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八章 薄倖人〔五〕

第三卷 青州篇

第二十八章 薄倖人〔五〕

這種涉及家族的言論從來聽起來都是怪怪的味道,金寒窗頗為厭惡,他冷笑道:「我是金家的累贅,我有什麼價值?要和金家合作,那就應該殺了我,替金家解決掉後患才對。」
靳雨樓微笑,笑過一嘆,黯然道:「男女之事,一時之歡。情到濃時情轉薄,愛到深刻心掏空。人最終追求的是一條自我圓滿的道路,而不是什麼與子偕老,如果看不清這一點,只會傷人傷己。」
「你。」
「你的想法真灰暗。」金寒窗拈著假須道:「怪不得你的綽號叫『薄倖人』。」
金寒窗惡聲惡氣道:「殺人!」
「大羅教」教主「太乙真仙」宮無上號稱西北第一高手,甚至連高行天也曾傷在其掌下,這些名頭和傳聞,金寒窗也是知曉的。
金寒窗怒目咬牙道:「不用你動手。」
「大羅教」威震西北,金寒窗很清楚。
金寒窗聽得糊塗。確切的說,他是沒聽明白。靳雨樓話里話外似乎透露著他和「大羅教」能扯上關係。
金寒窗駁倒道:「他們的情誼並非虛假。」
靳雨樓道:「活人的價值永遠大過死人。動不動就殺人,那是愚者的表現。」
「那孩子用心極為狠毒。他誘你到江記,一是借屠蘭暮的手殺你,二是教全軻、蘇嬈擒你。即使以上兩項都不成功,只要事情鬧大,府衙也能抓了你。如果是『大羅教』所為,就不合情理。這裡是青州的地界,不是西北,『大羅教』根本沒有壓力,他們不至於如此難為你。」
少年易了容,一臉滄桑的堅定駁斥著,如同真的經歷多少歲月一般。
靳雨樓一改傾斜的坐姿,端挺身姿,一邊伸個懶腰,一邊問道:「你今夜有要事?」
靳雨樓無動於衷道:「我不知道你的信任從何而來,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的純真感情。放心,不會把你送官,但我也不能放你任性妄為。唐表將你託付給我,自要按照曾老街的方法去做。」
——這個人真的是來幫助他的嗎?
「哦,蠻衝動的,我相信了。可是,今夜太亂了,暴雨將至,靜守居室方可不濺上泥濘。我想幫你,但是,我並不想被你卷進去啊。」靳雨樓單指觸額,掂量問道:「你想殺誰?不妨說來聽聽,差不多的話,我替你動手,如何?」
金寒窗斬釘截鐵的一番話未完,靳雨樓高舉的右手突然疾出,如鷹啄之勢的一指正中金寒窗肩上要穴,金寒窗半身一麻,胸前要穴也隨即被封住
「重要的不是這個孩子的身份,重要的是這孩子代表了那一股勢力,或者說是誰在指使他。這幾天來暮望的人馬,有逆賊那邊的殺手,亦有朝廷的高手。殺手們是『一家親』的骨幹,朝廷則是『逆鱗衛』和『翠羽營』的混編衛隊。從這小孩兒的年紀、處事、動機來看,他不會是這兩方面的人。關於幕後兇手,你認為屠蘭暮不是製造慘劇的兇手,我的觀點和你一樣。殺人者是個可怕的人物,屠蘭暮沒有這個能力,他也沒有這個殺人動機,他潛伏在屋檐恐怕只是想看看是誰動了他的獵物。以他的處境,盧笑璇對他的價值最大。屠蘭暮可以殺掉江記一十七人,卻絕不會連盧笑璇的性命也要。因為,那很可能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只可惜,他最後的護符卻毀在別人手裡。你說屠蘭暮曾質問你,問你是朝廷的人,還是『大羅教』的人?」
金寒窗倏遭暗算,憤忿非常。可是,他一瞥靳雨樓陰沉、郁然的臉,心底竟起了一絲懼意。
「這個孩子的身份很特別,我想他和江記的慘劇一定有重大關聯。」
靳雨樓眼中閃過几絲焦急的神色,嘆氣道:「兒女私情不過是逢場作戲,他卻也忒得認真。」
