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奇兵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六十七章 奇兵

樂進是第一個打破沉寂的:越侯與趙將軍交待的便是這個?越侯如何料到的?
我們就這樣看著他們,他們也就這樣看著我們。
第一個問題就是:他們究竟有沒有幾十萬人?自然這個問題只有兩個答案一曰有,二曰無。
其實他們自己來就不會喜歡了,只是他們來也得和我一樣。我甚至想到了若是銀鈴帶人會是如何應對?在緊要關頭我的腦海里總是不停跳出一個個問題,但是沒有人能給我自己的答案,我自己連想答案的時間都沒有,所以這些問題也很快消散在呵出的一口口白氣之中了。
喊殺聲越來越大,越來越響,林間足跡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天越來越亮,林間漸漸閃爍起金色的光芒。
銀鈴她們不喜歡後面這一段,陳武宋謙廖昊他們卻喜歡。
我避虛就實並非是要逞英雄,也非冒充「仁義軍」,我只是不想讓我們漢人和羌人仇怨更深。同為入籍漢室,為何非要分個漢人羌民,決個你死我活。而且一路屠殺羌人婦孺老弱,後世之人讀史,我這身後八百英雄豪傑都成了劊伍之輩,九泉之下,面見我華夏先祖,豈不有愧。
這一段路有些難走,有些坡上的雪沒過了膝蓋,有些看著平整,下面卻是碎石,不過間或循著羌人留下的殘留足跡,我們還是很快全軍爬上了北岸平地。
只有一件事現在就可以確定,至少我的襲擊成功了。而且直到目前為止對方似乎對我們都不明所以。我們從何而來,有多少似乎他們都不清楚。而我們是什麼軍隊,哪怕就是那個漢人禍首王國怕也認不出來,就說我們這邊盔甲形貌雖然都是漢人的樣式,但甚至每個人還都略有不同,幾乎找不到兩個人的盔纓甲胄披風馬轡頭完全一樣的,武器就更是什麼模樣的都有了。偏偏能讓他稍微熟悉一些的秦國的軍士還都在後面樹林里埋伏著,在他眼前的就是完完全全一支找不到任何特徵的奇兵了。
希望他能享受書堂里學生們讀書論道甚而詭辯嘯叫,同窗間的嬉戲出遊甚至到處胡鬧,朋友間的歡笑暢言進而胡說八道。總覺得這種安逸快樂的種種才是這個歲數的人應該做的事情,或者說,享受的事情。有時候,也許只有上了朝堂與人勾心鬥角一番,進了戰場與人殊死拼殺一場后,才會發覺當年讀書會友全無心計和猜疑是多愜意開心的事情。
喘勻一口氣:「池塘結冰了,但我還不知道有多結實。但是上天把我們引到這裏,林中雪不深,水上雪不深,營中雪不深,上天只給我們指了這條突襲的道路,此後漢室命數皆因吾等人而定了。」
直到我們衝上一個高土台,讓我終於能看到對岸和陳倉腳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不光我,後面先後衝上來的幾個人都沒了話。
我心裏安定了點,看來犯傻的不至我一個。
陳倉城近在咫尺,擋住了看南岸的視線,讓我不知那邊的進展。弔橋未動,甚至城頭上人都未見一個。我忽然感到心中有了冷冰冰的感覺,但是手上卻不能停。所幸他們似乎竟沒有什麼長的兵器,多是一種不長的彎刀,而且由於圍城的緣故,他們也並沒有騎馬。但羌人守備陳倉北門的兵力最眾,我們的沖入並未能如我心中所願沖亂打散他們,就如巨石落入渭水中,雖激起滿天水花,卻終究逐漸平復,小黑不再向前,它開始恐懼猶豫。向前之勢一滯,便覺周圍羌人越打越多,周邊包圍圈越圍越大。我知道我和大隊人馬被分割了,他們應該能看出我是個頭,這使得我相當長一段時間極為兇險,隨時感覺即將去見我謝氏祖先了。只是仗著力大槍沉,一時還能遮攔得住。
這是個似乎很奇怪的理由,但我想大多是因為這個。
我揮止了隊伍,掛槍于馬,將馬韁丟給翼德兄,獨自往前悄悄走去。樹上不時落下一團團雪,有一團正落入了我的后脖的領口,雖然很不舒服,卻正好讓我清醒冷靜一下。
回身殺入,無異以薪事火,於事無補,反搭上自己。
我以為這也可能是我臨終前的最後一句話。
要說走神是我的專長,收心也必然嫻熟無比,吃完手上東西,趕緊收斂心神,拍手間我的心思中就再沒有其他山川人物,只有眼前之水,岸邊之羌人,羌人側后的陳倉城了。
可是,也許是一夜沒有睡,雖然尚無困意,我卻似乎忘了考慮當時場面上一個特殊的問題。就是這個特殊的問題,導致了事情朝著一個我完全沒有想過的方向發展。
