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三卷 青州篇

第三十一章 怒放與凋謝〔八〕

第三卷 青州篇

第三十一章 怒放與凋謝〔八〕

唐江、唐海互看一看,都沒從對方的眼中看出多少自信。楚紅玉靠坐在酒案旁,冷冷道:「下水時你們先游出閘門,手中拉著我的鏈鏢,我在後面屏了氣,你們能使上力時就用鏈鏢拽我出去,這有什麼難商量的。」
「頭都砍了你還補什麼刀!補你妹啊!」那用暗器的聽了同伴後面的話,氣的咬牙切齒道:「好哇,好哇,你個小兔崽子,你看今後唐風他們欺負你我還會不會幫你。」
楚紅玉不再問話,心中想著唐表應該突圍而出了,居右禪和「逆鱗衛」雖然可怕,但是還封不住一心想走的唐表。只是他為何還不到?他是為了什麼事耽擱了?莫非是他那條傷腿的原因?抑或是遇到了其他高手的阻擊?想及此,楚紅玉暗咬銀牙,心緒就亂了起來。
楚紅玉甜甜一笑,見了這兩個小僕,心中自覺離唐表也近了些,開了幾句玩笑后她話鋒一轉,正兒八經道:「今夜怎麼脫身?」
唐海的腦子靈快,立刻道:「黃門官,莫非要從水路出去?」
黃門官道:「河上的大閘早沉了底,整個水道按道理應是封死的,但是我和少數幾人曉得這水閘因年久失修,河床淤積,底部空著可容一人通過的洞口,要想出城,從閘底游過最好,在水道把守的皆是我手下兄弟,有什麼動靜我會第一個知道。」
稍稍靠前走的唐海只覺帽盔一歪,趕緊扶了扶,結巴道:「小海那敢,小海……力氣不如小江大。」
其實唐江比楚紅玉也小不了幾歲,他沒有反駁,小心翼翼的攙起楚紅玉,關切道:「少爺吩咐我們保護好姐姐,讓我們先走。小海,還不來拜見楚姐姐。」
夜色已深,他們挑著幽暗的小巷向南城門行進,因為有內應,路線把握得很准,他們只需躲開翠羽可能駐守的方位,一路謹慎下並未被發現。
黃門官向三人道聲:「珍重。」就出了船。
隨之街頭響起「咔嚓」一記切肉斷骨的刀聲。
其餘三人聽后無語,但也不能否認這生拖硬拽是個辦法。計較已定,黃門官掏出一瓶傷葯遞給唐海,道:「我擅離職守久了,怕有不便,先行一步。小哥兒,請替我還有家中老父老母向唐公子問好,這瓶傷葯是我家祖傳秘制,效用極靈。」
遊船艙內是一派筵席模樣,只是杯盞皆空,座上散放著如琵琶、長箏、笛、簫、鼓等樂器,無人收拾。這內里早站著一名男子,男子一身軍士打扮,年紀四十有餘,留著八字鬍,眉目間倒透著沉穩,看見三人進來他並無多餘冗言,只先打量了散坐于地的楚紅玉,才慎重道:「這位姑娘要是也出城,卻需一位水性極好的人帶著。」
「你的意思是姐姐太重了?」
楚紅玉看著替他起出箭簇,包紮傷口的少年郎,依稀從那緊抿的嘴唇里找出了昔日的印象,「你是……唐江?當年方寸庭院中的那個……小結巴?」
楚紅玉聽著何必飛摔落的聲音,面上終於有了一絲輕蔑的冷笑。
場中何必飛無心戀戰,他擲出手中名貴小弓,這才逼退了纏身的刀手,換來了一絲逃跑的機會。他一翻身,還未騰空就覺腳上一緊,腳踝處被楚紅玉的「紅眉」纏了個結實,他眼中的天地猛然倒懸,心中驟失應變之策,同時背心劇痛,「撲撲」幾聲已是中了數支鐵蒺藜。
唐海冷哼一聲,道:「幫我,嘿,你是幫我嗎?你是恨唐風偏把妹妹介紹給外人也不便宜你。」
「我不殺兒童。」楚紅玉笑笑,柔聲道:「小江,扶姐姐起來!」
刀手一腳將何必飛的頭顱踢飛,暗罵著,卻聽身後人叫道:「唐海,楚姑娘傷的有些重,你快過來幫個手。」
唐海一個趔趄,險些沒摔倒,低聲慌張道:「冤枉啊,姐姐。」
身後那人被噎著,低吼了一聲,手上卻是一點不慢加緊料理楚紅玉的傷勢,他第一步先給楚紅玉接上了手臂。楚紅玉中的那一箭因格擋了一下,傷口沒有深到血脈,動手治療的這個人傷葯、小刀、紗布等工具帶的齊全,他輕聲安慰道:「忍著點。」
