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陳倉

第二卷 天邊

第一百六十八章 陳倉

看一眾英雄大多渾身血跡未除,據說也大多剛醒不久,就洗了洗臉加拾掇了一下頭髮而已,不免心酸。不過聽他們說鍾大人安排很是周詳,就稍微安定了些。看到了小援和張林正在和庖廚們一起笑著攪著大鍋里的肉,心中忽然安心了,也跟著笑了起來。
他只告訴我一件事情:水南從東邊而來數千羌人騎兵!
來之前,在上林苑孤樹館,我與人一起算計了好幾個時辰,可真打起來,謀划沒有場面上的變化快,最終也只有對方沒有準備算是算對了。其他很多都和我們設想不一樣,若不是我們做了很多最壞的打算,而我們現在還不是處於最壞的情況,我真怕我們都會絕望。
我不停地用雪擦洗著自己的手和槍身,槍上布條中鑲上了很多雪顆粒,亮閃閃的原本也算是很好看的裝飾;周圍的雪很快就變成緋紅色的了,若不是人血染的,或許也稱得上是個美景。小黑被我拉坐在身邊,它似乎對肚子下面的冰冷的雪很是反感,但是幾次要站起都被我拉坐下,終於在十幾支箭簌簌地插在我們前面的雪地上后,乖巧地趴在了我的身邊。我們還能聽到遠處還有一處廝殺,我們知道他們是誰。奉先兄探了個頭,隨即縮了回來在我身邊杵著戟坐下。
最晚睡的那個人是把兩個嬰孩子託付給旁人後直接睡在了門口。
不過對於他的鎮定,或稱之過分鎮定,我實在是有些不解,也可以說是佩服。
我端著酒碗,對著東方,跪拜而下,眾人隨我一起,聽我禱曰:願赴死之大漢英烈在九泉之下瞑目,今陳倉之圍已解,大漢暫無危矣!陛下無危矣!
我揮手讓他站起:問他水南那邊如何了?
我終於囫圇吞下口中肥肉,未及回味便回道:我正要去找他!
我很驚訝于這位大嬸如此清楚此地的情況。
也許這和我笨不笨沒關係,和我是否飯桶倒有幾分瓜葛。
漫步踱下了弔橋,雪地中迎面跑馬來了一個中年瘦長身材的文官和些隨從扈衛。其人氣宇不凡,卻又儒雅謙恭,下馬與我行禮,謝我援救之利,報過自己的身份,又問我是哪位將軍。
翼德放聲大笑:「終於出來了!」
我不知道心中何種興味,感到左手裡很是沉重,才發現自己拎著一個獨腿的人。趕緊丟下這個可憐的人,還累得小黑向右邊帶著我歪了幾步才站住。
有人覺得我話裡有話,不過當時,眾人皆應和歡慶。
路過大鍋的時候,我又撈了幾塊帶皮肥的丟嘴裏,起身邊走,邊嘟囔著和問我何處去的人打著哈哈,翻身上馬。
我成親了么?天啊!我早成親了,而且妻子還有兩個,婚事辦了數次。兩個妻子都很賢惠,其中一個還懷了我的孩子。在自己有些空白的腦海中一時間就找出了這些回憶。
「賊人並未急著進攻,只是張弓把我們困於此地,倒是圍攻翼德等人甚急。」
城外見我的那個叫張綉,是那位外八軍張校尉的侄子。張校尉本名張濟,他命人捆縛住自己跑過來見我請罪。
看來,我們只能寄希望與那位犯婦。心中想著,如果實在不行,繼續喂馬奶。
據說我帶來的英雄們也沒有一個提出什麼非分要求,只是尋著一處能睡覺的地方便睡,幾百號人,橫七豎八,睡得到處都是。往往前一句還互相誇讚著今日的戰果,后一句便悄無聲息,甚而鼾聲四起了。
不得不感嘆一聲了。要說玩計謀,看來還是咱們漢人棋高一著。原因可能就是因為咱們漢人有文字,而羌人只有語言卻沒有文字。我們過去的東西傳得下來,即便沒有人說,大多還能從書上看到,羌人卻只能靠聽傳說了。還有一點也不得不提及,咱們漢人多,如果萬里挑一的才算人才,羌人只能挑出幾十個,我們能挑出幾千個,而城內的這位右扶風鍾大人,我就認為算得上一個。〔東漢最多的時候五千萬人,其正史末年雖然經歷光和時期災荒和黃巾之亂,正史上到這個時候天下也還有三千萬人到四千萬人,在本書的故事中因為少發生了或者多發生了很多事情,還有四千多萬人——作者注〕
可惜我看不透陳倉,它嚴嚴實實地擋在我的前面,我只能注意到陳倉城的情況,除了火在燃燒,甚至還有人往下扔柴火!往好處想,至少保證雖然護城河早凍上了,但是羌人還是進不去。現在羌人若要進城,在弔橋沒有放下的時候,就只有一種方法:先跳下一人多高的護城壕,在凍著浮殍的冰面上往前跑四十尺,爬上一人多高的岸沿,然後在門口組織滅火,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集結人馬衝進去。
