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斬瀑〔上〕

不光飛瀑，連帶瀑后的唐表，高行天要一刀之下瀑人皆斬。

高行天躍上高處，四下觀望。

崖上的少女面色冰冷，她右手系著金寒窗，左手又抖出一道紅鏈。紅鏈前端是一枚四棱的利鏢，少女起初取金寒窗的穴道，此時她發鏈鏢卻是向著金寒窗的咽喉。金寒窗身在半空，怎地也擋不了這迅疾一鏢。只得棄傘。和跳崖一樣，也只有這一條路可選。

不等金寒窗調整腳步，暗衣少女貼身攻至，如影隨形。

陸無歸尋摸著地上的血跡，追出幾十丈遠。

陸無歸看到，轟囂的飛瀑恍似停了下來。凌厲的刀氣橫掃過激流，一切都慢了下來，飛瀑消逝了尺高的一截。

他只有逃。

金寒窗墜到崖下，眼睜睜看「錦瑟傘」被少女用鏈鏢收去，他大叫道：「把傘還我！」

「反正沒說你。」

少女素手忽向後一探。金寒窗見狀不由握緊「錦瑟傘」，他緊張之餘，對方手腕一翻卻是托出了一杯水。少女玉掌托著瓷杯，清水經山風一吹，像是吹著仙女手上的一方小小天池。

「跟我走！」

神奇而又蠻橫的一刀。

金寒窗沒把握贏，也不想輸。

少女從高岩上一縱而起，她手中紅鏈一閃，掛上遠處樹枝，借力一盪，飄到谷底。少女手腕一抖，收了鏈鏢，揚聲道：「不想我拆了你的破傘，就跟著我走。」

要逃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跳崖。

少女失笑道：「我們無怨無仇，為何放毒？」

少女就站在高處悠哉的看著金寒窗費勁的攀登。可氣的是少女的目光竟時而流露出鼓勵的訊息，這一絲鼓勵不被金寒窗看見還好，一旦看見，金寒窗更是惱炸了肺腑。

——片刻大意，讓這女人鑽了空子！

瀑內悄無聲息。瀑外，高行天立於青石之上。

金寒窗渴極了，可是他絕想不到對方會弄出一杯水來。這個戲法很精彩，變到了他的心裏面，可他卻不能接受，進寒窗苦笑道：「休要作弄我。」

金寒窗拔腿便追。

憤怒過後當是迷茫。

她去的每一處都很難攀爬，但又不是爬不上。

看到一副決然的表情，少女皺眉道：「我是救你，不要廢話。」

少女皺眉道：「不喝我潑了。」

走了許遠，金寒窗也不知道被領到了何處。但他曉得這一路是抄了若干的捷徑。少女對盤古道地形的熟悉程度要遠勝蟻窩的殺手們，簡直如同一個在此打了幾十年樵獵的老戶。

金寒窗像是嗅到了對方發怒的前兆，帶著一點挑釁道：「不相信你又怎樣？」

「你什麼你。」少女柔聲道：「你難道不渴嗎？」

——已經丟了娘給的盒子，如果再將爹賜的傘……

敵退我進，我進，則是毀滅性的一擊。

少女閑庭信步的，就像等著他追上來一樣。不過金寒窗一靠近，少女就拋出鏈鏢，盪到一處隱蔽的高處。

他必須追回來。

聽到這句話，金寒窗眼睛都充血了。

瀑后竟然別有洞天，又是一個幽幽的洞窟不知通向何處。

突兀的是，唐表竟不在瀑后。

兩人費盡心力，但一無所獲。

「錦瑟傘」開了。綻開的錦瑟傘就像一朵黑色蒲公英，金寒窗在空中洋洋自得，美得像是一頭扎進花蕊之中的小蜂。他還想向崖上的少女揮手告別，說聲，多謝你的好意，在下心領了。那樣才夠味道。不過金寒窗回頭卻是一驚，崖上一道紅鏈一閃而至，「噼里啪啦」的繞了傘骨數周，「錦瑟傘」被纏了個結實。對方一掙，金寒窗就凝在半空，像一個空中的孤魂，無處可去。

