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六章 山上宮〔二〕

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六章 山上宮〔二〕

駱鈴拍拍桌上的兩大壇酒,鬱悶道:「你真的不喝點?這可是專為你準備的。哎,若叫我一個人喝,我怎麼一點興緻也沒有了。另外平朔我還沒逛夠呢,這裏和中原相差許多,好些奇特的物件,怪異的風俗,我想多看看,來了涼州,讓我對北漠也心生嚮往呢,那裡真的是銀色的荒涼世界么?」
駱鈴嚇了一跳,轉頭看看,俏聲道:「別開玩笑啊,你哥不認你,你也不能這麼殺人不眨眼的報復大眾啊。」
陸無歸垂著頭沉沉的笑了兩聲,道:「我怕喝醉了,會忍不住殺人。」
陸無歸漠然道:「從不喝酒,也從不破例。」
陸無歸舉起酒碗,緩緩將酒潑傾于地,道:「是的。」
駱鈴對視著殺手的眼睛,絲毫無懼色,笑道:「如果是第一天和你認識,那麼肯定會被你嚇到。而現在嘛,我可不畏怕你。因為我知道你並不是單單是螞蟻,你還是死士陸家的人。」
陸無歸淡淡的哦了一聲。
璇兒不再言,她向焦立不安的陸無歸輕輕點頭,又緩緩搖頭,便留下飯資,手捧寶劍,跟上腳步虛浮的白衣男子。陸無歸本想攔住兩人,多說幾句,但見璇兒默默無言的暗示,他只能莫可奈何的讓兩人從身邊經過,尤其看到白衣男子左臂的道道匝臂白綢,懂得陸家衣語的陸無歸心中陣陣的劇痛。這一對情侶匯進樓外大街的人流之中,扎眼的服飾與美麗的身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們卻平淡安然的走著,少頃,女子攙挽住男子的手臂,臻首也輕靠于男子的肩膀,男子沒有再拒絕,卻挺了腰背,放緩腳步,力求走的穩一些。
陸無歸露出一絲笑意,摸摸身邊的長匣,道:「吃飯吧,完后找家客棧住下,我們不用再刻意顯曝行蹤了,他們只要留意,我們去哪裡絕對瞞不過他們。他們遲早主動會來的。」
駱鈴高興起來,眼睛彎彎的,小嘴亦兜不住笑意,道:「你不用謝他。他在鄉野耕田牧馬,什麼江湖閑事也不談,什麼江湖紛爭也不掛在心上,只是常常和娘親吵嘴,娘親嫌他太笨,他嫌娘親管得太多,呵呵呵。」
駱鈴對於陸無歸的回答並不意外,她繼續問道:「剛才那一對璧人,是你的哥哥嫂嫂?」
「我說,你想睡床,還是地板呢?」陸無歸繼續道,然後夾了一口菜,無聲的咀嚼著。
陸無歸諷刺的撇了撇嘴角,冰冷的盯著駱鈴道:「你忘了么,我本就是一個殺手,殺個把人就像家常便飯一樣。」
駱鈴雙手支起下頷,仔細的打量著陸無歸,感覺像看著一方動蕩波瀾的湖泊重歸寧清,她試探著道:「你真的從不喝酒?今天喝點吧,人總有破例的時候。」
「當然有區別啊。」駱鈴提高了聲音,一本正經的道:「爹爹跟我說過,陸世家是悠久的名門貴閥,只是因為人丁稀薄,行事作風又慷慨激昂,破釜沉舟,才會被世人誤解,歸入了三大殺手組織之列。死士陸世家跟另外的殺手一家衣世家並稱於世,但其實完全不是一碼事,兩家的信條截然不同。至於陰險的螞蟻窩就更不能和陸世家相提並論了。都說『陸家孤』,爹爹言道你們陸家就是孤高潔傲的典範。」
駱鈴不想隨便一問竟捅到了陸無歸的傷心處,小心翼翼道:「對不起,我多嘴了。」
駱鈴挑了挑眉毛,暗想這傢伙情緒恢復的還真快啊,豈有此理,竟然已經能夠調侃人了。明白了這一點,駱鈴不爽的抓起酒罈,心裏有著直接痛飲或者砸在殺手頭上的衝動。然而她忽然琢磨起一件事情,渾忘了怒意,便問道:「你們家的衣服很特別,看起來好漂亮,就是顯得另類了一點,我是說你三哥那身,很少有男子穿衣穿得那麼俊,只是人病瘦了些。」
「你要逛,我陪不了你,街上的人太雜。大羅教、無雙門吸引了大量的江湖中人前來,你沒什麼,我不方便。」陸無歸提起筷子,若有所思的道:「嗯,為了以防萬一,待會開一間房吧,你身上的東西若丟了,就不好了。」
陸無歸無甚感情的道:「這些事情是必然的。陸家說到做到的代價是不可承受之重。有人把諾言看得比金子比什麼都珍貴,但人的性命才是第一位的,我不相信虛言會有什麼價值。」
陸無歸的面容再次閃過黯然之色,澀聲道:「挽衣就是挽衣,它本身沒有什麼,我們陸家男子都是這麼穿衣,只是有些衣語罷了,那左肩的霜花環帶代表著視死如歸的心志,右邊的匝臂白綢則表明對逝去家人的祭奠,三哥這樣穿戴,家中定有人亡歿了,應該是五哥嗎?五哥……」及此,陸無歸的眼眸變得深邃幽茫起來。
陸無歸冷笑道:「有何區別?」
駱鈴皺著兩條小眉毛,頗為不滿道:「真的不喝啊,人家可是很期待你醉酒的樣子呢。」
駱鈴聽得清楚,心裏這個氣啊,變臉抬手就欲砸桌子,不過她杏眼轉了轉,素手輕輕的落到酒罈上,狠狠的道:「陸無歸,你想得美啊,誰同意和你睡一間房了。哼,就算睡一間房,你這傢伙也沒有自覺嗎,肯定是你地板啊。」
這一番話明顯令陸無歸感到點意外,他嘆道:「駱千河前輩博學淵源,不愧是萬人敬仰的俠者。對於前輩的善意,我雖然脫離了陸家,但是依然表示感激。」
駱鈴端起酒碗正飲著,聞言險些沒噴出來,趕緊抹了嘴角,她懷疑自己沒聽清楚,於是假扮羞怯怯的道:「你說什麼?」
陸無歸仍然站在酒樓門口,他放長目光一直望到陸雲決與璇兒的身影消失不見,才沉重的挪動腳步,進入酒樓。駱鈴早在二樓最好的位置坐下,陸無歸上來時,菜已齊,酒已滿,一席好不豐盛,陸無歸於她對面相坐,低眉看著滿傾的酒碗,半響無語。
駱鈴看著兩人甜蜜溫馨的背影,再側看神色複雜的陸無歸,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什麼安慰的言語,最後小聲的道:「你不要傷心了,如果心情不好,那就喝點酒吧,咱有句俗話說一醉解千愁,哎呀,我怎麼也和哈魯奇那個死胖子說話一個腔調了。你酒量不好也沒關係,我可以陪你,給你打底啊。嗯,你先在這兒,我去找個位子。……喂,小二,二樓還有好位置嗎?待會兒酒樓最好的陳釀管夠上,本姑娘今日不醉不歸,……,喂,小二聽見沒?趕快趕快。」
「那是挽衣。」陸無歸簡單的道。
駱鈴想想,點點頭。
駱鈴追問道:「何謂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