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八章 薄倖人〔三〕

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八章 薄倖人〔三〕

「恨愁幫」和「復夢派」在水路風煙的壓力下,曾有過和解宿怨的打算。如果不是這次同心街一事,雙方不再互耗也是一種可能。
威猛大漢哂道:「老婆子,自重點吧,勾連朝廷欽犯的,可是你們兩家啊。」
要回金寒窗再無可能,蘇嬈恨聲道:「好,好,好,你們水路風煙落井下石,做得好哇。從此『復夢派』與『水路風煙』不再是盟友!」
馬車停了一會,方才發動。
金寒窗弓著身子,尚不坐下,率直道:「我總要知道你的身份。」
車外傳來連番的應答。金寒窗聽到,判斷起這青年的身份就有些吃驚,道:「上錯車很麻煩的。」
「我無聊守舊?我,我那裡守舊無聊了。」
卻說那時金寒窗踏入車廂,拂開柔軟的綾羅簾幕,見車廂中早坐著一個身著白衫灰褂的青年,那青年深目隆鼻,相貌英奇,雙鬢髮綹頎長,靜垂如高山流澗。
蘇嬈與全軻未有妄走。
「恨愁幫」、「復夢派」掌門互創傷重,並被官府收押,兩幫派群龍無首是如今的事實。盧照台、堯汗田所犯之罪說重到梟首於市亦不為過,然而,若有途徑可以委曲通融,未必不能緩釋二人,這也是蘇嬈與全軻對金寒窗這麼執著的原因。
「天下水路風煙會」是一個勢力遍布大江南北的龐然大物。天下人皆道:但凡一處,只要水可載舟,風可揚帆,煙可炊米,就會有「天下水路風煙會」的門徒。水路風煙可以說是中原水路當之無愧的霸主。
金寒窗詫異道:「你,你就是水路風煙暮望分舵舵主,『薄倖人』靳雨樓!」
青年重新打量下他,饒有興味道:「有趣,你做出的事情離經叛道,但骨子裡卻是個守舊無聊的人。」
暮望分舵是「天下水路風煙會」在五年前新設的分舵。靳雨樓奉命至暮望,僅用不到三年時間就將怒江、歸江、天女河上的大小林立排幫打壓得只剩下「水龍會」與「狂沙幫」在苟延殘喘。
近些年來,水路風煙的觸角更滲透到北漠南疆,在中原勢力亦難進入的兩地已經頗有影響。
車廂空間很大,青年坐在廂邊,姿勢傾斜,似有點抑鬱難伸的滋味。他倚著車簾,點了點身旁位置,道:「坐。」
青年搖搖頭,終答道:「我叫做靳雨樓,是水路風煙的人,唐表是我至交。前幾日,你們住在曾老街,曾老街就是我的勢力範圍。」
「做一個明明白白的古董也好。你不說明身份,那我也沒必要搭你的車。」
江湖中沒有如果。
威猛大漢嬉笑道:「臭老婆子,別看了,好漢打架不尋幫手。」
青年點頭:「不錯,這樣可以坐下了吧。」
金寒窗轉身就要下車。
馬車靜止這一段時間就像是等著蘇嬈與全軻滋事。
靳雨樓綽號「薄倖人」,即是「四柱石」之一。
水路風煙的暮望分舵儼然有了東南中原水系樞紐舵口的雛形。
金寒窗惑道:「你是誰?為何幫我?」
不過,這策略沒有什麼效果。靳雨樓組建的分舵一直盤踞曾老街,發展極快。躁動的排幫們不是被兼并就是被掃除。「恨愁幫」、「復夢派」覺察道水路風煙稱霸暮望水系的勢頭不可逆轉,兩家才順勢和水路風煙形成口頭聯盟。
