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三卷 青州篇

第三十一章 怒放與凋謝〔十四〕

第三卷 青州篇

第三十一章 怒放與凋謝〔十四〕

金寒窗無力道:「我和你的相遇是安排好的么,這……,算了,事到如今也不須問你這些,你告訴我,關於譚家的事情是真的么?」他知道這女子在身份上騙了自己,而在最關鍵的事情上他要聽到真話。
金寒窗愕然的目光系在那稍遠站立的女子身上。
欒照愣住,怎麼都沒想到能得手,他詫異地看著金寒窗,卻見對方露出的神色亦是不可思議的。搏命之時,金寒窗竟是忽略了他,視線凝在別處,唇邊溢出了血絲亦不自覺。欒照搞不明白敵手為何在這關鍵時刻分了心,但這卻是殺死對方的好機會,由於受傷掌力大減,欒照變掌為爪,一記鷹爪手捏向金寒窗的喉嚨。
好感也只是好感罷了,之所以朱相會信任她,會教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來打點暮望的事宜,這是因為她有著清醒的判斷力。容曼芙看著她一手易容出來的男子,透出幾許讚賞的道:「金公子再鍛煉幾年,說不定會趕上你那兩個哥哥哩。」
但只要金寒窗身死,那麼逼得金家公子走投無路的「武陵山莊」就真成了金家、唐門怨恨的對象,這樣下來,金家、唐門雖不會明裡與「武陵山莊」為敵,但雙方面的緩和卻是沒有了餘地。江湖只是江湖,江湖需要浪濤,而不是奇峰。所以今夜必須留下金寒窗,永遠的留下,即使她對這個男子有著幾分說不清的好感。
金寒窗咀嚼著先前聽到欒照與其的話語,心情複雜的不知道該說什麼,知道:「這鮮血不應該讓你看見。」
容曼芙眼中閃過一絲異色,她生出殺心的確是因為江湖局勢難料,金寒窗不可能再間接受她的影響操控。
金寒窗輕輕一扭傘把,傘尖立刻又彈出一截,以斜而向上的角度扎透欒照的腹腔,「錦瑟傘」一擊得手瞬息縮回。欒照凶目圓睜,用手捂著開了個洞的肚皮,另一隻殘臂畸形的揮舞著,擋在金寒窗面間打著晃,癲狂慘叫了好一會兒才衰絕於地。
貪生的念頭催動著欒照使出了相當水準的殺手,右臂的傷痛都被拋在腦後,這一抓堪堪要到金寒窗咽喉的時候,欒照忽覺渾身一震,那殺手鐧就是遞不上去。敵手的眼神依舊不在他的身上,只怔怔的看著偏遠處,欒照拼了吃奶的力氣也只是差了那麼一寸的距離怎麼也不能前進。
容曼芙眼波蕩漾出絲絲哀怨,柔聲道:「小芙不會武功,那像你們這些大俠,說要人死人就死的。再說那時城中剛亂,奴家的心也亂了,你要是死在玉荷樓,我可應付不了追你的人。」
「啪!」欒照一掌便印在了金寒窗的胸膛。
「小芙,你取笑我沒什麼,只是何苦拿兩個哥哥與我比。你既這樣說,我倒真就不能死在這裏,我不想給欒照陪葬。」金寒窗明白家中兩個兄長並不比自己輕鬆多少,他扯掇著臉上易容的鬍鬚,心底浮上來空虛與疲累,殺欒照之前他就知道不會有任何成功的快感,或許本就沒有什麼勝利可言,挺住不倒下就意味著一切。金寒窗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他與容曼芙的距離和關姨與容曼芙的距離是一致的,如果他逃走或者撲擊容曼芙,那關姨多半會棄了賈文來狙擊他,金寒窗見過關姨的出手,這個瘦小的老婦不是他能對付的,容曼芙身邊只帶了這麼一個高手,絕對不是人手不足和託大。