十萬人是可能有的,連米賊一起,老弱婦幼全算一起,怕真是有的。若說是幾十萬,怕只有加上牲口才湊得上數。
佩兒又驚醒了,她說是納蘭幫她打開了窗戶,拉開榻上的幔帳,看著外面雨過天晴了。
我們衝上土台後得到了暫時的休整,羌人能征戰者大多都在圍城和對岸,而且吃緊異常。土台附近羌人一時也無力組織起更為有效的反擊。
但英雄們受到這次誘敵的激勵一起吶喊著,相互鼓舞著殺向了弔橋。
惜言者用心,聽者非皆受也。
還有一個理由,她說夢裡說不定還能見到我。
大家依照我的吩咐在喊話,但我卻只是似乎在說,卻說不出聲響。
我在猜測那幾個衣服稍見光鮮者是否就是敵首,旋即他們立於拒馬後,就看著我們,外加頻繁轉頭交談著什麼。
這時候情況與前一次迥然不同了,他們應該要麼不會再追了;要追也絕不會是幾百人,因為幾百人以下我們就能隨便吃,而且我似乎很有興趣吃。如果他們考慮我們那個令人可疑的後援,派幾千感覺又可能被我們連上外面援軍一起隨便吃;那麼追擊之眾就只得上萬,幾乎就是我們看到的所有人才行。只要他追的人一多,一追過來,他幾十個族的聯軍,往日便素有仇怨,臨時調度起來根本無法有效控制,即便發現不對,也有極可能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追著我跑。此時,渭水甚至城下自然空虛,只要外八軍和陳倉還有點實力,子龍再機靈一點,水北之羌營就夠他們糟蹋的了。而我帶著他們在此地尋個去處轉圈兜風也算件輕生事。
但我自己還真後悔當時怎麼沒灌一袋酒來,現在想喝水都沒有,只因剛說完,一拍腰后盔甲外的水囊時,發現都凍瓷實了。
我恨戰爭。
我沒有給子龍兄通風報信,唯恐泄漏他們的行蹤。
你似乎有很多的條件和機會,但你卻常常不敢做出任何的假設。
而實在他們過於謹慎,甚而有些懼怕,就是固守不追,那我們就此消失。去鄰近縣休整,每晚出動,零敲碎打,讓他每日不得安穩。他們現在就要出去搶掠糧食了,肯定是糧草支持不了多久了。我再鬧騰他兩天,他們就受不了。一旦斷炊,最終便只能大肆宰牛羊充饑,這才剛過了冬,牛羊肯定都瘦著,這麼多人在這裏,宰殺量必然驚人,在秦國我就知道,遊牧的羌人不得不要找我們漢人用他們的牲口換我們鹽,糧食,布匹,而且是按牲口重量來算的〔由於和漢人雜居,當時在甘肅等地已經有很多主要靠農耕或者半畜牧半農耕的羌人部族了——作者注〕。他們這麼做算是預支以後的俸祿,損失之大,夠讓他們很長時間恢復不了元氣。況且若我真的不得速勝,父親他們一定會再派軍隊前來的,所以拖下去,必然是我愈發有利。
我那天很少說話,大家也不怎麼問我。一路太順利,原本很多計劃他們在上林苑也都知道了,看見我一直在毫不猶豫面無表情地一次次發號施令,可能還以為一切一直在我的掌握中。
身邊立了一群馬,馬上人和我一起朝對岸招手。還有人在擤鼻涕往前甩去,不過此舉可能不完全在於挑釁,噴嚏和放屁聲也不時響起,尤以「咕咕」之後還會引起一些笑聲。
打仗,確實是需要一股氣的。
佩兒聽著外面不停地雨聲和漸漸響起的雞鳴,說忽然湧起一陣困意,便要再睡去一會兒。當說到此時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害羞,說當年父親對她很嚴,總是讓她很早就起來讀書。與我婚後,著實有些喜歡偷懶了,懷了孩子后就更甚了,總覺得有些愧疚于父親。
還真有人在水那邊射箭過來,不過渭水此處很寬,羌人多使短弓完全不能射到我面前。對此小黑都有些嗤之以鼻的意思,甚至帶著我還往前躥了幾步,態度相當囂張,這令我稍有點緊張,趕緊勒住。
佩兒和銀鈴為什麼會喜歡我?
另一個人說:羌人還死堵著陳倉門口,看來是怕陳倉出來接應。
砸冰的聲音停止了,什麼東西被扔到了冰面上,旋即一陣吱嘎嘎踩雪的聲音傳來。
如果羌人一開始就鋌而走險,全力追我,自然是最好的,子龍兄和陳倉的機會會來得更早。在我小時候銀鈴給我講的各種平亂的故事里,羌人似乎都是冒進衝動,有勇無謀的。
所有的禮儀善良憐憫克制都會在某一刻失去,原因只是你想活著。
想來可能是我裝誘餌可能有些過於「像」了,騙得他們確認我是「誘餌」,以至於不上鉤了。看見日還早,還能做點事情,而不用退到武功眉線了。正思索下面應對,如何能更好的「撩撥」,卓有成效地「挑釁」。眾人屏息以待之時,忽然西邊隱隱傳來瀰漫天邊的擊鼓喊殺之聲!