羌人怕了。跟著我的人後來都說,羌人們一定看見一個很快就不知在何處被削了一條腿的自己人,哀號著在我手中揮舞,竟真像個兵器一樣被運轉如飛。
一刻后請來那位良家婦女,我與子龍識趣地迴避。
當然我也不是個笨人,沒有問今天中午吃什麼。
我一直在用力氣,而且已經打了很久。謝智不是獬豸,我們爺倆的主要區別,我是個人,那位是個畜生——或者尊敬點——神獸。雖然我年輕,體力在我漢人中也算好得出奇的那一類,但我依然會累,更何況我很早就被孤身困於羌人陣中,場面上我始終處於一個人遭多個人圍攻的境地,這時節再精妙的武藝也沒有用,那麼多雙手那麼多個活人就圍在你身邊,其他不說每人一通亂砍,縱使神仙也得被活剮了。
從援軍來的方向和數量來看,羌人也將那幾百個衝進陳倉的人當作棄子了,他們眼前的情景無疑在表明,那幾百人衝進了城內,正在北城附近大肆燒殺,說不定正在攻擊北城牆,唯恐北城門失守,陳倉守軍正在拚命調兵抵禦。
幸得我們陷身敵中,羌人也不敢群起而射之,只有少數信得過自己的神射手開始瞄準我們的人突施冷箭了。
旋即又報:此路官軍雖周身裝備齊整,然冠冕各異,盔甲有別,兵器繁雜,全不似外八軍或附近守軍模樣,無旌旗標識,只由一少年將軍統領。此時,正與北岸羌寇對峙,行邀戰之舉。
寫完后,他正待要衝洗石板的時候,我幫了一把手,替他隨手拎起了水桶,他還質問我為何不去忙著安排他布置的事情還過來幹什麼。
他們倒真是不緊不慢,慢慢誘敵不止。
那日,正午陽光普照,天氣卻還是冷得厲害。
這位張將軍夢中被我們驚醒,在城頭看了情形,便派他的侄兒去報之鍾大人,然後這位小張將軍就這樣一直在他叔父和鍾大人府第之間來回傳信,一直沒有停歇。
聽說這便是鍾大人後還有不少人誇讚他氣度優雅很有名士之風,而且說他各種安排很是周詳,包括吃完飯,讓大家休息,然後沐浴更衣之類的都有專人在準備。
我心裏放鬆了些,這些是天下難得的勇士,也必然是些難惹的主。趁好說話的時候,哪怕煞風景也得早些說,等事情真出了,就麻煩了。
值得一提的是,我和鍾大人的第一個共同點,我們手下目前都有一個姓張的粗人。這兩個姓張的最沒什麼意義卻也最明顯的區別,那位中年老張的侄子都比小張大幾歲。
而作為無軍令即妄動的「英雄人物」——那位張校尉進了陳倉后,也是如此。往常每日戍守巡視城牆之上,吃飯睡覺都在城樓之中,無右扶風鍾大人召見,輕易不下城頭。想來,無軍令皇命便擅動外八軍,還沒有打勝,只落得敗兵進城,這位張大人心中之惶恐可見——城破抑或解圍自己可能都討不了好。幸虧鍾大人對他還頗為感激,也很看重,未待張校尉說明所有情況——想必是羅嗦了許久——鍾大人便直接說將來解圍,條陳述情乃至面聖上奏時必會稟明張校尉之功,有他在便不會讓張校尉被正軍法。如是,張校尉便死心塌地跟著鍾大人,唯鍾大人命為遵。
這一路我只交待了一件事情,說趕緊報信至上林苑關於此地之事,他說昨日午後便已報去。
翼德兄拎著酒罈子,塞給我一個碗,還替我斟上:來,無需多言,風雲侯兄弟,現在終究打贏了,只管喝酒。
我能記下這些,甚至帶著一種輕鬆的心情,顯然不是因為我正在面對我的列祖列宗,而是因為一切往著好的方向發展——或者稱為不是小好,而是大好的方向發展。
聽得北城門校尉來人的彙報——鍾大人下了令,這個命令就如我當時見到的一樣,北城門作出一副支援我的樣子,被人追進去,便又縮了回去。
就如你作為一個棄子,獨立作活早已無望,卻因為對方失誤而被本方大龍接過氣一樣。這些得意的事情,總是願意掛在嘴上說的,不過需要省略很多細節。
就如下棋一般,我已經將自己算做了棄子。我所能做和所需做的只是支持住大家的信念,放開手腳壯起勇氣打,拖住這裏的重兵以及源源不斷的援軍。
「看來是想……先打掉那邊,再……吃我們。」我喘勻了一口氣說道:「這可不行,我們不能歇,歇久了就站不起來了。」
