都滿了后,就沒有人說什麼了。
不服,可否再來一次?
「今言盡於此,請勿再提。若有再犯,當亂軍心者處。」
隨即松下。
而我,未嘗不是這樣的一個負情的人,若我如她般專一痴情,或許我娶的就是她了吧?不過結果卻是自己先認定自己不能娶黃怡,便放下了這段感情;後來心中只想娶銀鈴,卻還堅持要娶郭佩,智終究只是個庸人。貌似叱吒風雲,卻仍避不得被種種牽礙,般般擺布。我想起了周倉,幾年前還以為不會成大器的一個傻兄弟,卻如此的了不起。忽然感覺自己更敬佩他了,特別現在就想與他好好說說話。
當然也不完全,我耳朵還不錯,我聽到二人似乎還在互相譏笑,不過倒不是什麼族群問題了。由於不知道這互相譏笑的原因,我也不便出來調節或責怪。
我很想問他:裏面真的有骸骨么?
所以,我立到廳中間,踩實腳下雪。周圍原本收拾屋子準備晚上睡覺地方的人都互相招呼著出來看熱鬧。隨手盪開槍,槍尖離雪半寸而止,既不紮下,也不顫動,如若無物。周圍立時更大的一聲喝彩,這孩子還沒有明白過來,似乎他覺得這個動作很簡單;便很認真地挽開了槍花,卻也不近前,看來他竟還怕傷了我。
也不喚人,我立刻自己去新牽了一匹健馬。為他綁好馬鞍肚帶,解下自己的披風,給他披上。讓他遇人便說是我派來的,去見我父親,還解下了腰中笛給他做信物。給他指明道路,讓他趕緊就去尋父親。
援不敢……
那時她還很小,當然,我就更小了。據說有時候她話重了,我可能還會被訓得哭鼻子,然後下面伊人便硬不下心腸,趕緊得來哄我。我想我性子比較隨和,即被人鄙為有些婦人之仁,有時候還會耍耍賴,頗為一些正人君子所不齒,大抵都是應該與我成長起來的環境相關的。我不知道我的第一個孩子成長後會是什麼性子,不過應該和我差別很大。他或者她有自己的父母守護在他們身旁,如果是男孩子,他應該能從自己父親這裏學會很多男孩子應該具有的性格和本事。而不是和他老爹那樣自學成才——我的男孩子方面的性格是和子涉他們幾個在襄陽街頭巷尾胡鬧闖禍中慢慢養成的——一是講兄弟情誼,二是講朋友義氣,三,朋友就是兄弟。生活技能亦是如此,第一,解決事情時候的打架;第二,闖禍后回家,厚著臉皮挨罵;第三,去其它家救人時,臉不變色心不跳地編瞎話。總結到最後,似乎我在家的性格和在外的性格應該是兩個人的,希望我的孩子不用如此。
子實兄親自過來將我引到今晚休息的地方,還是個熟悉的地方。其實什麼地方並不重要,關鍵條件只有兩個:一、能住上千人;二、靠近渭水。顯然,上林苑裡符合這些條件的地方還真不少。若真要一直保養維持如此,確實耗費太大,倒不如廢棄為民田民宅為用是以更佳,反正皇上也不會經常來,當然此事亦然只適合想,不適宜說。
為何不敢?
「作亂不是有不少羌人么?燕……大將軍適宜去么?」
旁邊因為北面近臨建章宮,為了便於當年皇上從建章宮進來便能上馬狩獵,在這邊的入口處便有一個巨大的馬場,裏面有從上林各處以及建章宮徵調來的一千匹馬。加上我們本身的馬,傍晚時分很是喧鬧。
回想起來,最初我帶她出山便是一個錯誤。如果她一直在山中陪著自己的姐姐們,雖然也許會孤獨,卻不用承受如此多的離別痛苦,如此深的情感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