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畫卷》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七章 秋水築〔一〕

第四卷 西北望

第三十七章 秋水築〔一〕

李無憂睜開眼睛,略帶惺忪的微笑道:「有人要過生日,這個時候你不順他的心,他會記你一輩子。東西送出去,還可以拿得回,王爺的六十大壽可是只有一個,想開點,玉橋。另外,王府不是那麼重要,我們也不是那麼強大。我們並未強大到可以無視它的存在。而且一朝與域外衝突,拼殺起來,最終依靠的還是王府統轄的兵卒,我們或許能左右一場戰役的勝負,但是卻決定不了所有的細節。這個道理,在不打仗的時候,也是一樣的。」
「這還需要什麼理由?很簡單,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大羅教遠邀近招江湖好手來助,攪得滿城風雨,不是什麼新鮮事了,當下平朔城中遊盪的武林人士還少嗎?湊熱鬧的鼠輩更是走街串巷,一點不消停。據我推知,擺明站在大羅教那一邊的就有公主嶺、白骨教、有光殿、千秋幫,甚至四大世家的方正兩家都有可能站在大羅教那頭。」回玉橋見李無憂一臉的無動於衷,語帶不滿的道:「他們實力足了,想動手了,即使不動手,也必然要在宴上尋釁壓我們一頭。所以奉勸你一句,老實待著,直到我們得到強硬的支持。」
回玉橋搖搖頭,只得撕開信箋,拈出薄紙一張,依其內容完整的念道:「無憂賢弟,道轉不消,天有眷屬。秋水小築把盞別後,眨眼已是三年光陰,君不見夏花正燃,空許良辰。明日卯末,愚兄于秋水小築設宴相謝,不知賢弟懇飲一杯無?」回玉橋顯然未擅拆信箋,也是第一次閱見內容,讀罷,他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依您的意思,與大羅教兩供奉緣盡緣錯碰了頭,將南華街以及五花市讓給了大羅教。無憂門主,我們付出的籌碼是不是太大了,南華街雜七雜八的商戶鋪子加起來一年能穩定收取到六千兩銀子,五花市場亦是每年有過萬兩銀子的凈利。雖說這點收入只是九牛一毛,但是損失了什麼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憋著氣想大幹一場的兄弟也很難安撫。」回玉橋一點一點的分析道:「說實話,我覺得王府的一句話不值這個價,就算這話是岑玉柴親口說的,也不值。」
回玉橋進入碧池中心的小涼亭,靜靜候立。
乍然相逢,一定無人會將這個少年與無雙門門主李無憂聯繫起來。事實證明,確是如此。有誰能夠想象得到成名十幾年的李無憂仍舊貌如稚子呢?李無憂的相貌與他的武功一樣,皆是難猜的謎團。如非先耳聞再親見,別說門外,就是門內也有不少徒眾認不準李無憂本尊。然而,這裏面絕對不包括自遠處廊榭從容走來的回玉橋。但論加入門派的時間,為無雙門立下的功勞,處事調度的智慧,乃至對李無憂心思的揣摩,回玉橋都是無雙門第二把交椅的最佳人選。
「李無憂!剩下也不是易予之輩。」回玉橋怒道:「公主嶺游寇賈輕刀,千秋幫的新任幫主婁聽艷,白骨教教主令當遲,此三個人亦出現在西北。四大世家么,方家的方獵無被唐棠重創,暫不把他算上,可是還有鄭家的鄭潭心。這些人,我不能保證他們都有插手的想法,但是只要來了一兩個就很麻煩。而我不可能掌握所有情況,大羅教的外援必然不止這些。」
「理由?」李無憂立即問道。
李無憂閉上眼睛,皺眉道:「念給我聽吧,他的字太霸道,影響心境,我不喜歡。」
李無憂眼未睜開,嘴角卻有了一絲笑意,他淡淡的道:「辛苦了,玉橋。」
「群龍無首,逝者如絲不可能滯留,除非有光殿願意賠了夫人再折兵。」
回玉橋看著開懷大笑的李無憂,神色複雜,一點也笑不出來。他喃喃道:「想殺了我,請直說好嗎?」
「雷沁是死了,但是你別忘了還有逝者如絲。」
藍天如洗過一般澄凈空明,白雲似蒼狗一般悠悠渺渺,夏日的午後晴朗又靜謐。園林里,奇石碧水小榭亭台均精心設計,各善勝場,但最惹人眼球的卻是那成片栽植的數十株海棠。此種傾心海棠為西北獨有,海棠盛放,狀似密布彤雲,嬌媚艷麗,沉醉迷人,暖風吹過,更是千朵搖曳,一派風情。花海簇擁碧水池塘,池中心起一座古舊小亭,小亭正當央放著一把藤椅,椅上又坐著一個小憩的少年。少年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年輕模樣,面容俊雅純真,神色恬淡平和,他以一個最舒服的姿勢深深仰進闊大的藤椅之中,雙手十指交叉擱在小腹,兩個大拇指徐徐輪繞,彷彿指頭亦在做著思考。日影漂映著少年的側半臉龐,于其長長的睫毛上久久逗留不下,知了鬧靜的叫著,少年眼眸閉合,似乎真的要睡著了。
兩人沉寂了一陣子,回玉橋斷然道:「不能去。」
李無憂再次插言道:「當然剔除有光殿。」
人靜如亭,碧水盈池,天風掠影,海棠妝艷,李無憂就像一朵濃睡不醒的傾心海棠,默然不語。
「無憂門主,恕我難以贊同。事情需要討個說法,以正視聽。不然勾連上名駒山影之栽贓,真叫江湖上的好漢覺得咱無雙門尋釁在先,示弱在後,沒個擔當。輸地盤輸錢財,難道面子名聲也要輸嗎?」回玉橋一番爭辯,卻發現椅上人根本沒聽進去,李無憂仍然一副與天氣相伴的晴朗臉龐,回玉橋只得無奈轉口道:「好吧。我保留意見。另有一件緊急要事。緣盡交來一封書信,無憂門主得過下目。」回玉橋自懷中取出一封書信,慎重的遞向李無憂,輕聲道:「宮無上親書。」
「好,就算剔除有光殿……」
李無憂緩緩的睜開眼睛,思索道:「賈輕刀?哼。婁聽艷?誰呀?令當遲?老不死的,倒不可小覷了。鄭家的小丫頭沒怎麼聽說,但應與出身袁世家的緣盡緣錯脫不了干係,四大世家的手伸得有點長了。玉橋,你的心思,我知道,但是你一和我吵,就不冷靜了,不過我卻喜歡這時候編造理由的你。平常的你太完美,太無暇了,人不能沒有缺點,人生有時候需要衝動一點,否則那有樂趣。如果大羅教真要動手,我接下宮無上,剩下的全交給你了,如何?哈哈哈。」
李無憂站起身,舒服的伸展雙臂,仰頭望著藍天白雲,愜意的道:「玉橋,一個秋水小築而已,就算它是一處龍潭虎穴又怎樣,這天下尚有我們兩人不能去的地方嗎?」
「那個有光殿?你還把它抬出來作甚,雷沁不是亡了么。」李無憂戳穿回玉橋虛羅的名頭,閉目養神道:「那一方支持那一方,我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有誰?」