我原本已為找個乳母很簡單,她卻說她知道最近生孩子的只有兩個,一個剛斷奶不久,而另一個卻是個在城旦舂的犯婦。
據說,當時陳倉城內的情況很平和,城內的老百姓甚至都沒有當我們來,該如何過日子,就如何過日子;軍隊也沒有任何躁動,平日怎麼辦,今日怎麼辦——這就是所謂:無軍令不得妄動。
吩咐安排好我帶來的人休息起居,出外救助地上的傷患。往水南米賊大營運些糧草,招降的羌人也運些,命他們儘快離去,不得久留。
扎入對方陣中,對方敢有射箭的,很容易扎到別的族,到時候,羌人部族原本有仇怨,而且遠大於我們漢人與他們的仇怨,還要在這裏挨射,說不定罷兵倒戈都有可能。以前破羌人便有此先例。
然後,他繼續練他的字,只是下筆速度快了很多。
我雖然是個直腸子,有些小孩脾性。但終究不算是個記仇的人,最多算是個好奇的人。後來還多方詢問當時城內情況,很有意思,於是我感覺必須記下這些事情。
不過我還是很多地方沒有想到,比如城內的情況——我原本衷心希望的幫手未作明動,很是沉得住氣;還有對岸的情況——我只指望不要從旁攻擊我們,甚至可以算作「敵人」的米賊居然幫助了我們。
只是耳邊還有他的粗重的喘息,和揮舞大刀時怒吼。
羌人中開始有咒罵聲,只是聽不懂,但那種語氣如果說是感謝,誰都不信。
但是卻出來一些老卒,請我走旁邊的門,說此門裡暫不宜通行。
我已經不是第一次這般廝殺了,算來也早是死人堆里拔出很多次的了。從以前的打前無比的興奮,打起來慌裡慌張,打完無比慶幸;到後來打前忐忑不安,打起來麻木不仁,打完心中揣揣;直到這次打前憂心忡忡,打起來無比興奮。
於是,我很自然地擔心小援,我知道他的武器是木柄的,這種東西用起來輕生,打起來挨的人也輕生,與人兵器相碰,碰上力大的武器沉的,手上都極難把持得住,可我也只能期望子龍能保護好他了。
心神紛亂,手上還不能停,這一腔憤恨便只能發在圍著我的這群羌人身上了。這群羌人雖然勇悍異常,但苦於武器短小,我在馬上,手握鐵槍不停揮舞,一時卻也拿我沒有辦法。我想過他們可能會射箭,但是忽然想到剛才我在高台上拔箭應該被他們看見,而且我這麼孤零零地在他們中間,他們說不定想著射箭不一定對我有用,而且射偏了,或者被我閃過去了,扎的反倒都是自己人。
一個老婦則正和子龍抱怨道,孩子太小,米湯喝不了,還是得餵奶。
「有馬的準備上馬,把箭都留下,跟我衝去翼德那裡。沒有馬的持弓弩幫我們射出一條路來,繼續留守這裏,這裏地勢較高,院落之間閉塞不通,而且都落滿了雪,對方火攻,硬沖都不是很容易。有馬的準備了!」我拍了一下奉先兄的肩膀,「不要出去,等我帶著翼德他們過來接應你們。」
鍾大人親自替我牽來一匹馬——卻不是小黑——與我二人上馬直接出去了,確實只有門口站了兩個侍衛。聽著鍾大人對他們交待了兩句,比如去哪裡找他之類的,他便請我一同前去了。
不過,他卻不是引我去右扶風府,而是南城牆。
此刻我已經沒有了殺他的念頭。
我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正午,看到外面白晃晃地閃眼,眯盱著眼睛掀開身上不知什麼時候蓋上的被子,感覺脖子背有些酸痛,伸著懶腰,努力活動一下自己,跺了跺冰冷的腳,聽著檐下嘀嗒的落水聲,打了陣寒顫,用披風圍緊自己,肚子忽然也叫了起來。
聽到後面招呼我退後,迎前揮舞兩下,逼退些,朝後瞄了一眼。
有人寬慰我,不足一千打好幾萬,能破圍已是奇迹。
我身邊開始聽到悶哼,有我們的,也有羌人的。
結果這次小張將軍才出門口,卻看到叔父派來的另個人已經氣喘吁吁趕到門口,將情況報於他,小張將軍即刻進去奏報:米賊與羌人戰於一處,米賊之中似混有官軍!
不過火氣大有時也是好的,比如衝鋒的時候。他們後面的人都說我「哇呀呀,殺殺殺」地叫囂著沖了進去,羌人竟無法遮攔。打到興處,竟提起一個欲圖靠近我的羌人,扔在馬鞍。當他們還在想我為何這時候要抓活口的時候,我竟提起他的一條腿,左手使人,右手使槍地揮舞起來了。
不過陳倉內什麼情況,我就完全不清楚了。
我不想繞路了,只是說:你們能出得,我便能進得,裏面再多死屍,還能有外面多麼?