腳步聲停在我的左方背後近處,他或許察覺到了我在樹后的存在,不敢前行;就如我看到了他毛茸茸的帽沿,便相時而動。當下左手扯起捂住口鼻的披風,向後甩去,右手從左肋下拔劍朝著披風裹出的人型的心臟位置刺去。血殷紅了我的劍,順著劍上的槽流了出來,他只是悶悶地發了幾聲,便沒了掙扎。我麻木地拔出了劍,抽回了披風,只丟下他癱軟在雪地上。
這麼大的營我們敢用這麼少人毅然決然地來沖,顯然是對此營中的虛實心中有數。無論這個大營是否有沒有這麼多人,至少我們的行為表現出我們對他們的了解很可能超乎他們的想象。而從他們的表現來看,這個營原本確實有很多人,只是現在他們確實不在這裏。那麼,他們極可能認為對面這個大營出去的人已經被我們完全殲滅,或至少困於某處。而要殲滅或者困住這麼大的營地中所可能派出的羌人隊伍,而且一個回來報信的都沒有,其數目必然不小且行軍作戰之強絕對超出他們預期,他們肯定認為我們身後就是這樣一支援軍,甚至很可能已經在東面河谷中設伏,而我們就是那個誘餌。
不敢再往下面想,我好像是才知道女人每個月都有些特殊的事情,當時我那裡傻乎乎地亂問,即便怎樣的年輕女子都會羞赧難當,無言以對。不過,銀鈴除外,估計腦袋上少不了挨一下。
一輪紅日不知什麼時候掛上了樹梢,灑下的卻是漫天的血光。
太陽出來了,她在和我一起看么,她也在和我一起看么?可惜,我只能在森林中稍微往東邊瞥了兩眼,便必須轉向東面,找尋這片森林的出處。
雪地中那個人似乎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不時咳兩聲,他好像確實感到了周圍有人存在,原本在乾著什麼,這時停下了手。風中傳來他喘息的聲音,我依然縮在樹里,用披風捂住口鼻,怕他發現了人呵出的熱氣,心中同時一陣盤算:對方似乎還沒有發現我們繞了過來,但是需要找到突進營地的口子。那邊似乎也沒有走過來查問,停止片刻后又開始用什麼東西開始砸著冰面。
我恨戰爭。
就是不知道我拖得久了,皇上那邊父親他們怎麼說。
子龍兄一身白袍白甲白馬銀槍已經半身血染沖在第一線上,身後小援也很是英勇,努力地在保護子龍的側后空隙。再遠處左邊的校尉和右邊的西涼韓馬兩家正保護各家的小公子往前拼殺。
我們就依然這樣看著他們,他們也就照樣這般看著我們。
忽然僥倖想著,或許他不會報警。
忽然開始想念廣信連綿的雨。
低聲傳令,沿河往回走,不許說話,不要混亂,不要留斥候后哨。便第一個撥馬向東慢跑而去。
因為五斗米教這支奇兵的意外加入,我終於第一次感到我們一定能贏,而且就在今日。
但有幾個問題卻不停地消退緊接著又跳了出來,甚至我自己的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些想法。
當我找到出路,那裡便可能是我與羌人的決死之地。
翼德兄急得勒起了馬:「子龍怎麼就動手上了?」
第二個問題:這邊大營人去哪裡了?這個問題稍微複雜些,不過也只有三個可能的答案,一是在這裏,二是在對岸,三是出去了。若在這裏,羌人就只能是在嚇唬人,也許想著往常有渭水相隔,這邊只需鋪開架式,卻不需要有太多的人,但是陳倉城上總會有人一直在看著這邊,此大營總是沒有什麼人誰都能看出來。羌人這個若就是個假把式,既沒有什麼意義,還確實有些傻,而且不是一般的傻。但是此地若有大軍,還參与攻城,那便得每天想著辦法過河,可水邊並無什麼過河船隻浮物。
於是我決定攻擊羌人水北營正門——如果有這個所謂正門的話。
當然,他們琢磨我們,我們也沒閑著。大家在趕緊歇息,可能順便和我一樣琢磨著他們。
我很感激後面這些英雄,他們沒有一個人抱怨沒有一個人有過異議,只是跟著我。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著我。但我卻知道,我的力量來自他們。
沒想到翼德兄居然還來了這麼一句,風雲侯兄弟……你帶酒了么?老張的見底了。