金寒窗笑了笑,有些釋懷,隨意的看著園中的景緻,清風拂過,他的心情如月光下輕擺的荒草般一時陰暗又一時蒼白,但心中那久攥的拳頭卻在緩緩鬆開,於是目光由近向遠,看著那院外青樓,淡淡道:「那麼我既然又回到了這玉荷樓,就自然不能走了,是么?」
「武陵山莊」的地位超然于江湖,中原武林敢不聽「武陵山莊」調度的派別寥寥可數,而容曼芙一直認為「武陵山莊」發出號令捉拿金寒窗乃是壓服唐門、金家的手段。欒祥光之死已給雙方提供了一個正面博弈的機會,可是兩方面都沒有什麼動作。唐門、金家竟能隱忍不動,金月游、唐棠夫婦像是忘了有這個兒子一般,任由金寒窗掙扎求存,而「武陵山莊」的動作亦很蹊蹺,朱崖之上很少發出聲音,這次雖發了通緝令,但卻沒有持令下山的人,這是從來沒有的事。
金寒窗手中的黑傘顫動了一下,即將發出的攻擊忽然停止了。
「滴答,滴答,滴答……」這聲音先緩后急,再越來越快,欒照感覺腹部傳來了撕裂的痛感,緊接著手臂難忍的疼意也加倍反應上來,欒照抽搐著低頭,只見一截白晃晃的傘尖直扎入他的腹部。
容曼芙柔聲道:「為了顧全朝中貴人的利益,為了不讓某位尊者的星光太過閃耀,你要留在這裏。」
容曼芙看不透。她看不透金家唐門,亦看不透那武冢朱崖。但容曼芙不是沒有深層的想過,倘若這三大老謀深算的勢力假意做出不相讓的架勢,暗裡卻是想借金寒窗一事來緩和關係的話,那就很危險了。中原武林如果拼成鐵板一塊,成為王朝中的王朝,這是何其強大的力量,那朝中的大人物們豈不只是些個擺設?
容曼芙正色道:「譚家的事情我不曾騙過公子。小芙真心的把公子當做恩人,如果公子不到暮望追殺欒照,我會把你銘記在心裏,你是一個很好的男子,很好很好的男子。小芙覺得不該睹見這些血污的反而是公子。」
那女子摘下了面紗斗笠,月色落上她妍麗的容顏,不願離去的徘徊著,隨著丹唇上的笑意打著轉,女子回應金寒窗的眼波顯得異常溫柔,甚至欒照死亡的顛舞都不能干擾到這一絲溫柔,因此這一絲溫柔也透著點冷血。
容曼芙嫣然道:「金公子,這裡是玉荷樓,小芙不在此處,那應該在何處?」
院子一番打鬥已經造了不小的動響,這裏的夜卻依舊是靜的,玉荷樓似有著一層防火神罩,院中一個人都沒有走出去,院外也一個人沒有衝進來。這種沒人打擾的安靜仍在持續,這種安靜是可怕的。
容曼芙依舊笑道:「鮮血我見得太多了,比公子要多。」
「呵,呵呵。」金寒窗乾笑兩聲,道:「小芙,其實說來說去,我碰巧曉得了你的身份,你決定殺我便是因為這個吧。我金寒窗並不畏懼死亡,但是希望你能真誠一些。」
金寒窗掃了一眼關姨以及被其壓制著不敢妄動的賈文,咽下了喉中上涌的一股腥甜,欒照給了他一劍一掌,也不算小傷了,金寒窗問道:「你上次在樓內為何不動手?易容的時候只要你動一根手指就能要了我的命。」
「你他娘的到底是誰?老子玩過的女人多了,去你娘的譚!」欒照腦子閃了閃靈光,明白了點對方的意思,卻獰叫著,沖前打出一掌。他已失了戰力,但骨子裡的凶性讓他不會輕易接受命運。
金寒窗咳濺出一絲鮮血,收好了錦瑟傘,尤難置信的囈語道:「小芙……,你為什麼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