又只剩下我站在伏滿死屍的雪原上,雖然一時不知道該去何處,亦不願意久留與此,隨即撥馬往北門而去。
我閉目想了一陣,說道:再追殺一陣,不可濫傷羌人婦孺性命,持兵刃抵抗者殺,放下兵刃接受招撫者不問。
他的習慣總結起來就是只要有空就練字。按說此舉在這個時節有些不務正業,輕重不分之嫌,況且右扶風後院院牆很矮,雖有士兵巡邏,卻擋不住好事者的視線,也攔不住多嘴者的喉舌,很快城內眾人皆知了。不過此事卻令城內百姓很快安定了下來——鍾大人都如此,吾等何懼?由此可以得出結論,這個鍾大人很得民心,老百姓很是信任他。
右扶風鍾大人顯然就很喜歡這個粗人,也很信任他,甚而把城頭的指揮權全權交給了張校尉。這位張大人經過此番兵敗並與鍾大人的交談后,也非常尊重和感激鍾大人,有什麼事情都會先通報鍾大人。
不知道小黑這廝在何處睡得正香。
我趕到大家中間的時候,英雄們都很是興奮等著大吃大喝一頓,與我情緒相同;聽說我要參与其中,更是歡快,也與我心情一樣。據說我錯過了好戲,我來之前幾十口大肥豬挨個被放血,翼德兄甚至還在旁指摘手法,說如何才好放乾淨血,最後看不過眼甚至喝開了那個軍中庖廚,自己褪了盔甲親自示範了一口,端得是好手段,不過奉先、子龍等人卻在旁邊偷笑半晌。鍾大人送我到了地方便與眾英雄行禮離開,說有事再報來。眾人便隨我一起回禮,等這位大人走了,還有人問我此人是誰。
值此機會,以我還算湊合的眼力,至少知道兩個都是女孩。
我們退進了陳倉外的一個村落里,肅清了周邊的羌兵,利用牆角遮蔽往外射箭,與羌人僵持。身邊眾人都退了進來,羌人試著沖了兩次,都被眾英雄打了出去。他們似乎和我們一樣都需要休息,便先退了下去,躲在房子院落另一頭,不時飛進來一陣流矢。牛金在一個柴草堆后一屁股坐下,柴草上的雪被他坐地掀了下來,差點把他徹底埋了,他卻直接用雪拚命搓臉,還大聲叫著爽快。大家也都靠著牆一邊躲避飛矢,一邊趕緊喘息著歇息,很多人便學著他的樣子搓洗一下自己的臉,還有些齜牙咧嘴拔著插在盔甲上的箭,有些似乎扎得深了,箭上倒刺都扎了進去,就直接沉哼著掰斷在盔甲外的箭身。
於是我問什麼事,不能吃過再去么?這樣說,顯得自己更單純一點,而且實際上,我心中想得最多的也就是這件事情。
死前我該想些什麼?
然後繼續寫他的字。
米賊這個我似乎還能想通,畢竟我們偷襲大營,他們沒有來阻撓我們。而我們如此大搖大擺安心撤離,很可能就讓羌人們懷疑其當時在我們背後的那個一直安靜的大營寨,其實就是我們的埋伏。出於對背叛者的仇恨,於是他們攻擊了米賊。而這時子龍兄相時而動,藉著被迫反抗的米賊的人數壓住了羌人。
我沒有親解其縛,只是請人解開,還說了一番話,說了什麼記不清楚了,大約就是讓他安心,好好收拾好殘局。
眾人諾諾,片刻后,便又談笑起來。
我環視了一眼,一百餘人,只有三十多匹馬。
天亮時分,張將軍迅速報曰:水南不足千人官軍偷襲羌人營寨,獲大勝,寇慌亂聚眾拒於水北,不敢妄動。
我雖然沒有絕望,但是只是限於對整個戰局,我相信我們今天能勝,除了自己和帶來的所有人可能都不得善終,其他一切應該還好。
我認為這個鍾大人有些手段,連聲稱好,他還提到,以後此地一應方略皆交與我這位輔政卿定奪,凡事必會與我稟明。口中稱謝,贊他所為,已是很好,心知這鍾大人著實是個聰明人。
這位右扶風大人全名叫鍾繇,字元常。據說城被圍后,除了日常指揮守城,依然保持日常自身的習慣,其行與其表字到真是貼切。
他在寫什麼,我記不太清楚了。字漂亮的人很多,比如銀鈴佩兒都有一手好字,但他的字恰如行雲流水,毫不拖沓,彷彿天地萬物都流入其中,又彌散而外,有種無法盡述之妙。其他能說的便是比起我們往常寫的字有些瘦削,和這位大人清瘦的體形倒是類似。
我最後問了王國此人如何?鍾大人說,他給糧食的時候就讓軍士放言,交出王國者重賞。但是大多羌人都說不認識,還有些羌人頭領說,敗軍之後便再未見過此人。鍾大人更命人放言,稱都是此人蠱惑,朝廷絕不究羌人作亂,還發放糧食,讓大家安心回去,只求置其死以正國法。
我記得翼德兄都愣了一下神,當他看見來人的左手「兵器」——一個獨腿僵硬的死人時。
不過看到周圍的人,心中便很快釋然了。這麼多人,大多有了家室都在陪我送死,有些人還沒有結婚,也來這裏繼續戰鬥。我的死又算什麼,只不過是在盡一個漢軍應盡之責罷了。想到昨日因為自己的猶豫連幾個百姓都沒有救下來,我都覺得我應償命。我欲為脊樑,以待罪之命效生民,有何懼哉?