渭水不算狹窄,這是他們開拔來之前就該想到的。而漢人駐紮其水之南,考慮渭水春二月原本就不該封凍的,那麼這些五斗米教徒確實就只是來助威,而不是來打仗的。考慮到這裏,那麼友鄰紮營的這支羌人隊伍也極可能是來看住南邊坡上面漢人的,防止這支隊伍嘩變,而不是專門來攻城的。我本來還在想著這個大營能作戰的是否都在對面,旋即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設想,我們打這裏,其他羌人因為不明情況以及本身就有仇怨,不來救援還可理解,但是本族之兵任由我們踏營也不見前來,以羌人的血性以及人之天性,這就有點不可思議了。所以,聯想到夜裡碰到一夥羌人追著漢人村民還將我們當作同夥,那麼他們很可能就是出去搶掠未歸了。
但是我真的挺希望某位兄弟良心發現,聽到他們前面這個道貌岸然的首領的心靈的呼喚。
拔掉了所有的箭,雖然前胸各處都有些吃痛,但是還是感覺輕鬆了很多。俯身查了一下小黑,有幾處刮傷,似乎不算嚴重。我從小黑身上蹬著馬蹬站了起來〔因為馬蹬在晉朝墓葬中第一次有了實物出土,在兩漢墓葬壁畫中有了類似的形狀,所以我認為漢末三國時期應該已經開始出現,至少有其雛形——作者注〕看了四周,只有陳倉周圍有大批羌人士兵聚集,腳下直到西邊天邊的羌人營寨都有些混亂,不停有人騎馬奔走其間,但是陳倉則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不過最終翼德兄酒袋還是在一個不熟悉的人聲音那裡被喝乾。這令我相當的失望,又不好回頭質問翼德。
霍蘭說,她趕到時,夫人依然披髮跣足,雙手抱于胸前,不顧他人之喚,遙望北方。
一陣風起,老人一陣咳嗽聲,霎時也把營地濃重的炊煙吹到我的周圍,忽然感到喉頭一癢便要出聲,竭力止住,卻終究在披風中發出悶悶的嗆聲。
這個問題似乎很有意思。
盔甲上又插了幾根箭,別說沒有時間拔,連痛的時間和感覺都沒有了。只是隨著小黑的奔跑,這些羽翎在眼前翻飛,箭頭似乎在盔甲中也跳躍了起來,才能體會那幾支箭都扎了多深。漸漸有些莫名的困意,我知道這不應該,但是眼皮還是懨懨地要合起來,似乎天慢慢要黑下來一般。
但是心中隱隱擔憂著一件事情:那支不知所蹤的羌人軍隊。一路隱約聽到的女人和孩子的哭泣聲提醒了我這支軍隊的存在。和我並排的張林總是不停地朝哭聲傳出的方向看去,也許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我不留後面的巡行哨位,就是要把誘餌裝得明顯一些。也避免對方為了躲我們的哨衛斥候,繞個大圈子而「不慎」發現子龍那支隊伍。
後面的人見我喊起,也一通呼嘯而出,尤以翼德兄吼聲之巨為甚,我甚至感到羌人陣線聞此巨響都鬆散了些。
我還想到了更靠後還有一千匹似乎無主的戰馬拴在林中,如果他們的斥候過來探視看到回去彙報,他們會更懷疑後面有埋伏了。
很是饞人,當時就想轉身過去批評一下翼德兄對我很不厚道,要說他也知道我好這一口,當年在幽州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該知道。所以,我還希望他先遞給我來著,要說冷飯糰味道還說得過去,但那外面的一圈冰渣子味道和口感就不好恭維了。
有人提議用羌語,還說有人會,我說不必了,來不及,就漢話更好。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和著盔甲上鱗片的清脆的撞擊聲絲絲入耳。
可後面的喊殺聲讓我一下子懵了,這絕不在我的計劃之中。細聽之下,這不是兩百人沖向上萬人能發出的聲音,如果說陳倉城選擇這個時候出兵,那個右扶風什麼鍾大人就該出生時就被棄市——我感到自己有些氣急敗壞了。
而且最令我氣憤地是,這幹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想起我!也沒有人禮節性地說一句:還請越侯喝點暖暖身子。
對方依然毫無動靜,這我猜到了。上馬到後面繞了一圈看看大家情況,然後特意去剛才廝殺地方察看了幾具羌人男子的屍體的手中的弓弩形制,好讓心中有點底。
說不定我仍然在夢中,可惜有時不想醒,有時想醒卻醒不了。
火在雪上燒著,未能進城的羌人不敢在城下逗留,迅速退出了弔橋。但還是在弔橋前後護城河左近留下了上百具屍體。有人要砍弔橋的鐵索,也被射死掛在了弔橋索上。並隨著弔橋一起被拉了起來!
