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三卷 青州篇

第三十章 月光刀光燭光〔四〕

第三卷 青州篇

第三十章 月光刀光燭光〔四〕

飛魚服象徵著身份與地位,只有立下奇功的重臣才有資格受賞。老僕暗想:聽說城裡來了欽差大臣,莫非眼前這人就是?這焉能阻攔!老門仆貼在門邊,看著三十餘人從他身邊幽幽穿進府門,大氣也不敢出。
大約在欒照宴請寇壽題、楚紅玉的前一刻,欒府的大門被扣響。
那巴峰翻滾在地,血涌如泉。眾護院棄之不顧,驚恐嘩散,但幾十名「逆鱗衛」快如鬼魅的追擊在他們身後,刃冷無情,不出片刻功夫,這些欒府爪牙就全部魂飛天外,血流成河。
沒有人會想到品無三如此就動了手。
陸無歸道:「你在菜市口的最後一刀……」
「『雪山老祖』是你什麼人?」品無三一邊抽刀詢問,一邊二指一揮,向「逆鱗衛」打出斬殺無赦的手勢。
血未狂飆,刀光連閃。
「朱漆啊。」那人用手指揩過欒府大門,不理通報的程序,徑自而入。
巴峰亦沒想到。
歐陽堅一顆歡喜頭顱凌空飛起。
品無三淡淡道:「算是老相識了。」
突兀而起的刀光像是人群面上的錯愕。
金寒窗把這個「他」對號入座,驀地不滿,憤憤道:「『他』是指誰啊?什麼叫看好我?」
老門仆聽到門外傳來一句:「府衙奉欽差之名前來公辦,速速開門,不得有誤。」那聲音是字正腔圓的京腔,不像有假,老門仆趕忙上前。他推開朱門便睹見門外站著一隊人,數目有三十人之多。領頭一人對著開啟的府門輕輕搖著頭,那人腰畔掛刀,身材頎長,與其身後布衣相隨的人手不同,此人衣裳所繡的金線在門前燈籠的映照下浮現出誇張的飛魚之形。
「暮望這灘渾水變成一個漩渦了,會一點水性的人反而更加危險。」陸無歸沉吟道:「你一定要殺了他?過來時,你也看到了,欒府正被重兵包圍,進來容易,出去困難,那前門有了騷亂之聲,想必朝廷人馬突入了。算算時間,我們幫寒窗刺了欒照,迅速離開是上策。」
歐陽堅面色一喜,自覺抓到了生機,「看在師尊面上,大人饒……」一道光恰時照在他生出希望的臉龐。
品無三俯身一刀斬了巴峰的雙腿,那刀光緊接追著歐陽堅而來。
中刀的瞬間,歐陽堅祭出的一掌正印到自身丹田氣海,他這一掌不為攻敵竟是自戕!歐陽堅隨即單手疾點手少陰經脈的少海、青靈、極泉三穴。
金寒窗為之氣結。
巴峰更沒有想到品無三一出刀,他的腿就斷了,他侵淫一生功力的雙腿自膝往下被一刀橫斷!
中刀!
一條筆直的漢白玉石道鋪向前方,兩側蒼松古柏擎起樹冠如傘蓋,眺望過去是層疊的樓台亭榭。品無三帶領一眾「逆鱗衛」進入欒府,沿著「明月松間照」的石路剛走出幾十步,忽聽一聲大喝,「何方人等?統統給我站住!」前方屋宇閃出百余護院,個個刀劍在手,阻住了去路。人群中擠出欒照的親信「雷影腳」巴峰、「一日寒」歐陽堅,高喊之人正是巴峰。
刀光驟現。
品無三從歐陽堅的肩頭啟刀而出之時,歐陽堅的創口沒有標血,只有一些紅色的晶體從肩頭散下,墜地即碎,然後慢慢融化。
——可是怎麼擋?
高行天道:「怎麼?」
乍起乍滅。
品無三應手一刀斬在歐陽堅肩頭。