不過在吃飯前,他還說要請我去相助一事。他似乎與我很是相得,雖然我們似乎看起來差距很大,或許以前他見過我,知道我善相與。
不過,後來我知道,我想錯了。不過只錯一點,錯得不算很大。
鍾大人總算沉思了一陣,也總算讓小張將軍歇了口氣,忽然城外又傳來喊殺聲,鍾大人聽了片刻忽然說道:再探,快!快!再報!
但是實際上,我恨戰爭主要就恨在這些細節。
旋即再報:官軍忽向東撤離!羌賊于渭水之上鋪設木板渡過渭水,卻未行追擊官軍,反倒漸漸逼近米賊大營。
我們的弓遠較羌人為強,且這幹人等著實兇悍,頃刻之間竟有發十矢者,東南之敵不停後退,不退則倒地身死。
那位小張將軍卻恰巧同時趕到,說鍾大人請我過去。
而這隻能看我了,我問了那個犯婦的名字,便拉著子龍與我一道。
我心中大罵,若你就這樣衝出來,這個包圍就破了。現在還害得我揪心,萬望陳倉裏面有一個瓮城。
后翻看佩兒手書之《孫子兵法》有雲:「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乎!」其理未出其外也。
他們追殺了過去,卻留著我一個人和小黑站那裡。片刻前我周圍圍滿了人,現在卻忽然把我孤零零地留在了一片屍骸之中。不能怪他們拋下我,只能說我自己沒有催馬。
很多陳倉士兵似乎從東西兩個方向上跑向北城牆,然後從接近北城門的女牆方向消失,隨之而來的可以聽到隱約傳來城內的戰鼓擂動和廝殺聲慘叫聲。其他城門通過城牆上這塊安全的通道來增援此處的,他們的去向是下城而去,目的顯然只有一個——我心中咒罵起來:該死,真的沒有瓮城!
瞥見一個落滿了雪殘破屋頂,便知道怎麼回事。
北門裡面果然沒有瓮城,只有一圈一人多高的土堆,但是下面卻挖了個兩人深的大坑,我到的時候,大家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從迎面兩座箭塔上放下又一座弔橋,接到城門上讓我從中走了進去,弔橋下的坑中,是密密匝匝的羌人屍體。
現在這些英雄之間倒頗有些兄弟相稱的意思,連那個袁紹家的叫義的和韓馥家的那個白兔都在那裡一起燒著火默然談著什麼,但凡這樣血戰過後,活下來的都會有些親近之感。聽著大鍋中的聲音,聞著令人意亂神迷的味道。我竟不合時宜地問大家這次各家傷亡如何,有些家就沉默了,接著我也沉默了。
圍觀之人很快就看到我們的到來,立刻讓開,我催馬上前一些,直接在馬上拔起槍身,受上明顯感到布上那中粘粘的不適之感。看到馬鞍上並沒有槍勾,便以手綽槍背與后。
只有隨風吹來的縷縷炊煙和周圍一些民居中走動的百姓讓我感受到了這裡是個百姓居所的感覺,也感受到了更加餓的感覺。
仰著臉,張著嘴,打著呼嚕,據說樣子很不文雅。
問了問外面羌人米賊等人如何,答曰,羌人受招撫者領了糧食,已有撤走者,其他人也開始撤退了;倒是米賊說還要見我,未見撤離,我說等我用完飯沐浴更衣后再說。
這就是我擔心的地方了,在水南我就發現,我看到的奏章里說羌人各部族合營也都有樊籬相隔,彼此旦夕不相往來。但是這次水北大營完全沒有任何阻隔的東西,雖然方便了我們一路突襲。但是,卻讓我隱隱擔心這次他們可能相當團結。
當然這隻是我見到的。
我慢慢走過去,他依然專著其中,直到我站到他背後,他仍不自覺。
看到弔橋升起來的一剎那,饒是我自稱急智荊州第一,也不清楚陳倉城裡面的人是怎麼想的。就如在上林苑謀划那麼多,過來用只能用上幾條一樣——很多情況,你不到地方根本就想不到。但是還是必須先得去想,因為只有想到了那些能用得上的那幾條,真正到要緊的時候才能用得上,而且不會慌亂,我想當時大家沒有異議,一直安靜得跟著我的主要原因應該還是基於此的。
那日正午便和大家一起吃喝,我還說到我自己昨日交待完事情便倒頭就睡了,睡到現在,惹得聽者眾人大笑。不過他們緊接著就開始「內訌」,互相揭發。比如誰上了茅坑,出來沒走幾步就在旁邊倒下睡了;誰還說自己要大吃一頓然後再睡,結果鍋沒有架好就趴鍋里睡了,還流了一鍋底口水;又好像有人抱著馬頭睡在馬圈裡,諸如此類,不勝枚舉。眾人歡笑不斷;又或壯懷激烈,陳詞一番;抑或唏噓一陣,言及附近誰如何而去。