佩兒徑直出屋門,不顧身後納蘭的勸阻,直走到中庭濕漉漉的石板上站住。
二十,我的歲數,也是段大人平定西羌,之後朝廷命人來登錄安置入籍種種之後到今天的時間。也是羌人安定后,羌人自己的增丁繁育的時間。之後出生的孩子,到今年,估計也該上戰場了,而且就在我的對面。聽銀鈴說過羌人生養很有一套,一個父親常有十幾個孩子,到孫子輩上百很普通,過不了多久,羌人人多了就基本上又會鬧起來。二十年過去,多了這麼多年輕人,對我們卻還帶著仇恨。黃巾之亂時,傳聞羌人似乎被黃巾人說動,也要跟著一起鬧,卻被一個調動鎮壓了下去:韓遂兵敗,董賊入涼。〔正史非如此,前文中有交待——作者注〕
「撩撥」正式開始。傳令大家開始下馬吃早飯,但不要離自己的馬太遠。還要一直看著對岸,慢條斯理吃,帶草料袋的還可以套馬頭上順便喂馬。我也替小黑罩上,再從自己的食袋中掏出個包裹一層冰渣子的飯糰嚼了起來。翼德兄還喝上了酒,聽著背後的嘖嘖聲就知道他還頗開心,他居然還主動遞給了奉先兄,聽得奉先兄一聲謝,就聽得仰脖飲酒聲。
我當時很想和後面的英雄大聲說些話,雖然知道我不能。但是,我真的想說。若他們見不到妻兒,我不知道會如何愧疚。而若我再見不到自己的妻,連我自己都感到歉疚了,不過是對她們的。
若有,這邊沒有什麼人,那邊看來暫時也才幾千人而且也不攻過來,甚至還對我們區區幾百人取守勢,那麼多人去哪裡了?若無,圍困陳倉和擊潰外八軍至少也得有幾萬人才行,那麼這幾十萬就是誰編出來嚇唬人的,一般有一個詞叫做「號稱」便是這個意思。
我撥轉馬頭,看著眾人,「直插北岸圍困陳倉之羌,助陳倉打開城門出兵,接應子龍過渭水。沿途高聲放言:天兵來矣!棄兵歸鄉者不究,負隅頑抗者必戮!」
我的本身計劃最希望出現的正解原本就是這個。就是不知道王國這個漢人會出什麼壞主意,他能攛掇動起這麼羌人部族加上米賊,這就是他的能力,若不是此人所為實在危害甚眾,我都覺得此人可用。
我卻感覺現在的手中只是香爐上騰起的煙柱,看得見,聞得著,卻把握不住。而偷偷注意別人的表情眼光,又感覺似乎我一直攥的就是那個香爐。
這著實令人頭痛。
當我縱馬似乎在岸邊位置打了一下滑,卻還是踏上了營盤的時候,心中真正是一塊石頭落了地,卻不知道是不是該歡暢。
一陣東邊的風忽然掠過冰面,掀起一陣雪霧,風過即至,只余幾聲犬吠不時傳來,剩下,便只余死一般的寂靜。天已經足夠亮了,但日頭仍未出現,東邊的天邊的雲仍未散去。
我們彷彿要去田獵般,在對面上萬雙的眼睛注視下做出了慢慢開拔的態勢。
不時有小股羌人騎兵從西邊或者北面加入戰鬥,迅速逼近我們,我們的隊伍逐漸被分割成幾塊。一股焦慮湧上心頭,陳倉再不出兵,我這裏就更兇險了。
不得不考慮如何結果了他,至少不能讓他來得及報警。或許他只是個無辜的被脅迫的老人,心中對這個老人說著:可是後面還有幾百兄弟,為了他們,不能不殺你!
陳倉做了一次成功的誘敵,而我們最後的退路卻又斷了!
說完就覺得臉熱了起來,就我這種偽君子心智,我都覺得該讓皇上把我脖子切下來專程送洛陽西市口那被屠子剁兩個時辰肉餡。
我的計劃中是這樣的:他們若是謹慎,應該派個最多幾百人的斥候部隊尾隨,等我繞過前面山,慢條斯理過個十幾里路就立刻回身吃他,半個時辰內結束,然後再去罵戰,再走。哪怕這幾百人屬兔子的全逃掉也一樣處置。
雖然我整整齊齊就這麼幾百人。
我不願意多想。趕緊轉念想想這裏的實際敵人總數。
八十九,是我所知的涼州羌人所有部族數,據說以前一百多,本身內部仇怨就多,以往制羌,就常挑起羌人內鬥,卻不消朝廷專門調兵,便能平復。
大家看見我在馬上一聲不吭,還以為我默認了,其實換作他們估計也說不出來,發出聲也會是吃痛不住的呻吟吆喝。
不過撤之前,至少要給別人不得不追的理由:挑釁,或稱之為撩撥。我可不希望他們對我們偷襲這邊營寨甚至只報有幸災樂禍的感覺,羌人部落之間本身的仇怨就夠亂的,天知道專門被丟在這邊的這支是不是對面都想消滅但是苦於無力應付的。
沒有人問我為什麼,也許是今晚太順利,讓大家覺得我早就算計好了。
可有人願與我競射彼岸敵酋者?