即使心有不甘,兩人卻只是睜眼看著,如臨大敵。要說留下金寒窗,他們沒有這個實力。靳雨樓行事常用雷霆狠辣手段,貿然出手的結果,就是自身可能賠在這裏。水路風煙和「復夢派」、「恨愁幫」沒有過大的衝突,表面上還分別達成了結盟關係,但內裏面暗流一直在涌動。
金寒窗不願走既定陳規的家族舊路才孤身闖蕩江湖,他最厭煩的就是死板處事,他最興奮的就是每天腦海都能浮現出驚奇的念頭。青年說他無聊守舊,金寒窗就張大了嘴巴,一臉被冤枉的表情。
「天下水路風煙會」共計有二十位舵主,他們被稱為「九滄浪,七驚濤,四柱石」。滄浪舵主負責支系水脈,驚濤舵主掌管要害河道,而二十位舵主中地位最高的柱石舵主則領轄樞紐江系。
「不長耳朵的蠢漢,『復夢派』什麼時候勾連過欽犯,我們是被人陷害,你再胡言亂語,老身拔了你的舌頭!」
「見面開口就廢話連篇,然後還一定要聽人自我介紹才能安心,這不無聊加守舊么?你近於古董了。」
「被人陷害還這麼凶,來來來,這會差役還沒到,大爺陪你過兩招,看看你的『折碑手』到底有多硬,哈哈哈。」
暮望武林自來是「恨愁幫」和「復夢派」的天下。水路風煙突然要在暮望成立分舵,這消息曾讓兩家惴惴不安。以水路風煙的雄厚實力,只要在暮望紮下根系,暮望武林就有從二分天下變成三足鼎立的可能,甚至最後變成水路風煙的一家獨大,水路風煙是一面罩在它們頭上的陰影。「恨愁幫」與「復夢派」當然不願意看到這種演變,兩家的對策是暗地扶持水道的排幫,藉此阻擾靳雨樓。
蘇嬈遠去的身影聞言緩了一緩,然後更加急速離去。
因此,即使聽聞車中是靳雨樓護著金寒窗,蘇嬈也沒有放棄,她心下狐疑:水路風煙是怎麼得到消息?難道那孩子將情報賣予三家?蘇嬈的心底又多了一股暗火,「紅娘子」嘴上卻道:「這小子上車上得那麼情願,水路風煙不會是和朝廷欽犯有勾連吧。」
蘇嬈旁顧全軻。全軻沒了戰意,疤臉漢子黯淡道句:「後會有期。」就無顧蘇嬈的暗示,轉頭而去。
威猛大漢露出挑釁的豪笑,蘇嬈一向色厲內荏,他早就鄙夷蘇嬈的種種作態了。中間教書先生模樣的丁馳周瞪大漢一眼,道:「老三,現在能打么,不像話!」丁馳周向全軻、蘇嬈輕揖道:「此事已了,各回各處吧。」
青年斜看金寒窗一眼,青年雙眉生的黑亮勻長,一瞥之下,劍眉斜起欲飛,像是化為一隻與落霞齊飛的孤鶩,青年反問道:「我已經幫了你。你現在問為何幫你,豈不是問的有些無聊?」
金寒窗頓覺如雷貫耳,坦然坐下。他亦記起為何感覺「水翰三友」面熟了,那三個人就經常在曾老街拋頭露面嘛,只不過一個總在雜貨鋪前看書,像個書獃子,另外兩個喜歡隨著貨隊閑聊,三個人表現如同普通路人,所以印象就不深刻,很難讓人猜到他們是三位香主級的人物。
「恨愁幫」與「復夢派」一邊牽制水路風煙的發展,另一邊也相互間爭鬥不休。就在兩家年復一年的纏鬥中,水路風煙成為暮望第三大勢力。說是第三,其實除了水路風煙在暮望的基礎沒有「恨愁幫」、「復夢派」深厚外,其他在財力、人力、戰力等方面都比「恨愁幫」、「復夢派」有過之而無不及。
威猛大漢指著掉頭而去的蘇嬈喊道:「老婆子,是好啊,這樣你們就可以明目張胆的幫持『狂沙幫』、『水龍會』的兔崽子了,哈哈哈。」
青年道:「身份是什麼意思?你若想藉此來判斷我的意圖,那就大錯特錯了。身份的答案不是唯一的,你要我怎樣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