下面就是吃喝,無他事之前,不足記。
我與眾人幾乎同時大喝一聲就地衝殺起來,眼見敗勢已定,羌人們所有的勇氣似乎在一剎那失去了,幾乎立刻朝北面營地中逃竄而去,眼見著上萬羌人一下子便作鳥獸散。
所幸,他們都很英勇,這裏所有人都很英勇。
他說在戰場上撿的,他看到一個小孩在一個婦人的屍體旁不停哭泣,眼見羌人馬隊接近,怕被踩踏,便衝過去以槍挑到手中,並拴在腰畔,再往廝殺。
小黑不敢沖了,只管帶著我打轉,它在渭水南岸耍橫瞧不起人的勇氣在人堆里忽然喪失了,於是我第二條方案行不通。所幸,我的這支鐵槍著實沉重,而且我感覺越來越沉重。所過之處,無人敢當其鋒,他們手中的短刀架不住,人更是碰著就是悶哼一聲倒地,那條豹尾還時不時充當一次皮鞭子作用,掃到就是一條粗粗的皮肉模糊的血痕加上一聲慘叫。
他醒后也聽到了水南傳來的吵鬧,服侍他起身的僕從們都說應該是官軍來救了,都是莫名的振奮,唯獨他,彷彿一切和他無關,還是繼續去練他的字。
他說他已經安排了,他的僕從婢女下人都被他打發去幫著招呼了,除了門口兩個守衛,此處再無第二個人了,所以他再次告罪於我,還言及需請我直接出去到酒肆吃飯,尚處亂時,不能好好招待,還請我海涵。我說不必了,我去和跟我來的人一起吃最好,煩勞鍾大人費心。
我打斷了話頭,讓大家靜一靜,說了一句話,我認為很重要的話:這次吾等前來雖為克定禍亂而來,卻無聖旨,實為義兵。若皇上怪罪,此責吾一人承擔;但若有一人違犯軍法或在此地滋事;實為吾添罪,智必不輕饒。
弔橋雖然吊起,退路被斷,但因為受到城內此舉的鼓舞,不少英雄們卻終究靠攏到我身邊。我還能記得第一個殺過來的是奉先兄,只是快要接近我的時候,他的馬忽然倒地,奉先兄就勢在地上翻滾一圈而起,隨即在我身後揮戟而起,掀翻了幾個羌人,護住了我的背後。
我終於有時間仔細觀察了:我們被分割成了兩塊,打到現在,相距有半里地了,那邊我們的人更多,但能看到幾個熟人:劉燁,張林他們,他們境況比我們要糟糕一些,對方的騎兵也攪在裏面,正處混戰之中。
他的亭中燈火搖曳,甚至熄滅了幾次,他亦毫不受擾,手中懸筆于石上,婉轉於一筆一劃之間,恰如水流入海之不歇,日月穿梭之無休,毫無拖沓遲疑之狀。
而我甚至都不能感謝他一聲。想說話,卻發現一直咬著牙,嘴巴早僵硬地歸不了原位,最多吼兩聲,卻早說不出話來了。
我不知道這次打完會是什麼種心情,我們如一葉扁舟,隨波逐流,沒有時間給我想,若能活下來便算好了。
原本因為我們的集中而稍微輕鬆下來的戰局,忽然間又緊張起來,這就是我們聚起來后就惹得一個麻煩,對方外圍不能圍上來的羌人開始射箭了!
很不幸,羌人沒有這麼愚蠢;於是更不幸,我們被圍得水泄不通,一刻后我自己都能感到自己離城門遠了幾丈,同時我們周邊圍的羌人也粗出了幾丈。遠了唯一的好處是有利於我看到更多的陳倉城牆上的情況,只是當時,我寧可自己沒有看到。
他說:羌人開始敗退了。
他說我在城門那邊地上扎了那支槍,沒有人敢拔。甚至笑言士兵們說是那是我的兵器,應該是叫天狼的,說和傳說中長得不一樣,看來是能變化的,也有人說可能不是,但是還是不敢碰,而且更為令人心驚的是槍上之血不停往下淌,染了地面尺許的一攤血泊,更是令人不敢近前。
隨即,忽然有人喊話,射箭的便停了。
忽然有一個婢女來找子龍,被有些人取笑說人長得俊美就是好,到哪總有女的找。還需得翼德兄出來解釋應一定是風雲侯的孩子在鬧。
只有兩種方法有些實際用處,就是弄件沉的兵器,掄圓了開;或者衝起來,不給對方一堆人圍攻你的機會。
如果是小援這樣的衝到我背後,說不准我還得想著分神照顧他,但是奉先兄立於我的背後,我幾乎就當自己背後靠著一堵牆。奉先兄的到來極大地鼓舞了我,也鼓舞了牛金,我和他不算很熟,只是因為他是老師手下的人,我才特意多關注了點,但是他真是卻玩了命地帶著幾個人衝到了我的身邊。
可沒有瓮城,這樣只是對耗兵力,徒勞無益。倒不如一鼓作氣衝出來,和我們一起攪個天翻地覆反倒更好。
僕從不解,有人詢問,他仍然在寫。只是擦去上石頭上面的字的時候,淡淡說了一句:張將軍必會報來,勿急。
我只能說一句:鍾大人好興緻啊!