有人提議繼續從東往西繼續踏過去,攪他個天翻地覆,我說不行,要不然我讓大家放的話就沒有了意義。
我猜測這個原因很可能卻是因為我們的人數太少。
我愈發感到心中那個隱憂變得越來越沉重,甚至有些讓我喘不出氣。
扎進羌人群的那一剎那,我便單手揮轉起了槍,如天狼一樣。我確實喜歡天狼那樣的武器,尤其在戰場上。不必瞄準,只要照著大概方向揮去,不死也得掛層皮,而槍卻差了許多。只能另一隻手扯出劍,隨時砍削躲開槍花業已靠近的羌人。耳聽得鏘琅琅一陣拔刀聲,隨著英雄們一個個一群群沖入敵陣,目光及處儘是明晃晃一片刀光血影,耳畔慘叫聲自始未絕。
現在就權當子龍和那個鍾大人都忽然傻掉。那麼此時的激戰中心必在兩岸水邊,城外,鍾大人至少會接應子龍,就如接應那個外八軍張校尉。那麼羌人也自然會圍攏過去。
忽然一陣鼓聲,弔橋轟然放下,北城門打開。甚至跑出幾十個弓弩手,和城上的弓弩手一起朝羌人陣中射了一輪弩箭。只看見離城近處羌人包圍圈立刻稀疏了些。羌人迅即分出了好幾百人撐著盾牌沿著弔橋沖了進去,而出來的弓弩手立刻轉身跑了進去。眼見得羌人衝過了弔橋衝進城門,旋即更多的羌人衝過了弔橋,將要衝進城門。卻忽見陳倉城上丟下大量的柴火,同時潑下了油,又是一捆燃著的柴火落下,旋即整個城門附近連著幾十個羌人都燒了起來!響徹整個河谷的尖銳的哭喊嚎叫聲從城門前發出,又隨著一個個在雪地上打滾的火人不再動彈而消逝。
必須承認,通常別人對我的信心都比我的自信心強大很多。
張林眼尖:小援!他正跟著趙將軍!
為什麼父親,老師,孟德甚至銀鈴都相信?滿朝諸侯沒有一個想到的?
有幾個人扶著皮帽子持弓跑上了冰面,我當即持弓搭箭,作勢瞄著其中一人,卻忽然抬手衝著那幾個衣著異於眾人的傢伙拉滿全弓射去。
但是我不敢賭。
耳邊一陣弓弦亂響,對岸立時一片混亂。雖強弩之末不能射遍彼岸之敵,但是我們漢人的強弓硬弩肯定讓他們有所忌憚。看著他們狼狽躲避,甚至有人落馬,猜想著他們正驚慌著,從何而來這幫彪悍的漢人?
銀鈴說她這時也起身了,她說是看著窗格上有一道道黃紅相間的光,知道終於雲開霧散了。
如果對方知道我作為這個隊伍的首領心裏居然想著等別人送酒,估計挑釁效果一定極佳。
用半生不熟的羌語,莫若用大家更熟悉的漢話,聲音更洪亮,他們聽不懂,相互問起來,還能讓他們商量一下該如何。若能緩他們一緩,我還能更快抵達。而且我不是沒有在秦國待過,羌人基本沒有文字,至少大多數羌人都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文字,和我漢人雜居后大多都會用上了咱們漢人的文字,自然語言也會更早地跟著學些日常的話。
周圍人除了表示都帶了,還順帶誤會了我的談話精神,有人說自己原本不喝酒的,但是聽了我的話,也要過酒囊去喝兩口暖暖身子。
我很喜歡踩雪,尤其喜歡那種吱嘎嘎聲音,但這隻限於我自己私下一個人踩。
不過一拍到這個水囊,卻讓眼前浮現出一幅場景來:潛山上的女孩彷彿又走到了渭水之中,從酒囊中倒出酒研磨著墨。
他們身手倒不錯,其中一個閃身過去,躲過了這一箭。我無視冰面上跑來的幾個人,依然看著對岸漸漸烏壓壓的一片,招了招手。
當然,他們就是只有幾萬壯丁,也比我們多得多。但是關鍵在於,他們還不知道我們只有一千人。而且當他們在水邊布下這萬餘人的時候,我幾乎就能想到其他兵將在幹嗎——圍城,不過陳倉地勢較高,看不清其另外幾面的情況。
我繼續招手。
我怎麼想到這個問題這麼晚?