此台取名「接星」,因其築于迎客廳後身的隆丘之上,主建築的那座歇山式小型供殿翹角四起,遠觀其態,如見一隻欲接夜空飄隕星光的梵手。此台興修于欒寇尚在之時,原初被設計成祭祖、禱天的莊嚴場所,現今欒照在殿前添修一花榭,就成了玩樂的空中花園,祖宗的靈牌都被他遷到了後院的風過閣。
巴峰絞盡腦汁、琢磨言辭的時候,品無三俯了身。
陸無歸道:「站在你的立場上,我也想不明白。殺雞卻用牛刀,是還有其他的事情在影響?」
見是品無三,巴峰先倨后恭,假個笑臉道:「小人該死,以為是那裡來的不速之客,沒有認出是欽差品大人,大人是來探看欒校尉的吧,校尉重病在身,不能見客。」
月光普照,刀不可避。
品無三「喔」了一聲,信步不停。
巴峰對著一直前進的品無三,再略退兩步,頗為不知所措。品無三的到來極其突然,府衙的內線竟沒有先行知會。他已派人前去通告欒照,但考慮欒照在接星台還應付著兩個殺手,時間上應該趕不及準備,所他怎麼也需要擋著品無三一會。
「因為有點交情,所以才替他清理門戶啊。」品無三一震長刀,藐視著正在地面慘嘶爬行的巴峰,柔聲道:「供出欒照所在,就替你止血。」
品無三眉頭微皺,他本以為一刀可將歐陽堅斜劈為兩截,可是一刀下去,只入肩二分,那刀斬骨肉的聲音也不同,是「喀喇」的一響,聽來彷彿是冰山碎裂的滋味。
高行天道:「小六,一會分開,看好他。」
接星台的模樣是一間新起花榭連著古舊的歇山小殿。接星台與中院的紅樓遙隔百丈相對,再延連上後院風過閣,三處樓台恰好位於一條線上,順此線路從正門直鋪過來的石路是欒府的中樞通道。
歐陽堅施展「雪山派」奇功「冰血暴」化血為冰,硬捱了品無三一刀,元氣大傷,體內寒意和恐懼令他渾身哆嗦,此時聽品無三一言,歐陽堅回過一張慘白的面目,顫聲道:「大人認識我師尊。」
高行天虎目森寒,堅持道:「他知曉我們此行的秘密,我焉能留他活在這個世上。」
歐陽堅出掌,急退。
「如果是同類,那怕對方骨髓的氣味也聞得到,敵意的,嗜血的,興奮的……,離了曾老街,必定有人一直跟我到了菜市口,那一刀是被強烈的敵意所催,或許我不出刀,那一刻有人就會出手。」高行天肅容道:「除了『一家親』的刺客,朝廷的高手,極可能還有別的勢力插手暮望,萬萬小心。」
門仆愣愣道:「大人,敢問……」
光是刀光。
品無三淡淡道:「無妨,就今日。」
三人中,一個人雄軀偉岸,剽悍冷酷,是抱刀在胸的高行天。一個人挺立如松,俊朗年輕,是提著短劍的陸無歸。還有一個人仰望著接星台,痴痴道:「不是樓宇就是台閣,好傢夥,府邸搞得這麼氣派。」這個人是金寒窗。
巴峰的輕功、腳法俱被這一刀奪去。
高行天補充道:「別讓這傢伙死了。」
但刀光更快,刀光快似一陣月下清風,簡直快過了歐陽進心中的念頭。
月下的品無三俯身、沉肩,一彎手搭上了刀柄,其冠帽垂下的朱纓與刀把的紅穗同時在風中飄動,那是斑駁樹影中難以察覺的一抹紅。
擋著路線的巴峰退步,慌亂道:「校尉重疾外染,為大人貴體著想,還請改日再來。」
有三個人在迎客廳後窗觀察著接星台的狀況。說是三個人,這並不加上被捆綁在一旁的欒府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