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二卷 三人行

第十五章 斬瀑〔下〕

第二卷 三人行

第十五章 斬瀑〔下〕

金寒窗無謂道:「心裏想什麼就是什麼嘍。」
兩人插科打諢,楚紅玉在一旁巧笑倩兮,三人不覺間開始了旅程。
唐表在遠處笑道:「腳崴了,滾起來不方便!」
「信你,信你。」楚紅玉一見唐表白巾擴大的血漬就亂了心,「我若不信你,會離開組織嗎,若不信你,會帶你回家嗎?」
金寒窗憤然道:「你知道我現在的德行,你來找我不是害了自己嗎?」
「哈,是鬥了,此人果真厲害,除了他,另外還有一個扎手的茬兒。」唐表慢條斯理道:「那人應是陸無歸,可惜我平生第一次偷襲於人,竟也沒能得手,看來在陰狠毒辣上我還是比不過唐意。」
一陣秘徑暗洞的翻越,金寒窗與高行天、陸無歸不知隔了幾重山。
金寒窗有些哽咽道:「我背著命案,不想連累你。」
金寒窗嘆氣道:「你真認識唐表?他真的來了?」
楚紅玉來氣道,「看你狂的,你押誰!」
楚紅玉一落,就到唐表身邊。她看白巾包紮的傷口,蹙了眉,嗔道:「你呀,只怕不等我動手,早被別人殺了。」其實她見唐表受傷早就心亂如麻,于崖上待上片刻都心神不寧。
少女站在崖上不動,只道:「你們兩個廢物上來,這裡是捷徑。」
唐表朗笑道:「不會,我這條命遲早是你的。」
少女面色微變,她居高臨下看見唐表的確受了傷。唐表的左腳一直沒有發力,行到近處一跛一跛的,非常明顯。
楚紅玉愛煞他這張俊容,但有時也帶著恨意,恨他的無憂無懼,她嘆道:「我忽然有些厭煩你。」
金寒窗再不能動彈,別說爬上去,他就是連走也費力。
唐表仍笑道:「只管煩,恨亦無妨,你若對我平淡,我反而不喜歡。」
楚紅玉收了鏢,嘆道:「這就是世家子弟么,說得比長得還漂亮。」
金寒窗默然不語。
迷糊了許久,少女忽而提聲道:「他來了!」
唐表左看右看,不明白這兩人怎就結了同盟,投降道:「我求你們押我回去,行不?」
唐表決然道:「初見時,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
少女笑意妍妍道:「取了你的性命也換不到幾個錢,你活著方才值錢哩。我要殺,也是殺你身邊那兩個,他們都是『殺手通緝令』上懸賞的人物,尤其是那個使刀的,值錢得很。」
唐表揚聲道:「楚姑娘,你行行好吧,我倆是上不去了,一個瘸,一個困,咱們走的已經是捷徑,那兩個傢伙不趕上幾天絕追不上來。」
發小情深再加愛屋及烏,唐表對金寒窗的愛護勝過同胞兄弟。
唐表怒向金寒窗道:「你咕噥什麼,必須跟我走,不走,就押你回去!」
楚紅玉哼聲道:「你怎知我不捨得殺你?」
金寒窗氣道:「你裝什麼裝,快滾!」
少女悠然道:「殺手。」
唐表平靜道:「這事,三姑怎麼說。」
金寒窗悵然道:「大半年前娘託人給我捎回個口信兒,說是讓我回去,但我怎能回去。」
天色轉晴,陽光一鋪,谷內熱氣頓時就升騰起來,歡欣的是喜光的植物。金寒窗是困渴到了極點。
金寒窗注意少女的表情,忘了追問。他忽而體會到了種情愫,那是一種純粹的感情,不帶一丁點雜質,這個女人和唐表的關係並不簡單。
金寒窗軟軟借住,有氣無力道:「把傘也還我!」
少女鄙夷道:「你叫了一路,真以為我稀罕你的破傘?急什麼,等你哥哥來了,立刻還你。」
金寒窗正往喉嚨里大口的灌水,聞言就嗆到,他仰頭叫道:「什麼?我哥?你剛才說什麼?」
楚紅玉玉靨一紅,嗔道:「別人沒說三道四,你倒先胡說八道,誰是你……」她一羞就沒把話說全,卻聽金寒窗在小聲附和:「鬼才隨混蛋回唐門。」
金寒窗勃然道:「你讓我連累外公?我自家都不回去,怎能去唐門。」
少女站在崖上對他又是拍手又是鼓勵,崖下人無動於衷。
「這可是你說的,兩隻『螞蟻』若是追上來,我可不幫著你和他們拚命。」楚紅玉拋出鏈鏢,一溜而下。
唐表斥道:「蠢材,你犯的事說大就大,說小也小,無非是看上面人怎麼說。連累唐門、金家?統統都是借口,他們只想藉著此事讓我們兩家就範,我們金、唐兩家一直中立,自然有人看不過眼,要拖我們下水。最近上邊的動靜不小,沒有你這事,照樣有別的借口,你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唐表微笑道:「我會留最後一口氣給你。」