片刻后回到眾人身邊:「天佑大漢,林外是一個取水的池塘,池塘后就是大營,整個大營目力能及處,就此處池塘後面沒有任何柵欄。營地里現在正在混亂中,此地看不真切,可能進去后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於是,我準備要撤了。
我只需知道,外八軍一支也就萬把人,能在這裏打一天,雖然輸了,但最後殘兵居然還能進了城,居然還能從陳倉送出信來,這原本就能說明一些問題。
我沒有時間懷念母親,我只想打完仗儘早回去見她和父親還有銀鈴。
天亮起來了,似乎雲淡了很多,看來雪不會再下了。周圍原本籠罩的一陣淡淡的霧山川河流營帳城郭也逐漸被絲絲夾雜冰渣的風給吹明晰起來,唯一能稍微妨礙我觀察水那邊情景視線的就是自己呵出來轉瞬即逝的「白氣」,就這樣片刻后,我忽然意識到了很多事情。
那我基本就得交待了,還賠上了這一干精兵強將,那時只能希望子龍兄他們能安全撤出了。
藉著前胸的疼痛,想著昨日未能救下的鄉親,胸中湧起一股難舒的怨氣,待到近處都能看見對面張開弓箭等候我們的時候,我終於喊了出來。
最終,她就給自己編排了個充分的借口,說為了孩子,需得多睡,才終於安心。
不過現在顧不得了,還是先考慮現在。
可是我真的沒有想到後面出了什麼事情,我的計劃中原本不是最後發生的那樣。
不過場面上我似乎說完這句話還是很安靜地看著對面,看著對面的人很安靜地看著我們吃飯並相互間遞著酒水。
縱使你似乎一切都掌握在手,但你有時還是只能去賭。
轉念想一下這邊的這支羌人部族似乎根本對對面沒有任何防備,即便考慮成是渭水上凍前就結夥出去劫掠了,也該多留一些人馬防備。那麼這支就是羌人們為了看住上面的米賊,派出的他們都能信任的某支或者某幾支部族了。
閃身到一棵足以兩人環抱的柏樹的後面,躲進去之前我已經分辨出雪地中有一條人影就在大片營寨和密林之間。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發覺我,藏在後面,屏住呼吸,探頭朝兩邊遠處瞟了瞟,隱約可見林地到營寨之間大約只有五十步,營寨邊緣豎著一人多高的木柵欄,有些出入口堆上了拒馬,裏面不時有來往巡邏的羌人騎兵,氣氛卻沒有水邊上那些人那樣緊張。營地和林地中間有一些可疑的突起,不是陷阱,就是被他們砍了剩下的樹樁。
自然,還需算著最倒霉的情況,就是他們橫下心,賭我們沒有後援,所有都是裝模作樣的。還不多不少分出個幾千人來追我,剩下人繼續死守。不說子龍兄毫無機會,我也只得退往武功,眉縣,然後在路上還偏偏與對方回撤的那支羌人隊伍狹路相逢。
但是同時心中一緊,聯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或許事情另有蹊蹺?
臨走前,我還特意看了看上面的米賊營寨,很多人看著我們,依然沒有任何動靜。
言畢揮槍向前,立刻縱馬從土台向陳倉方向衝去。
當然更直接的,我要「請」陳倉內的人出來助我,還要讓圍城之羌無法脫身去幫渭水之上苦戰的盟友。
我縱馬踱到岸邊,尋思在羌人弓箭射程之外的地方,悠閑地停住小黑,並招了招手,我不會說羌話,但這個手勢意思應該非常明確。
那幾個人小心前行,口中不時哼出幾聲話,我朝後招手,抽出箭朝前指了一下,眾人會意,直覺耳邊一陣風聲,眼前幾人立刻沒了動靜,只是一人污了雪面一灘紅跡。
但我卻不再懷疑我是錯的。
走出去十幾里地,命隊伍停下,派幾個人跑回去幾里看看,片刻回報無人跟來。
天很藍,東邊的山上仍然煙霧繚繞。
我恨戰爭。
但我沒有時間辯解,我正咬著牙背對大家把前胸鎧上插的十幾支箭一支支拔下,幾支甚至沾了些皮肉出來,那滋味真是要命。沒有完全扎透的也有不少箭尖還帶著血,也許射穿的時候沒有扎破,而是後來在馬上顛簸時磨破了。不是盔甲堅固衣服厚實兼之鄙人確實皮糙肉厚,剛才那一陣沖在前面早被射翻了。
「上馬,隨我踏營!」那是我在林中的最後一句話。
忽聽得風聲四起,箭矢便如雨般射來,我伏在馬上,似乎小黑都壓低了身體,聽著身後不住的慘叫和落馬之聲。咬著牙,雙腿猛夾小黑,不待第二次齊射,小黑嘶鳴著已然跳了進去。
我卻不希望我的孩子和我一樣,雖然聽起來有點怪。
我很義正詞嚴地說了一句:只帶了水,我領大家前來破敵。唯恐飲酒誤事,自然不敢帶來。
但說來也怪,真的要換作我,我未必能再安下心去書堂去讀書了,或說去享受這些。也許還是因為我已經「爬」得夠高了。若不是這一路有那麼多事情,我想要到今天這個位置,恐怕也只有在夢中了。
只是我確實越來越需要城內的援助了。小黑開始變得有些驚恐不安,不停的轉圈跳躍,若不是我確實力大,一直奮力掄圓了揮槍,逼得一干步戰羌人不敢近前,恐怕此刻我早就碎屍萬段了。