——對方是徒手，先出兵刃不公平。

可徒手相接，對方素手如蘭，變化莫測，他身處崖邊已落下風，一旦接不下就丟人丟大了。

少女搖頭道：「時間不多。不要逼我出手。」

高行天祭起「折腰」寶刀。

金寒窗越跟越驚奇，愈走愈犯疑。

少女緊接提出了一個讓金寒窗難以接受的提議。

金寒窗苦笑搖頭。他見少女先前敵意表示，早將她當作敵人。金寒窗更隨時提放著少女的一舉一動。

追了一陣，金寒窗不由氣惱，前面的少女並不和他比試輕功。

金寒窗暗想你終於圖窮匕見了，冷笑道：「你儘管出手，小爺難道還怕了你……」

金寒窗一直認為自己是個好男兒。

「廢物。」少女誘敵，唐表埋伏，二人輕易帶走金寒窗。高行天責備金寒窗，更對盤古道的地勢充滿無奈。

金寒窗向後輕躍，兩人雖近，可他早有準備，此時怎能中招。不過金寒窗還是閃避倉皇，一躍過了頭，險些踩到崖下。

想及少女的斬首手勢，金寒窗心裏咯噔一下，警惕道：「我沒說你。」

一瞬間，少女面色微變。五丈高崖，金寒窗毫不猶豫仰身縱下，他身形搖擺而墜，但頃刻就定了下來。

——對方要的是金寒窗。

少女知道金寒窗氣極，更是拍手叫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攀登！」

她說完就走，疾得像一陣風。

金寒窗失笑道：「跟你走，我認識你是誰！當我兩歲孩子，誰領跟誰走嗎？」

金寒窗愣道：「你？」

金寒窗冷笑著站起，拒絕道：「救我？我需要人救？我不想聽你廢話，你既然不是我的敵人，那麼請你走開。」

兩人從岩上翻身而下，陸無歸陰鬱道：「此間玄妙，鎮上竟是無人知曉。」

金寒窗可以出傘，但他沒有。

少女把杯子放在地上，神情充滿了惋惜。起身時，她伸出玉指蘸了些水，並把水抹在唇上，舔了舔。兩人離得很近，她俯身也不擔心被金寒窗偷襲。少女是在證明，第一，她沒有敵意，第二，水中無毒。

「那你說誰？」

高行天冷道：「只怕有人知曉也不會透露，向北的豪氣現在還剩下幾分，一群得過且過的縮頭烏龜。」

憤怒的力量是強大的，金寒窗窮追不捨。

在金寒窗眼裡，少女的舉動只證明了一件事情：她的唇很紅、人很秀。看了讓人心跳。金寒窗只接受到這個訊息。他依舊不相信她，但也沒想偷襲她。好男不和女斗，何況偷襲。

他回頭看時，已經山重水複不見路了。

每當金寒窗一攀上去，少女就消失無蹤，其所在之處不是有隱秘的小徑，就是有別開洞天的山窟。

金寒窗一抬頭，就撞上了一對靈動的眼睛。少女一身暗褐衣裳在風中輕擺，像一剪靜靜舒展的陰影。

她依舊是要拿金寒窗的穴道。

少女嘆氣道：「看來你是不相信我。」

瀑內虛實難料，他這一刀要斬了飛瀑。

金寒窗疑道：「水中無毒？」

不等他說完，對方說出手就出手。少女探手如電，疾點金寒窗的要穴！

金寒窗已經不知所蹤，原先的岩上只空留一杯清水。

二人急竄入內，地面有著點滴的鮮血。高行天、陸無歸一路急追，他們隱約猜到對方的目標並不在此。

當他們從瀑后洞窟鑽出，向下一看就見原先的入口。盤古路有這樣詭秘精巧的路徑，兩人聞所未聞。

刀光驚起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