楚紅玉還是不能立刻行走,唐江、唐海憋紅臉爭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由唐江來背楚紅玉。楚紅玉寒聲道:「唐海,你敢嫌棄姐姐?」
唐江用鐵蒺藜划斷系好的繃帶,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此時才害羞答道:「蒙姐姐當年不殺之恩,姐姐那時來刺殺少爺,真的好難抵擋。」
「小僕唐海,見過楚姑娘,呃,楚姐姐。」唐海看了楚紅玉睨過來的眼光,立刻改了口,面對這將來可能是主母的人物,他可不能得罪。兩名少年都是十八歲年紀,屬於伴著唐表成長的仆童,他們本不姓唐,乃是外姓氏族,后因侍奉的主人尊貴就都被掌門賜了唐姓,這種情況在大世家裡非常普遍。唐表這次出來也僅與這兩名小僕保持著聯絡,兩人從小跟唐表一起習武,打下的根基頗深,近幾年隨唐表常在江湖歷練,接觸的不是一派掌門、一方豪強,就是綠林英傑、江洋巨盜,學來的手腕頗為老道狠辣,這樣方暗算了何必飛。
黃門官低聲笑道:「我往日受唐公子大恩,家中老父老母都是唐公子仗義出手救下來的,所以今日有了機會,定是肝膽相報,敢不儘力。知道這水閘秘密的都是當年檢修的一批水工,因為沒有銀子,水閘也修不了,也沒人願意出力幹個不討好的活,大家就把這事瞞了下來。當年那批人除了我留在暮望,提了門官,其他人都不知在那處洪堤上熬著呢,所以從這走隱秘是沒有問題的。我擔心的倒是這位姑娘,以她的傷勢恐怕是游不過的,不知你們兩位小哥的水性如何?」
唐海接過傷葯,道了謝。
楚紅玉仰躺著,默默看著頭頂刀飛刃舞,唯一能動的右腳腳尖緩慢伸出,輕柔的勾起了「紅眉」鏈鏢。少女呼吸著,傷痛與榮辱都不能在她的心頭停留,她這時偏偏起月門樓內的燭光。燭光如豆,還有燭光下青年的話語她一生都不會忘了,她暗自許願:倘若,倘若能與唐表脫出暮望,便將這江湖拋在腦後吧,平凡的生活不就很好么,她將封鏢藏劍,相夫教子,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這個念頭在她心間一閃而過,然後玉足急踢,「紅眉」鏈鏢飛旋而出。
黃門官答道:「現今四正門兩偏門都駐著翠羽的將官,上面奪了我們這些門官的管轄權,南城一路是行不通了。」
唐江提醒道:「少爺說千萬妥善行事,不能讓黃老哥受牽連。」
楚紅玉露出罕見的溫柔聲音,追憶道:「幾年前你還是個孩子,現在也成為能救姐姐的英雄了。」
唐海問道:「那水路怎麼個走法?」
唐海卻不回身,懦懦一會兒道:「我……,我已看出手臂脫了臼,腿上中了箭,你給脫臼處接上,中箭的地方處理了,用我幹嘛,你可是這方面的行家,我再補上這傢伙幾刀。」他頓上一頓,忍不住居心叵測的道:「再說,少爺的女人我可沒有膽量碰,我也受不得人遭這個罪。」
走出巷子群落,迎面一條綿延河堤,堤上楊柳依依,提下河水靜流,靠著堤岸泊著十七八艘船隻,這些船隻普遍長達七丈余,高有兩層,各自雕修裝扮的美輪美奐。若在平日,這些豪華花船競相游弋,船上燈火通明,墨客佳人云集,綵帶飄空,仙樂彌揚,好不熱鬧,但今夜宵禁,除官府公務之外,河上不許行舟,路上不許乘車,因此這條蕭索的河段怎看都不似暮望那著名的天女河畫舫。
「少爺教我們去尋南城門姓黃的城門官,少爺對他族人有大恩,現在到了他該回報的時候了。」唐江的回答很簡練。
三人一路行來都比較慢,到了此處,唐江、唐海驟然提了速度。背上負人的唐江速度絲毫不慢于領路的唐海,其身法已隱約有著幾分唐表的樣子。他們在河堤上一掠而過,鑽進一艘尋常二層遊船之中。
唐江手上忙著不敢回話,含含糊糊的「嗯」了一聲,臉色紅紅的在暗影頭盔中顯不出來,他動作麻利,接完骨,箭傷也快簡單包紮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