「薩……」我不顧一切地喊了出來,為自己壯膽也好,嚇唬羌人也好,鼓舞士氣也好,我已經沒有了想法,只想著扎進他們中間。
雖沒有進過這個陳倉,但我能清楚地感到此門後有一個瓮城,這是那位鍾大人抑或張校尉的誘敵之計。此誘敵之計算是妙計,與紛亂時騙敵深入。但是現在場景也表明火燃完之前,我決計進不了城。
廣信的雨依然下著,屋內還是漸漸亮了起來。說到這裏,佩兒忽然笑了,她說肚子里的小傢伙醒了,有些動作了。她說她當時就摸著自己稍稍凸起的小腹,自從有身孕后,她總喜歡摸摸那裡。聽婉兒說,我們的孩子長得快,才四個多月,就頗會翻騰了,她去看望佩兒時,佩兒總會忽然笑道,孩子又踢我了。於是,納蘭就常常說,這小傢伙將來肯定像他英雄的爹。
他們不追我們不甘心,追我們又怕中埋伏。如此心浮氣躁起來,我以後機會便多得是。
其實我也不能確信,但是現在至少能做不少推演,而在這種時刻正是自己頭腦中最清明的時節,似乎看著他們跑過去,頭腦中便將所有的一切理順了。
不知是誰在說:那不是馬家那個小子么?還有那個西域人……
我還特意提醒了他們,我取下小黑的草料袋問:誰在馬場沒有帶,一定要讓每個人每匹馬吃上喝上。但除了小黑意猶未盡地探頭進來繼續大嚼,其他人完全沒有聽出我的話的深意。
對面人越聚越多,原本似有似無的薄霧全部散去,羌人陣營益愈發清晰起來。只是看來看去也就大約萬餘人,可能圍著城還有很多,只是看不出藏在周圍什麼地方,相對來說幾個驅馬而來的衣著華麗者更惹我注意。
我感到一切似乎都開始落入我的掌握,對方似乎已經無所適從,而我還有一支伏兵——雖然人少些,一座城——雖然我對他內部情況基本算是一無所知。
這種對峙我並不打算拖多久,雪后清晨寒意讓不少人不自覺打起了冷戰,身後還不時傳出了哈欠聲。
我們咆哮著,沒有任何畏懼。想像著幾百人在河谷里從高地縱馬一擁而下,面對著上萬張弓搭箭之人,肆意咆哮,全然不懼,這是何等的壯烈和勇氣。
后數曾與人言:雖將才有優劣,善則雖寡尤強,不善則雖眾亦弱。然將之力者,終繫於所帥之兵也。所能為者,亦繫於其所將者。
忽然覺得自己傻了,秦國總共多少人我是知道的,分封的時候又聽了一遍。哪怎麼容易就拉出來幾十萬人?要是真有幾十萬人作亂,秦國早易主了。
我希望羌人們追我們,但我也知道,他們很猶豫追還是不追。
當然我也確信身後確實有隊伍,就是自己心中的人數和他們心中的人數肯定有很大偏差,不值得一提卻很想提一下的是,我心中的數字是要比對面猜測的要靠譜得多。他們應該感到我們似乎要引他們上鉤,如果我們這時候撤退,就更像了。但他們應該不敢過河來攻,至少不敢走太深,水南東邊那一大片樹林太可疑了,我回身看了怎麼看都覺得可疑。只是我如果還懷疑那邊有沒有人似乎有些腦袋被狗咬了的感覺。
這就是我笑的原因。我想周圍絕大多數人可能都對我的笑聲完全不解。但他們應該對我更加有信心。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開,同時問我下面如何。還有不少背後議論,主要是讚歎我居然會如此設計。居然想到借用了那樣一支奇兵,但這不是我想到的。
似乎走到了林子邊上,聽到了很多牲畜和人的聲音。人的聲音有些混亂,而且大多是羌話,奉先兄能聽懂些,告訴我,他們似乎對南邊亂作一團的事由也蒙在鼓裡。
銀鈴打開了門,走到中庭積雪之中,到處都泛著紅色的光,東邊升起一輪金燦燦朝陽。
樂進忽然驚道:「啊呀,莫不是陳倉出兵了?此時節如何使得,陳倉危矣!」
好像一下子日頭普照到整個河谷之中,把一切照得亮堂堂的。
所幸,現在腳下的渭水就如平樂館的門檻,隨我怎麼過。
但這確實非我設計,雖然似乎一切進行得比我想象的最好的情況都要令人鼓舞——米賊——或許此後稱為「五斗米教」徒們更好——在子龍等人的帶領下正在和羌人絞殺一團!而且已佔優勢,正將羌人慢慢擠到水邊。
立刻設想自己換到對面那幾個人中去,對方的頭目看見我們這邊情景如何而想,才決定只是兵馬集結而不過渭水。
豈不聞子曰: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反而言之便是己之所欲,必施於人。
秋鸞說,夫人一直看著西方,手在空中慢慢捋過,彷彿要攫取什麼,喚了許久夫人才發現自己赤著腳,未著厚裳。
我未嘗不擔心冰面不夠結實,但是那時節,卻只能賭了。
總之橫下一條心,老子打的就是你的精銳,老子就是要纏住你不得動彈。
而我們幾百人甚至在他們上萬人前面,悠閑地看他們。
緊接著他居然依次遞給了樂進,牛金,張林,這幹人倒都不客氣,道聲謝就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