插槍身與地,也翻身下馬,行過一番完整禮數,才說了一句,不過這句稍微有點長:大漢輔政卿越侯智聞陳倉被圍,領諸侯親衛往救,今幸得破圍,鍾大人守城辛苦。
這是我喜歡粗人的原因,就如同張林那樣,雖然好色但是簡單,看一眼就知道這小子什麼花花腸子。
我當時就覺得自己的左邊的人不停後退,右邊的人不敢上前,深怕自己也出現在我的手中,如此這般,竟讓我一下子便衝到了翼德兄的身邊。
據說鍾大人難得沒有再寫字,只是挽起袖子不停地洗他的石案,小張將軍說耳朵里儘是水沖石案的聲音。
還好,後來我也知道,羌人包括王國也想錯了。雖然也只錯了一點,可他們卻錯大發了。
小張將軍趕到的時候,是直接走到後院的。鍾大人這時才停下了筆,待小張將軍稟明,只說了一句話,九個字——相當的簡潔:待天明查清情勢再報!
忽然陳倉城頭鼓聲大作,城西,城東各出現一彪騎旅包抄而來,羌人一時陷入混亂。
第一眼看到陳倉北門又開,又有些羌人沖了進去。
可我到的時候,卻發現有兩個小孩正在哭鬧。兩三個婢女正忙得不亦樂乎,翻看尿布,發現沒有什麼東西,趕緊抱在懷裡哄。
我卻只來得及在轉過頭來掄槍時,看他和他手下一眼。過了半晌,我才注意到他的頭盔早不知哪裡去;又是半晌,我才看到他右臉上一條滲血的刀痕,還有他半睜的眼睛。
接著,我便睡去了,未解甲胄,就倒在右扶風大人的坐榻上。最後,似乎還看到了鍾大人命人端來了火盆在我身邊,我卻已經說不出謝謝了。
談話間,我便看到我的那支槍,旁邊還有些士卒在圍觀,還真就沒有人敢靠近摸一把。槍身上的布條都快成醬紫色了,地上也確實有一塊紅色血泊蔓延在冰渣子之中,圍觀之人甚至都不敢踩入血泊半步。
小張居然還在旁邊看了我許久,後來他告訴我,他沒有想到平安風雲侯居然也會困成這樣。
路上我問了鍾大人城內可有平民居住,軍隊多少。他說約三千余,多是附近農人,市井酒肆商販以及此處官吏家人親眷,還有些城旦舂者充于軍中。軍隊原本只三千,接應張大人有四千余,合計七千人。
整道命令很長,小張將軍說。
「煩請鍾大人領我于眾人一處。」我覺得我應該儘快和大家聚到一起為上,尤其是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頓,這非常重要。
周圍沒有人,也看不到什麼吃的,只聽得後面院子里一陣潑水聲。循聲而去,繞過一道屏風,外面閃亮一片,一時竟睜不開眼睛,片刻后就見雪院內一草亭之中,一人正奮筆疾書,不過不是在紙上而是在一塊大石板上。
怒火中燒:今日有你也打得,無你也得打,不管你了。還暗下決心,若此戰智有幸不死,便要這個鍾大人必死。
言畢,眾人先默然,忽然一起大笑起來,酒肉噴得到處都是。我總覺得翼德兄是故意的,因為過一陣翼德兄笑著「似乎」「終於」「發現」說得不好,又說應該是風雲侯撿的那個孩子的事情。
我知道什麼事情了,趕緊又下肚幾塊肉,拍了拍小援張林讓他們好好吃,便也抽身離開跟上。
畢竟這次前來的是全天下大多數諸侯的親衛,能做親衛的,除了忠誠,必然還得有點能拿上檯面的東西。比如,就我看到的情況,所有人,除了我那個族裡的侄兒,都是操著實實在在的全身銅鐵之類的兵器,這就保證了分量至少也得幾十斤,扔過去讓人接住都得退幾步的。能揮舞這種東西的虎虎生風,算上昨晚已經打上幾個時辰的,絕沒有善相與的。
他終於發現了我的存在,趕緊告罪。然後趕緊請我回廳內,路上,我非常誠實地提出,我得吃飯。
鍾大人此時又回到了後院,遲疑了片刻,回復道:觀其變,勿動,勿急!