唐表向崖上喊:「紅玉,你下來!」
楚紅玉眄他一眼:「傷你的是高行天?這廝最近風頭正勁,被他盯上的大多都逃不過他的快刀,你可別死在他手上。」
金寒窗頓時來了力氣,大喊道:「唐表,你快滾!滾回唐門去!」
金寒窗不由喉頭一緊。
楚紅玉幽幽道:「我不殺你,連原先的天地都回不去了,你知道我下不了手,才這麼冷靜,你這個樣子最可恨。」
少女一直站在崖上守望,金寒窗困坐在崖下,半夢半醒。
唐表一聽,釋然道:「你爹不要你,那你來唐門。」
唐表笑道:「現在才知道關心?不叫我滾了?」
少女眺望著遠處,不再答話。陽光照上少女的褐色衣襟,她的面龐也明媚起來,少女的表情欣悅而自足,像是正逢著陽光盛開的蘭草。
金寒窗不想唐表經歷了如此一場惡戰,上前扶一把唐表,道:「沒事吧,你的腳。」
金寒窗吃了一驚,他不知兩人的糾葛,難以理解楚紅玉的舉動。他看見唐表的神情才沒有妄動。
唐表身形輕晃兩下,隨著金寒窗拉長的「滾」字頃刻接近。
唐表一手捏著下巴,思索道:「唔,被拿刀的大鬍子砍了一下。」
來者身著寬袍,本應揮揮洒洒,可是袖袍卻很短,只過了半臂。他下身衣襟很闊,但是亦不長,剛剛及膝,也顯不出飛揚的逸氣。所以他穿著寬袍大袖,卻一點沒有飄搖的氣派,反而顯得很伶仃。但這個人的樣子偏偏又生得特別好看,神情間有著一種不馴的桀氣,讓人乍看就有種眼前一亮的麗色。
唐表不悅道:「你不和我走,卻和兩個殺手混在一起算怎麼回事,我們是自家人,你是我的小表弟,我能看著你不管嗎?」
唐表一個誇張的趔趄,靠到一塊石上,哂道:「你怎麼樣,你又是什麼德行?我管那些。」
少女俯視著金寒窗,神情促狹。
唐表揚眉道:「殺手怎麼了,我唐表的媳婦兒誰敢說三道四!你我願意誰也管不著!」他一指金寒窗道:「你這傢伙,也要跟我回唐門。」
金寒窗一聽,更驚:「高行天!什麼,你和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鬥了?」
金寒窗背對唐表,悶聲道:「我和高行天、陸無歸在一起,還不算壞,你們走吧。」
唐表看她凌空而下,笑凝眉。
唐表叫道:「一個人那還叫押?」
「我煩的想要你的命,你給嗎?」楚紅玉一翻玉手,捏上利鏢。
金寒窗見有人幫腔,也提氣壯聲道:「我不去唐門!」
唐表聞言,收了一切表情,包括柔情,他盡量用平淡的語調道:「這次宗主默許我出來,我說是為了寒窗。現在寒窗在眼前,我不怕明說,我出來另有一半專是為你,你飄落江湖,我日夜念你。你如不相信,我也不會糾纏,等你真的信我,我再找你。」言語間,他身形挺得筆直,以致小腿傷處再次滲出了鮮血。
金寒窗一醒,向深谷中望去,不一會就看到一個伶仃的人影。只待稍近些,金寒窗就認出了,那的確是唐表,因為只有這個人才會穿成這副德行。
金寒窗又灌下一口水,舞著單臂道:「我什麼時候說要人救了,該怎麼樣我心裡有數,那個混蛋,他來幹什麼,你快還我傘來!」
金寒窗搖頭道:「殺手?你若是殺手,早把我殺了。」
少女道:「唐表啊,除了這個好哥哥,還有誰能來救你。」
普天之下,敢公然為他出頭的,可能就是這個桀驁不馴的表哥了。兩人從小玩到大,金寒窗的娘親唐棠還算是唐表半個啟蒙師父,唐棠身為「八瓊」之首,唐表對其崇敬之極。
——錯不了,是這個混蛋!
唐表欣然道:「探望完家中人,就和我一起回唐門去吧。」
金寒窗迎上前去,正要興師問罪,發現唐表的左腳扎著一條白巾,白巾的一半已殷紅。他嚇了一跳,慌道:「腿!你的腿怎麼搞的?」
金寒窗原地跳將兩下,注意到少女的眼神,面上就有些不自在,他問道:「你又是誰?」
楚紅玉內心欣喜,但仍婉拒道:「唐門不會接受一個殺手,更不會接受一個曾經參与刺殺唐門的殺手。我不想讓你難堪。」
利鏢抵上唐表的喉間,唐表的眼中卻都是柔情,他溫聲道:「殺了我可以,但是過回你原先的生活不行,你既然放棄殺手的路,就應該另尋一片天地。」
少女嘆一口氣,拋下一隻水袋。
這個伶仃麗色的男子,正是唐表。
金寒窗拍拍唐表的肩膀,輕咳道:「這個可以考慮,不過老子卻沒時間,你要押,自己押自己吧。」
唐表柔聲道:「第一次見你,我就把性命交給了你,要我死,一言足矣,何須你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