金寒窗道:「你不明白,我卻不懂。」
金寒窗曉得製造慘劇的兇手肯定不是屠蘭暮,屠蘭暮和他一樣不知廬山真面目,他對屠蘭暮的身份無太多想法,雖然這個人是「一家親」的殺手讓他少許意外。金寒窗失望道:「屠蘭暮么?人應該不是他殺的。靳舵主能否動用力量,追查到那孩子是誰?」
「我都知道!」
靳雨樓道:「『大羅教』這些年能在西北屹立不倒,聲勢日壯,多半是依仗背後有西北王這個大後台。不久之前,你們金家通過宮無上的引見,也和這個藩王勢力數第一的西北王攀上了關係。所以說起來,『兵之祖』金家和『大羅教』是有共同利益的。在這蜜月期,『大羅教』應該是不會對你動手的。令尊金月游的手段真是讓人刮目相看呢。」
金寒窗辯道:「靳舵主,出不出城,我不在乎。我身上的確有要事,你趕快解了我的穴道。」
江記綢緞鋪的慘劇涉及那白衣小童,使斧殺手,還有令江記滅門的兇手以及盧笑璇之死。數個謎團讓金寒窗耿耿於懷,他見靳雨樓有所反應,簡略后話,道:「我從破板道里一路逃到這裏。整件事情雲里霧裡的,我就識得全軻和蘇嬈兩人,靳舵主可明白這事中蹊蹺?」
靳雨樓哂道:「彷彿你都知道。」
但是,「大羅教」和他能扯上什麼交情,他和「大羅教」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啊。
「不錯,我有非去不可之約,我……」
「殺死江記一干人等的物件必是暗器無疑,單憑几個細節……」靳雨樓忽轉所指,道:「此事最好讓唐表知道,唐表現在何處?」
變化兀厄,金寒窗震驚道:「靳舵主,你!」
「哪一點?」
靳雨樓搖頭道:「如果分舵的江湖檔案能覆蓋到十歲的孩童,我會知道這個小孩是誰。不過很遺憾,暮望分舵的信息包含不了這麼廣。城中大亂剛起,要搜人的是官府,我不能越俎代庖。」
「愚者?在江記連殺十八人的殺人狂也是愚者?」金寒窗有些惱:「這個愚者是誰呢?這個愚者敢在朗朗白晝之下行兇,我們卻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靳雨樓又松垮靠回車廂角落,還是一派難展拳腳的坐姿。
「那被擒住的使斧漢子,名喚屠蘭暮,隸屬殺手組織『一家親』,今天同心街的刺殺就是他們做的。」
靳雨樓又連點兩指,完全制住金寒窗,沉聲道:「金寒窗,我要你明白,世間沒有什麼事情是一定要做的。世事變化無常,你要做的,只是今晚出城,如此而已。」
金寒窗訝然道:「你……」
金寒窗叫道:「幫我?有這種禁錮自由的幫助嗎?解開我的穴道!我下車!從此和你們曾老街掛不上半點關係,老子不用你自以為是的幫助!」
靳雨樓輕笑道:「只是一次機會,為了報答你對我的信任,我可以考慮。」
金寒窗提及楚紅玉。
金寒窗勃然怒道:「你,你這個人怎能如此,虧我那麼信任你。」
那是一張順我者生,逆我者亡的森然面目。
靳雨樓對待金寒窗升級的怒火是一臉的輕描淡寫,悠然道:「我不輕易幫人,可一旦幫了,我怎能輕易言棄呢。我倒是好奇,你晚上要做什麼?」
「金三公子,你還想我封了你的啞穴?」
「是,他確曾這樣問過我。他是殺手,自然擔心官府追緝。可是他提到『大羅教』時,其警惕程度一點不亞於對官府的忌憚。他心裏在想什麼?難道……」金寒窗醒覺道:「難道這件事情和『大羅教』有關聯!?」
金寒窗詫異道:「我?」
「朝廷在這節骨眼上,不會胡亂下手。屠蘭暮知道些什麼內情,我們無從得知。如果是『大羅教』的人在暗算你,卻有一點不合常理,使我無法相信屠蘭暮的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