陳倉比潭中大不了太多,但幾處巨大的官倉周邊都有明顯的軍營旗幟,附近道路上也只有當兵模樣的到處走動,城牆也遠比潭中高大,似乎此處就是專門的堡壘一般。倒和荊州陳倉情形差不多,只是不知道這倉和姓陳的之間有什麼關係。
奉先兄牛金等人的到來還是確實極大幫助了我,我終於只需要同時對付右前方的三四個了,雖然我的動作依然是揮舞,但是我已經能左手換右手,右手換左手,還能時不時幫他們一把。甚至有時間另一隻手摘掉劍鞘砸出去——雖然基本沒有什麼殺傷效果,但沒了劍的劍鞘除了在馬上礙事——還會拍到我自己的大腿或者小黑的屁股——拍多了,我感到很疼,小黑似乎也感覺很疼。
那天還能站在一起的有五百六十個人,二百多傷得暫時爬不起來的在營里躺著,剩下的便是以後再也爬不起來的人了。
鍾大人上到南城樓里時,北面又傳來喊殺聲。所以可以這麼認為,鍾大人的步子遠不不如他的心思快,或者在穿戴衣冠上花費了太多時間。如果是前一種,這位鍾大人身體十分不好;如果是后一種,這位右扶風有些過於古板。
我點頭,是該救。
我意識到了這一點,還道貌岸然地問,隨我而來的那些英雄義士們吃飯睡覺的地方準備好了么?
當然,我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的。叫他跟著我,只是要瞅空問他,怎麼多了一個。
過了幾刻后更多的人靠了上來,我終於能稍微喘口氣,場面上甚至出現了暫時的休戰,想是雙方也都有些支持不住了,雖然互相都揮舞著兵器,但是像心照不宣一般,距離卻遠了一些,更像是大戰前的僵持。
這個年輕人諾而領人前去。
我說我叫謝智,這些是各諸侯的親衛,是來解陳倉之圍的。
我承認,當時火氣太大沖昏了頭。
拉起小黑,翻身而上:「與我沖!」
這讓我想起來了,當時下馬好像是用槍屁股戳到了地上,懶得拎就杵在了那裡。想起來用雪擦槍,上面沾不少雪。昨日陽光很是好,雪一化合著我那布包的槍身都是早盡吸飽了血的,還有那根豹尾上也蘸透了,這一番慢慢化下來,是應該把血洇出不少。
耳邊依然傳來廝殺,但是似乎一切已經和我無關,我慢慢地走到北城門下,沒有說話,弔橋替我打開,北城門也慢慢替我打開。
我卻不怕,周圍的人也不怕,除了身上甲胄遠較羌人堅固,每個人身手也都很敏捷外,還有一條很關鍵,這在上林苑我就算到了,而且通知了大家。
心中卻想著,再危險的亂時也沒有影響您畫石頭。
奉先兄要走了我的弓和箭,他的弓早被砍斷了。他又探了個頭,看了一下形勢。轉過身來張弓搭箭,「東南!滿弓!射!」
可是如果說他們團結,也有問題,因為直到天亮,對方都沒有從水北發一兵一卒過來,讓我不知何處能過渭水,想趁亂衝進水北大營的計劃也落空了。
片刻后,這位大嬸皺著眉頭出來說,真斷了,不下奶,孩子怎麼都吸不出。
按說一件正事不談,開口就要吃飯的就屬於我這種類型。通常,銀鈴稱之為飯桶。
我問有沒有報與秦國之人,他說早修書送去秦國邊關言及,還建言如何安置。
右扶風鍾大人終於停下了寫字,跟他一起回到中廳,只不過到了中廳后小張將軍徑直離去,鍾大人開始用早飯。
城牆很厚,裏面黑黑的,柴草燒過的煙還有些熏人,剛燒過的地方也還有些烤人,小黑明顯感受到了炙人熱浪,趕緊帶著我沖了進去。
第一次小張將軍報道:水南大營有亂,不明所因,似有人劫羌人營。北岸有人觀望,卻未有人過渭水。
這次鍾大人答覆了兩句話,不過只有八個字,更是精鍊:不得妄動,靜待其變!
當然前提是沒人在他們幹完這麼多工作之前射死他們。再從護城河北岸羌人樹著的一塊塊擋箭的大木板可以得出結論:要是他們真這麼做,真是我們的幸運。
鍾大人總是早醒,那位小張將軍來稟報時,他正在干往常一直乾的事情:在後院亭內一塊石頭上不停寫字,然後用水洗去。
一個年輕的將領勒馬在我身邊站住,詢問我們是何方的部隊。
這才是我最擔心的:有人看穿了我的所有計劃。
他立刻下馬叩拜說道:輔政卿平安風雲侯大人如何到此?卑將不敬之處,還請見諒。
這次鍾大人抖下袖子,只用了一個字,卻用了五次:走,走,走,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